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狂妄的車手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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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1-25
(3)

時間:「2022年8月2日,下午三點。」
地點:「南檢偵訊室」
在同一天,我需要偵訊兩個重要犯罪者。早上我偵訊的對象是黃俊銘,而下午我要偵訊的對象是趙佳裕。
趙佳裕,目前就讀於國立臺南大學體育系,出生於高雄,受到壞朋友的誘惑而加入詐騙集團車手的行列。
趙姓嫌犯他在短短的幾天就洗錢高達一、兩千萬,有許多金流仍流向不明,因此遭到聲押。
「趙先生,你是否為詐騙集團上游車手呢?」
「是。」
「你加入詐騙集團的理由是什麼?」
「受到朋友的邀請而加入詐騙集團。」
「你身為詐騙集團的上游車手,應該有辦法供出水房或金錢流向吧?」
「沒辦法。」
「你若有辦法供出詐騙集團的上層結構,或許有減輕罪刑的機會,我勸你好好考慮。」
「我並不是不想,而是我沒辦法提供金錢流向啊!」
「請你詳加說明。」
「因為我取得的金錢來自於中下游車手,這些車手人數過於龐大,他們也沒有給我交易明細,加上當時聊天的資訊都不見了,所以我沒辦法提供任何資訊。」
詐騙集團上游車手的任務,是將中下游車手從ATM取款的現金交予詐騙集團水房或詐騙集團重要人物。但通常上游車手交錢的對象為水房,因為水房的主要任務在於洗錢與現金上繳,使得金流更為混亂,並減少幕後黑手暴露給檢警單位的可能性,所以水房通常比車手更加死忠。
目前不少案件來看,水房在被抓到後很難再追蹤到幕後黑手為誰,水房相當忠心,加上被威脅的緣故,所以幾乎不會供出幕後黑手。當然,也有水房即是幕後黑手的。
當然,我該問的問題還是得問:
「你有辦法供出上層是誰嗎?」
「沒辦法。」
「你是想包庇他們嗎?這會讓你罪加一等的!」
「不是的,因為我根本不知道上層是誰啊!」
果然如此,車手最多只能知道水房的去向,再更上一層就沒轍了。
「那你有辦法供出水房的位置嗎?」
「這部分我也沒辦法,因為我從未去過水房,我交錢的對象是水房的成員,但他們不肯讓我跟去,也不願意透露有關他們的身分或確切地址。」
這個詐騙集團非常謹慎,也有良好的系統性分工,看來不好處理了。
「那你有看過水房成員的臉嗎?」
「沒有,他們都用全罩式安全帽遮住。」
「你有印象深刻的交錢地址嗎?」
「我們去的地址,都是在群組上公布的。我只記得前兩次交錢的地點,是南區的喜樹國小後門,還有東山區聖賢國小後門。」
真是會挑地方,都選在國小附近,是巧合嗎?
東山區?這與德維塑膠工廠位於同區,不禁引人遐想。說真的,東山區並不是臺南人會經常主動前往的地方,多半是有特殊原因才會去。此外,水房多半位於市區公寓,水房成員要從東山區到位於市區的水房本部也太過費力,或許德維塑膠工廠那一帶真有點問題,但這仍處於猜測階段。
「你的同夥供出你是上游詐騙車手,並將兩百多萬不明金流塞在你頭上,但實際上他們為車手並私吞這些錢,這點屬實嗎?」
「是。」
真是丟臉,同夥是為了未來當國小老師這條路不被葬送,選擇供出趙男的身分,打算上演黑吃黑。但很遺憾,警方輕而易舉識破他們的謊言,並讓同夥罪加一等背上誣告罪。
「有關下游車手的行動模式,你能給予線索嗎?」
「我只知道他們主要會去超商ATM領錢,就這樣。」
「詐騙集團收簿手的資訊,你有辦法提供嗎?」
「無法,我根本沒看過收簿手的真面目。」
「你身為上游車手,你應該還是有人頭戶的銀行卡和存摺吧?」
「有,但這是收簿手寄送到租屋處的,但詐騙集團上層要求我在帳戶變成警示帳戶後就要將其燒毀,所以我也不記得我用了哪些帳戶。」
這個詐騙集團也太噁心了,都不留東西給人打聽的!收簿手應該是從郵局寄到車手家中,而寄件地點高機率也被控制過,不會集中於一間郵局寄出。
「這所詐騙集團的徵人方式為何?」
「主要是朋友介紹。」
如果是這樣的方式,或許有跡可循。
「介紹你加入詐騙集團的朋友是誰呢?」
「他叫做吳柏豪,他也是上游車手,但主要在臺南縣行動。」
趙男口中的臺南縣,指的是原臺南縣,現在的臺南市升格為直轄市,所以現在已經沒有臺南縣這個行政區。
「你們平時會接觸嗎?」
「我和他在同一間廟跳陣頭而認識的,在一次廟會後,他向我介紹一個好工作,可以在短時間內輕鬆賺大錢,所以我就加入了詐騙集團。」
「你難道不知道詐騙集團的所作所為是非法的嗎?」
「我知道,但無奈錢真的太香了,加上我想賺錢花用,所以迷失了。」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真的不假。
「你和吳柏豪參與的廟會活動是哪一間的呢?」
「臺中大甲鎮瀾宮的繞境活動。」
糟糕,這個活動很大,為全國規模的廟會活動,要從中找到犯人是大海撈針,可說是無稽之談。
近年來,犯罪年齡層有下滑的趨勢,而此現象與年輕犯罪者接觸的對象息息相關,特別是所謂的「壞朋友」,而壞朋友最常出現的地點是聲色場所、遊戲場、宮廟、後段學校等。
各級學校在犯罪防治的努力我都予以肯定,特別是近期最受重視的金融犯罪,學校經常請警方到校宣導洗錢和詐欺的後果,加上近期柬埔寨詐騙事件鬧得相當大,想必各位學子對於詐騙的警覺性都有所上升,當然這是建立在他們傾向於從善如流的前提之下。
「你和他是活動當下認識嗎?還是早已認識許久呢?」
「我是在活動中偶然認識他的……吳柏豪他在休息時間找到了我,並向我介紹車手的工作。」
哼,你這傢伙果然在說謊。別的檢察官或警員也許不會發現,但我已經發現你語言中的瑕疵了。
「你剛剛不是說你和吳柏豪是在同一間廟跳陣頭認識的嗎?」
「這……」
「我勸你供出這間廟是哪間,但我想不會是大甲鎮瀾宮。」
「我……」
趙佳裕緊皺眉頭,似乎是為此感到掙扎。
根據我的猜想,趙佳裕他在一開始說溜了嘴,但他為了補救失誤而於後續謊稱參與大甲鎮瀾宮遶境活動而認識了吳柏豪。
然而,趙佳裕會為供出廟宇而感到苦惱這點,會讓我嚴重地懷疑起這間廟宇是否為犯罪者的溫床,也不排除是趙佳裕遭到恐嚇而難以供出上層罪犯。
「對不起,我不能說。」
「所以你知道在哪間廟宇吧?」
「不知道!」
「你真是傻,你都說出『不能說』三字了,肯定是知道些什麼……趙佳裕,如果你被他人威脅而不能說出廟的名稱,請放一萬顆心,警方會派人保護你的家屬,不會讓他們遭到報復。」
「不只是這個問題!」
難道說,真的和警偵電影一樣嗎?
「你怕在獄中遭到報復嗎?」
「這是其中一個原因,但還有其他原因……」
其他原因……報復照理來說是最為關鍵的因素才是,但根據他的說法,或許報復並非最關鍵的因素。
好,我仔細想想其他可能的原因好了……利益?義氣?這……到底是什麼原因呢?楊敏敏,好好動腦思考啊!!!
『起訴書……重一點……』
對了!難道是這個!
「趙佳裕,你無法供出廟的原因,我已經知道了!」
「不要啊!檢察官大人!我求你饒了我!」
趙佳裕頓時間變得極度緊張,眼眶也略為濕潤,似乎是要落淚懇求的節奏,或許這件事比想像中的還可怕。
在此同時,偵訊室上方設置的擴音喇叭傳來熟悉的聲音:
「楊檢,你用這種方式逼問嫌疑犯,這是否有違偵訊的規定呢?」
「這……」
可惡的許旭東,這件事果然與你脫離不了關係!
「許檢察長,我很害怕,楊檢察官在逼迫我回答問題!」
可惡,你這是在助紂為虐啊!
「楊檢,我想今天的偵訊就到此為止吧!趙姓嫌疑犯已經感到身心疲倦,強迫的逼問方式也問不出什麼的。」
看來本次偵訊得到此為止了……但我還有個重要問題尚未提問,因為我懷疑這件案子與某件事具有高度相關。
「容我提問最後一題……」
「我不要!我不要啊!」
趙佳裕緊抱頭,全身不停地顫抖,這肯定是演戲的,我不能……
「趙佳裕,請你不要再演了,你這是……」
「楊敏敏!你夠了嗎?」
有人憤怒地大喊道,聲音大到令人耳膜欲裂,令人意外的這並非許旭東對我的怒斥,而是李知心。
趙佳裕停止顫抖,似乎他也被嚇到了。
「李知心!」
「你已經太過火了,你讓嫌疑犯感到恐懼,你根本就使是不適任的檢察官,給我滾出偵訊室!」
可惡……我竟然誤以為李知心是好人……她果然是惡勢力的走狗……
「好,今天就到此為止,但要先將筆錄進行簽名。」
「最後一問不能納入筆錄內。」
許旭東說道,我也只能照做,趙佳裕一定會聽從許旭東的指令,我如果硬要納入最後一問的話想必趙佳裕不會簽名。
「好。」
我將筆錄印出,而趙佳裕也牽上了大名。
趙佳裕仍被聲押中,所以警察親自將趙佳裕帶離偵訊室。
「楊檢,我想你也很清楚,趙佳裕是個不折不扣的重大罪犯,而吳柏豪就是分享詐騙集團職缺的仲介,硬要從廟宇中找出其他線索也是浪費時間,因為這對案情沒有幫助,畢竟人太多就如同大海撈針,不需要浪費司法資源。」
許旭東一派輕鬆地說道,真虧他還有這麼厚的臉皮。
這不會是大海撈針,有了廟的名稱與地點,我將有更高的機會調查出幕後黑手的身分。
「好了,我要去找劉檢聊聊,他的案件進度太過緩慢了,再見。」
「……」
可惡,許檢察長既然用這種囂張的方式影響到我的辦案,光明正大地向嫌疑犯給予指令,這根本是在汙辱我的自尊。
「楊敏敏,你該醒來了吧!」
「你這傢伙,我……」
「你還是乖乖照檢察長的指示,將趙佳裕狠狠地上訴,讓他付出應有的代價。另外,檢察長要我告知你,別忘記吳柏豪也是你要處理的案件,這個人也務必狠狠地上訴他。」
吳柏豪……對了,還有他啊!
我似乎明白了,李知心他痛罵我的原因,因為我問趙佳裕再多問題也是毫無意義的,畢竟他正呈現裝瘋賣傻的自我防衛機制,我除了嚴刑逼供之外是沒有辦法破解的,當然我也不能這麼做,還不如不要管他。
或許這只是巧合,李知心很有可能純粹惡意地罵我,是為了在許旭東面前展露忠心的一面,但我也不能排除李知心是有在暗中幫助我的。不過我不能忘記,不能隨便相信人。
不管真相如何,不久後我得面對吳柏豪的偵訊,這次偵訊或許能一轉我先前的頹勢,甚至是一舉直穿詐騙集團。
此外,我最後想提問的問題是:「你是否知道天翊投資基金公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