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1 Courtesy Call
本章節 5025 字
更新於: 2023-03-01
2163年10月11日，凌晨兩點，空中
夜幕低垂，神與畜一行人乘坐的飛行器──代號「老喜鵲（Old Magpie）」，高速駛向Platinum的陪審團。五分鐘後，黑壓壓的雲層出現動靜，流彈從四面八方射來，葛蕾絲大喊：
「各位，抓緊了！」
語畢，她急忙轉向、閃避。飛行器變成雲霄飛車，一會往上，一會往左，突然又急轉而下。高宇維往外看，發現是Platinum的新型導彈，除非從旁破壞，否則在擊中目標前，這種導彈不會停下。
「尼可。」
看向正在暈機的尼可拉斯，高宇維命令：「處理掉。」
「OK。」尼可拉斯解開安全帶，「剛好，我去透透氣。」
按下座位旁的按鈕，飛行器的頂端開了洞，尼可拉斯整個人彈出去，被氣流帶到空中。尼可拉斯鎖定導彈位置，蛇一樣的橘色眼睛閃過三月兔的光，他開口：
「那裡（THERE）。」
說著，鐵軌出現，一台火車駛出雲層，跟隨尼可拉斯的指示，火車前後攔截四顆導彈，接連撞擊、爆炸。他偏頭，發現其它導彈轉向、朝自己飛來，尼可拉斯不慌，再一次開口：
「這裡（HERE）。」
語畢，另一條鐵軌出現。尼可拉斯俯身、閃過導彈，人也站到第二台火車上。他大笑，鐵軌無限延伸，一個內圈、一個外圈，彷彿飛在空中的龍，兩台火車一次又一次攔截，將Platinum的導彈撞成碎片。穿梭於爆炸的煙霧，尼可拉斯來回於兩台火車。他一會跳上、一會跳下，狂氣的笑聲傳回Platinum，尼可拉斯得意表示：
「還是陸上交通工具好啊！哈哈哈！」
「……。」
司令部，金允道人在白絃的房間，看著巨大的魚缸。下屬的聲音從通訊設備傳來，向他稟告：「司令，導彈無效，拖不了多少時間。」
「派出小鷹（Eaglet）部隊。」金允道說：「空中主力留在陪審團，防止賴梓綾登陸。」
「是。」
金允道下令，另一邊，江云格看見東西一閃而過。他大喊小心，葛蕾絲急忙轉彎，飛行器還是被撞上，機翼被劃出一個口子，艙內猛烈震動，飛行器在空中旋轉一圈，差點害MIO摔跤，被江云格及時抓住。
「有小鳥。」
透過夜視，江云格看見一堆鳥──機械做的身體、翅膀，卻有人類的臉，皮膚死白，下身長著鋒利的鳥爪，用人類的屍體改造而成。赫密士露出看見公園廁所的表情，問白欣濛：「Platinum這麼窮連屍體都拿來用？」
「不是窮，是小氣！爸爸他們討厭浪費，尤其是允道爸爸！」白欣濛說：「他會榨乾每個人的剩餘價值，直到不能用為止。」
「跟金允燦學的。」高宇維喃喃自語，不想浪費時間，「終究是來送頭的──葛蕾絲，妳去。」
葛蕾絲困惑，「我去的話，誰來駕駛？」
「小綠。」高宇維命令謝綠：「妳來開。」
「欸！？」謝綠很錯愕，「宇維少爺，我沒開過飛機啊！」
「把它當成重機。」
高宇維一副「香菜配湯喝掉」的口氣。謝綠來不及多說，葛蕾絲已經解開安全帶，大喊：「小綠，快接手！」
語畢，葛蕾絲按下按鈕，人也彈飛出去。謝綠沒辦法，死馬當活馬醫，快速鑽進駕駛座。她原先一頭霧水，直到雙手抓住握把，腦中的饕餮甦醒。謝綠眼神丕變，飛行器跟她人一樣，用爆走的速度衝出去，突破小鷹部隊的包圍網。
「去死！！」
謝綠變得莫名亢奮，大吼：「你們怕死嗎？去死！通通去死！！」
目睹謝綠的變化，里奧一手扶著高宇維，低頭問：「你孫女姓本田？」
「白痴。」高宇維瞪他一眼，「不好笑。」
另一邊，離開飛行器的葛蕾絲，她的身體開始消散、化為孢子，吹到追擊的小鷹部隊上方。隊員的翅膀長出香菇，然後是身體、腳、臉、心臟……他們在空中扭動、掙扎，卻無法停止香菇生長，金屬和皮肉都被吸收、分解。
「司令！小鷹部隊遭受不明物質襲擊！」
砍掉會再生，拔也拔不掉，香菇根深於宿主的每吋肌膚，無限增生。香菇射出更多孢子，襲擊整個小鷹部隊。葛蕾絲出現在他們後方，穿戴小鷹部隊的機械翅膀，拿著他們的武器。
「真不錯。」她欣賞身上的裝備，「我會用了！」
透過香菇，葛蕾絲學會宿主的技能。她看向剩下的小鷹部隊，趁他們被香菇折磨，葛蕾絲全力追趕，同時，三月兔的鐵軌延伸過來，火車順路載葛蕾絲一程。
「導彈解決了？」蹲在車頂上，葛蕾絲問旁邊的尼可拉斯。
「當然。」尼可拉斯看向小鷹部隊，「我以為書蟲的水果塔，只能用來復活。」
「怎麼可能！你爸的水果塔可厲害了。」葛蕾絲嘿嘿笑，「和全盛時期的他相比，我只能發揮一半。」
「爸這麼強？」尼可拉斯真心發問。
「能和夏悠、白絃、李仲翔當朋友，你爸不是只會讀書，他曾經也是狠角色。」葛蕾絲趁現在問：「尼可，你去C區找他做什麼？」
「玫瑰花的事。」
尼可拉斯故意不提李晴煬，也沒說和檸檬一起看到什麼，只說：「我和派翠克最近，都在吐紅色的玫瑰花瓣。」
葛蕾絲睜大眼睛，「你們也會？」
「正確來說，是叔叔和公爵夫人在吐花瓣，透過我們的嘴巴。」尼可拉斯推測：「我想，問題出在仙境。」
「所以，不是我和哥哥，是仙境的書蟲和紅國王……」葛蕾絲思索，「怎麼會這樣？」
尼可拉斯聳肩，「不知道。我跟爸的結論是：他負責調查，我們救白絃。」
「也是，如果羅琳娜忘記一切，我們也不用玩了。」
說完，葛蕾絲看見剩餘的小鷹部隊。她向兒子招呼一聲，人離開車頂，用Platinum的裝備追上部隊，爪子割斷敵人的頭，給他們痛快。
「司令，小鷹部隊全滅！」
「無妨。」金允道問：「他們還有多遠？」
「三十公……奇怪？老喜鵲超出最高速限！是怎麼開的！？」
「沒看過的普樂仙斯，八成是謝綠。」金允道瞇眼，「金絲雀（Canary）出動，魚傭人（The Fish-Footman）待命。」
「是！」
另一邊，高宇維問駕駛的謝綠：「到了嗎？」
「二十公里。」謝綠說：「可以看見陪審團，我們在它上方。」
「很好。」高宇維轉頭，和賴梓綾──小約翰對上眼，命令：「現在。」
「好的。」
領命，小約翰解開安全帶，人也飛到外面。看見睡鼠，司令部陷入一片緊張，金允道警告：「魚傭人，殺了她，不能讓她靠近！」
不像尼可拉斯母子，飛在空中的小約翰沒有立刻使用水果塔，反而在欣賞黑色的夜空，任自己往下墜。
「如果有辦法，我當然會選擇改變。」
「可是……我做不到。」
小約翰表情寧靜，Platinum的魚傭人朝他進軍。他們穿著藍色、如同魚鱗的盔甲，盔甲上的藍色石頭，使他們不受重力影響，能在空中快速移動，拿著閃爍雷電的武器。他們像兇猛的鯊魚包圍獵物，魚傭人衝向睡鼠，小約翰卻不予理會。
「所以，你會，保護我。」
語畢，賴梓綾寧靜的表情，露出不寒而慄的微笑。她面朝下，淺紅色的眼睛看向陪審團，黑色汙泥出現在她身邊。
「對吧？」
不知道在跟誰說話。魚傭人一靠近，汙泥彷彿有自我意識，變成有著蝙蝠翅膀的巨大怪物。怪物的手腳像鳥，和一張沒有眼睛、牙齒卻像馬的臉。魚傭人的武器對它無效，怪物畸形的四肢伸向敵人，將魚傭人撕成兩半。
「紅心傑克……！」
出乎預料，金允道瞪大眼睛，「李晴煬明明不在，為什麼？」
怪物甩動細長的脖子，張開黑色的嘴，牙齒咬斷魚傭人的上半身，紅色的血和黑色的汙泥混在一起，濺到賴梓綾身上。
「如果，石頭，能說話，將會有多少，故事？」
怪物在空中盤旋，像賴梓綾的守護者，幫她清出一條路。眼看賴梓綾越來越近，金允道下令：「所有人避難！快點！」
泛起紅色的光，Platinum進入一級警戒。看見陪審團的森林、平原、河流、住家，及位於中央的司令部，賴梓綾伸手，對陪審團的大地說：
「讓我聽，你的，故事吧。」
語畢，陪審團──整座艦艇，陷入可怕的劇烈震動。賴梓綾咧嘴，成千上萬的水晶柱，從陪審團的各個地方生長出來。她的嘴角越開，水晶柱也越來越高、越來越多。陪審團的地形被顛覆，山不像山、河不像河，森林的樹木斷裂，房舍被水晶破壞。當她的嘴角裂到耳根子，兩根藍色的水晶柱長出來，貫穿司令部的左右兩側。
「好厲害……這就是第一代水果塔嗎？」派翠克忍不住讚嘆。
「他們是最早的擁有者。對第一代而言，水果塔就是自己。」里奧解釋。
「宇維少爺。」謝綠說：「梓綾這樣弄，我沒辦法降落。」
「隨便找個地方。」高宇維回答：「等距離拉近，我再──」
「唔！」
突然，江云格摀住耳朵，發出痛苦的呻吟。他們抬頭，Platinum的金絲雀──一台比飛行器大上十倍、黃色的機械兵器，出現在他們正上方。明明沒有砲彈、沒有武器，江云格的耳朵卻劇烈疼痛。
「遠離它！是聲波！」
白欣濛大喊，卻來不及。金絲雀張嘴，發出人類看不見、高頻率的聲波。除了江云格，其他人都聽不見，唯獨金屬裂開的聲音。MIO低頭，發現地板不見了。
「啊咧？」
不只地板，座位、安全帶、窗戶……金絲雀的聲波，竟讓飛行器毫無預兆、直接在空中瓦解。包含MIO，所有人兩腳懸空，直直往下掉。
「啊啊啊啊啊！！」
「羅俊你又不在現場叫屁啊！！！」
所有人墜落，上方的金絲雀追下來，嘴巴張開。要是再一次聲波，他們肯定化成灰。高宇維正要下令，MIO已經往上跳，自動脫隊。
「人間五十年、下天の內を較ぶれば、夢幻の如く也。」
（人生五十載，縱觀眾生諸相，一切恍如夢幻）
MIO往上跳，不知何時戴上能面面具，一隻巨大、浮世繪的白鷺鷥從旁出現。烏雲被風撥開，露出今晚的月光，正好是三日月。
「一度生を受け、滅せぬ者の有る可き乎？」
（一度得生者，豈有不滅者乎？）
MIO唱完，白鷺鷥從旁俯衝、撞開金絲雀，不只阻止聲波，也牽制住金絲雀。一黃一白，機械與圖畫，兩頭巨鳥在空中交戰。Platinum啟動對空武器，尼可拉斯的火車、葛蕾絲的孢子也在這時趕來，雙方全面開戰。
「滴──」
人在空中，高宇維發出很輕、很輕的聲音。剎那，戰爭陷入詭異的寂靜，所有東西靜止不動，人也停在空中。高宇維依序觸碰──里奧、謝綠、江云格、派翠克、赫密士、白欣濛。他們回神，看見好多、好多封鎖線，全是灰色的，寫著「Mad Hatter」。
「走吧。」
只有瘋帽允許的人，能在暫停的時間行動。高宇維示意跟上，一層一層往下跳，封鎖線也一層一層出現，直到接近賴梓綾最高的水晶柱。高宇維看向派翠克和里奧，驕傲表示：「我也是第一代。」
「是是，你很厲害。」里奧敷衍過去，「不要停太久，你會頭痛。」
「我知道。」
利用封鎖線，高宇維跳上水晶柱，其他人也陸續抵達。當他們沿著水晶柱下滑，高宇維再一次，發出很輕、很輕的聲音：
「──答。」
機械、煙硝、砲彈……一切又動起來，暫停的時間恢復原樣。在他人眼裡，高宇維就像瞬移，突然抵達陪審團，人還平安無事。
另一邊，拜賴梓綾所賜，司令部經歷一場恐怖的地震。白絃的房間十分隱密，金允道平安無事，只是跌了一跤。
「允道，沒事吧？」
通訊設備傳來弟弟的聲音。金允道起身，回應：「我沒事，情況如何？」
「高宇維用水果塔，神與畜已經登陸，一群人在北邊。」白石墨說：「司令部那幫傢伙沒事，設備還能用，你可以繼續下指令。」
「好。」金允道再問：「媽那邊呢？」
「舅舅守著，怎麼可能有事。」白石墨回應：「我的Beta和Omega已經出動，我也會過去。」
「嗯。」
金允道的反應很冷淡。白石墨停頓兩秒，叫他：「允道。」
「嗯？」
「把你關在媽的房間，我知道你很不爽。」白石墨說。
「你沒有錯。」金允道自嘲：「我的戰力是零，允希和欣濛都能把我撂倒，我確實是累贅。」
「才不是。」
白石墨的聲音變了，語氣很強硬。
「允道，不管有沒有成功，我們試圖洗掉媽的記憶，這是事實。」白石墨強調：「聽懂嗎？是『我們』，我們一起做了這件事！我也有罪惡感，不是只有你。」
「……。」
金允道沉默。白石墨腦中，閃過哥哥曾經的作品，那部《擱淺的魚》。
「結束後，你要來接我。」
白石墨用威脅的口氣，警告金允道：
「我沒死，你要活著過來。」
「我死了，你就開槍吧。」
通話結束，金允道愣在原地。回神時，他既無奈，又無力，也覺得好笑。
「……什麼都瞞不過你，煩死了。」
金允道隨身帶槍，但槍裡只有一發子彈，和《擱淺的魚》主角一樣，最後一發子彈不會給人，只給自己。
好幾年前的故事，弟弟竟然記得，金允道真服了他。白石墨說看不懂，金允道竟然相信，自己也是傻子。
「……？」
背對魚缸，魚的影子會映在牆上、地上。除了自己，金允道看見另一個人，像鬼魅一樣突然出現。他轉身，白絃的房間沒有智慧管家，金允道卻看見那個人，地上還有影子。
「康？」
金髮、紅眼、鬼臉天蛾的披肩。死去的朋友──李康，此刻竟站在金允道面前，用他熟悉的表情笑著。
李康的脖子有頸圈，是一朵白色的玫瑰。
「允道。」
「謝謝你，幫晴煬找回記憶。」
李康開口──聲音也和記憶中一樣。他走來，漂亮的臉湊到金允道耳邊，輕聲說：「這是回禮。」
「……！」
防不勝防，一根針頭插在金允道的胸口。他來不及說話、來不及驚訝，什麼都來不及，不知名的東西已經注入身體。金允道倒地，看見白色的玫瑰從自己胸口長出來，他很害怕。
「沒事喲。」
蹲下身，李康遮住他的眼睛，安慰道：
「你上岸了。」
夜幕低垂，神與畜一行人乘坐的飛行器──代號「老喜鵲（Old Magpie）」，高速駛向Platinum的陪審團。五分鐘後，黑壓壓的雲層出現動靜，流彈從四面八方射來，葛蕾絲大喊：
「各位，抓緊了！」
語畢，她急忙轉向、閃避。飛行器變成雲霄飛車，一會往上，一會往左，突然又急轉而下。高宇維往外看，發現是Platinum的新型導彈，除非從旁破壞，否則在擊中目標前，這種導彈不會停下。
「尼可。」
看向正在暈機的尼可拉斯，高宇維命令：「處理掉。」
「OK。」尼可拉斯解開安全帶，「剛好，我去透透氣。」
按下座位旁的按鈕，飛行器的頂端開了洞，尼可拉斯整個人彈出去，被氣流帶到空中。尼可拉斯鎖定導彈位置，蛇一樣的橘色眼睛閃過三月兔的光，他開口：
「那裡（THERE）。」
說著，鐵軌出現，一台火車駛出雲層，跟隨尼可拉斯的指示，火車前後攔截四顆導彈，接連撞擊、爆炸。他偏頭，發現其它導彈轉向、朝自己飛來，尼可拉斯不慌，再一次開口：
「這裡（HERE）。」
語畢，另一條鐵軌出現。尼可拉斯俯身、閃過導彈，人也站到第二台火車上。他大笑，鐵軌無限延伸，一個內圈、一個外圈，彷彿飛在空中的龍，兩台火車一次又一次攔截，將Platinum的導彈撞成碎片。穿梭於爆炸的煙霧，尼可拉斯來回於兩台火車。他一會跳上、一會跳下，狂氣的笑聲傳回Platinum，尼可拉斯得意表示：
「還是陸上交通工具好啊！哈哈哈！」
「……。」
司令部，金允道人在白絃的房間，看著巨大的魚缸。下屬的聲音從通訊設備傳來，向他稟告：「司令，導彈無效，拖不了多少時間。」
「派出小鷹（Eaglet）部隊。」金允道說：「空中主力留在陪審團，防止賴梓綾登陸。」
「是。」
金允道下令，另一邊，江云格看見東西一閃而過。他大喊小心，葛蕾絲急忙轉彎，飛行器還是被撞上，機翼被劃出一個口子，艙內猛烈震動，飛行器在空中旋轉一圈，差點害MIO摔跤，被江云格及時抓住。
「有小鳥。」
透過夜視，江云格看見一堆鳥──機械做的身體、翅膀，卻有人類的臉，皮膚死白，下身長著鋒利的鳥爪，用人類的屍體改造而成。赫密士露出看見公園廁所的表情，問白欣濛：「Platinum這麼窮連屍體都拿來用？」
「不是窮，是小氣！爸爸他們討厭浪費，尤其是允道爸爸！」白欣濛說：「他會榨乾每個人的剩餘價值，直到不能用為止。」
「跟金允燦學的。」高宇維喃喃自語，不想浪費時間，「終究是來送頭的──葛蕾絲，妳去。」
葛蕾絲困惑，「我去的話，誰來駕駛？」
「小綠。」高宇維命令謝綠：「妳來開。」
「欸！？」謝綠很錯愕，「宇維少爺，我沒開過飛機啊！」
「把它當成重機。」
高宇維一副「香菜配湯喝掉」的口氣。謝綠來不及多說，葛蕾絲已經解開安全帶，大喊：「小綠，快接手！」
語畢，葛蕾絲按下按鈕，人也彈飛出去。謝綠沒辦法，死馬當活馬醫，快速鑽進駕駛座。她原先一頭霧水，直到雙手抓住握把，腦中的饕餮甦醒。謝綠眼神丕變，飛行器跟她人一樣，用爆走的速度衝出去，突破小鷹部隊的包圍網。
「去死！！」
謝綠變得莫名亢奮，大吼：「你們怕死嗎？去死！通通去死！！」
目睹謝綠的變化，里奧一手扶著高宇維，低頭問：「你孫女姓本田？」
「白痴。」高宇維瞪他一眼，「不好笑。」
另一邊，離開飛行器的葛蕾絲，她的身體開始消散、化為孢子，吹到追擊的小鷹部隊上方。隊員的翅膀長出香菇，然後是身體、腳、臉、心臟……他們在空中扭動、掙扎，卻無法停止香菇生長，金屬和皮肉都被吸收、分解。
「司令！小鷹部隊遭受不明物質襲擊！」
砍掉會再生，拔也拔不掉，香菇根深於宿主的每吋肌膚，無限增生。香菇射出更多孢子，襲擊整個小鷹部隊。葛蕾絲出現在他們後方，穿戴小鷹部隊的機械翅膀，拿著他們的武器。
「真不錯。」她欣賞身上的裝備，「我會用了！」
透過香菇，葛蕾絲學會宿主的技能。她看向剩下的小鷹部隊，趁他們被香菇折磨，葛蕾絲全力追趕，同時，三月兔的鐵軌延伸過來，火車順路載葛蕾絲一程。
「導彈解決了？」蹲在車頂上，葛蕾絲問旁邊的尼可拉斯。
「當然。」尼可拉斯看向小鷹部隊，「我以為書蟲的水果塔，只能用來復活。」
「怎麼可能！你爸的水果塔可厲害了。」葛蕾絲嘿嘿笑，「和全盛時期的他相比，我只能發揮一半。」
「爸這麼強？」尼可拉斯真心發問。
「能和夏悠、白絃、李仲翔當朋友，你爸不是只會讀書，他曾經也是狠角色。」葛蕾絲趁現在問：「尼可，你去C區找他做什麼？」
「玫瑰花的事。」
尼可拉斯故意不提李晴煬，也沒說和檸檬一起看到什麼，只說：「我和派翠克最近，都在吐紅色的玫瑰花瓣。」
葛蕾絲睜大眼睛，「你們也會？」
「正確來說，是叔叔和公爵夫人在吐花瓣，透過我們的嘴巴。」尼可拉斯推測：「我想，問題出在仙境。」
「所以，不是我和哥哥，是仙境的書蟲和紅國王……」葛蕾絲思索，「怎麼會這樣？」
尼可拉斯聳肩，「不知道。我跟爸的結論是：他負責調查，我們救白絃。」
「也是，如果羅琳娜忘記一切，我們也不用玩了。」
說完，葛蕾絲看見剩餘的小鷹部隊。她向兒子招呼一聲，人離開車頂，用Platinum的裝備追上部隊，爪子割斷敵人的頭，給他們痛快。
「司令，小鷹部隊全滅！」
「無妨。」金允道問：「他們還有多遠？」
「三十公……奇怪？老喜鵲超出最高速限！是怎麼開的！？」
「沒看過的普樂仙斯，八成是謝綠。」金允道瞇眼，「金絲雀（Canary）出動，魚傭人（The Fish-Footman）待命。」
「是！」
另一邊，高宇維問駕駛的謝綠：「到了嗎？」
「二十公里。」謝綠說：「可以看見陪審團，我們在它上方。」
「很好。」高宇維轉頭，和賴梓綾──小約翰對上眼，命令：「現在。」
「好的。」
領命，小約翰解開安全帶，人也飛到外面。看見睡鼠，司令部陷入一片緊張，金允道警告：「魚傭人，殺了她，不能讓她靠近！」
不像尼可拉斯母子，飛在空中的小約翰沒有立刻使用水果塔，反而在欣賞黑色的夜空，任自己往下墜。
「如果有辦法，我當然會選擇改變。」
「可是……我做不到。」
小約翰表情寧靜，Platinum的魚傭人朝他進軍。他們穿著藍色、如同魚鱗的盔甲，盔甲上的藍色石頭，使他們不受重力影響，能在空中快速移動，拿著閃爍雷電的武器。他們像兇猛的鯊魚包圍獵物，魚傭人衝向睡鼠，小約翰卻不予理會。
「所以，你會，保護我。」
語畢，賴梓綾寧靜的表情，露出不寒而慄的微笑。她面朝下，淺紅色的眼睛看向陪審團，黑色汙泥出現在她身邊。
「對吧？」
不知道在跟誰說話。魚傭人一靠近，汙泥彷彿有自我意識，變成有著蝙蝠翅膀的巨大怪物。怪物的手腳像鳥，和一張沒有眼睛、牙齒卻像馬的臉。魚傭人的武器對它無效，怪物畸形的四肢伸向敵人，將魚傭人撕成兩半。
「紅心傑克……！」
出乎預料，金允道瞪大眼睛，「李晴煬明明不在，為什麼？」
怪物甩動細長的脖子，張開黑色的嘴，牙齒咬斷魚傭人的上半身，紅色的血和黑色的汙泥混在一起，濺到賴梓綾身上。
「如果，石頭，能說話，將會有多少，故事？」
怪物在空中盤旋，像賴梓綾的守護者，幫她清出一條路。眼看賴梓綾越來越近，金允道下令：「所有人避難！快點！」
泛起紅色的光，Platinum進入一級警戒。看見陪審團的森林、平原、河流、住家，及位於中央的司令部，賴梓綾伸手，對陪審團的大地說：
「讓我聽，你的，故事吧。」
語畢，陪審團──整座艦艇，陷入可怕的劇烈震動。賴梓綾咧嘴，成千上萬的水晶柱，從陪審團的各個地方生長出來。她的嘴角越開，水晶柱也越來越高、越來越多。陪審團的地形被顛覆，山不像山、河不像河，森林的樹木斷裂，房舍被水晶破壞。當她的嘴角裂到耳根子，兩根藍色的水晶柱長出來，貫穿司令部的左右兩側。
「好厲害……這就是第一代水果塔嗎？」派翠克忍不住讚嘆。
「他們是最早的擁有者。對第一代而言，水果塔就是自己。」里奧解釋。
「宇維少爺。」謝綠說：「梓綾這樣弄，我沒辦法降落。」
「隨便找個地方。」高宇維回答：「等距離拉近，我再──」
「唔！」
突然，江云格摀住耳朵，發出痛苦的呻吟。他們抬頭，Platinum的金絲雀──一台比飛行器大上十倍、黃色的機械兵器，出現在他們正上方。明明沒有砲彈、沒有武器，江云格的耳朵卻劇烈疼痛。
「遠離它！是聲波！」
白欣濛大喊，卻來不及。金絲雀張嘴，發出人類看不見、高頻率的聲波。除了江云格，其他人都聽不見，唯獨金屬裂開的聲音。MIO低頭，發現地板不見了。
「啊咧？」
不只地板，座位、安全帶、窗戶……金絲雀的聲波，竟讓飛行器毫無預兆、直接在空中瓦解。包含MIO，所有人兩腳懸空，直直往下掉。
「啊啊啊啊啊！！」
「羅俊你又不在現場叫屁啊！！！」
所有人墜落，上方的金絲雀追下來，嘴巴張開。要是再一次聲波，他們肯定化成灰。高宇維正要下令，MIO已經往上跳，自動脫隊。
「人間五十年、下天の內を較ぶれば、夢幻の如く也。」
（人生五十載，縱觀眾生諸相，一切恍如夢幻）
MIO往上跳，不知何時戴上能面面具，一隻巨大、浮世繪的白鷺鷥從旁出現。烏雲被風撥開，露出今晚的月光，正好是三日月。
「一度生を受け、滅せぬ者の有る可き乎？」
（一度得生者，豈有不滅者乎？）
MIO唱完，白鷺鷥從旁俯衝、撞開金絲雀，不只阻止聲波，也牽制住金絲雀。一黃一白，機械與圖畫，兩頭巨鳥在空中交戰。Platinum啟動對空武器，尼可拉斯的火車、葛蕾絲的孢子也在這時趕來，雙方全面開戰。
「滴──」
人在空中，高宇維發出很輕、很輕的聲音。剎那，戰爭陷入詭異的寂靜，所有東西靜止不動，人也停在空中。高宇維依序觸碰──里奧、謝綠、江云格、派翠克、赫密士、白欣濛。他們回神，看見好多、好多封鎖線，全是灰色的，寫著「Mad Hatter」。
「走吧。」
只有瘋帽允許的人，能在暫停的時間行動。高宇維示意跟上，一層一層往下跳，封鎖線也一層一層出現，直到接近賴梓綾最高的水晶柱。高宇維看向派翠克和里奧，驕傲表示：「我也是第一代。」
「是是，你很厲害。」里奧敷衍過去，「不要停太久，你會頭痛。」
「我知道。」
利用封鎖線，高宇維跳上水晶柱，其他人也陸續抵達。當他們沿著水晶柱下滑，高宇維再一次，發出很輕、很輕的聲音：
「──答。」
機械、煙硝、砲彈……一切又動起來，暫停的時間恢復原樣。在他人眼裡，高宇維就像瞬移，突然抵達陪審團，人還平安無事。
另一邊，拜賴梓綾所賜，司令部經歷一場恐怖的地震。白絃的房間十分隱密，金允道平安無事，只是跌了一跤。
「允道，沒事吧？」
通訊設備傳來弟弟的聲音。金允道起身，回應：「我沒事，情況如何？」
「高宇維用水果塔，神與畜已經登陸，一群人在北邊。」白石墨說：「司令部那幫傢伙沒事，設備還能用，你可以繼續下指令。」
「好。」金允道再問：「媽那邊呢？」
「舅舅守著，怎麼可能有事。」白石墨回應：「我的Beta和Omega已經出動，我也會過去。」
「嗯。」
金允道的反應很冷淡。白石墨停頓兩秒，叫他：「允道。」
「嗯？」
「把你關在媽的房間，我知道你很不爽。」白石墨說。
「你沒有錯。」金允道自嘲：「我的戰力是零，允希和欣濛都能把我撂倒，我確實是累贅。」
「才不是。」
白石墨的聲音變了，語氣很強硬。
「允道，不管有沒有成功，我們試圖洗掉媽的記憶，這是事實。」白石墨強調：「聽懂嗎？是『我們』，我們一起做了這件事！我也有罪惡感，不是只有你。」
「……。」
金允道沉默。白石墨腦中，閃過哥哥曾經的作品，那部《擱淺的魚》。
「結束後，你要來接我。」
白石墨用威脅的口氣，警告金允道：
「我沒死，你要活著過來。」
「我死了，你就開槍吧。」
通話結束，金允道愣在原地。回神時，他既無奈，又無力，也覺得好笑。
「……什麼都瞞不過你，煩死了。」
金允道隨身帶槍，但槍裡只有一發子彈，和《擱淺的魚》主角一樣，最後一發子彈不會給人，只給自己。
好幾年前的故事，弟弟竟然記得，金允道真服了他。白石墨說看不懂，金允道竟然相信，自己也是傻子。
「……？」
背對魚缸，魚的影子會映在牆上、地上。除了自己，金允道看見另一個人，像鬼魅一樣突然出現。他轉身，白絃的房間沒有智慧管家，金允道卻看見那個人，地上還有影子。
「康？」
金髮、紅眼、鬼臉天蛾的披肩。死去的朋友──李康，此刻竟站在金允道面前，用他熟悉的表情笑著。
李康的脖子有頸圈，是一朵白色的玫瑰。
「允道。」
「謝謝你，幫晴煬找回記憶。」
李康開口──聲音也和記憶中一樣。他走來，漂亮的臉湊到金允道耳邊，輕聲說：「這是回禮。」
「……！」
防不勝防，一根針頭插在金允道的胸口。他來不及說話、來不及驚訝，什麼都來不及，不知名的東西已經注入身體。金允道倒地，看見白色的玫瑰從自己胸口長出來，他很害怕。
「沒事喲。」
蹲下身，李康遮住他的眼睛，安慰道：
「你上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