意外的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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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3-04
睜開眼,映入眼簾是熟悉的天花板,身旁是淡綠的百葉窗,另一邊則是整齊乾淨的書桌和幾本有關料理的美食圖鑑,書頁中穿插幾種顏色的便條紙。
冷氣小聲地唱著夏日童謠,房間在規律的節奏下保持涼爽,小小的房間竟讓多羅耶升起如果時光永遠停在這一刻那該有多好的想法。
「真是悠閒阿~」
不過,短暫的寧靜很快就被多羅耶的哀號給打破。
「嘶! 好痛! 身體好重。」
昨日生死關頭壓下的疼痛和疲倦,此刻如潮水般襲來,仔細感受身體的狀態,多羅耶才發覺身體因昨日的拚搏造成多大的損傷。
就像一台老爺車的引擎,每一絲肌肉和骨骼都發出劈哩啪啦的抗議,肌腱及韌帶也各有損傷,使簡單的移動都變得十分困難,多羅耶只好打消起床的念頭,乖乖躺回被窩中。
「既然還能感受疼痛和疲倦,就代表人還好好活著。」
雖然暫時成了二級殘廢,自己仍從昨日的惡戰中活了下來。
他面色茫然地盯著天花板,像是對自己提問,小聲呢喃。
「但這是件好事嗎?」
過了數秒,彷彿對自己打氣,多羅耶握緊雙拳。
「儘管差點就要經歷第二次死亡,既然活下來了,日子還是得過!」
不過這個姿勢很快就讓他想起一件事。
「阿阿阿,匕首忘記回收了,損壞的裝備是要賠償給公司的,那麼這個月的生活費又要…」想到下個月的經濟問題,多羅耶眼神死、身體更是瞬間乾扁,散發一種不願面對現實的灰色氣息,如果鹹魚會被黴菌感染,大概就是這副模樣。
「啊!!! 不管了!!! 就預支下個月的薪水!」
不想繼續思考經濟危機的多羅耶,拉上棉被,嘗試重新睡回去,然而對於一個經歷一夜戰鬥、在生死邊緣徘徊的人來說,多羅耶的精神意外地好,很快地他便發現自己根本不可能睡著,只能從被子中探出頭來,皺著雙眉抱怨。
「無聊! 太無聊了! 我想要吃三色團子,想要喝燒酒! 想要去歌舞伎町,想要去打小鋼珠! 明明穿越到日本,卻一點樂趣都沒有!」
一邊抱怨,多羅耶吃痛地翻身,身體賴在床上,艱難地抬起手臂,盡力往桌上擺放的手機伸,然而幾支筆的距離卻像是橫越大峽谷,不但遙遠、更是疼痛,他的手臂顫抖、肌腱哀號,表情因疼痛而扭曲,使勁拉長的手臂甚至冒起冷汗,就差沒有嗷嗷叫。
這場與身體的戰役僵持數秒,以多羅耶的敗北告終,作為敗降之師,他的表情就像是被做了奇怪play的俘虜,臉色蒼白和大口喘氣以外,嘴角還掛著幾滴晶瑩的口水。
因為身體的疼痛,多羅耶的活動範圍最多也就方圓一條手臂再多一些些,迫於無奈,只好選擇將目標設為床邊的鬧鐘。
又是一陣痛苦的嘶嘶哈哈。
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總算在手臂抖動的情況,將桌邊倒著的鬧鐘翻了過來。
「八點半了嗎。」
窗簾透進微微光線,鳥兒唱起歌來,迎接早晨的到來。
耗盡力氣的多羅耶將鬧鐘扔在床上,回復正躺的姿勢,雙手交疊,放在棉被上,從淘氣的小孩又變回那個淡漠的多羅耶。
明明應該好好休息,多羅耶卻突然對此刻的放鬆感到一絲不安,像是還未溫習課業的考生,儘管躺在床上,沒碰書就是有億絲絲不對勁。
在床上躺了一會兒,他才想起今天是禮拜三,得去工作,不過就算想起,多羅耶糟糕的身體狀況也不允許他去上班,或許現在連跨出家門都有困難呢。
「不去上班,會被扣薪、會被說閒話、回去還會挨罵。」
往日的陰霾襲上心頭,多羅耶心中的焦慮開始發芽,彷彿那些可怖的黑色身影就要從房間角落重新凝聚。
頓時,窗外傳來鳥兒嘰嘰喳喳的叫聲,和藹的光線從窗簾間的縫隙傳了進來,照射在多羅耶的手上,溫暖而美好,那些黑色身影就像遇上天敵,又縮了回去,多羅耶不禁思考,或許一般人的日常就是如此。
「不過偶爾悠閒一下也不錯吧。」
嘆了口氣,多羅耶自言自語道,像個歷經滄桑的老人舉起右手,抓向空中因陽光映射而現蹤的塵埃。
不過有些事物就算察覺,也無法掌控,就算是支配惡魔也無法。
在抓取塵埃的時候,多羅耶突然發現些什麼,手臂和頭頂胡亂纏上的繃帶、灰色睡衣的袖口、以及桌旁不屬於自己的馬克杯,無不顯示昨日有人照料著自己,畢竟自己連拿手機都有困難,遑論換衣包紮。
「不會是那傢伙吧?」
多羅耶向後仰去,目光朝向身後的牆壁,彷彿能穿透眼前的障礙,見到隔壁房間擁有一頭銀色長髮的少女,那張精緻的小臉滿是嫌棄,琉璃般的眼眸透漏不悅。
「不可能,一定不是,絕對不是。」
回復正躺,看著熟悉的天花板,多羅耶的腦子開始急速運轉,試圖回憶昨天發生了什麼事。
首先是遇上意料之外的青蛙惡魔,九死一生的情況下,最後用搏命式的禍水東引,成功地將青蛙惡魔給擊殺,另外一頭鳥形惡魔也在青蛙的臨死反撲下受了重傷,然後…回到家發生什麼事?
摀著疼痛的腦殼,多羅耶感覺自己忘記很重要的事,除了隱約想起有道聲音造謠自己是壞蛋和渣男之類的不實言論,其他都沒了印象。
「奇怪,記得我明明回到家了,怎麼還會被襲擊,難道家附近藏著惡魔嗎?」
不過很快多羅耶便推翻自己的懷疑。
「不對,如果是惡魔的話,我估計現在就醒不來了,大概是身體達到極限,自己暈了過去。」
至於真正的兇手,多羅耶則是完全沒有懷疑,因為她平常總是暴躁難搞,對多羅耶時常擺臉色,甚至有些暴力,活像一個專橫的女皇,不知從何開始,對多羅耶總是冷臉以對,估計是自己被討厭了吧。
既然如此,那究竟是誰幫我包紮的呢? 還是我自己處理好傷口,才昏過去的?
就在多羅耶感到納悶時,系統再次跳出訊息。
「雷達光環偵測:宿主方圓百米內的惡魔數(0)/ 當前發布任務:擊殺隱藏在城市中的惡魔(3/5)/ 任務期限:一周/ 任務懲罰:收回雷達光環並強制剝奪宿主12個月的薪水,樂捐慈善機構。」
多羅耶將手糊在臉上,像是放了一整個暑假,才想起暑假作業的學生。
「差點忘了還有這回事,不過任務進度在我暈倒仍持續增加,看來我的猜想已經驗證了百分之八十。」
系統的計算方式的確如多羅耶猜想,並沒有嚴格要求多羅耶需要親自擊殺或者以一己之力來完成任務,甚至在許多地方都有投機取巧的模糊地帶。
青蛙惡魔的案例便證實,系統強調的是多羅耶參與惡魔死亡的因果關係,只要在討伐惡魔上做出貢獻,哪怕補上最後一刀的不是多羅耶,對其造成一定程度傷害,依然符合任務要求,甚至從寬認定,提供情報也被涵蓋在內。
至於增加的任務進度,估計是未知的連鎖效應讓某隻惡魔葛屁了。
「只要在期限內,製造兩次助攻就行了,那就沒時間躺著,得趕快把匿名信寫好,然後交給公安。」
正當多羅耶為了寫信而咬著牙,忍痛下床,房門被推開,多羅耶抬頭看去,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
「隊長! 妳怎麼在這?!」
「阿耶,給我躺回去! 你的肋骨可是斷了好幾根!」
七瀨櫻嘴裡叼著鋁箔包裝,粉色長馬尾隨步伐活潑的搖晃,自顧自地把椅子拉到床邊坐下,翹著二郎腿,正對坐在床緣的多羅耶,一手撐頭,另一手做出彈額的手勢,細長的手指對著有些驚慌的多羅耶蓄勢待發。
「阿耶,我才要問你怎麼把自己搞得滿身傷!」
從七瀨櫻的語氣中,明顯是關懷大於質問,但是相對於指責,多羅耶反而不擅長面對他人的關心,於是多羅耶主動低下頭,避開她認真的目光。
然而七瀨櫻並沒打算簡單放過他,「帕」的一計彈額,不但讓多羅耶因衝力抬頭,更看準時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吸管塞入他的嘴中。
「別想逃! 阿耶!」
七瀨櫻用手勢和眼神警告,只要他再次低頭,就會用按壓鋁箔包。
在充滿殺氣的威脅中,多羅耶像是被一把槍抵著,抬著下巴,被迫與七瀨櫻眼神對視,而掌握主動權的七瀨櫻則趁勢追擊,故做生氣地道。
「阿耶! 給我從實招來! 你昨天究竟去哪了才弄得滿身傷?!」
預料中系統警告並未跳出,顯然鋁箔包裝的並非酒。
難道是果汁?
沉默了許久,像是做錯事的孩子,多羅耶心虛地道:「我昨晚在回家的路上被惡魔襲擊了。」
「嗯? 是你被惡魔襲擊,還是你去襲擊惡魔?」
七瀨櫻將鋁箔包收回,直直地盯著多羅耶的眼睛,彷彿要看穿他的靈魂。
「好吧,我承認的確是自己的問題。」
「為什麼!」
只見七瀨櫻神情嚴肅,眼神認真,一副如果沒有得到滿意的答案,就準備再次朝額頭實施核打擊的模樣。
多羅耶不自覺地低頭,死死盯著地板,陷入沉默,心中想道:「得編個好理由,不能透漏系統的存在,更不能讓隊長擔心。」
但就在他絞盡腦筋尋找合理的藉口時,那粉色長髮突然如銀河般灑落,率先打破沉默的並非多羅耶,也並非話語或彈額,而是七瀨櫻前倚的身軀,下一瞬間,多羅耶已被人緊緊抱在懷中。
多羅耶睜大雙眼,內心的驚訝完全不亞於臉上的表情。
完全沒料到七瀨櫻會突如其來的抱了過來,多羅耶的雙手不知該放在何處,只能懸在空中,想說些什麼,卻又無從開口。
就這樣維持一段時間,兩人互相倚靠,直到七瀨櫻溫柔地開口,方才打破寧靜。
「阿耶,雖然我們無法理解你的悲傷,但是有時候…你可以選擇多依靠我們一些,不論是我、天慶、遙奈還是老闆那個守財奴。」
多羅耶從未見過七瀨櫻哭泣,但此刻,那雙與其說是抱住,不如說是緊緊抓住自己的雙手和有些顫抖的身軀,如果還無法發現,那麼就太過遲鈍。
「哭泣? 是為我哭泣嗎?」
那訴說內心話語的淚水令他眼眶泛紅,他知道,一個人需要多在乎,才願意將脆弱的一面展露,同時又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毫無保留的給予擁抱,至少他自己便做不到。
原先的疼痛和疲倦,在此刻消失的無影無蹤,多羅耶惟感受到一股難以言喻的溫暖,像水彩般在心中暈開,那擁抱的溫暖,讓他兩世漂泊無依的跟,找到一處歸宿。
他放下雙手,止不住的眼淚劃過臉龐,直直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