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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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1-22
兩個男人坐在了火車上,一個唉聲嘆氣,另一個受不了他這副德性了,雙手捂在耳朵上。
「我錯了,大錯特錯。」男人又歎了一口氣。
「將軍你又怎麼了?」開口的人名為蓋文·塔西茲,是一位軍醫,隸屬於瑪林頓陸軍底下。
「是因為蘇宇風嗎?」
被他稱作將軍的男人,名為麥格森·皮特,他留著標誌性的小鬍鬚,從來沒有留長超過一公分。
「你應該知道我的想法吧?讓那些孩子無憂無慮,不需要面臨戰爭。」麥格森說道。
「嗯,所以呢?你在同情敵人嗎?」蓋文似乎很意外,他以為麥格森是個冷血動物,就跟鱷魚一樣。
「問題不是這個,是我不應該讓熙上戰場!我不該訓練他,使他成為殺手!」
「我的老天,非要在這種時候多愁善感嗎?」蓋文看似嘲笑,卻別有深意,尤其是現今正在打仗。
「他是個孩子!這個年齡是在上學、讀書,而不是在戰場上學會如何折磨敵人,肢解屍體!」麥格森越講越激動,還將雙腳放在了桌上,要不是這節車廂只有他倆,蓋文就會立刻讓他住嘴。
「熙需要…需要屬於他的生活,我打算要讓他遠離這裡,成為一個正常人。」
「你的意思是他瘋了?」沒等麥格森向他回嘴,蓋文繼續說下去:「拜託,在前線的士兵,哪一個不是遊走在精神崩潰的邊緣呢?如果他不上戰場,將來會有更多孩子…」
麥格森粗魯地打斷他,並不客氣的說著:「老兄!你知道那孩子經歷了什麼嗎?這是在把他送上地獄!」
「每個人都走在前往地獄的路上,只是有些人走的特別快。」蓋文目不轉睛的看著他,這般暗示,讓麥格森啞口無言。
「…我不管,我已經和陛下說明過了。」
「隨便你,但你得清楚一件事,和那群魚人的戰爭,可不是一年兩年就能解決。」蓋文把一份紀錄表丟在了他面前,上面清楚記載著死亡人數。
「多死幾個弟兄,就為了那個孩子能離開。」蓋文鄙夷的看向了麥格森。
「你真自私。」
麥格森搖頭苦笑,他解釋:「…你不懂,他這個年齡層,本就不應該上戰場。」
「那當初…又是誰把他送上來的?因為看上他的天賦,幾乎是傾囊相授的…」
麥格森回頭看著窗外,火車已經離開了瑪林頓帝國,彷彿這一走,將會是數月的重逢。
「你自己招惹的,怪誰?」
「所以我後悔了。」麥格森閉上雙眼,眼角滑落一滴眼淚,淚中涵蓋了鐵漢柔情。
機關城內,帝樊三人在貝恩的帶領下到了港口。
「船呢?」魏娟話音剛落,貝恩就指著岸上的那艘大舊船。
「別開玩笑了!」
「~」貝恩一邊吹著口哨,一邊為自己倒酒。
「喂!」魏娟看他一副不是開玩笑的樣子,便覺得貝恩誆了他們。
「我只提供船,修補費和整理清潔那些事情與我無關。」貝恩喝著酒,走在返回公會的路上,忽然,他轉過頭。
「對了!謝謝你們請的酒~」貝恩走路一晃一晃的,看起來已經醉了。
「所以…我們先開始打掃嗎?」江太郎擼起袖子率先上船,帝樊則開始擔憂船身安全。
「你們真的要上這艘船去魔都?」魏娟眨了眨眼,內心還在掙扎著。
「有免費的船就不錯了,熙跟我說這樣一艘大船,至少要八百萬,也就是八百枚金幣,喏!我們手邊只有十幾枚而已。」二人在公會賺的錢,全都交給了帝樊,畢竟他知道的管道,比他們來得多。
「我們會先死在海上…」
「放心!我會修船,只需要找幾個水手幫忙就好了。」江太郎拍著胸脯保證,可他們還是少了一位船長,船長必須是精通航海的人,而且要去過魔都。
「帝樊,不如你去麻煩一下熙,看他有沒有認識的朋友。」魏娟終於面對現實,她搬起了地上的木頭,騰出一塊空間給江太郎丟船上雜物。
「喂!石頭看準了再丟下來,我差點被砸到!」
「抱歉!抱歉!」江太郎兩手扛著大石頭,從船上跳下來。
江太郎放下石頭後,不禁感歎道:「這船大是大,可損壞程度也…很大。」
「帝樊,麻煩你去一趟了。」
「這…其實有點棘手,熙昨天和我說了,這幾天他沒辦法和平常一樣赴約。」亞朗基努替代了前局長,因為論輩分,所有治安官都沒有他來得大,而在上位後,他便開始訓練熙的超能力。
在能反制我的火焰前,你不需要執行任何任務。亞朗基努是這樣對熙說的。
「好吧!不如你去幫我們買些修船工具,畢竟這可是很大的工程。」江太郎剛說完,後方船艙因為失去石頭的依靠,瞬間坍塌。
「呃…多了一個地方要修補而已,魏娟妳先幫我清空雜物,我負責去伐木。」
江太郎跑到了樹林內,徒手將樹劈成兩段;魏娟上了船,將一些沉積的葉子、樹枝丟下船。
看到二人忙了起來,帝樊也沒有休息的餘裕,他連忙跑到市場。
「糟了…修船需要什麼來著?」帝樊四處詢問店家,但每個人都以不耐煩的語氣把他趕走。
「小伙子,你要去海上?」一位大叔看不下去,將他拉至一旁。
「是的。」
「別吧…你看這個。」大叔用腳踢了踢角落的紙箱,裡頭全是腐爛的魚肉。
「距離上次出海捕魚,大概過了兩個月吧。」
「和海族有關係嗎?」熙曾說過,瑪林頓正在和海族開戰,也許因為這樣,船隻只能在沿海一帶繞圈圈,無法出去。
「…這件事不要張揚,國家特地封鎖了消息。」大叔做了噤聲的動作後,便要走人。
「但我非要出海呢?」
「…你得先通過軍隊,接著是海族的包圍網,哦!我忘了提醒你,北海經常有海盜出沒。」
「…」看出帝樊的執著後,大叔還是沒法放心,只好二度勸說他:「你還太小,不要讓父母擔心了,回去吧。」
「修船需要錘子和釘子,其他的東西呢?」
「…」這小子看起來很聰明,腦袋怎麼就不靈光了?唉!
大叔把修船的工具介紹一遍後,帝樊轉身就要去買。
「啊!」帝樊一個不小心,撞到了一位女子,他剛要扶她起來時,卻發現女子主動把手伸了過去。
「抱歉。」帝樊扶她起來後,就要離開,卻發現手再也收不回去。
「?」
「…你很有意思。」女子「看向」了他,帝樊這時才注意到女子把雙眼矇了起來。
是失明嗎?還是…
「我叫尤金·妮基,你呢?」
「帝樊。」
「…你不是這裡的人吧?」尤金邊說邊把手慢慢握緊,帝樊不解她想做甚麼,只想趕快把東西買到手,然後回去幫忙。
「我來自秋宮,只是一位冒險者,可以請妳放手嗎?」
「…」尤金舔了舔乾涸的嘴唇,並將手指點在了帝樊的嘴巴上。
「原來如此,即使一個沒有聲音,另一個靈魂還擁有,難怪能說話。」
「!」
「我啊…是聽說有惡魔出現在這裡,才特地從赤璐國過來。」
「妳…究竟是何方神聖?」帝樊脫口問道。
「在赤璐國,我只是異鄉人,但他們稱我為…無目劍尊。」
「惡魔已經被解決了,妳想要…」
「我追尋著魔族的氣息,卻發現它在你身上,你猜我接下來會做什麼?」沒等帝樊回答,尤金已經把背後纏住繃帶的劍拔出,那是充滿了琉璃色的劍身。
「吟拂,鎖定他。」
「嗡!」劍發出共鳴聲,頓時,整個市場都安靜下來,時間也停止了。
尤金不急不徐的走到帝樊身旁,手邊的劍擱在了他的下巴後,時間也恢復原狀。
「!」
「不想死就如實招來,你是哪個神賦予的恩賜?」
「…我不知道。」帝樊只記得他覺醒了雙生靈魂,不記得在那之前發生了什麼。
「…神的恩賜都不記得,你的謊言真是拙劣,惡魔!」尤金的劍就要刺中帝樊心臟時,血色大劍從他胸口冒出,並格擋住攻勢。
「咳!」帝樊捂著頭,下一秒,他身上散發出了充滿自信的氣勢與方才截然不同。
「看來這招就是妳的領域…」時間再次被暫停,不過這次帝樊卻沒有受到影響。
「沒想到靈魂切換,竟能夠無視領域的法則…」尤金頓了一下,不過甚麼大風大浪她沒見過?她立即轉換姿態,並朝帝樊攻擊。
「廝殺…」帝樊還沒說完,尤金一劍把他劈成了好幾塊。
好快!
「原來…魔族氣息是從你的靈魂傳來的。」
「說什麼話…我現在是人類。」
「枯木是不會被新芽遮住的。」本以為尤金要繼續下手,可她的心中又有別的主意在打算,便將武器收回。
「你太弱小了,我不喜歡對弱者下手。」尤金將時間歸位,留下被眾人圍觀的帝樊。
「這小子流血了!去找醫生!」
「…不必,你們別管我。」帝樊跛著腳起身,其餘傷勢以最快速度痊癒了。
帝樊沒能跟上尤金,很快就被她繞走了。
難道她就是…被神奪去雙眼的劍士嗎?帝樊暗中記下了尤金的樣貌和名字,祈禱不用與她為敵。
「沒想到,初次見面就被砍成了肉塊。」帝樊自嘲一笑,卻被內心的另一個自己吐槽:看來你也有打不過的敵人。
「開什麼玩笑?她可是活了幾百年,別被她年輕的外表騙了。」
幾百年?
「…一個無可救藥的劍癡,而能夠替她解脫的人,還要等上二十年。」
…對了!還記得之前問你的事情嗎?
「你想找她學劍術?別鬧了。」帝樊不久前才問他如何變強,他先問了江太郎,可人家的武術只有江家人能學,魏娟則自認自己不適合教人。
不然我該怎麼辦?總不可能一事無成的去魔都吧!
「…那你就使用我的力量吧!」帝樊潛入了腦海,二人面對面互望。
「你知道所謂的超能力,其實是人類為了進化,而突顯出的變異嗎?」
「知道。」
「你看這個…」他將身上的鎖鏈卸開,身體竟有那麼一瞬間變成透明。
「切換的過程,我稱其為血化,也可以叫做雙生並蒂。」
「血化…我記住了。」
「還有什麼不懂的地方,一併問我。」
「她說,你是魔族,這是真的嗎?」
「…和你一樣,我不記得了。」
二人沉默好一陣子,血色背影的帝樊打破了僵局,對他說:「不如這樣,我使用近戰,你使用遠程。」
「為什麼不是反過來?」
「你沒有劍術天份,魏娟只是不好意思說而已。」
「…」
「放心,只要你想切換,無論是用喊的還是心中默念,我會立刻出現,我們間的默契,就靠這個了。」說完,他就要離開,並讓帝樊操控身體,但帝樊留住了他。
「說起來怪不好意思的,但我能用其他名字稱呼你嗎?」帝樊要用自己的名字叫他,怎麼想都很難為情。
「…那你叫我血君吧。」
「好。」
畫面一轉,帝樊買完東西後,便回到了江太郎這邊。
「怎麼那麼久?」魏娟急忙上前查看,以為帝樊發生了甚麼事。
「沒事。」不過是被人大卸八塊而已,哈哈…
「東西在這。」帝樊坐在一旁,用微薄之力輔佐二人,花了好幾小時後,船身終於有了點樣子。
「可這水手和船長…不好找。」他們都知道與海族的戰爭,影響了海上生意,幾乎沒有人想出海。
「你之前說…你體內有另一個自己,那他會開船嗎?」既然帝樊找不到熙,江太郎只能把希望放在血君身上。
帝樊早已和兩人解釋血君的存在,畢竟他向魏娟發誓不會再有謊言。
「…他說不會,但我們還有一個方法。」
「?」
「等,因為明天海族就會投降了。」
「你怎麼知道的?」二人不可思議地看向帝樊,其實這也不是帝樊第一次預知了,應該說是血君告訴他的,在魂魔出現的那次,也是血君讓江太郎和他前往援助。
血君看出了帝樊的疑惑,他解釋道:只要和對方接觸,我就能看見他的未來,不過有條件,僅限第一次見面。
帝樊隨即和兩人解釋,魏娟沉默不語,江太郎則開口問他:「那我呢?那我的未來…」
「…忘了。」帝樊頓了一下後,快速回他。
「啊?」
「如果第一次忘了,後續也想不起來。」
「…」江太郎失落的離開了。
血君閉上了雙眼,說道:我已經告訴你了,為什麼不說呢?不是說好坦承嗎?
帝樊在心中回答:這是善意的謊言…你不會明白。
三人繼續忙活,總算在一個禮拜內把船搞定,至少下海後不會散架。
時間來到了晚上,三人在船旁邊討論其他準備。
「接下來…裝備要整點什麼?」江太郎似乎不需要武器,他靠得就是力量與體術,在一番思索後,帝樊認為加個拳環,可以讓他更加強大。
「而且武器需要附過神聖魔法,你們有誰沒有信仰嗎?」魏娟雙臂抱胸,秀眉一挑;江太郎瞇起眼睛,似乎在想事情。
「又或是信造物主的?」帝樊需要有人去造物主教堂,經歷上次的事後,他
魏娟和江太郎兩兩相望,並同時開口:「戰神。」「山神。」
「山神?」魏娟和帝樊一頭霧水,神佑大陸上的每個國家都有屬於自己的神,比如赤璐國的戰神、雪之國的星月女神、秋宮的太陽神,他們卻從未聽過有山神的存在。
「你這傢伙不會真的是山裡來的吧?」魏娟看他呆頭呆腦的,確實像個鄉巴佬。
「哼!山神是由巫女大人侍奉,我是負責守護他們的從者!」江太郎看到魏娟對山神的態度後,立馬翻臉,二人第一次出現爭執。
「巫女?什麼旁門左道,你大概是被人誆騙了吧~」
「妳再說一次試試看!」
「你們別吵了。」帝樊不清楚江太郎的過去,也不知道為什麼魏娟看不起沒見識的人,不過團隊出現裂痕,他不能坐視不管。
「魏娟妳先幫我回去照顧安珀。」自從生活在一起後,安珀似乎不想離開他們了,而且在旅館內,他也會幫忙打掃房間,以及看管行李。
「哦。」魏娟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他們兩個男的。
「江太郎,沒事了。」
「抱歉…帝樊,我搞砸了。」
「是我見識淺薄,你可以和我說說山神的事情嗎?」
江太郎平靜地看著天空,當他緩過神,旁邊彷彿出現一位女子,她身穿紅色和服,走在了山林間,身旁的樹木都在搖晃,風兒吹響花草,鳥兒織出曼妙的天籟。
太郎,外面的世界…能替我看看嗎?
「…帝樊,有時間的話,我再和你說吧。」江太郎沒有那個心情,他獨自一人縮在船上,帝樊知道二人需要分隔一陣子,便將旅館的床單和枕頭帶來給他。
「魏娟那邊交給我,你調適好情緒,再回來吧!」
「嗯。」
帝樊回去的路上,也在試著掌握血君的力量,他能感受到體內的鮮血澎湃,一個念頭,它就會形成各式武器。
血君說道:不錯嘛!至少短期內就能上手了。
聽他這一誇,帝樊不禁自豪地說:看來我不是什麼都不會呢!原來還有這方面的天賦。
血君透過共享記憶,向他詢問:你曾經…無法習武?
帝樊立刻回答:不是,因為我哥比我厲害,平常也都是我和他在對打。
原來是經年累月的壓抑啊…
對了,海族怎麼會甘願投降呢?我記得熙不是說國王不答應他們的要求嗎?
瑪林頓的科技是大陸上最強的,你覺得一個被遺忘多年的種族,特別是他們還活在過去的輝煌,這樣的差距下,不過是時間問題。血君說完,二人都看向了星空。
同個星空下,麥格森手邊正在簽署同意書。
「這樣一來,所有的責任都在我身上。」
「…這樣真的好嗎?我不客氣的說了,你這樣和種族屠殺有何區別?」蓋文的聲音在顫抖,似乎是真的被氣到了。
「難道你第一天認識我?」
「…」
「我是個混球,你大可說出去,反正我不在乎別人如何看我。」
「早上的時候,我還以為你變了…原來只是假象。」蓋文將東西收拾完畢,扭頭離開,而麥格森仍繃著臉,將東西遞給了信差。
「讓陛下知道就行。」
「將軍,屬下能否再確定一次…」
「我要動用『大地機關』。」麥格森一字一句地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