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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節 3043 字
更新於: 2023-02-21
「上絜?妳怎麼了?」
清朗的男聲拉回慈上絜離家出走的思緒,慈上絜看向身邊的男性,露出微笑搖搖頭。
「沒事,突然恍神一下而已。」
「妳是不是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洛筱哲有些擔憂的詢問。
「沒事,我們得加快步伐。請蒽跟我說,薰喬把小然軟禁了,預定下個月政府官員去巡視時就會把小然交給他們。」
「他們知道如何控制燕然的異能了嗎?畢竟之前總說燕然的異能無法發動。」
「距離期限還有一段時間,薰喬會做出來的」慈上絜冷靜的說:「但她要如何做出來,我便不得而知了。」
「那樣燕然會死的啊」
慈上絜咬了咬下唇:「我絕對不會讓這件事情發生」
洛筱哲偏頭看著手上的紙本資料,喃喃的說:「諾達亞斯醫院的背後是政府在撐腰啊…我們真能扳倒嗎?」
慈上絜低垂著眼,說:「支持諾達亞斯醫院的是執政者,但只要有足夠的證據和力量,一定能夠揭發他們的惡行,讓他們下台的。」
「但願如此吧」洛筱哲嘆了口氣:「如果要讓他們倒台,必定得產生民怨,否則民眾不會對此事有太多的關注的。」
「瑀安的出現,會引起民怨的」慈上絜平靜的說:「我了解薰喬,即使我當年盡可能帶走相關資料,然而一旦她發現瑀安的異能不只預知那麼簡單後,她勢必會去想盡辦法挖掘不足,然後做出更瘋狂的事情。誰能保證薰喬不會動用關係去把普通人帶回醫院做實驗。只要提出這樣的假設,就能激起民眾的恐懼。」
「當然,如果其中有人對異能感到癡迷,這或許也會產生暴動。屆時,在野黨派也會抓住這個機會攻擊執政者的。」
慈上絜在說這些話時,表情一直很平靜。
洛筱哲有些不忍地說:「上絜,妳真的不會心痛嗎?林薰喬…不是妳以前最好的朋友嗎?」
慈上絜沉默。
半晌,她才開口回道:「就因為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才更要阻止她。政府給的期限已到,若她真的把小然送出去,那勢必會造成社會極大的危險。」慈上絜抬起頭,看著映在建築物上那些政客的嘴臉。
「政府的野心越來越強,不論是政府想要利用小然對外發動戰爭,或是利用小然來整肅異己,我們都要阻止,不能讓原先安定民主的社會,毀在執政者的手上。」
24年的時間裡,即使民調居高不下,即使政見一一實現,即使深受人民愛戴,仍無法抵抗逐漸腐敗的心。
這樣的政府,是該替換了。
「上絜」洛筱哲輕聲的開口。
慈上絜看向他,沒有回應。
「妳當真要這麼做嗎?妳知道的,我們沒有多少的勝算。」
洛筱哲握了握指尖,說:「想要產生民怨,最快的辦法是有人犧牲,可是這樣做,我們又跟他們有什麼區別呢?」
「如果真的要那樣做,我會是那個犧牲的人」
洛筱哲聞言,愕然的看著慈上絜,對方則一臉平靜。
她一字一頓,句句清晰地說:「我答應過阿呈,我一定會終結掉這件事情,無論代價為何,就算要犧牲掉性命,我也會去做。」
「這是我,唯一能替他做的事情。」
斷斷續續的音樂迴盪在舞蹈練習室不大的空間內。
慈瑀安抱著雙膝,正在調整音響。
她的汗珠自額頭滑下,沿著臉頰滴落在白色的上衣裡,白皙的雙頰染上一層紅暈,身體還微微的起伏著,顯示慈瑀安剛剛才完成一次劇烈的舞蹈。
很久沒有這樣酣暢淋漓地跳舞,久違的肌肉記憶刺激著她的腦袋,讓她整個人感覺像飄在天空似的美好與幻想。
她喜歡跳舞,沒有舞蹈就像自己的靈魂缺一角一樣。
慈瑀安轉著音樂,思索著下一首該跳什麼。
以往她決定跳什麼舞,是要身邊的人隨便給她一個形容詞,由她來自編或是找以前的舞碼來跳。
來到醫院後,徐以琛總是丟給她很弔詭的形容詞,讓她每次都找不到符合的舞來跳,只好現編。
不過多虧徐以琛,她的即興能力變得超強的。
這次徐以琛沒有陪她來舞蹈教室,是被顧承恩抓去惡補數學。
慈瑀安飛快的按著鍵,尋找符合她現在心情的音樂。
一道熟悉的音樂倏然闖進她的耳道裡。
慈瑀安全身僵住,一雙眼充斥著愕然。
這首音樂,就是她校慶開場獨舞的配樂。
慈瑀安從未封過自己的任何一支舞,到現在她都還會跳自己第一次編的舞蹈。
唯獨這首例外。
自打那天起,她刻意遺忘這首舞蹈與音樂,就像要把它們丟出記憶裡一樣。
這樣她就不會想起失去摯友的痛苦。
可是現在…
「瑀安?」
慈瑀安眨了眨眼,抬起頭往教室門口一看,是宛璟嵐。
慈瑀安將音樂按掉,站直身體。
宛璟嵐走進教室,對著慈瑀安笑了笑:「我聽以琛說,瑀安很會跳舞,可惜我從沒見過,不介意的話,能讓我在這裡嗎?」
他的臉色仍然很蒼白,不過比剛醒過來時好多了。
「可以啊」慈瑀安微笑地說,順勢按了下一首的按鍵。
輕快的音樂猶如水晶般晶瑩剔透的流出音響。
慈瑀安滿意的點點頭,她離開音響,站在教室正中央。
她看著自己的手指尖,拉長自己的雙臂,將自己的身體展現出跳舞時的美麗。
宛璟嵐就站在鏡子前面,眨也不眨的看著慈瑀安。
慈瑀安宛如投進另一個世界裡,卻又不完全與觀眾切斷關係。
她輕柔卻又堅韌的氣質與情緒隨著她的舞蹈傳遞給宛璟嵐,一如她溫柔又堅強的外貌。
宛璟嵐不禁看得有些發楞,徐以琛曾對他說過,慈瑀安的舞蹈很神奇,明明就像拂過水面的羽毛,卻留下永恆的記憶與力量。
慈瑀安這樣的肢體語言,讓他想起了他和葉今希前往J高時,台上的那位女舞者。
一想到她,宛璟嵐就感到一陣自責。
如果他堅持去把那名女孩拉下舞台,或許她也能跟慈瑀安一起跳舞了吧?
那一定是很好看的畫面。
即使當時他急於找出意外的地點,他還是被女舞者的舞姿吸引住。
如此有天賦的女孩,卻死在了厄運的掌下。
「璟嵐」倏然,一道嗓音忽得砸在他的耳畔。
宛璟嵐愕然抬起頭,看見慈瑀安不知何時站在他的身前。
「別自責,那不是你的錯。」慈瑀安輕聲地說。
宛璟嵐低下頭,沒有說話。
「璟嵐,你還記得你當初和我說的話嗎?」
宛璟嵐抬起眼,看向慈瑀安。
「那是命運,不是你能掌控的,而你也已經付出最大的努力想去拯救她的性命對嗎?」
或許慈瑀安能知道,為何宛璟嵐會突然加重病情。
他總是藏著抑著,總是溫柔的開導著別人,可是他的心卻是支離破碎。
在知道宛璟嵐想阻止悲劇發生以後,慈瑀安曾經想過,如果宛璟嵐再多堅持一下,會不會一切都不同了?
後來她將這種想法甩掉了。
就像諾達亞斯症一樣,沒有人能清楚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人總是要去賭,賭贏賭輸,只能聽天由命。
所以她釋懷了。
她相信蕭宿草不會希望她懷抱著她的死走完一生。
那她現在,也希望宛璟嵐能夠走出這個泥沼中。
慈瑀安解開蕭宿草送給她的手鍊,掛到宛璟嵐的手上。
宛璟嵐不解地看著慈瑀安。
慈瑀安對他微笑著,她走至音響前面,按下上一首的按鍵。
熟悉的音樂響了起來。
宛璟嵐愕然的看著慈瑀安,一雙眼寫滿震驚。
慈瑀安舉起雙手,輕輕地舞動起來。
剎那,海水般的記憶湧入慈瑀安的四肢百骸。
這支獨舞早已深入她的脊髓,即使她刻意遺忘,它仍深深地烙印在那裏,怎麼去都去不掉。
這是當然的啊。
慈瑀安以為她再也不敢跳這首舞,總覺得會充斥著恐懼與痛苦,但此時此刻,她只感到很幸福而已。
宛璟嵐的神情從震驚到恍然,他就這樣呆愣愣地看著她跳完整首舞。
「妳…妳是那個獨舞舞者?妳是J高的舞蹈隊隊長?」
「是」慈瑀安點點頭:「雖然我原本不打算告訴你,不想讓你再有困擾,但後來想想,還是決定要讓你離開那份自責」
「璟嵐,當初發生意外的人不是我,是我的朋友。她為了救我不惜付出性命,我很感謝她,也絕對不會忘了她。可是…她絕對不希望看著我對她的死耿耿於懷,同樣的,我也不希望你一直陷入自責,讓你的病情變得更差。」
「那條手鍊,是那位朋友送我的,如今我將它送給你,希望你不要再自責了。」
宛璟嵐低下首,愣愣地看著手上的手鍊。
『滴、滴、滴』
塑膠地板上砸出了直徑不一的水滴。
「謝謝…」
宛璟嵐的嗓音帶著濃濃的哭腔。
慈瑀安走向前,輕輕擁住了宛璟嵐。
宛璟嵐將臉靠在慈瑀安的肩膀,從一開始的抽泣,到後頭的放聲大哭。
他總算得以從那每晚驚擾的夢魘中脫離出。
他終於不再怪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