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使原型機
本章節 6395 字
更新於: 2023-01-31
惡魔說：汝若是聖子，就施法將石頭變成麵包。屆時，人們會如群羊一樣追隨你。
耶穌答：人的生存並不局限於麵包。
「這樣啊......真是牽強的逃避呢。」
躺在病床上，已是彌留之際的年輕人感慨道。
在這個紛紛揚揚的人類社會，生存意外艱辛。
工業社會背景下的人們，雖不能使用鍊金術將石頭變成麵包，但給每個人足矣維持生計的麵包卻能充分供應。——至少局限於他生活的周邊。
但人們卻沒能變成匍匐的羊群，也沒能建立無拘無束的樂園，人人為我的口號終究是空頭支票。所以自己才會像被逐出族群的獨狼，孤獨地等待死亡。
聖子無法救濟自己，帶上荊棘王冠的他沒有能許以全人類幸福的額度。
就這結束了嗎？
咳咳咳...
連咳嗽都虛浮無力，纖維化的肺部已經不堪重負，氧氣面罩不再是生命的護盾，反到成了負擔。彌留之際，他卻沒有抱怨。
聽聞人在彌留之際，眼前會浮現過去生命中的影像。但他沒有。
那孤苦而短暫的一生或許值得大書特書、抱怨連連，但卻在他的意識中如流沙消失無蹤。
浮現在眼前的，是意外空洞宏大卻又逼仄的話題。
孩童會想飛向星空，征服星海。
成人卻想腳踏大地，一生奔波。
「或許，短暫也是一種幸福吧。」——他心中浮現這樣的念頭。
求生的火苗搖曳將滅。
社會，意外脆弱的結構，明明擁有著可怖的力量，卻脆弱的如同水晶杯。
自大流行時代以來，病毒這纖弱的小惡魔讓水晶杯布滿裂痕。
先是一對個城市，繼而是一個省份，再之後是一個國家，一個人種，繼而是全人類。
人們總是高歌、讚許，在苦難中的英雄。然後虛偽地為受難的同胞祈禱，邊慶幸不是自己在那裡，還要對同類的不幸反唇相譏。
明明就是同樣的人啊？
意識最後，居然是這樣天真的呢喃。
看來，人不管是老死還是病死，最後會意外的幼稚呢。
在偏僻的角落，他死了。孤獨的咽下最後一口氣。
舌頭流暢地滑進他的喉嚨。
生命的函數曲線筆直的延展開來。
前不見頭，后不見尾。
無窮無盡......
和惡魔做個交易也許意外合算呢？
歐陸曆1925年5月 卡爾諾蘭帝國柏恩城內某秘密設施
帝國要輸了。
任誰都有這種自覺。
聯邦紅軍即將攻克羅澤高地，劍指柏恩城。
羅澤高地上，萬炮齊鳴。
沐浴著炮彈雨，第666魔導大隊的眾人翱翔天際，拚死應戰。炮彈讓遼闊的天際都顯得無比逼仄。就是在這樣的逼仄中，帝國最強力的魔導部隊勾畫出令後世津津樂道的卓絕軌跡。
就在這樣的天際，時年20歲，卻掛著上校階級章的希·葉魔導上校的第666大隊為祖國徒勞地拋灑熱血。
不只是局域的兵力劣勢，是全戰線的絕境！
但這是我們的土地，我們的人民！
如果能挽救帝國，就請隨意拿走我們的血吧！
「上校！」
副官圖曼諾娃聲嘶力竭的嘶吼之後，巨大的轟鳴在葉希耳邊炸響，防禦殼連同防禦膜一同破碎剝落。
被居高臨下的一整個敵魔導中隊伏擊集射的葉希向大地墜落。
在他的身後，戰線幾近潰散，柏恩的門扉向聯邦紅軍洞開。
睜眼看到的是陌生的上鋪床板，疲勞和炮彈炸響的餘波侵蝕著希·葉的靈魂。
不顧暈眩，葉希拿開蓋在身體上的軍大衣，掙扎著坐起，瞬間驚醒了趴在床邊小睡的圖曼諾娃上尉。
一頭黑髮、一雙黑眸，金髮碧眼的圖曼諾娃上尉下意識喊出了面前青年足以讓人瞠目的軍銜階級。
「上校！」
「薩沙。」
「是。」
「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上校？請問您還好嗎。」
單純的上尉似乎在擔心長官的精神狀態，心中浮現「是不是炮擊造成了腦損傷？」這樣的擔憂。
似乎是遭到炮擊的後續影響。
「對不起，上校，請問我做錯什麼了嗎？」
「坐下吧。到這個時候，就不要管什麼軍隊階級了。」
沒有意義了，時年不過20歲葉希也被趕鴨子上架似的掛上上校的階級肩章。帝國早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是！」
本能的回應，當領會到葉希話中的含義時，圖曼諾娃上尉頹然洩氣，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大眼睛裏瞬間蓄滿了淚水，楚楚可憐的模樣，怎麼也讓人沒法和叱吒戰場的王牌魔導師聯繫起來。
「這裡是？」
「是大隊備用基地，原駐地已經被聯邦軍轟炸成廢墟了。
」
「戰局如何？」
「我們撤下不久，羅澤高地就淪陷了。現在......」
「敵人已經到城外了吧。」
意料之中的答案。搖晃著的煤油燈，伴隨著炮火的律動灑下的灰塵，無時無刻不再提醒著這一點——帝國在瓦解。那個一百年來睥睨世界的卡爾諾蘭，已是落日餘暉。
帶著哭腔輕聲回應的薩沙，看來令人心疼。
「上校......我該怎麼辦啊。嗚嗚......」
輕輕撫摸著面前上尉的頭，讓她靠在肩上壓抑地哭泣。
良久。
「上尉就啟程去西線，向合眾國軍投降吧。」
身為聯邦舊民，為了躲避大清洗隨同父母遷移至帝國，而後加入帝國軍積累軍功的亞曆山德拉·圖曼諾娃，是只從姓名看來就對聯邦紅軍罪無可赦的魔女。倘若被聯邦軍俘虜，輕易就能想像出慘澹的未來。
「可是，上校...」
「好了，薩沙。我們做的已經足夠多了。這是總參謀部的許可。」
「是。上校，您呢？」
「我還要處理一些事情喔，你們就先啟程吧。其他成員已經出發了吧。也就你這個傻丫頭非要守在我這兒。」
事先與總參謀部達成的「交易」，保全倖存的友軍們，這是葉希所能做的極限了。
「不是的，上校，他們也想守在上校身邊的，是我把他們趕走的。」
生怕葉希誤會部下心意的薩沙，忙不迭地替戰友們辯解。
同生共死的戰友，情同姊妹兄弟的同僚。是葉希在這場徒勞的戰爭中最珍視的部分，是一定要保全的部分。
軍人一定要以身殉國嗎？——作為長官，葉希希望他們能在戰後享受和平，把餘生投入到重建家園的事業中，等到老年，姊妹同胞一同在海灘沐浴著日光烤肉。
他希望這樣——這就足夠了。
把世界推入無聊戰爭的政客們居然坦然地安度人生，被驅使的士兵、平民更應該享有這項權利。
安撫下薩沙，一再交代攜帶好從總參謀部取得的通行憑證，敦促她換上平民的服裝，同時把手邊的現金、食物統統打包。
半小時後，一身戎裝的葉希與鄰家女孩打扮的薩沙出現在街頭。
攔下一輛軍車，出示證件與總參授權之後予以徵用，葉希把薩沙推進了駕駛位。
「出城之後把車輛交還給城防部隊，一路往西走，向合眾國或者聯合王國軍尋求庇佑。」
「是。上校，你也一起...」
「我有自己的安排。」
打斷上尉的挽留，葉希頭也不回，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五月溫煦的陽光被硝煙無情鎮壓，空氣中彌漫著鐵與硝的味道。
迎著落日，葉希往戰爭的的樞紐行去。
「第666魔導大隊大隊長，希·葉上校請求入室。」
「進來吧。」
推門看到的，是一如既往整潔的辦公室，桌上的地圖、文冊堆積如山卻不顯淩亂。
老人似在整理著各類檔。
面前一臉頹然的頻繁老人，倘若脫去軍裝，恐怕很難讓人聯想到那位主持了羅澤高地戰役、在一夕之間就製造了幾十萬具屍體的傳奇軍人。
漢斯——平凡的名字，平凡的面容，宛如鄰居老爺爺的法比安上將，一度成為籠罩在同盟軍頭頂的雷雨雲。
身為運用百萬帝國軍人的參謀總長，有別於「斯芬克斯」這個輝煌的綽號，他真的就跟老爺爺一樣親昵。但知曉他威名的人們，會在他的威名之下匍匐。
「您老了不少啊。」
跨越階級的言辭。
「戰事嚴峻嘛。」
「還不夠嗎？您想要的體面的落敗，已經來不及了吧。」
「畢竟是那個聯邦。用血肉開道，帝國的子民也快到極限了。」
「需要我做什麼。」
「你的部下們都安排好了嗎？」
「是的。感謝您的關照，還有您熱烈的『推薦信』，讓我的部下能安全受降。」
「也要感謝你自己。持續五年的戰爭，竟然對陸戰公約秋毫無犯。」
你早就知道了吧，帝國的落敗——帶著這種調侃的意味，狐狸一般的眼眸從檔之中注視著葉希。
「下官只是恪守軍人的規範。」
「嗯。」
兩名早已預料到結果的不同世代的軍人，默契地交談著。
徒勞地戰爭不是沒有意義。至少此時，阻止聯邦軍率先攻入柏恩，將給落敗的帝國帶來莫大的政治財富，
帶著另一個世界的知識的葉希，擁有著卓越眼光的法比安上將，早早就預料到了當下。
兩人通力合作，試圖改變，但巨大的歷史勢能如泰山壓頂般將他們推到此刻。一切軍事上的努力也無法改變帝國破敗的真實。此刻，他們所能做的就只有盡可能遲緩聯邦紅軍的腳步，為祖國的明天謀求一點政治資本。
無論如何，帝國要在柏林向合眾國與聯合王國軍受降。
「到『工廠』去吧，作為交換，這是你最後的任務了。」
「好的。」
遲疑片刻，葉希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
「將軍，屬下官冒昧。請問您在戰後打算以怎樣的姿態生活呢。」
取下單片眼鏡，法比安上將眉目慈祥。他當然能聽出葉希的弦外之音。
「放心吧，我可不打算不負責任地一死了之。這一大堆爛攤子，必須得有人負起責來啊。唉，比起被那些傢伙當做傀儡，一死了之才是軍人夙願呢。我寧願隱居到湖邊，和老朋友還有你們這樣的後生喝酒烤肉......」
「將軍。」
「哈哈。人老了，竟然這麼多愁善感。」
「下官聽說老人會意外地湧現出童心。重新建設故鄉，正需要您這樣的指引者。要建立讓後世安居的樂土，沒有這樣的童心可不行啊。」
「好好好，承你吉言。」
被標榜著狡詐、黑心的法比安將軍，在帝國窮途末路之時，開懷大笑。
「請保重身體。」
「祝你武運隆昌。」
辭別法比克將軍，葉希在一名衛兵的帶領下驅車前往「工廠」。——如果可以，是怎麼也不願意踏足的地方。
「工廠」，傳聞能改變戰局的所在，據說是領先至少兩個世代的終極兵器。
因為直屬於總參謀部的關係，葉希對此有所耳聞，甚至以試驗的名目應召前往參與專案合作。
如同原子彈一樣的致命武器，與其說是希望，說是禁忌才更合適吧。
只要考慮到帝國現有的局面，就知道那傢伙的效果了吧。
倘若真的有瞬間扭轉戰局的能力，帝國又何至於此？
總而言之，是「雞肋」一樣的禁忌吧。
但就算是雞肋，也不該隨意丟棄，就為帝國發散最後的光和熱吧。
柏恩城內 柏恩兵工廠下屬「工廠」
對於面前隱蔽在軍事禁區內的重重廠房之中的建築，軍方給予的代號就只是「工廠」。
在戰爭後期建立，覺得無論是那裏都不夠安全，於是索性安置在帝都之中的禁忌所在。
在廠房門口迎接的，是一派狂人裝束的哈德博士。
「午安，葉上校。」
看著面前十分滿足外人對科學家刻板印象的哈德博士，葉希將本打算敬禮的右手伸出。
「午安，博士。」
「新式紅水銀設備的使用體驗還好嗎？」
微微低頭，感覺到脖子下懸掛的新式寶珠，葉希眼前湧起了羅澤之戰的一幕。
「承蒙關照，博士。它在昨天挽救了我的性命。」
「哈哈哈，我就知道，這是世界上最傑出的寶珠了。它對紅水銀的轉換效率高達99%，是99％喔。在其他轉換寶珠還在向80攻堅的時候，它可是有著99%的轉換率。」
「是的，博士。如果您能早些把它研發出來，帝國或許就不會到現在這個地步了。」
對於葉希話中的遺憾，哈德博士一攤手，不屑一顧。
「上校，目光要放長遠。戰爭只是一時的，但技術的發展卻是長足的，是歷史性的。而且，這種東西，全世界也沒有幾個人能妥當運用。就算集結全帝國的力量列裝，對於戰事也於事無補。」
革命性「天使」型號機是魔導技術的最高結晶，可謂是滄海遺珠的孤品。
對於少數裝備該機型投入實戰的魔導師之一的葉希而言，他深刻地體會到其中的技術代差。
要說手感，大概就跟T34打日本的豆丁戰車一樣吧。
倘若能全面列裝，帝國或許真的可以以此扭轉局面。
遺憾的是，帝國已經無力生產更多的「天使」，更致命的缺乏足夠的優秀魔導師去匹配這款要求嚴苛的誇世代武器。
「所以呢，你所謂的能逆轉局勢終極兵器在哪兒？」
「哈哈哈，上校，相信我，在那個面前，天使一號就跟玩具一樣無力。」
哈德博士瀟灑地背過身，掀起身上的實驗大褂，往廠房深處走去。
葉希看著四處皆是殘垣斷壁的四周，走進露天的廠房。
至少，隱匿工作做的不錯，沒有煩人的轟炸機持續拜訪。
破罐子破摔嗎？還是死馬當活馬醫？
這個製作了V系列武器的狂人科學家，還能給帝國一些餘裕嗎？
總參謀部大概也是抱著「試試也無妨」的心態推動這項計畫的吧。
戰爭已經進行到連慘烈、絞肉機都無法形容的殘酷地步，以至於把成打的參謀軍官派往前線沖當指戰員。
但就算到這一地步，山窮水盡的總參謀部依舊對哈德博士的提案予以回應。
畢竟，試試也無妨嘛。
讓魔導師教導隊分出一個小隊駐守，同時派遣一個排的首都防備軍，還有臨時拼湊的總參謀部觀察小隊。帝國，對哈德博士的提案做出了熱情的對應。
於是，那個恢弘的傢伙出現在葉希面前。
浸泡在粘稠的紅水銀之中，依靠特種鋼材製造的寬大鋼架站立在紅水銀蓄池之中的那個。
那個美麗絕倫，淩駕於科技、機械之上的那個。
就深埋在「工廠」的地下。
從暗門進入，走過漫長的水泥階梯，然後搭乘電梯直達祂的面前。
「鏘鏘。」
雙手伸出，一臉虔誠的哈德博士將那個擺在了葉希面前。
「歡迎來到工廠！」
雖然以試驗的名目數次目睹到相片資料，甚至幾度從暗窗中看到。
但親眼所見的震撼無以復加。
恢弘、冷峻、美麗。要說帝國能製造出這樣的奇跡，打死葉希也不會讓他相信。
要是真的具備這樣的技術能力，帝國早都把聯合王國，不，早都把亞特蘭大合眾國打下來了。
「博士，這傢伙，不會是你造出來吧？」
「不，當然不是。這是神的造物。來自天之扉裡面。」
「上校，V系列所有，還有你領子上的『天使』一號都是以祂為藍本。」
「這是奇跡之物！」
「乘上祂吧，去創造歷史！」
猶如狂信者一般的哈德博士，搭配起他那充斥著刻板印象的裝束，背靠恢弘的奇跡。
呈現在葉希面前的，猶如一幅超現實主義的油畫。
隨之嘎吱嘎吱的聲響，起降平臺上走下幾名技術人員和總參謀部派遣軍官。
打發衛兵將哈德博士架開，一名技術人員給葉希講述起面前恢弘造物的故事。
從北方佔領區深不見底的峽灣之中發掘，因為戰爭局勢的急轉直下而不計代價運回帝國領內，最後安置在「工廠」地底的那個——天使原型機。
耗費了百名以上的研究人員和魔導軍官也沒能驅動的瑰麗造物。
就在被聯軍打到城下，就要簽下城下之盟的時刻。
研究取得了突破。
在浸泡機體的高濃度紅水銀中添加最新研發的特種試劑，然後不計成本的注入紅水銀。
在時光這一催化劑的作用下，修復了其中一顆核心。
——大概就是這樣。
代號「路西法」的奇跡可以啟動了。
「本來應該交給香中校的，可惜她在沒有完成修復的啟動中壞掉了。」
恢復冷靜的哈德博士推開眾人，來到葉希面前。
「香中校？她...」
「壞掉之後一直在舊高盧領地修整，現在應該已經在享受和平了吧。」
和葉希齊名，叱吒長空的卓越魔導師。兩人提到的香中校便是首位成功驅動面前造物的「小白鼠」。也是因為香中校的隕落，帝國一度停止天使原型機的啟動計畫。
如今，這傢伙在這樣的時候被喚醒了。
「終末的路西法。」
「嗯？」
「很像，不是嗎？窮途末路的路西法，山窮水盡的帝國。這就是帝國最後的掙扎了。」
「但是，路西法也挽救不了帝國吧。他不是也在天之扉之前被女武神斬殺了嗎？」
「誰知道呢？誰在乎呢？我是科學家。我只在乎面前的這個。」、
全然不顧露出古怪神色的派遣軍官們，哈德博士大咧咧地暢所欲言。
「只要祂啟動就好，哪怕只有一分鐘。卡爾諾蘭、合眾國、聯合王國、聯邦？去他媽的，老子不在乎！」
不遠處竊竊私語的軍官們商討片刻，又經由電話與總參謀部取得授權。
然後，葉希便被獨自留在棧橋上，直面那巨大雄偉的身軀。
只有肩部以上露出，其他細節皆被紅水銀包裹。然而，就是冰山一角，也足以被稱為奇跡。
紅水銀的泉流從管道湧出，水線上漲，漸漸淹沒到葉希的軍靴、膝蓋、脖頸，然後，將他整個人吞噬，連同「路西法」一起，被淹沒無蹤。
一頂軍貓漂浮在液面，隨著汩汩湧入的紅水銀飄蕩。
融為一體的觸感。
被路西法胸前出現的漩渦吸入，攀附在堅硬的脊骨。
眼前一片紅光。
葉希感覺自己本來的身軀被溶解了，意識在某處節節攀升。
然後，巨大的虹吸效應將數十噸的紅水銀吞入機體，露出崢嶸的機體。
面甲落下，露出璀璨的白金之光。
「神啊！這是神的造物！」
這一刻，暗窗後目睹一切的哈德博士達到了幸福的巔峰，興奮的手舞足蹈。
穹頂的門扉層層打開，劇烈的魔導反應噴薄而出。
感受到衣領處連接意識的魔導寶珠，葉稀有了切實掌控的手感。
仰望藍天，那是自由！無論是聯邦軍炮火，還是迎擊的天使軍團，任誰也不能阻擋的對自由的渴求。它們可以在一片空域遮蔽天日，但自由的藍天有著大片的留白。
巨大的機體無視大地的吸引，沖向藍天。
以柏恩城為中心，無論近在咫尺的帝國魔導師、聯邦紅軍魔導師，還是相隔較遠的聯軍魔導師，皆是感受到的磅礴的紅水銀魔導反應和發自內心骨血的匍匐的屈辱！
路西法，翱翔吧！
耶穌答：人的生存並不局限於麵包。
「這樣啊......真是牽強的逃避呢。」
躺在病床上，已是彌留之際的年輕人感慨道。
在這個紛紛揚揚的人類社會，生存意外艱辛。
工業社會背景下的人們，雖不能使用鍊金術將石頭變成麵包，但給每個人足矣維持生計的麵包卻能充分供應。——至少局限於他生活的周邊。
但人們卻沒能變成匍匐的羊群，也沒能建立無拘無束的樂園，人人為我的口號終究是空頭支票。所以自己才會像被逐出族群的獨狼，孤獨地等待死亡。
聖子無法救濟自己，帶上荊棘王冠的他沒有能許以全人類幸福的額度。
就這結束了嗎？
咳咳咳...
連咳嗽都虛浮無力，纖維化的肺部已經不堪重負，氧氣面罩不再是生命的護盾，反到成了負擔。彌留之際，他卻沒有抱怨。
聽聞人在彌留之際，眼前會浮現過去生命中的影像。但他沒有。
那孤苦而短暫的一生或許值得大書特書、抱怨連連，但卻在他的意識中如流沙消失無蹤。
浮現在眼前的，是意外空洞宏大卻又逼仄的話題。
孩童會想飛向星空，征服星海。
成人卻想腳踏大地，一生奔波。
「或許，短暫也是一種幸福吧。」——他心中浮現這樣的念頭。
求生的火苗搖曳將滅。
社會，意外脆弱的結構，明明擁有著可怖的力量，卻脆弱的如同水晶杯。
自大流行時代以來，病毒這纖弱的小惡魔讓水晶杯布滿裂痕。
先是一對個城市，繼而是一個省份，再之後是一個國家，一個人種，繼而是全人類。
人們總是高歌、讚許，在苦難中的英雄。然後虛偽地為受難的同胞祈禱，邊慶幸不是自己在那裡，還要對同類的不幸反唇相譏。
明明就是同樣的人啊？
意識最後，居然是這樣天真的呢喃。
看來，人不管是老死還是病死，最後會意外的幼稚呢。
在偏僻的角落，他死了。孤獨的咽下最後一口氣。
舌頭流暢地滑進他的喉嚨。
生命的函數曲線筆直的延展開來。
前不見頭，后不見尾。
無窮無盡......
和惡魔做個交易也許意外合算呢？
歐陸曆1925年5月 卡爾諾蘭帝國柏恩城內某秘密設施
帝國要輸了。
任誰都有這種自覺。
聯邦紅軍即將攻克羅澤高地，劍指柏恩城。
羅澤高地上，萬炮齊鳴。
沐浴著炮彈雨，第666魔導大隊的眾人翱翔天際，拚死應戰。炮彈讓遼闊的天際都顯得無比逼仄。就是在這樣的逼仄中，帝國最強力的魔導部隊勾畫出令後世津津樂道的卓絕軌跡。
就在這樣的天際，時年20歲，卻掛著上校階級章的希·葉魔導上校的第666大隊為祖國徒勞地拋灑熱血。
不只是局域的兵力劣勢，是全戰線的絕境！
但這是我們的土地，我們的人民！
如果能挽救帝國，就請隨意拿走我們的血吧！
「上校！」
副官圖曼諾娃聲嘶力竭的嘶吼之後，巨大的轟鳴在葉希耳邊炸響，防禦殼連同防禦膜一同破碎剝落。
被居高臨下的一整個敵魔導中隊伏擊集射的葉希向大地墜落。
在他的身後，戰線幾近潰散，柏恩的門扉向聯邦紅軍洞開。
睜眼看到的是陌生的上鋪床板，疲勞和炮彈炸響的餘波侵蝕著希·葉的靈魂。
不顧暈眩，葉希拿開蓋在身體上的軍大衣，掙扎著坐起，瞬間驚醒了趴在床邊小睡的圖曼諾娃上尉。
一頭黑髮、一雙黑眸，金髮碧眼的圖曼諾娃上尉下意識喊出了面前青年足以讓人瞠目的軍銜階級。
「上校！」
「薩沙。」
「是。」
「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上校？請問您還好嗎。」
單純的上尉似乎在擔心長官的精神狀態，心中浮現「是不是炮擊造成了腦損傷？」這樣的擔憂。
似乎是遭到炮擊的後續影響。
「對不起，上校，請問我做錯什麼了嗎？」
「坐下吧。到這個時候，就不要管什麼軍隊階級了。」
沒有意義了，時年不過20歲葉希也被趕鴨子上架似的掛上上校的階級肩章。帝國早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是！」
本能的回應，當領會到葉希話中的含義時，圖曼諾娃上尉頹然洩氣，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大眼睛裏瞬間蓄滿了淚水，楚楚可憐的模樣，怎麼也讓人沒法和叱吒戰場的王牌魔導師聯繫起來。
「這裡是？」
「是大隊備用基地，原駐地已經被聯邦軍轟炸成廢墟了。
」
「戰局如何？」
「我們撤下不久，羅澤高地就淪陷了。現在......」
「敵人已經到城外了吧。」
意料之中的答案。搖晃著的煤油燈，伴隨著炮火的律動灑下的灰塵，無時無刻不再提醒著這一點——帝國在瓦解。那個一百年來睥睨世界的卡爾諾蘭，已是落日餘暉。
帶著哭腔輕聲回應的薩沙，看來令人心疼。
「上校......我該怎麼辦啊。嗚嗚......」
輕輕撫摸著面前上尉的頭，讓她靠在肩上壓抑地哭泣。
良久。
「上尉就啟程去西線，向合眾國軍投降吧。」
身為聯邦舊民，為了躲避大清洗隨同父母遷移至帝國，而後加入帝國軍積累軍功的亞曆山德拉·圖曼諾娃，是只從姓名看來就對聯邦紅軍罪無可赦的魔女。倘若被聯邦軍俘虜，輕易就能想像出慘澹的未來。
「可是，上校...」
「好了，薩沙。我們做的已經足夠多了。這是總參謀部的許可。」
「是。上校，您呢？」
「我還要處理一些事情喔，你們就先啟程吧。其他成員已經出發了吧。也就你這個傻丫頭非要守在我這兒。」
事先與總參謀部達成的「交易」，保全倖存的友軍們，這是葉希所能做的極限了。
「不是的，上校，他們也想守在上校身邊的，是我把他們趕走的。」
生怕葉希誤會部下心意的薩沙，忙不迭地替戰友們辯解。
同生共死的戰友，情同姊妹兄弟的同僚。是葉希在這場徒勞的戰爭中最珍視的部分，是一定要保全的部分。
軍人一定要以身殉國嗎？——作為長官，葉希希望他們能在戰後享受和平，把餘生投入到重建家園的事業中，等到老年，姊妹同胞一同在海灘沐浴著日光烤肉。
他希望這樣——這就足夠了。
把世界推入無聊戰爭的政客們居然坦然地安度人生，被驅使的士兵、平民更應該享有這項權利。
安撫下薩沙，一再交代攜帶好從總參謀部取得的通行憑證，敦促她換上平民的服裝，同時把手邊的現金、食物統統打包。
半小時後，一身戎裝的葉希與鄰家女孩打扮的薩沙出現在街頭。
攔下一輛軍車，出示證件與總參授權之後予以徵用，葉希把薩沙推進了駕駛位。
「出城之後把車輛交還給城防部隊，一路往西走，向合眾國或者聯合王國軍尋求庇佑。」
「是。上校，你也一起...」
「我有自己的安排。」
打斷上尉的挽留，葉希頭也不回，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五月溫煦的陽光被硝煙無情鎮壓，空氣中彌漫著鐵與硝的味道。
迎著落日，葉希往戰爭的的樞紐行去。
「第666魔導大隊大隊長，希·葉上校請求入室。」
「進來吧。」
推門看到的，是一如既往整潔的辦公室，桌上的地圖、文冊堆積如山卻不顯淩亂。
老人似在整理著各類檔。
面前一臉頹然的頻繁老人，倘若脫去軍裝，恐怕很難讓人聯想到那位主持了羅澤高地戰役、在一夕之間就製造了幾十萬具屍體的傳奇軍人。
漢斯——平凡的名字，平凡的面容，宛如鄰居老爺爺的法比安上將，一度成為籠罩在同盟軍頭頂的雷雨雲。
身為運用百萬帝國軍人的參謀總長，有別於「斯芬克斯」這個輝煌的綽號，他真的就跟老爺爺一樣親昵。但知曉他威名的人們，會在他的威名之下匍匐。
「您老了不少啊。」
跨越階級的言辭。
「戰事嚴峻嘛。」
「還不夠嗎？您想要的體面的落敗，已經來不及了吧。」
「畢竟是那個聯邦。用血肉開道，帝國的子民也快到極限了。」
「需要我做什麼。」
「你的部下們都安排好了嗎？」
「是的。感謝您的關照，還有您熱烈的『推薦信』，讓我的部下能安全受降。」
「也要感謝你自己。持續五年的戰爭，竟然對陸戰公約秋毫無犯。」
你早就知道了吧，帝國的落敗——帶著這種調侃的意味，狐狸一般的眼眸從檔之中注視著葉希。
「下官只是恪守軍人的規範。」
「嗯。」
兩名早已預料到結果的不同世代的軍人，默契地交談著。
徒勞地戰爭不是沒有意義。至少此時，阻止聯邦軍率先攻入柏恩，將給落敗的帝國帶來莫大的政治財富，
帶著另一個世界的知識的葉希，擁有著卓越眼光的法比安上將，早早就預料到了當下。
兩人通力合作，試圖改變，但巨大的歷史勢能如泰山壓頂般將他們推到此刻。一切軍事上的努力也無法改變帝國破敗的真實。此刻，他們所能做的就只有盡可能遲緩聯邦紅軍的腳步，為祖國的明天謀求一點政治資本。
無論如何，帝國要在柏林向合眾國與聯合王國軍受降。
「到『工廠』去吧，作為交換，這是你最後的任務了。」
「好的。」
遲疑片刻，葉希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
「將軍，屬下官冒昧。請問您在戰後打算以怎樣的姿態生活呢。」
取下單片眼鏡，法比安上將眉目慈祥。他當然能聽出葉希的弦外之音。
「放心吧，我可不打算不負責任地一死了之。這一大堆爛攤子，必須得有人負起責來啊。唉，比起被那些傢伙當做傀儡，一死了之才是軍人夙願呢。我寧願隱居到湖邊，和老朋友還有你們這樣的後生喝酒烤肉......」
「將軍。」
「哈哈。人老了，竟然這麼多愁善感。」
「下官聽說老人會意外地湧現出童心。重新建設故鄉，正需要您這樣的指引者。要建立讓後世安居的樂土，沒有這樣的童心可不行啊。」
「好好好，承你吉言。」
被標榜著狡詐、黑心的法比安將軍，在帝國窮途末路之時，開懷大笑。
「請保重身體。」
「祝你武運隆昌。」
辭別法比克將軍，葉希在一名衛兵的帶領下驅車前往「工廠」。——如果可以，是怎麼也不願意踏足的地方。
「工廠」，傳聞能改變戰局的所在，據說是領先至少兩個世代的終極兵器。
因為直屬於總參謀部的關係，葉希對此有所耳聞，甚至以試驗的名目應召前往參與專案合作。
如同原子彈一樣的致命武器，與其說是希望，說是禁忌才更合適吧。
只要考慮到帝國現有的局面，就知道那傢伙的效果了吧。
倘若真的有瞬間扭轉戰局的能力，帝國又何至於此？
總而言之，是「雞肋」一樣的禁忌吧。
但就算是雞肋，也不該隨意丟棄，就為帝國發散最後的光和熱吧。
柏恩城內 柏恩兵工廠下屬「工廠」
對於面前隱蔽在軍事禁區內的重重廠房之中的建築，軍方給予的代號就只是「工廠」。
在戰爭後期建立，覺得無論是那裏都不夠安全，於是索性安置在帝都之中的禁忌所在。
在廠房門口迎接的，是一派狂人裝束的哈德博士。
「午安，葉上校。」
看著面前十分滿足外人對科學家刻板印象的哈德博士，葉希將本打算敬禮的右手伸出。
「午安，博士。」
「新式紅水銀設備的使用體驗還好嗎？」
微微低頭，感覺到脖子下懸掛的新式寶珠，葉希眼前湧起了羅澤之戰的一幕。
「承蒙關照，博士。它在昨天挽救了我的性命。」
「哈哈哈，我就知道，這是世界上最傑出的寶珠了。它對紅水銀的轉換效率高達99%，是99％喔。在其他轉換寶珠還在向80攻堅的時候，它可是有著99%的轉換率。」
「是的，博士。如果您能早些把它研發出來，帝國或許就不會到現在這個地步了。」
對於葉希話中的遺憾，哈德博士一攤手，不屑一顧。
「上校，目光要放長遠。戰爭只是一時的，但技術的發展卻是長足的，是歷史性的。而且，這種東西，全世界也沒有幾個人能妥當運用。就算集結全帝國的力量列裝，對於戰事也於事無補。」
革命性「天使」型號機是魔導技術的最高結晶，可謂是滄海遺珠的孤品。
對於少數裝備該機型投入實戰的魔導師之一的葉希而言，他深刻地體會到其中的技術代差。
要說手感，大概就跟T34打日本的豆丁戰車一樣吧。
倘若能全面列裝，帝國或許真的可以以此扭轉局面。
遺憾的是，帝國已經無力生產更多的「天使」，更致命的缺乏足夠的優秀魔導師去匹配這款要求嚴苛的誇世代武器。
「所以呢，你所謂的能逆轉局勢終極兵器在哪兒？」
「哈哈哈，上校，相信我，在那個面前，天使一號就跟玩具一樣無力。」
哈德博士瀟灑地背過身，掀起身上的實驗大褂，往廠房深處走去。
葉希看著四處皆是殘垣斷壁的四周，走進露天的廠房。
至少，隱匿工作做的不錯，沒有煩人的轟炸機持續拜訪。
破罐子破摔嗎？還是死馬當活馬醫？
這個製作了V系列武器的狂人科學家，還能給帝國一些餘裕嗎？
總參謀部大概也是抱著「試試也無妨」的心態推動這項計畫的吧。
戰爭已經進行到連慘烈、絞肉機都無法形容的殘酷地步，以至於把成打的參謀軍官派往前線沖當指戰員。
但就算到這一地步，山窮水盡的總參謀部依舊對哈德博士的提案予以回應。
畢竟，試試也無妨嘛。
讓魔導師教導隊分出一個小隊駐守，同時派遣一個排的首都防備軍，還有臨時拼湊的總參謀部觀察小隊。帝國，對哈德博士的提案做出了熱情的對應。
於是，那個恢弘的傢伙出現在葉希面前。
浸泡在粘稠的紅水銀之中，依靠特種鋼材製造的寬大鋼架站立在紅水銀蓄池之中的那個。
那個美麗絕倫，淩駕於科技、機械之上的那個。
就深埋在「工廠」的地下。
從暗門進入，走過漫長的水泥階梯，然後搭乘電梯直達祂的面前。
「鏘鏘。」
雙手伸出，一臉虔誠的哈德博士將那個擺在了葉希面前。
「歡迎來到工廠！」
雖然以試驗的名目數次目睹到相片資料，甚至幾度從暗窗中看到。
但親眼所見的震撼無以復加。
恢弘、冷峻、美麗。要說帝國能製造出這樣的奇跡，打死葉希也不會讓他相信。
要是真的具備這樣的技術能力，帝國早都把聯合王國，不，早都把亞特蘭大合眾國打下來了。
「博士，這傢伙，不會是你造出來吧？」
「不，當然不是。這是神的造物。來自天之扉裡面。」
「上校，V系列所有，還有你領子上的『天使』一號都是以祂為藍本。」
「這是奇跡之物！」
「乘上祂吧，去創造歷史！」
猶如狂信者一般的哈德博士，搭配起他那充斥著刻板印象的裝束，背靠恢弘的奇跡。
呈現在葉希面前的，猶如一幅超現實主義的油畫。
隨之嘎吱嘎吱的聲響，起降平臺上走下幾名技術人員和總參謀部派遣軍官。
打發衛兵將哈德博士架開，一名技術人員給葉希講述起面前恢弘造物的故事。
從北方佔領區深不見底的峽灣之中發掘，因為戰爭局勢的急轉直下而不計代價運回帝國領內，最後安置在「工廠」地底的那個——天使原型機。
耗費了百名以上的研究人員和魔導軍官也沒能驅動的瑰麗造物。
就在被聯軍打到城下，就要簽下城下之盟的時刻。
研究取得了突破。
在浸泡機體的高濃度紅水銀中添加最新研發的特種試劑，然後不計成本的注入紅水銀。
在時光這一催化劑的作用下，修復了其中一顆核心。
——大概就是這樣。
代號「路西法」的奇跡可以啟動了。
「本來應該交給香中校的，可惜她在沒有完成修復的啟動中壞掉了。」
恢復冷靜的哈德博士推開眾人，來到葉希面前。
「香中校？她...」
「壞掉之後一直在舊高盧領地修整，現在應該已經在享受和平了吧。」
和葉希齊名，叱吒長空的卓越魔導師。兩人提到的香中校便是首位成功驅動面前造物的「小白鼠」。也是因為香中校的隕落，帝國一度停止天使原型機的啟動計畫。
如今，這傢伙在這樣的時候被喚醒了。
「終末的路西法。」
「嗯？」
「很像，不是嗎？窮途末路的路西法，山窮水盡的帝國。這就是帝國最後的掙扎了。」
「但是，路西法也挽救不了帝國吧。他不是也在天之扉之前被女武神斬殺了嗎？」
「誰知道呢？誰在乎呢？我是科學家。我只在乎面前的這個。」、
全然不顧露出古怪神色的派遣軍官們，哈德博士大咧咧地暢所欲言。
「只要祂啟動就好，哪怕只有一分鐘。卡爾諾蘭、合眾國、聯合王國、聯邦？去他媽的，老子不在乎！」
不遠處竊竊私語的軍官們商討片刻，又經由電話與總參謀部取得授權。
然後，葉希便被獨自留在棧橋上，直面那巨大雄偉的身軀。
只有肩部以上露出，其他細節皆被紅水銀包裹。然而，就是冰山一角，也足以被稱為奇跡。
紅水銀的泉流從管道湧出，水線上漲，漸漸淹沒到葉希的軍靴、膝蓋、脖頸，然後，將他整個人吞噬，連同「路西法」一起，被淹沒無蹤。
一頂軍貓漂浮在液面，隨著汩汩湧入的紅水銀飄蕩。
融為一體的觸感。
被路西法胸前出現的漩渦吸入，攀附在堅硬的脊骨。
眼前一片紅光。
葉希感覺自己本來的身軀被溶解了，意識在某處節節攀升。
然後，巨大的虹吸效應將數十噸的紅水銀吞入機體，露出崢嶸的機體。
面甲落下，露出璀璨的白金之光。
「神啊！這是神的造物！」
這一刻，暗窗後目睹一切的哈德博士達到了幸福的巔峰，興奮的手舞足蹈。
穹頂的門扉層層打開，劇烈的魔導反應噴薄而出。
感受到衣領處連接意識的魔導寶珠，葉稀有了切實掌控的手感。
仰望藍天，那是自由！無論是聯邦軍炮火，還是迎擊的天使軍團，任誰也不能阻擋的對自由的渴求。它們可以在一片空域遮蔽天日，但自由的藍天有著大片的留白。
巨大的機體無視大地的吸引，沖向藍天。
以柏恩城為中心，無論近在咫尺的帝國魔導師、聯邦紅軍魔導師，還是相隔較遠的聯軍魔導師，皆是感受到的磅礴的紅水銀魔導反應和發自內心骨血的匍匐的屈辱！
路西法，翱翔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