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一點的不速之客?

本章節 6099 字
更新於: 2023-02-02
 「鬼啊——!!!」

 「人啊——!!!」

 同時間兩道高分貝的嚎叫充斥整個房間,或者應該說是整棟公寓。

 下一刻我潛意識想往後跑,卻絆到地上的雜物,重心不穩的狠狠摔在了地上。導致現在只能狼狽的向後挪動屁股,拚命地想遠離那個「鬼」。

 突然間,一陣疾風由不知為何又被敞開的窗戶竄入屋內。

 原先依靠在牆邊的窗簾頃刻間被吹的四散,本受到遮擋的月光,現在則不偏不倚地化作一曙稀薄的光照印在床鋪上,以及那道模糊不清的身影上。

 點點微弱的光芒卻照亮了昏暗的房間,同時讓那道朦朧的身影逐漸清晰。儘管恐懼感在我全身蔓延,但我仍忍不住的仰頭將視線緩緩向上抬升——

 一位少女呆坐在床,她頭頂戴著插有玫瑰的貝雷帽、身穿純白洋裝。領口還有個紅色蝴蝶結,如同頭頂玫瑰般鮮紅的秀髮上,別著一個愛心型狀的髮飾。
 
 出現在我眼前的,並非都市傳說中尖牙咧嘴的恐怖鬼怪,而是一位身形嬌弱、看似經不起一丁點風寒,隨時會被吹走的少女。
 
 此刻,少女深邃的紅瞳正與我四目相望。

 淡淡月光宛如舞台聚光燈,照印在她側臉旁,彷彿一層細緻的薄面紗,看似朦朧與夢幻如同藝術品,美得快讓人快要窒息。

 一時間令我瞪大了雙眼,現實的劇烈衝擊頓時使我大腦當機,口乾舌燥的迫使我咽唾,無法將眼前宛如夢境的場景視作已發生的事實。
 
 (或許我真的是在作夢?)

 現實的巨大差異,導致我不由自主的相繼湧出類似逃避的想法。

 我們互相盯著對方,空氣陷入尷尬地膠著。維持了半分鐘,像是回過神一般,少女才終於有動作。

 她先是眨了眨亮麗的雙眸,小巧的嘴開了又闔起,像是想說出什麼卻又嚥了回去。

 一道水光閃爍著,一滴圓滾的淚珠在眼框打轉,彷彿下一刻就會滑落。

 遲疑一會後,接著緩緩地看向自己又看向我。

 她將手伸向我,張口似乎想要說什麼。莫名地她臉上漾起和藹的微笑,雙頰染上一抹紅霞。

 見此,我則是回以一道親切的笑容——緊接著拿起木棍往她頭上奮力敲了下去。

 「咚!」隨著清脆沉悶的敲擊聲響起,少女眼冒金星的應聲倒下。

 半夜一點,一位少女跑進你家代表什麼?

 「當然是有賊啊,不然她來找我談戀愛嗎?」

 緊握右手的木棍,我警惕地盯著昏迷的少女,自傲的喃喃低語道:「儘管我是臭宅,但我還是分得清楚二次元跟現實的好嗎?」

 確認她昏死後,才拿起手機撥打110。簡單的訴說情況後,我拿出國中用完後就沒丟的童軍繩,完全不管對方會不會痛的將繩子綁到不能再死。

 眼看少女倒在牆邊,手腳被死死的綁緊,一時間我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咚!

 以防萬一,我又補了一棍。

 嗯,這是為了防備她醒來。絕對不可能是發洩考試的壓力,以及半夜不斷被吵醒的起床氣。我在心中這樣安慰著自己。


❤♡
 

 物以稀為貴,人們總是會追求自身所缺乏的。

 與他人比較學歷比財富比地位比聲望比外貌等等。世界之廣大,且一山還有一山高,比自己厲害的人不處不在。

 親眼見到山的高聳,有人因此被磨平銳角,選擇隨波逐流受到生活的操縱。但儘管如此,有些人依舊追尋著更好而前進。

 或許也可以說是一種好勝心。

 望著駐足於高處的人,再看到自身的不足雖然會產生劣敗感,孕育出想彌補這種挫敗的慾望——但興許更多是不甘心。

 無法接受就這樣止步於此,不甘自己淪落在他人身後,為何他人可以我就不行?若是自己無所作為,毫無前進的勇氣才是真正的敗者不是嗎?如此的想法不斷衝擊著內心深處的自我。

 而我、李季月,就是這樣一個死不放棄的人其中一員。

 你知道有著一張比常人兇悍的面容,是一個什麼樣的感覺嗎?

 在路上人都會主動遠離,任何人對你都會帶有恐懼的神情,有時也會被認為是混幫派的。

 甚至有次走在杳無人煙小巷時,還收過有人奉上厚厚一疊鈔票一邊顫抖說著:「下禮拜!這個月的保護費再、再給我點時間....... 」

 儘管外表長得再怎麼糟糕?但我也可以很自信地說未做過喪盡天良的行為。不抽菸不喝酒更不會賭博,是隻在生活泥潭中掙扎的彈塗魚。

 我、李季月,就是一位再普通不過的學生,就只是長的有點兇惡。

 就只是長的有點兇惡。

 只是長的有點兇惡。

 長的有點兇惡。

 有點兇惡。

 兇惡。

 惡........

 「呵呵呵........」

 從雜亂的回憶中將飄散思緒拉回,瞥了客廳上的時鐘。

 「過十分鐘了嗎?」

 百無聊賴下意識就開始恍惚,一眨眼時間悄然流逝。

 大量的往日回憶湧上,突然間感覺喉嚨有些乾澀,視線聚焦在沙發上的少女,確認她仍昏迷後,我才走進廚房盛了一杯水。

 可能是因為年輕,因為年輕有著那份純真的想法,相信著武俠小說的「人定勝天,我命由我不由天。」。

 我深信著總會有改變的一天,有那麼一天我會遇到不再注重外貌能與我做朋友的人。

 儘管生活宛如一灘爛到不能再爛的泥沼,但深陷其中的我也希冀著.......不因該說是努力的靠自我改變這個混濁的命運。

 而第一步,就從改變環境做起。

 餘光瞥了眼冰箱上的日曆——九十三天.......九十三天過後便是我改變十七年人生的重大的機會。

 只要考上一所好的大學、一間遠離這裡的大學,換到新環境我就能重新開始,遇見更多不同的人,遇到更多人總會有一兩人不會在意我的外表,到時一定就能結交到朋友。

 「唉.......」突然又想起這十七年的生活,就感覺十分感慨。

 
 當我情緒消沉之際,一道尖銳的警笛聲從屋外傳來,打破原先寧靜的夜晚在社區中迴響。

 走出一看,果然兩個渺小的人影從警車下來,正往這棟大樓的方向跑來。不過我住的是老舊公寓並沒有電梯又位於十一樓,大概還要一小段時間才會上來吧。

 「話說,這樣開著警笛不會因擾民被檢舉嗎?」

 望著高樓之下我思忖著無意義的問題,突然一陣寒風吹來刺痛著肌膚與神經,不斷搓著雙臂試圖驅散寒意,快速小跑步走進屋內。
 
 而在我剛跨進門內,站在玄關時聽到客廳傳來細碎聲響。

 這聲音非常的耳熟.......是老舊生鏽的摩擦聲。而我家陽台門開關就時常發出這種聲音.......

 反應過來後,我立刻匆忙的跑回客廳,果不其然沙發上只剩下一個被解掉的細繩。往一旁的陽台看去——興許是聽到我跑步聲音,站在陽台的少女突然慌張地回頭看向我。

 目光與我相接短短數秒,接著才慌忙的想爬向陽台的護欄。

 ........蛤?

 ........跳樓?

 ........蛤?

 「等等!這裡是十一樓別想不開!!」

 她不理會我的吼叫,反而加快了速度。她雙手用力一撐,身體就要跨在護欄上。

 而我與她之間的距離還有五、六公尺,但眼見少女只差一隻腳就要爬上護欄。

 我敢打賭這一定是我跑最快的一次,全身沒有一塊肌肉不在發力的。

 腎上腺素發揮下,我爆發不同往日的速度,剎那間就來到陽台前。

 然而,此刻只見少女已完全站在欄桿上——

 「——啊啊啊給我回來!妳這個占完我便宜就想一了百了不負責的小偷!」

 「誰佔你便宜啦!」

 趁她回頭的空隙,我抓住她的衣服順勢將她一鼓作氣地向後拉回來,不過也導致我們倒在陽台上。

 少女就這樣向後倒在我懷中,而實際接觸起來才發現她比想像中的嬌小許多,雖然很想多感受一下,但可惜現在並沒有多餘時間。

 為了防止她再次想不開和跑走,我轉身騎在她身上、用重量壓制住她,並抓住她雙手腕將其舉過頭頂壓制在地。

 「呼呼.......別死.......呼、會掉.......」我俯視身下少女說道。

 「什麼?」
 
 我深吸一口氣,調整紊亂的呼吸確定不會再喘後才說道:

 「房價啦!——要死也別死在我家,會掉房價啦!」

 「.........」

 「被我抓住了妳.......」在我要補上後半句的「就等警察來吧。」時,只聽客廳傳來趴搭趴搭的腳步聲。

 穿著一席黑色警裝的警官,面色嚴肅佇立於我家的客廳。仔細一看,他身後不遠的玄關,貌似也站著另一名警員。

 來了嗎?這齣鬧劇終於要結束了。

 不過雖說報案的人是我,但說來慚愧,由於長年沒有與他人社交的經驗,有的話也不過是一兩句,所以導致我現在見到陌生人就會特別緊張。

 尤其之前,有好幾次差點被當成鬧事的流氓被抓到警局,心裡留下不小的陰影。

 明明沒做錯事,但現在看到警察身體就會不由自主的顫抖........

 就當腦中跑過一些不好回憶時,只見那名警官在看到我們後頓時皺緊雙眉,下一刻就警惕地將手放在腰間的電擊槍上。

 警察:「........」

 我:「........」

 少女:「........」

 一時之間,客廳的多了幾道沉重的氛圍。

 (.......這個氣氛好像不太對,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看了看少女又看了看警察先生,這時也才想起我們的姿勢好像不太對........

 然而,就當我準備開口前——

 「——救救我!」我還沒說話少女就搶先一步說道。

 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按照過往的經驗........我立刻快速地揮動雙手說道:

 「咦?等等!不是、不是我,那人才是——」

 「——趴下!!別輕舉妄動!」緊接著警察先生將腰間的電擊槍拿出並對準了我,眼神頓時多了幾分兇狠。

 (shit…….)

 一番解釋都無效,最終我還是被壓制住強迫戴上了沉重的金屬手銬。並且一路上遭受著警察先生,像是看敗類的污辱性目光對待。

 學測倒數第九十三天,準確來說是第九十二天——我在我家被以竊賊的名義被押送到了警車上。


❤♡


 「犯罪動機。」

 「不是我——」

 「別白費口舌了。」位於我面前的警官打斷我的話將雙手靠在桌上,面龐無比嚴肅。

 「俺老孫我啊——可是有著火眼金睛,任何犯罪都逃不過我的法眼!」

 「那不就是以貌取人嗎!?」

 還有這個自稱是怎麼回事啦!猴子嗎你!

 坐在桌子對面質問我的是一位頂著一頭地中海,約略四、五十歲一肚肥油的警官。

 「嚄嚄,不說是嗎。不過你不用說我也都能想到。」

 比起孫悟空,他外貌倒是跟豬八戒比較像。

 「這應該不是你第一次做了,我說的沒錯吧?」

 「.......」

 被冠上莫須有的罪名,讓我非常想起身翻桌,但手銬著卻也只譨將被冤屈的怒火吞了回去。

 「小朋友,現在坦白從寬說不定還能減輕罪刑,等到證據出來可就晚了阿~」

 他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自顧自的說著讓人著不頭緒的話。並面帶讓人感到極度不適的笑容,表現一副老神在在一副世外的高人模樣。

 「哼哼~我知道,一切我都明白了。」用著奇怪的腔調,嘴角再次大幅上揚。

 不論是話語還是笑容中,都夾雜不明的意味。令人感到非常地不爽。

 從先前就不斷積累的怒火,此刻化為一股熾熱,從我心中迅速向上湧動,直至我的咽喉處。就在我要開口痛罵時,審訊室的門突然被匆忙打開。

 只見先前將我押進警局的警察先生,抱著一台平板慌忙的跑了進來。他手中的平板似乎播放著影片,能聽到有細微的聲音傳出。

 「是年終獎........咳咳,是監視器畫面出來了吧。」不等警員說話,他又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哼哼哼哼——現在證據確鑿,小朋友剛剛給過你機會是你不珍惜的啊~~」

 「——斐老大,監視器並沒有錄到任何東西。」
 
 「蛤?」

 「資訊科調查後,那位弟弟好像就是房主的兒子、是遭竊的受害者........」

 剎那間屋內鴉雀無聲,警察先生的聲音在密閉且狹小空間迴盪。

 剛才還在大笑的肥胖警官,在聽到他的話後,面部逐漸僵硬。

 他一手奪過平板,不相信拚命迅速查看上面的內容。之後才接著愕然的轉頭看著我,嘴巴一開一闔。

 「哼嗚.......不應該啊,老夫走眼了嗎?」說完,他尷尬地捋了捋下巴未經修整的鬍子,迴避著我刺人的視線。

 接著輕咳一聲,一副想裝作沒事的樣子。

 「罷了,不是還有個女孩嗎,那她總是竊賊了吧?」

 「老大,我們調查小組剛才也是這麼想的.......」像是在猶豫什麼,警察先生說話斷斷續續。

 興許剛才丟了臉面,肥胖警官惱羞的說道:「有什麼問題就說出來!所以到底怎樣了!?」

 在肥胖警官眼神的督促下,警察先生像是放棄掙扎般,緩慢地開口回覆。

 「剛才我們前往另一個審訊室.......卻裡面的同事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而女孩已經消失了。」

❤♡

 事情釐清後,我很快便被送出了警局。

 離開前的最後一幕,只看見各種警員四處走動,電話聲也不絕於耳的不間斷響起。顯然裡面亂成了一鍋,失職導致犯人消失想必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抱歉啊同學,造你的困擾也讓你看笑話了.......」

 送我出來的人是恰好也是先前在家將我抓拿的那位警察先生,此刻我們站在警局的門口。

 「先前隊長有冒犯到你的話,我幫他向你道歉.......」他說話的同時,面帶苦澀的乾笑。
 
 「沒、沒事啦,我沒有很在意.......」

 不,其實我非常在意,在意到剛才一直想給那隻肥豬來一套如意棍法。

 「隊長他以前也不是那樣的。只不過你也應該也知道最近幾年因為偷竊案,導致各地警局都人心惶惶,所以隊長他剛剛也才會如此敏感。」

 有點......只是「有點」敏感嗎......我感覺他就是一副要把我逼上死路的樣子誒?

 不過說到偷竊案.......幾年前,市區中鬧出一起人盡皆知的偷竊案。

 ——遭受竊的的家戶,皆是一些電視上常見的政治人物。據新聞報導所說,竊賊手法十分高明,數個月過去警方依舊找不到一點蛛絲馬跡,所以竊賊現在仍逍遙法外並且持續犯案。

 「而這次的案件也極度相似......現在大概已經通報到上層了。」

 「所以你們在懷疑那個少女,就是一直抓不到的小偷?」

 「不排除這個可能,但還需要再調查。」他一個字一個字的緩慢說道,眼神中能清楚看見因長久未休息導致的疲憊。

 光是用聽的便能感受到其中事件的嚴重。氣氛頓時變得沉悶起來。

 像是要打破這僵直的氛圍,警察先生像是強顏歡笑般,硬是擠出一抹微笑:「總之,同學回家的時候注意安全,如果家裡有物品遭竊也請馬上通知我們。」

 再次向我道歉後,並提醒要多加留意竊賊再犯的可能性後,警察先生就站在警局門口面掛笑容地揮手向我道別。

 臨走前他還將一袋的「道歉禮」塞給我,大概就是用來賠罪以及怕我去舉報他們。
 
 一場鬧劇就這樣告一段落。
 
 望著東邊冒出的晨曦,夜晚就這樣莫名奇妙的過了。讀了一天書本就十分疲乏,又被這麼折騰了一晚,早已累積的濃厚睡意也在此刻爆發,導致一路上呵欠聲不斷。

 我甚至覺得,現在躺在冰涼堅硬的馬路上,大概都能闔上雙眼馬上入眠。但想著晚點還要上學,我還是拍了拍臉提神,忍住倦意沒有這樣做。

 強烈睡意侵襲下,為不得不用力拍打了下雙臉提神。並開始緩緩地回憶著整晚的經過,但腦中想到的,全都是突然出現在我房間,又莫名消失少女的面容。

 仔細想想,如果那個女孩她是小偷的話,沒必要冒著弄醒我的風險來到我床上吧?

 既然如此她究竟是要做什麼?

 當時她為什麼要流淚?

 還有在我敲暈她前沒說出口的話是什麼?

 害我在半夜一點反覆難眠、強闖民宅的美少女,卻是這樣的邂逅是否搞錯了甚麼?

 一個個無法得到解答問題徘徊在腦中,但無論如何怎麼想都無法解釋一切的來由。

 在我要繼續胡思亂想時,心中一道類似於警鈴的聲音,打斷了我自身不斷延伸的可笑妄想。

 『——有夠噁心的!這又不是二次元,不覺得你的想法很幼稚嗎?』

 沒錯,我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面容有些兇惡的宅男,多年前就確認過無數次的事情。不過是家中遭賊,沒有值得念念不忘,沒有什麼需要再三掛念的。

 我與那位少女僅是萍水相逢。

 只是生活一時興起送的一個小盲盒,永遠不知道是好還是壞,是驚喜又或是悲劇的盲盒,但根據我十七年的人生經驗——基本上都是垃圾。

 我還年輕吧,所以還會對未來抱持著一步登天的可笑幻想,再過個十年我一定就能變得更加成熟,變成一位不再被垃圾盲盒左右心情的大人。

 雖然手中道歉禮,提醒著我這次事件的非尋常性。

 但心底卻不斷催眠著自己說是人生中的一段小插曲,是平靜的湖面偶然激起的小小漣漪,很快的就會淡淡消去。

 為了平淡躁動的情緒,我深吸了一口,抬起雙腿,一步步地快速邁出步伐往家的方向奔去,直至消失在朝陽下的街道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