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離澎湖

　大約15分鐘後，船長進來跟我們打聲招呼之後，馬上啟航了。


「小夏……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說這什麼話，妳不是做得很完美嗎？』

「因為我沒聽妳的話就擅自行動了，結果死了好多人……」

『就結果來看，妳沒聽我的話是對的，我可沒辦法做得這麼完美啊。』

　是啊，這是發自內心的實話，居然能在幾秒之間就想出如此完美的戰術。如果給我多一點時間，也許我也是想得出來的，但僅僅幾秒實在是……


「不過……我還是殺了好多人，我還是第一次殺人，好可怕……」

　果然很奇怪，筱玥在剛剛的戰場上時雖然性格沒變，但作出來的事卻跟她那呆呆傻傻又溫柔的個性完全顛倒，既殘酷又合理，現在卻又不能理性判斷事物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筱玥，妳是真心這樣想的嗎？妳可不要說妳什麼都沒想，就能製造讓雙方無法正面衝突、減少死傷的狀況哦？』

「…………」

『妳確實殺了幾十人，但妳卻救了上千人，我還真想不出有什麼話可以比「完美」更恰當的評價了，對自己有點自信。』

「可是，說不定有不用死人的方法啊……」

『完全不死人的方法可能真的有，但我們不是神，我們只是人，凡人在這世上幾乎所有妳想達成或得到的事物，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所以這是有必要的犧牲……」

『沒錯，所謂的犧牲不一定只是物質上的，有時也會有精神上、甚至是概念上的犧牲。簡單來說就是一種交易、交換。』

「這我聽過，好像叫做等價交換。」

『等價交換確實是有的，但不能套用在所有的事物上，妳想想妳殺了的那些人，對妳來說可能不是那麼重要，因為他們是陌生人，但對他們的家人來說呢？真的是等價嗎？』

「…………」

『除了我們已知的物理化學等等的法則以外，所有事物的價值都會因為時間、空間、對象等等的許多因素而改變，從來就不是等價，甚至許多事物所謂的價值，都只是人們訂出來的，相對而非絕對。妳現在就好像是只拿100塊去吃牛排，換句話說是只犧牲了100塊來得到牛排，但這一模一樣的牛排，可能在別家店是200甚至300塊啊。』

「我懂妳的意思了，妳是想說我只犧牲了小的代價，就得到了大的成果？」

『正是，妳終於懂了嗎？妳親手造就了這麼不平等的交換，不覺得自己很厲害嗎？』

「小夏，我說妳還真不會安慰人耶，簡單的一句話偏偏要說得這麼艱深，沒幾個人受得了吧，妳一定沒什麼朋友，不過謝謝你了，我感覺好多了。」

『我有沒有朋友要妳管！？』


　筱玥這傢伙，看來對這種哲學性的話題不太擅長啊？反正只要能安撫他的情緒就好了。

　這次夏娃也從頭到尾完全沒啟動啊。從這幾次筱玥的表現來看，已經可以確定那是筱玥本身的能力了。

　結果這段時間以來我能作的，居然只是筱玥的心理治療師啊。

＃

　中午11點。

　佐佑到現在還在睡，看來即使只是使用基本的超能力，那樣連續使用還是很消耗體力的。

　筱玥則是從啟航之後一句話也沒說，她應該也相當累了，卻完全沒闔眼。


『我說妳啊，可以不要情緒這麼低落嗎？我們可是打了勝仗耶。』

「……我只是在想揆哥的事情，有點擔心他。」

『南部現在撤退了，應該能多撐一陣子吧。』

「…………」

『唉……，我說妳啊，該不會到這節骨眼了還想回澎湖幫忙吧？』

「…………」

『筱玥，我老實說吧，其實我知道妳自己也很清楚的，妳所作的事終究只是杯水車薪，稍微拖延時間而已，如果南北超能力者一直這麼不平衡，北部遲早還是要敗的。』

「那就……！」

『妳不會要說是為了佐佑吧？那才真的是本末倒置，妳該作的不是帶他們回去戰爭，而是帶他們遠離戰爭啊。』

「可是……」

『再說難聽點，台灣的戰爭說穿了跟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們只是為了任務而來，而且妳是不是忘了我們一直都在夏娃系統的監視之下？妳要是幹了什麼蠢事，就算回去了可能也是死刑啊。』

「…………」

『還有啊，客觀來看，澎湖的戰爭充其量也只是數百人，而且是只用冷兵器及小規模的超能力的小孩子打群架，而且從我的角度來看，即使人種可能不同，他們全都是台灣人，根本是自己人打自己人啊。』

「是這麼說……」

『中華民國本來就是個多元文化的國家，外國人的比例本來就很高，所以妳要知道妳到了本島之後會碰上的，可能是幾千幾萬甚至數十萬超能力者的大戰，裡面可是參雜著各種不同人種、不同國籍的人，妳可不要被這小小的澎湖就嚇倒了。』

「……妳說的對。」

『最後我還要說，因為我們一開始就是跟北部接觸，所以妳對北部帶著同伴意識也是情有可原，但妳是不是忘了揆哥跟那醫生說了什麼？他們可是一直以來互相掠奪的，南部同樣也受到北部搶劫，客觀來看，兩邊根本是一丘之貉。』

「……小夏，妳真的很厲害耶，總是能客觀的看待所有事情。」

『沒那種事，我終究是人，還是有感情感性的，妳不是說了好幾次我講話很粗魯嗎？有時候還是控制不了的，只是我總是盡量在我可控制的範圍內，選擇讓理性比感性優先而已。』

「呵呵，不過妳的這份客觀可能是我最不足的地方，以後還請妳多多幫忙，適當的時候給我一點理性的分析吧。」

『啊、嗯……交給我吧。』

　就在這時，船長輕輕的敲了門，走了進來。

「大小姐，再半小時我們就到了，請您準備一下吧。」

「我知道了，謝謝你。」

　船長說罷，禮貌性的點了一下頭便離去了。


『好了，照揆哥的計畫，下一個目的地就是嘉義了，接下來就要靠我們自己了，還不知道有什麼危險等著我們，打起精神吧。』

「是啊，可是我……不想再打仗了。」

『這個自然，我們必須盡可能的迴避戰鬥，那也是為了這兩個孩子好，只不過……』

「小夏……你想說什麼？」

『筱玥，我其實一直想跟妳商量，但找不到好機會，還怕你會生氣。』

「…………」

『……妳打算如何處置這兩個孩子？』

「當然是把他們安置在安全的地方……」

『我說啊，其實妳自己根本就很清楚吧，而且我猜妳老早就想好了，不然不會說出那種話吧？』

「什、什麼呀……」

『妳不是說了「永遠會跟他們在一起」嗎？其實妳早就打算把他們留在自己身邊吧？』

「…………」

『說真的，我也覺得這樣比較好，澎湖的經驗讓我們都瞭解到，沒有這兩個孩子的戰力，只靠妳一個人根本撐不過去的，妳只不過在感情上無法下這個決定而已，所以妳刻意不提吧。』

「小夏，妳果然很厲害呢。」

『雖然沒妳那麼誇張，我也對自己的觀察力有點自信的。』

　只不過這個自信開始漸漸被妳消磨掉了而已。

「什麼誇張呀，妳會不會太抬舉我了？」

　難道這傢伙完全沒自覺？

『算了，總之快把佐佑叫醒吧，就快到了。』

　筱玥轉過身，搖了搖熟睡中的佐方跟佑芳。

「佐佐，佑佑，起床吃早餐囉。」

　什麼早餐啊，現在是中午呀！


　＃


　我們終於到達本島了，比我想的更花時間呀。

「哇———！」

「這景色真美呢，筱玥姊姊。」

「是啊……」


　這就是……真正的台灣本島。

　一走出船艙，馬上映入眼簾的便是那高聳入雲的雄偉高山。

「那就是玉山？」

『應該是了，那光束砲的砲台應該就在那山頂上。』

　實在太高了，根本看不到山頂，還有……那是什麼東西？

「嗯？怎麼有個看起來像萬里長城的東西圍著？」

　是啊，我猜那大概就是冰人的棲息地吧，那道長城將玉山山脈的半山腰整個圍住，而在那長城上有一層半透明的薄膜覆蓋，一直延伸至雲上。

　難怪天氣很好也看不清楚，原來是這薄膜造成的。

「……難道是什麼防護罩的？」

『不知道，不過那個醫生不是說了，冰人可能是害怕地球人才躲起來嗎？』

　可是這下就麻煩了，聽他們說即使充斥著超能力者的現在，這十幾年來也沒人能進得去冰人佔領地，應該就是那堵牆的關係，那麼我們應該也是進不去的，看來只能想辦法讓冰人主動接觸我們了。


　總而言之，從這裡開始才是動真格的了。

　我們進入台灣已經過了一個多月，但這段過程對我們來說，也許才只是個序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