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事件開始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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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1-27
佛經的聲音在一大清早就吵醒了洪廷尉,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清晨六點整,對忙到半夜一點才睡覺的洪廷尉來說真的有點早,但是這已經是日常,雖然已經是每天都會發生的例行公事,但是最近壓力很大的洪廷尉根本受不了這樣吵雜到沒有辦法睡覺的環境,一股怒火從他的胸口燒起。
他立刻下床然後走出門,接著走下樓按了五樓的電鈴,這是他的房東家,佛經的聲音也是從這裡傳出來的。
「誰啊?」
房東太太走了出來,然後一見到是洪廷尉,立刻沒有擺出什麼好臉色。
「你有什麼問題嗎,一大早就跑來按別人家的門鈴,有沒有教養啊?」
被吵起床又加上被這樣子說沒家教,洪廷尉很想要立刻回嘴罵回去,但是無奈對方是房東太太,所以他也只能盡可能的壓制住怒火,試著用自己最平靜的口吻來說話,嘗試跟對方溝通。
「房東太太不好意思,可以麻煩把佛經放小聲一點嗎?吵到我睡覺了。」
「蛤?什麼?」
不知道是因為佛經太大聲導致房東太太沒聽見還是因為重聽,又或是裝作沒聽見,房東太太這樣回應,這讓洪廷尉只能試著用更大聲的音量說話。
「房東太太不好意思!可以麻煩把佛經放小聲一點嗎?吵到我睡覺了!」
「你當我耳聾嗎,我有聽到!只是這關我什麼事啊?年輕人總是玩到這麼晚才睡,應該要早睡早起才對啊!憑什麼這麼晚起床還要人家配合你們?」
這理由已經聽過數次,而且每次只要有鄰居反映他們都會這樣回覆,雖然有幾次有警察來到現場規勸,但是只要一看見樓下有警車,房東就會立刻把聲音調小聲,甚至還拿出專門的分貝機來現場測量分貝數給警察看,恰好是在噪音管制法所規範的邊緣,也因此警察根本拿他們沒有辦法,每次過來只能夠柔性規勸後離開,等到警察離開後房東夫妻又把佛經轉大聲,吵到整條巷子幾乎沒辦法睡覺,到後面鄰居們也開始習慣,甚至紛紛裝起氣密窗來隔絕這大清早擾人的佛經聲。
鄰居可以裝氣密窗,但是洪廷尉不能,因為房東夫妻堅決拒絕洪廷尉對他們的房子做任何改裝,甚至是洪廷尉要自掏腰包也堅決不同意,說這樣會影響到他們的房價,宏廷尉的房間是頂樓加蓋以及佛堂就在他房間的正下方,所以洪廷尉可以聽到的聲音變得更大聲,佛經甚至還會在他的房間內迴盪。
「不是,一般人不會這麼早起床……」
「一般人,你的意思是我們不是一般人嗎?你是誰啊,為什麼可以這樣說我們不正常!」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要不然你是什麼意思啊?什麼叫做一般人?」
「就是現在還要上班的人……」
「你們命不好、不努力所以才要上班,這關我們什麼事啊!你們自己不努力就要摸摸鼻子,不要都怪到別人身上!」
「我不是這個意思,但是希望房東太太可以把聲音關小一點,可以讓人好好休息……」
「就叫你早睡早起,自己生作息不正常,不要要求別人跟你們一樣!」
「那有什麼原因需要放到這麼大聲嗎……」
「不放大聲一點,神明怎麼可能聽得見!」
洪廷尉雖然很想吐槽這句話,他不認為神明跟兩個老人家一樣重聽,但是如果這句話真的說出來,事情恐怕會一發不可收拾。
「怎麼了、怎麼了啦!」
房東因為聽到外面房東太太的咆哮也從屋內走出來看,一看見是洪廷尉,馬上沒有擺什麼好臉色。
「少年仔,是有什麼問題是不是?現在是要喬嗎?」
「不是,只是希望佛經的聲音可以小聲一點……」
「我在我家放佛經關你屁事啊?少年仔,你是不是忘記我是你的房東?你可以這樣對我跟我太太這麼不客氣嗎?」
洪廷尉不認為自己到現在有什麼不客氣的地方,雖然滿肚子怨火但是到現在還是強忍著不讓它爆發,這已經是洪廷尉最大的讓步,他認為就算用退到最底也不為過,但是房東夫妻卻還這樣咄咄逼人,他的腦袋中思考著難怪這世上會有這麼多房客殺房東的事情發生。
「我房子已經租很便宜給你了,警告你不要要求太多,要不然我隨時都可以把你趕出去信不信?」
一個月一萬兩千元的頂樓加蓋,老實說價格有點高,若不是這個地點離他上班的地點很近而且還可以養貓跟開伙節省伙食費,要不然他一點也不想住在不可理喻的房東的房子裡,據洪廷尉所知,這間房間租屋的房客都租不久,三個月已經是極限,但是為了生活,洪廷尉不斷的在刷新這個紀錄,到現在已經在這裡住了半年有,是這間套房有史以來租這裡租最久的房客。
「我告訴你啦,你就算不租也一堆人搶著租你那間房間,便宜而且使用坪數又大,台北市你哪裡找這麼好的地方?我們老人家要拜拜,就不能夠尊重一下我們的信仰嗎?少在那邊五四三,沒事就別來打擾我們!」
「生活作息不正常不要都強迫人家跟你一樣啦!房東太太是為了你好,不要在那邊辜負別人的好意,要檢討別人前先檢討一下自己啦,年輕人不要這麼不懂反省,你這樣一輩子都不會成功,只能一輩子租房子當窮人啦!」
房東太太噴完後,用力的關上家門,砰的一聲,洪廷尉甚至感覺的到那股衝擊波往他的臉上撲去。
「沒碰過這麼惡質的少年仔啦,真的是混帳加三級!」
雖然門已經關上了,但是房東的咒罵聲依然可以清楚地聽見。
「好啦,別氣了別氣了,小心血壓又升高,不要為那種沒有家教的垃圾囝仔給搞壞身體啦!」
「我晚一點就貼招租的廣告,馬上把他給趕出去,叫他去睡馬路邊!長這麼大沒有看過這樣子的垃圾囝仔!」
「這種房客最好把他趕出去,真的是太惡劣了!」
「如果不是同情他一個少年仔在台北打拚有夠可憐,才不會把房子租給他!林娘勒,真的是爛人一個!」
說不難過絕對是騙人的。
從社會常識又或是從周遭鄰居常態的評價來思考,洪廷尉不認為自己有任何錯誤,但是他卻被如此的羞辱,只因為對方狡猾而且有錢,外加自己是和對方承租房子,這變成自己面對對方的各種羞辱與不合理的對待都僅能夠忍讓、沒有辦法反擊,雖然恨到想要衝進去把他們夫婦倆都宰了,但是洪廷尉知道自己下不了手也礙於法律的問題沒有辦法下手,所以只能這樣忍耐著。
看著紅色的鐵門,洪廷尉的呼吸變的沉重,腦袋不知道是因為怒火還是因為沒有睡飽的關係,他感覺到自己的腦袋有點暈,但是因為知道自己繼續站在這裡也做不了什麼,只能夠摸摸鼻子轉身回到樓上的房間、躺回床上試圖再睡一下,但是不管事換哪個姿勢,佛經都像是魔音穿腦一樣揮之不去,甚至整個人縮到棉被內也沒有用,好不容易熬到了七點半,佛經終於停了,洪廷尉也在溫暖的被窩中漸漸失去意識。
***
上午八點半。
研究員們三三兩兩的走進實驗室內,長期下來的疲勞全部寫在他們的臉上,但是在這一波流行病的威脅下,他們知道他們沒有辦法休息,也只能夠轉換心態,就當成是把過去的悠哉的工作所欠下的時間全部都放到現在來一起清算,等到這波一忙完,就可以回到過去那正常的悠閒生活。
張善生就是這些研究員的其中之一,主要擅長的領域是病毒基因工程,也因此針對這一次的大流行病中他也被選上參與疫苗的開發工作。
這一次的工作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簡單,雖然檯面上各國都為了對抗這場大流行病不遺餘力,用最快的速度開發疫苗並且推廣,為了對抗這場瘟疫而團結,但是在檯面下的事實卻是各國正在利用開發疫苗的機會來獲得龐大的利益,同時也是在展現國家的生技實力給全世界,說白了一點就是一場生物科技的競爭。
簡單的說,若是能夠用最快的速度開發最有效的疫苗,那就能夠透過基因工程將其反轉,將東西改造成最致命的武器,這疫苗的競爭不僅是為了人類的福祉而發展,同時也是為了戰爭在做準備。
當然,可能會有人提到國際法上有禁止使用生化武器,但是說穿了,只要有其中一個列強國家不願意遵守,那麼所謂的條約就只是大家簽名簽開心的廢紙,歷史上已經有這樣的先例存在,例如第一次世界大戰後所成立的國際聯盟就是最好的例子,日本、德國與義大利,這三個軸心國主要成員雖然加入了國際聯盟,但是又擅自撕毀條約引爆第二次世界大戰,同理的,雖然現在禁止使用生化武器,但是只要有哪一個國家擅自撕毀相關的條約,那麼條約根本沒有任何用處。
從這個觀點思考下來,這也間接引導出「這一次的病毒實際上也是生化武器的一種」的結論,因為從病毒的傳播速度、變種速度來說都實在太過快速,歷史上並未有這種變種速度快且在短短的時間內就造成全球大流行的病毒,當然,由於時空背景不同的關係所以很難去針對歷史上有名的傳染病去做比較,但是在現代公衛設施與相關技術發達的年代,能夠出現這樣的奇特病毒,若不是上天有意減少人類的數量,那剩下最合理的推斷就是生化武器。
當然,這種話說出去,活在和平時代的人們當然不會相信,只會把這樣的想法和言論當成笑話看待。
不過,不管是背後有怎樣的陰謀,張善生要做好的事情就只有開發疫苗,加上因為身分的緣故,即使有一些想法也絕對不能夠在公開的平台發表,否則只會惹禍上身。
「開始注射改良型瑞皋疫苗,試作型第七劑,注射於小白鼠856號。」
在張善生協助架設好攝影機後,另一名研究員王家甯這麼說道,接著開始替手中的小白鼠注射目前最新開發出來的國產疫苗試作型。
瑞皋疫苗堪稱國產的驕傲,雖然品牌上比不過目前世界主流的BC、AMT、美恩納,但是整體來說在這疫情嚴重的環境下,光是能夠達到70%就已經足夠,而且未來若是再多追打幾劑的話,防護力可以達到趨近於百分之百。
只是,目前已經開始讓民眾施打的瑞皋疫苗是在政府的施壓下緊急趕工出來的成品,張善生也不清楚究竟是基於什麼原因,政府不斷的施加壓力希望瑞皋疫苗能夠盡快上市,也因此在尚未改良完成的狀況下,瑞皋疫苗只能夠緊急讓民眾開始施打,這也造就了這些研究員為了能夠讓疫苗更加有效,開始在現有的架構下開始進行疫苗的改良工作。
但是改良的過程並不怎麼順利,不管怎樣針對疫苗內部的組成做調整或改良,新作出來的成品若不是打了之後小白鼠立刻暴斃就是出現癲癇的症狀,甚至在第六劑的時候還發生過小白鼠在施打疫苗後出現狂暴化的症狀,攻擊性極強並且試著逃出玻璃箱,最後居然一頭撞死在玻璃窗上的事情發生,反而是現在已經提供民眾施打的瑞皋疫苗是最穩定的版本。
那時候因為時間不夠而沒有完成完整的人體實驗流程的瑞皋疫苗若是也出現這樣的狀況,那肯定會造成社會一團亂,幸好目前提交的版本沒有出什麼亂子,而且相對性來說也比其他大廠牌還要穩定,每每想到這一點張善生都會有種鬆一口氣的感覺。
「目前時間已經經過十五分鐘,目前沒有異常。」
隨著王家甯這樣說道,剩下的研究員眼睛隨之一亮,立刻圍了過來觀察小白鼠的狀況,小白鼠如同以往在玻璃箱內活動,沒有出現任何暴躁或是癲癇的前兆,更不用說一副活力滿滿的狀態根本不用擔心下一秒會突然暴斃,一群人就這樣盯著小白鼠又持續了十五分鐘,研究員們的臉上逐漸出現久違的笑容。
「目前時間已經過三十分鐘,目前一樣沒有異常。」
「成功了嗎?」
旁邊一個資歷尚淺的研究員說道,張善生搖了搖頭。
「也有可能是無效,家甯,能先抽一點血液樣本讓我看一下嗎?」
王家甯點了點頭,然後拿了針筒,兩隻手伸進玻璃箱內要替小白鼠抽血,突然被這樣一紮了一針,小白鼠發出淒厲的尖叫,加上王家甯一時間沒有抓好,小白鼠就這樣咬了王家甯一口,而且傷口很深,直接見血的程度,王家甯立刻把手抽了出來,旁邊有人立刻遞上醫藥箱,所幸血液樣本已經抽到,王家甯不用再次把手伸進去遭受皮肉之苦。
在拿到血液樣本之後,張善生開始進行研究,就在完成流程之後把樣本拿到顯微鏡下,看到的瞬間,他忍不住的皺起眉頭。
「這是怎麼一回事……」
就在同時間,研究員們發出喊聲,張善生抬頭一看,發現研究員們正在玻璃窗旁邊對小白鼠指指點點的,張善生也立刻湊上前去看,發現小白鼠躺在玻璃窗內一動也不動的,看起來已經死亡。
「居然還是失敗了……」
剛才的年輕研究員發出嘆息,張善生皺起眉頭,因為這狀況並不合理,若是疫苗有致死性,那麼小白鼠不會這樣多活動了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因為體型較小,所以真的有死亡的可能性,那麼不會拖到這麼久。
就在王家甯準備要處理小白鼠的屍體時,小白鼠的四肢突然開始抽搐,這讓研究員們再次紛紛發出驚嘆,因為這樣的狀況是他們第一次看見,並且開始推測為何會有這樣的狀況發生,接著小白鼠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然後發出難聽的尖叫,並且開始朝著王家向衝撞玻璃櫃。
玻璃櫃發出咚、咚、咚的聲響,小白鼠就像是感覺不到痛覺一樣的不斷撞擊,甚至到頭破血流了還不停止,一直到腦殼撞到開花為止才躺下,這狂暴的狀態遠比先前的還要更加嚴重、血腥,幾個研究員更因為受不了立刻抱起垃圾桶嘔吐。
先是正常,接著倒下,然後抽搐,最後狂暴至死,過去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狀況發生,所有的研究員全部愣住了,完全不知道該怎樣解釋這樣的結果。
張善生也想不透,為什麼疫苗會產生這樣的結果,唯一想得到的就是病毒本體可能有怎樣的機制才誘發這樣的過程,畢竟疫苗本身就是從病毒改良過來的弱化病毒,那麼若是病毒的基因序有問題加上改造的過程中不小心觸發了病毒的某種機制,那麼就會出現這樣特殊的結果。
張善生立刻走回自己的位置上看剛剛的血液樣本──
在方才,張善生發現疫苗正在努力的併吞紅血球,原本以為是這款試作品所產生的特殊狀況,但是正常的疫苗並不會這樣子併吞掉紅血球,而且在併吞之後迅速的發生分裂並且轉變為紅色,看起來就像是兩者融合在一起一樣,但是正常的紅血球並不會進行細胞分裂,但是在融合之後卻有這樣的狀況發生,此刻張善生再看,發現所有正常的紅血球都已經消失,全部都是與紅血球融合的疫苗。
「不對,這不是疫苗……」
張善生在看完結果後立刻意識到這一點,疫苗的用途是用於預防,但是這結果看起來更應該用「侵略」來形容,他們製作的「疫苗」取代了原本的紅血球,讓自己成為了紅血球,而且從活動力以及分裂的速度來看,即使紅血球已經全部被消失殆盡也依然沒有停止活動,簡單說就是這個血液樣本是「活著的狀態」。
這不合理,眼前的結果完全顛覆了張善生以往對病毒和疫苗的認知,他相信這絕對是全新的東西,甚至可以說是生物工程的跨世代發現,若是善加運用,肯定能夠發展出更多的用途。
雖然沒有成功研發出新種的疫苗,但是他們研發了更加不得了的東西。
張善生立刻站起來想要告知其他同事這個好消息,但是就在站起來的瞬間,他發現王家甯從椅子上倒了下去,一聲倒地的巨響,所有人立刻停下手上的動作,不約而同地往王家甯的方向看去,下一秒,所有人手忙腳亂的上前要幫忙,不過就在他們站到她身邊的瞬間,王家甯的四肢不正常的抽動起來,甚至還以不符合人體工學的方式弓起身體,骨頭發出啪啪的響聲。
「快點把人壓住!」
為了避免她這動作傷害到她的肌肉、骨頭和內臟,張善生立刻喊道,幾個大男人手忙腳亂的幫忙把人壓制住,但是王家甯的力氣卻比他們所想的還要大,雖然四個大男人一起把人壓著,但是卻也只是勉強能夠壓住的狀態。
「你,快點打電話給醫務室,請他們派人來!」
張善生立刻向一旁愣住的女生喊道,情況甚至緊急到他完全忘記對方叫什麼名字,被張善生這樣一叫,女生才回過神來,立刻拿起電話開始撥打內線,同時間張善生也站起身來從旁邊拿了針筒,然後從王家甯的身上抽了一管血。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組長,你要做什麼,快壓不住了!」
「幫忙壓一下,我想看一個東西!」
張善生吼道,被吼的那個年輕人一臉不明所以,所以也只能乖乖的聽話照做。
現在顧不得標準的分析程序,張善生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立刻滴了一滴血到玻片上,接著放到顯微鏡之下──
全部都是融合紅血球的疫苗。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張善生瞪大了雙眼,完全不了解眼前所看見的應該如何解釋,剛剛王家甯就只是被小白鼠咬了一口而已,光是那一口就讓轉疫苗進到了王家甯的體內,很明顯的這疫苗在注射進小白鼠的體內之後就瞬間變成能夠透過體液來轉移到其他的生物體內,王家甯的狀況就是小白鼠口腔內的口水中含有疫苗的成分,那一口就讓這特殊的疫苗進行轉移。
這已經不能夠稱之為疫苗了,是病毒,而且是以現在造成大流行的病毒為基礎進化的新型病毒,和現有的病毒依樣能夠透過唾液傳染,但是傳染力遠比原始的病毒更加強大,只要少許的唾液就能夠將這病毒進行轉移。
「不對,這樣不對!」
就算傳染力再怎樣強大,病毒要這樣完全佔據人體甚至取代原本的紅血球理論上需要一段時間才有可能做到,也就是所謂的「潛伏期」,就連病毒的原型都需要一段時間的潛伏期才能夠達到致病量,但是從王家甯被咬到現在發病才一小時不到,此刻的血液樣本所呈現的狀態卻和小白鼠完全感染的狀態一模一樣,不管怎樣思考,這速度快得嚇人,根本就是一咬到就發病。
不過,張善生很快就觀察到了。
所謂的疫苗簡單來說就是將弱化的病毒送到人體內,刺激免疫系統達到免疫的作用,不管是怎樣的疫苗,最基本就是要利用現有的病毒進行改造,然後用不同的方式讓身體內的免疫系統能夠記得病毒的型態,最後存在於生物體內與生物體共存,此刻他們的意外製造出來的病毒正利用疫苗這樣的特性,除了透過免疫系統快速流竄全身並且快速的併吞紅血球,還針對現有的疫苗抗體進行改造,透過複製轉移的方式將疫苗抗體改造成跟自己一模一樣的存在,張善生推測這就是王家甯發病的速度會比小白鼠快的原因,實驗室的研究員本身因為工作性質的因素而有強制施打疫苗,此刻他們所製造出來的東西就透過改造了本身存在於體內的疫苗,以驚人的速度增加數量。
簡單的說,現有的疫苗反而會加強這病毒的傳播效力。
「家甯、家甯,妳沒事了嗎?」
其中一個同事的喊聲讓張善生抬起了頭,他看見王家甯正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體,然後扭了扭脖子,張善生見狀立刻站起來要叫人退開,但是已經來不及,王家甯立刻撲到叫她的同事身上,一口精準的咬下脖子上的皮肉,頸動脈就這樣被咬開,溫熱的鮮血如同噴泉一般瞬間噴了出來,也噴的張善生臉上都是。
「王家甯,妳在幹嘛!」
另一個同事見狀立刻上前去試圖把人架開,但是王家甯立刻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在同事伸出手的那一瞬間狠狠地往對方的虎口咬了下去,一個瞬間,實驗室內鮮血四處噴濺,空氣中瀰漫的血腥味。
「救、救我……主任……救我……」
被咬了脖子的同事死命的傷口,他感覺身體越來越冷、越來越冷,他一手按住傷口嘗試減少鮮血的流失,一手伸往張善生的方向想要求救,但是張善生看著眼前的一幕便傻住了,因為眼前的狀況和他所看過的知名影集簡直一模一樣──
陰屍路。
「我們,到底製造出什麼東西……」
張善生忍不住的呢喃。
看著向自己求救的研究員放下了手,不再發出求救的聲音也不再試著掙扎,張善生知道他已經死了,那樣大量的失血不管是誰都肯定會沒救,原本是這麼認為的,但是在看見那名研究員的四肢開始抽搐,然後身體用跟剛剛王家甯一樣的方式不自然的弓起,張善生知道對方等等一定會跟王家甯一樣變異,但是張善生卻針對眼前的一切無能為力。
他看著眼前變異的過程,同時間除了自己的心跳聲之外就再也聽不見其他的聲音,噗通噗通噗通,心臟快速的撞擊自己的胸口,此時他的眼角餘光瞥見桌上的照片,那是他和太太與兒子的全家福,張善生知道自己不快點逃離這裡不行,他大力的嚥了口口水想要開始逃跑,但是他的四肢卻抖的不聽使喚,好不容易才能夠出力,張善生嘗試性的挪動腳步,跨出小小的一步,確定可以站穩之後他開始思考要怎樣逃出去。
他必須逃出去才可以。
他的家人正在家裡等著他,所以他必須逃出去才可以。
其他還活著的研究員似乎都還沒有注意到狀況到底有多糟糕,甚至還在嘗試壓制王家甯與救助被咬傷的研究員,他知道這是一個逃走的好機會,只要讓其他研究員成為誘餌,然後往旁邊不到十公尺的門衝就可以,他透過自己的呼吸數著節拍,終於,他抓到最好的時機然後開始往門口狂奔──
***
上午十點半。
洪廷尉匆匆忙忙地闖進辦公室,原本只是想要小小的補一下眠,但是沒有想到這一閉眼,再次醒來的時候就是十點,再加上手機有數通來自主管的未接來電,他知道事態肯定比他想像的還要嚴重,他連盥洗都來不及,迅速的換好衣服後立刻趕出門,到達公司的時間也非常不湊巧,早會剛好結束,他闖進辦公室的聲音讓辦公室內所有的目光瞬間挪到他的身上。
「非、非常抱歉,我遲到了……」
他小聲的說道,但是因為辦公室內太過安靜,所以他的聲音還是傳到辦公室的每一個角落,這瞬間時間彷彿被靜止一般,誰都不敢動一下。
「沒事沒事,人總是會有累的時候,辛苦了。」
主持會議的經理打破這一陣寧靜,所有人才開始繼續做起自己的事情,洪廷尉立刻低著頭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因為這狀況實在是尷尬得讓人想要找一個洞鑽下去。
「你還好嗎?」
旁邊的同事立刻拍了拍他的肩膀,是一個對他還不錯的前輩,沈儒謙。
「應該還算可以吧……」
「你……自己保重一點,等等如果被叫過去,不管被怎樣說,都不要講話,叫你回答的時候你只要說『是』就好,保住工作比較重要。」
洪廷尉忍不住的奏起眉頭,他知道沈儒謙是副理的牌友,而且因為在公司待得很久,所以非常能夠掌握公司內大大小小的情報,他直覺沈儒謙會這樣刻意的提醒肯定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但是沈儒謙沒有說明白,拍拍洪廷尉的肩膀後,就往吸菸區走去。
當然,他知道沈儒謙也不能夠說得太明白,因為透漏的太多,反而會讓他自己也陷入危險之中,雖然資歷不長,但再怎樣洪廷尉也在公司待了兩年,副理的個性是怎樣他也很清楚,是那種只要看人不順眼就會千方百計針對的那種惡劣主管,但是為了保住飯碗,大部分的人都只能忍氣吞聲。
「那個,廷尉……」
就在洪廷尉還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他的組長叫了他,他立刻起身走到組長身邊,見組長江振新正揉著太陽穴一副很頭痛的模樣,看著組長的模樣,洪廷尉原本就皺著的眉頭更加緊鎖,因為不管怎麼想都不會是什麼好事,他的組長太好猜了,有什麼事情都會寫在臉上。
「你為什麼今天要遲到啊……為什麼偏偏是今天……」
「我……不是故意的,是真的有些原因。」
洪廷尉知道不管說什麼都只是藉口,所以他沒有打算接著繼續說下去,接著江振新嘆了口氣,然後站起身來。
「你跟我去見副理吧。」
江振新帶著洪廷尉走到副理室,敲了敲門後兩人走進去,洪廷尉的副理,童冠鴻此刻正翹著二郎腿一臉不開心的看著兩個人,不過副理室內除了童冠鴻之外還有另外兩個人,兩個鴻廷尉的學妹,金鈺馨以及何艾咪,洪廷尉不理解如果是要修理他,那為何會叫兩個學妹過來這裡,雖然猜不透,但是洪廷尉知道絕對不是要看他笑話這麼簡單。
童冠鴻的身高大概一百九左右、體重大概近一百公斤,加上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所以眼神看起來很兇,這又高又胖的男人現在坐在椅子上用兇狠的眼神瞪著進辦公室的兩人,看起來壓迫感十足。
「很累嗎?」
童冠鴻的語氣不怎麼友善,洪廷尉立刻搖了搖頭。
「我看你好像很累一樣,要不然你乾脆回家好好休息好了,等等就去人事部門把離職單寫一寫好不好?這樣你就可以一直在家裡休息了。
洪廷尉再次搖了搖頭。
「今天大早會你給我遲到,還讓經理看笑話,你故意弄我是不是!」
童冠鴻說著大力的拍了桌子,這聲音大到讓副理室內的其他四個人反射性地縮了一下肩膀。
「是在忙什麼?工作很累嗎?你再有下一次我就叫你去寫離職單!」
童冠鴻說完就這樣死盯著江振新跟鴻廷尉兩人,嘴巴還不斷發出嘖嘖嘖的聲音,老實說,這平凡無奇的聲音此刻聽起來也十足的有壓迫感。
「今天叫你們來也不是什麼事情,洪廷尉,昨天叫你做的那個專案做好了嗎?」
話題瞬間一轉,童冠鴻說起昨日強迫洪廷尉趕出來的專案,這話題轉的太過突然,洪廷尉先愣了一下之後點了點頭,看見洪廷尉的回答,童冠鴻清了清喉嚨、發出幾聲乾咳。
「你那個專案,交給鈺馨跟艾咪做。」
「等、等一下,為什麼?」
洪廷尉終於忍不住出聲,這立刻換來童冠鴻的怒瞪,這讓洪廷尉的背脊瞬間出了冷汗,立刻閉上了嘴。
「你憑哪一點要我把這麼重要的專案給你?而且我這不是在問你,是在問振新,你什麼時候覺得你有權利做決定了?」
所有的提案都是洪廷尉一個晚上從零到有做出來的,原本以為這是屬於自己的專案,也將會是由自己跟客戶報告、直接拿下這個案件,但是沒有想到自己一晚上的努力居然是別人輕鬆拿下這案件的跳板,如果能夠拿下這案件,粗估獎金最少有二十萬元左右,這等同是剝奪了洪廷尉拿到這筆錢的機會,更代表童冠鴻利用別人的努力,給金鈺馨和楊艾咪兩人發獎金。
這不公平。
「那個,我覺得這是廷尉努力的成果,而且現在也只有他對案件比較清楚,所以應該讓廷尉接著做完或許會比較好……」
江振新講話了,他也覺得這樣做很過分,但是他並沒有直接說出來,而是用比較婉轉的語氣和方式表達,因為已經當童冠鴻快十年的部屬,他很清楚童冠鴻不好惹。
「給這個宅男負責?你別說笑了,他又懶惰又不努力,這麼大的案件給他弄?」
「那你為什麼要叫我做……我昨天做到半夜才結束!」
「反正你這個宅男晚上也沒有要幹嘛吧?叫你做剛剛好而已啊。」
這語氣理所當然到讓人甚至會覺得他說的是正確的。
一直以來都是這樣。
童冠鴻在看人的時候往往憑著直覺,他也十分相信自己的直覺,只要他覺得這人不順眼,那麼就會處處針對直到對方主動離職,看得順眼的就會盡力去培養,讓對方成為部門新秀,但是洪廷尉這人卻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雖然百般刁難,但是他還是一直撐到現在,就算刻意給他一堆爛案件想要讓他知難而退,但是他卻都還是把這些爛案件給好,甚至還靠著這些爛案件,在去年第四季居然拿到了部門業績第一名,這讓他更加的不開心,因為事情沒有他所想的那樣發展,原本要打壓到底的對象居然讓他不小心出頭。
「你……」
「我怎樣?這是你對上司說話的態度嗎?我沒有要和你繼續談下去了,你等等就把資料交出來,然後現在給我滾出我的辦公室!」
洪廷尉感到頭昏眼花,不知道是因為睡眠不足還是因為怒氣攻心的原因,他差一點就站不穩腳步,他立刻轉頭走出辦公室,然後狠狠的甩上門,但是離開副理室後並沒有直接回到座位,而是走上五樓的露臺吸菸區。
迅速的點了根菸,大力的吸了一口,但是心情卻也得不到平復,他聽的到自己沉重的呼吸聲,眼前的視野正漸漸的發黑,他感覺自己看不到希望。
惡劣的房東、惡劣的上司,但是他卻不能夠從這樣的循環擺脫,如果辭職的話自己就無力負擔生活和求學時期留下來的學貸,自己必須回到家裡去,但是都到他這年紀了卻還要回家讓父母養著,對洪廷尉來說這是非常丟臉的事情,而且他也不想要讓父母擔心,所以也沒有辦法跟父母求救。
那麼該怎麼辦呢?該怎麼做才好?
腦袋中浮現惡劣房東與惡劣上司的嘴臉,他感覺自己正被這些惡劣的人嘲笑,嘲笑他的失敗──
「你要幹什麼!」
突然的聲音喊道,洪廷尉也回過神來,此刻他發現自己正站在吸菸區的圍牆上,微風迎面徐徐吹來,他瞬間意識到其實有擺脫這樣的循環並且不會造成家人困擾的方法,只要從這裡跳下去就好了。
反正繼續堅持下去也看不見希望,他已經堅持兩年了,已經覺得很累了,但是現在只要從這裡跳下去,一個簡單的動作就可以讓一切結束。
就在他下定決心,正準備往下跳的時候,眼前的景象讓他停下了動作,一個邊跑邊尖叫的人從下方的馬路經過,同時有幾個渾身鮮血的人正在追著他,那個在逃命的突然跌了一跤,後面的人立刻撲上去開始撕咬對方,瞬間鮮血濺到路面上,被撕咬的那個人的尖叫聲也越來越微弱。
「這是怎麼回事……」
洪廷尉低聲說道,這個時候的洪廷尉,還不知道世界已經啟動了毀滅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