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折的海風答道，天空依舊偏南

《床上的眉毛》

你的下巴釣著一棵樹
樹蔭下躺著你的眉毛
偶見陽光梳洗眉筆的殘跡
下巴終於掉了
你不驚訝
扶著缺口
架起吊床
躺得舒服就好
管它是自然
或畫出來的


《四季之旅》

春日編年
你躺在城市邊緣
與喧囂角力

夏日變奏
你飄在鄉野上端
與淳樸交響

秋日紀事
你留在天堂底層
與慈悲互贖

冬日散去
你陷在地獄無處
與無盡拔河


《巴黎巴黎》

當我們凱旋時
你忘了灑些浪漫
在有香味的妄想大道上
騙騙被羅浮宮的畫像嘲笑的異鄉人
從艾菲爾鐵塔的仿作
掉落下的驚豔
打不死歌劇院外的聾子
只傷了聖心堂裏
找不到位子的那顆心
受盡紅磨坊折磨的
色情愁苦
終於聖化了
聖母院毀去前的塞納河水


《荷比盧之歌》

荷花迷戀陸地竟跟著隨興轉動
蘭花背棄海洋卻上了風車的當

比賽中的荷語與法語
利用你的姿勢躺下後
時時刻刻想不起祖國的名字

蘆葦不再雄霸時
森林中唯獨你缺乏
堡壘的世故


《親愛的詩人》

親愛的詩人
告訴我
你為何把塵土留在後面
將世界視為永恆
記下風的痕跡
填滿格子的慾望
意象的主人
告訴我
酷寒散去後
你是否會隨著春天
浮出水面


《以色列詩篇》

以為你們被聚集起來後
會成為錫安的雲彩
但你們硬掉的心
早已分散四處

色彩的爭奪
打翻了仇恨的美意
卻改變不了耶路撒冷
唯一剩下的石塊

列出歷代的衰敗
和毀壞的記憶
剩下的到底是誰的慈悲


《向奧黛麗赫本致敬》

恩怨情天依舊
巧克力的黃昏戀曲裏
沒睡醒的甜姐兒
來去戰爭與和平之間
吞不下第凡內早餐前的飢荒
何不試試羅馬假期
殘留下來的迷途儷人行
那是羅賓瑪麗龍鳳配
還是盲女修女雙姝怨
請在綠廈上撒些謎語
讓癡迷的花草少了遺忘
只是你再也記不起
窈窕淑女的華服是怎麼個穿戴法


《偉人說》

神木說
迷霧的行蹤
它早已熟悉

高山說
小溪的姿態
它早已厭倦

偉人說
自然的聲音
他早已用盡


《名字保留》

名字保留 動作突顯
渴求急轉 曖昧唐突
吸引無知 逃避越界
平行射線 驟然深陷

無情大道 麻醉五官
理想爆炸 消滅文字
等待往昔 重現迷幻
寧取細緻 出示代號


《英倫之路》

你憋氣鑽進
牛津字典遺失的風景
排隊傾聽
倫敦塔裡的刑具訴苦
望著你的溫莎堡
江山依舊
唯獨美人沉睡了
西敏寺眾古人
起身吧
把過去披在華麗上
身上的空隙
很快就會被落日塞滿


《彼岸詩人》

汨羅詩人
兩千年江流後
以血汗淚匯成
死亡之詩
冷酷的絕緣體
出賣想像的權利
天空在誕生前低語
轉身屠殺原始人的信賴
憤怒的喇叭
埋葬海的哀思
和陸地的激情
人海的吼聲
填滿了傷口
也拭去了腥味
背叛躺在情癡旁
把偷來的空氣放回水裏
汽泡觸動勇者
收購虛購的領土
今年約定去年見
去年尚未來臨
你徑往前年走去
再會吧
彼岸詩人


《冷與熱》

在故事裡
你冷我熱

把你種植在盆栽裏
讓你快活些
我會記得撒些肥料謊言
讓你快快長大

你還在嗎
我指的是你的肉體
在你的靈魂離去後
我必須觸摸實體
於是我緊握水上的浮屍

你假裝穿透那層浮腫的皮
在外面逗留
你隱藏家的標記
故意迷失
應早些稱你陌生人的
因你只對陌生人仁慈

迷路的詩
不得不暫停
向盆景裏的群山朝貢
把我鑲進風景畫裏
動作僵化在自己的醜陋上
獨自在大自然的籠中
製造死亡

如能從字尾創造新生命
告訴我那個字的壽命有多長
你不回答
我只好遠離生疏的耳朵
用另一種語言訴說情事

在故事外
我們都失去了溫度


《義大利狂想曲》

跟蹤威尼斯的水上腳步
帶你從宮殿經過歎息橋
抵達獅子的監獄
此地埋藏著
翡冷翠的維納斯
誕生時的羞怯
大衛的雕像
怒視著通往羅馬的大道
上面躺著你許願時
遺忘的競技殘骸
教父在故鄉臨終時說道
比薩傾斜時
記得推他一把


《讀夜》

光輝已逝的歲月
埋入塵封的書堆
在證明之前迅速移轉
只求挑燈的持續
自願的替代品
夜是你的末期
若是訴求的開端
何以畏懼終結
倏然風起
未完成的夜被闔上


《在金字塔頂端》

在金字塔頂端
拒絕活下去
你可以往下滑
或是蒸發
我會把你的木乃伊
賤價賣掉
免得你的傳奇
被鎖在博物館裏
無所事事
直到永遠


《南十字的天空下》

你只會在
南十字的天空下撒野
別告訴我你如何
不信任無尾熊的無辜
遠古的流放
卻少了那一片不平靜的低語
是誰說原始非得躲在貝殼裏唱歌不可
曲折的海風答道
天空依舊偏南


《下一站》

下一站
怨尤
下車時
別忘了抖一抖
身上的瘡疤


《別讓長城看到》

你還是沒讓長城
流進長江的僵化裏
故宮裏究竟藏著多少
與你無關的紛爭
難道你不怕
失序的黃河裏
少了你的記憶
或許那一場混亂
並不單是前一個世紀的汙穢
結果你的苦難只想問
窮酸到底醒了沒


《我們都柏林見》

在懺悔間裏
說什麼我們的邂逅不算
我豈是你來自東方的希望
別告訴我你的美德
無法獨立
躺在麻木堆裏
帶給你不少快感
吃吧
沒有人對你的罪惡感失望
睡不著時
別忘了
我們都柏林見


《希臘式謊言》

一不小心踏進
撒滿謊言的風景明信片裏
虛幻的景色說
你的騙法真希臘
只是少了以往神話的神采
愛情海貓樣小島的眼裏
再也尋不回
殘破廟宇石塊裏的真相


《背對著每一個逝去的城市》


你的背後長滿了記憶
那是被陷害的地圖集裏
不慎遺失的東方
若有一個海洋
陷落在你的忽略裏
它的浪潮
是否依舊背對著
每一個逝去的城市


《蘇醒吧，旅人》

蘇醒吧，記憶的出處
愁緒已順著旅人的軌跡
沒入平淡
只剩親密伴隨著你的復甦

乾坤未曾出現袖裡
卻掙得一庶豐富
輕呼一口氣
把滴滴離愁吹乾

治療水的創傷
何須稍加平撫
詩篇從激流中濺起
我們終於接受了感動的統治


《北方》

加上數種異地的氣息
仍不嫌多
你的青春只想知道
哪個人較值錢

拿冰雪做心靈的背景
倒襯託不出你的純真
索性讓白色
毀去框架

大而無當時
何妨忍著點
當霸主的跟班
或許尚可魚目混珠

《踏著浮雲的旅人》

安穩地踏著
浮雲的旅人
借問時光的住址
時代的醜劇
忘了在你身後
提前上演
萬一你醒來時
記得向命運
眨一下眼


《隱藏巴里的無限風流》

印象派的情人
隱藏巴里的無限風流

度不完的春風
略去火山的堅持

尼阻不了爪哇人
別離的光影也罷

西式的平庸
高歌廟宇的誘惑

亞細亞的腳跟終究還是
閒置在群島的情愛裏


《訴說奇異（獻給奇異國度紐西蘭）》

你總是有一身奇異
等待著訴說
綿羊國度裡
被火山灰濛蔽的溫柔
在眾多的風帆裡
吐出的舌頭
試圖舔去風的寫意
只是冰河的青春
未曾忘情航行


《假裝旅行很好玩》

假裝某些過份拘謹的旅程
很好玩
沒想到正好是真的
那就跟遼倒一起考古去
把不幸怪罪於沈悶
害我們跟不上
凌晨的是非
睡不著時想飛
卻飛不過
裝扮後的戰爭
哎喲
你的趣味
可真凹凸不平


《失去廬山的搖籃》

廬山淡出真面目
畫布淡入原始心
不畫山卻現山
欲現山卻畫皮
雄偉的山躲在貓的搖籃裡
免去溫柔也免了夢想
平庸的皮鋪在獅子寶座上
強求溫渡亦強留妄想
男爵偷了畫的結尾
處女獻出筆的盡頭
昆蟲說畫的幻覺少了一種顏色
人類說筆的慾望多了一層表皮


《墨西哥狂想曲》

墨水不慎潑灑在
你那忘了歎息的臉皮上
再也洗不去的是一臉的癡狂

西洋的迷思
強加在東方的謎題上
混亂了你的殘骸

哥兒們的熱情可曾知道
印第安的呼聲
早已成了馬雅的絕響


《德意志精神》

站在圍牆邊
分不出東西
被關在古堡裡的天鵝
奪去了你的皇冠
去年難解的馬倫巴
隱身寧芬堡的巴洛克裡
歌德的尖頂
順著萊茵河
流向納粹的敵意
被壓在柏林天空下
你的德意志精神失眠了


《在沉默中，一個旅人》

金色時光沉默時
遙遠的樂聲模糊地下沉
唯獨少了大鼓的歎息
炳燭夜遊太極
白髮吟不完滿天的蒼白
春日搬不動滿野的僵局
三思吧旅人
你依舊不解的是
哪來這些散落一地的思念


《沉落水底的音符》

林林總總諸多水中幻覺
是否在偉大的泡沫破滅時
陳述魚群的哀歌
靖難之後
被驚懼的淚水沾濕的音符
試圖在鍵盤上尋找消失的指痕
得失之間
被切除魚鰓的你
可曾彈奏出不再屬於自己的希望


《犧牲遊子的鄉愁》

在伊凡的少年時代
戰爭是一種玩具
姑且在烽火中
把安德烈盧布烈夫
當作中古的畫等
描摹一幕幕
飛向太空的潛意識組曲
再將鏡子藏在記憶裡
雕刻時光的潛行者
若無其事地
犧牲了遊子的鄉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