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1 獻予天行者

　　「哇哦！好壯觀的房間！」

　　雷爾特一眼望過去，房間的盡頭中央有著一座小台階，台階的最上方擺放著一尊與常人等高的女神塑像，而在祂前方的左右兩側則是各自整齊地羅列著一排排銀白鎧甲。

　　每副鎧甲皆是維持一手持著長矛，一手舉著盾牌的模樣莊嚴肅穆地挺立著，看上去彷彿是在等待他們侍奉的女神大人下臨凡間。

　　儘管學徒少女不像拾荒者先生一樣坦率地表達出了讚美，不過她的雙眼卻是一閃一閃著，顯然是對於這個房間相當感興趣。

　　「哈哈，畢竟天行者女士比較好大喜功一點嘛。」

　　「......？」

　　聽到這句話，克蘿莉亞不禁古怪地看了古雅恩一眼。

　　好大喜功？一般的祭司不會用這個詞語來形容自家神明吧。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感覺自己似乎從青年祭司那和藹的面容中看到了一絲疲憊的神情。

　　「那麼，兩位就請站在這裡旁觀即可，希艾妮絲小姐則是請跟我站到這個位置來。」

　　領著眾人踏上房間中唯一一條過道上後，古雅恩示意希艾妮絲站到台階面前三四步的距離。

　　而他自己則是稍微往前一步的位置站定，然後轉過身，向克蘿莉亞說道：

　　「克蘿莉亞小姐，您可以開始釋放您的魔力了。」

　　法師小姐點了點頭，魔力隨即充盈著整個房間。

　　「好了。」

　　「好的，那麼，我這就開始了。」

　　青年祭司習慣性地露出了笑容，隨即回過身去面對女神像，接著雙膝跪於台階之前。

　　「掌管世間所有知識的崇高存在，於天空中展翅翱翔的偉大智者，『天行的智者』──雅典娜女神啊！您謙卑的信徒向您祈求智慧的展現，懇求您借予我那不及您萬分之一的智慧，解答於我面前所存在的不世難題！」

　　當古雅恩話音一落，群鳥啼鳴的聲音隱約在耳畔響起。房間中的裝飾鎧甲變得好似活物一般，齊齊高舉起長矛，隨後重重地叩響地板，發出了巨大的震地聲。緊接著一排排由外至內，它們依序地單膝跪地，動作齊整。

　　銀白騎士俯首下跪，恭迎女神降臨人間。

　　女神塑像彷彿感受到了信徒的虔誠呼喚，緩緩地睜開了由尖晶石所雕鑄而成的美麗雙眼──然後又迅速地闔上。

　　至此，房間重歸平靜。

　　在古雅恩的背後見證了整個儀式進行的過程後，雷爾特的表情變得有些疑惑。

　　「......就這樣？」

　　開場明明是那麼得令人震撼，中間連神像都開眼了，最後怎麼結束得那麼草率。

　　「真是奇怪......」

　　舉行完儀式的青年祭司站起身，感到困惑地呢喃道。

　　「古雅恩先生，有什麼問題嗎？」

　　「照理來說，儀式不該中斷在這裡才對。」

　　聽見克蘿莉亞帶上不解的聲音，古雅恩轉過身來，朝著走向自己面前的主僕二人組說道：

　　「平時的話，神像在睜開眼睛之後，應該會有一道耀眼的光芒照射下來。接著耳邊還會響起一段悠揚的聖歌，然後才會在女神柔美的笑聲中結束儀式，可是現在卻......」

　　「意思是，儀式無效？」

　　「不，雖然結束得倉促，但因為只是為了檢查，所以儀式在進行的過程中都是有效的。」

　　然而說到這裡，青年祭司的眉頭不禁深鎖，沉默了好一會兒後，才無奈地嘆了口氣。

　　「很遺憾，哪怕我已經不將觀察的重點放在詛咒上面。只是我也無法感知到，可能存在於希艾妮絲小姐身上的『祝福』。」

　　「是嗎......」

　　克蘿莉亞微微瞥了一眼，只見學徒少女這次沒有將腰間的短杖舉起的打算，此時正默不作聲地直直注視著單膝下跪的騎士鎧甲，眼神不離開半刻，似乎完全沒將方才談論的內容給聽進去。

　　「......」

　　她的心情沒那麼沉重倒也算得上是好事。

　　將注意力從希艾妮絲的身上移開，克蘿莉亞環視房間四周，然後開口試探道：

　　「我想，您應該是沒辦法再嘗試舉行一次儀式了對吧？」

　　「是的，短時間內是沒辦法了，接下來我與其他教士們必須將這些盔甲一一恢復原狀才行。」

　　古雅恩也隨著克蘿莉亞的視線望去，看向充滿房間的這一整片單膝跪地的鎧甲，有些倦怠地說道：

　　「還得為它們重新上油拋光呢，不然女神會不滿意的。」

　　「......您辛苦了。」

　　法師小姐總算是明白，為何這位祭司會給予自己信奉的女神那樣一個帶有貶意的評價了。

　　以三家教會的和睦關係來看，青年祭司恐怕也見識過另外兩家教會在儀式上簡化的程度。

　　正所謂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

　　「這些都是後話了，比起我這邊，克蘿莉亞小姐，您蒐集到自己想要的資料了嗎？」

　　「是的，這都多虧有您，十分感謝。」

　　「不會，能幫上您的忙是我的榮幸。」

　　青年祭司點了點頭，隨後似是注意到了什麼，轉頭看向旁邊。只見頭上頂著小水鼠的雷爾特不知何時走到了希艾妮絲的身邊，兩人四鼠正興高采烈地對著一群鎧甲一齊品頭論足的。

　　他忍不住有些感嘆地說道：

　　「哦呀，真是意外呢。」

　　「怎麼了嗎？」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希艾妮絲小姐在他人面前展露出這般容易親近的一面。」

　　「是這樣嗎？」

　　「是的，在我曾經面見時的幾次印象裡，希艾妮絲小姐雖然並非不好相處，但也總是有一種讓周圍的人難以靠近的距離感。」

　　青年祭司說完，笑著搖了搖頭。

　　「不過，也可能只是我對希艾妮絲小姐的了解不深吧。有這般微末的感嘆，讓您見笑了。」

　　「倒也不會。」

　　克蘿莉亞轉頭看向希艾妮絲，臉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

　　「那麼，今天就到這裡為止吧，時間也晚了。」

　　告別古雅恩祭司，走出天智教會外，克蘿莉亞抬頭望向天空。

　　火燒雲佈滿整遍天際，太陽已經開始西沉。

　　「導師，那個......」

　　「怎麼了？」

　　聽到學徒少女欲言又止的聲音，法師小姐轉過頭去，疑惑地問道。

　　「我、我剛剛好像都把我的問題丟給您來處理了，十分抱歉！」

　　回想起自己方才的舉動，少女心中只覺相當羞恥。

　　她居然一時不察被帥氣的鎧甲給吸引了目光，對於接下來討論的事情內容一無所知。

　　而且，僕從先生為什麼沒有提醒自己，放任導師一個人在那邊與古雅恩先生談正事，反而跑來跟自己一起評價鎧甲的樣式和動作啊！

　　雖、雖然與人共同談論喜好的感覺是很不錯啦......

　　「沒必要介意，畢竟這趟本來就是打算讓我來幫妳解決身上的問題。」

　　克蘿莉亞無所謂地輕輕搖了搖頭，只是希艾妮絲似乎仍舊有些無法接受的模樣。

　　「可是──」

　　「有時候，將問題交由別人全權處理並非是一種不負責任的表現。」

　　在希艾妮絲還想說些什麼之前，克蘿莉亞打斷了她的話語。

　　「信任他人，盡己所長，人類正是因此才能得以向前。」

　　深深呼吸一口，又重重地將濁氣盡數吐出，克蘿莉亞勾起嘴角，難得地在孩子外的人面前露出了令人感到柔和的笑容。

　　「況且，我也沒有說我不會在這之後要求等價的報酬。只是既然問題還沒解決，那也沒必要執著於現在兩清，不是嗎？」

　　「導師......」

　　餘暉將所見的一切都染上了分溫暖的橙紅。

　　無人可以清楚明白，少女此時臉蛋上的紅潤，是否只是因為此時的天色，又或者是因為心中那股越發明顯的悸動。

　　「嗯嗯。」

　　看著眼前這幅美好的景象，感覺自己似乎處在了畫面外，拾荒者先生若有所悟。

　　「法師小姐這是完成攻略了啊。」

　　「吶？」「吱？」「吱吱？」「吱吱吱！」

　　然後發出了不合時宜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