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無寸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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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1-14
神曆647年,一位青年披著染血的獸皮,慢悠悠地走在大雨之中。
不遠處,有一個平台燈火通明,那是黑城通往機關城的車站,要出去外面都得靠它,而整個黑城卻只有東西兩邊有設站。
「轟隆隆!」巨雷的閃光,就像釘子一般,穿刺在雨天的黑夜。
「啪。」青年進入平台,走在有屋簷的旁邊,並找到位置坐下。
「咳…」他捂著嘴巴,試著把嘴裡的血腥味吞回去。
青年深呼一口氣,然後一把將獸皮拽在了地上,露出傷痕累累的背,他從腰間拿出香菸,卻發現手邊沒有火,而香菸還受潮了。
「這老天真他媽噁心人…」
「小子,注意言詞。」老人馱著背,手邊還牽著一位小男孩。
青年本想出手試探他,但有那個男孩在,他收斂了回去。
「抱歉。」他瞥了一眼男孩,發現他是混種,所謂混種是人類和獸人誕生的後代。
黑城是那些被遺棄的混種所建立的城市,來自瑪林頓帝國的人萬般嫌棄他們,所以特地隔離了黑城。
「你不是他的親人吧?」
「我是在黑城的周圍發現他的,而他父母全死在了雨中。」
聽聞後,青年的眼神出現逃避,似乎隱瞞了什麼。
「我看他可憐,便問他要不要跟我離開黑城。」
「呵…現在的話挺容易的,沒有人會阻攔你們。」他的語氣雖十分輕浮,卻攥緊了拳頭,看起來話中有話。
「容易嗎…離開也許很容易,畢竟黑城群龍無首了。」
「龍?我看是一群蟲。」青年馬上反駁了對方,說到這裡,他悶哼一聲,壓著右臂的傷口,呼吸急促了起來。
「話說你身上的那些傷疤…你和這孩子的父母一樣遇到了危險嗎?」
「大哥哥,沒事吧?」男孩見狀,跑了上去。
「滾開!」青年低吼一聲,身旁的燈火開始閃爍。
「嗚…」男孩躲在了老人身後。
老人伸手安撫了男孩,然後讓他在一旁的椅子等著,自己則走到了青年身邊。
「你看起來對混種沒有好感,是嗎?」
「…」青年不語,但他手上的菸,不知何時落在了地上,徹底被雨給淹沒。
老人深歎一口氣,並伸手隨意地彈起響指,忽然,一個小火苗出現在大拇指上。
「來。」
「…」青年又拿起新的香菸,給自己點上一根,他望了望老人,對方意會後,對他搖頭。
「年少時,我也上過癮,為此付出太多代價了。」
「…呼。」青年吐了白煙,香菸的臭味將血味覆蓋過去,包含了痛苦的滋味,對他來說,那才是最重要的。
「代價?再多的代價,也沒辦法讓死去的人活過來。」
「你失去了誰?」老人盤坐一旁,他和青年一樣都擁有悲傷的過去,因此多少會有共鳴。
「…一位高尚的女人。」
「嗯…那肯定不是黑城的人。」
「是啊!她不屬於這裡,而我是這裡的人,但最後…她死在了這一頭,而我到了另一頭。」青年又吸了一口菸,飄散在空中的灰,開始構成一名女子的樣貌。
「你是一位能力者?」老人平靜地問道,在他眼中,能力者並不少見,對這個年代來說,也確實如此。
能力者,顧名思義就是一群擁有異能力的人,他們可以藉助元素、魔法,且釋放於現實。
「牽動影子的把戲罷了。」地上的影子構成了一隻手的形狀,而菸霧也變作了一隻手。
「難怪能活下來。」老人一開始就懷疑他的身份,畢竟這樣的傷勢,一般人怎麼可能受得了。
「你有什麼話想說嗎?」看青年一副心事重重的,老人主動對他問道。
「…你聽過這一帶地頭蛇的名字嗎?」
「嗚…我們通常不叫他『地頭蛇』,而是城主,又或是領主。」
「這不重要,告訴我,聽過嗎?」青年看著他。
「聽過,江湖人稱牛魔王,其名為楚天。」
「不錯,但那傢伙死了,我殺的。」青年微微一笑,眼神不經意地看向後方的男孩。
聽聞後,男孩嚇得臉色發白,幸好老人有所察覺,立即用身體遮擋住視線。
「不必這樣吧?他不過是個孩子。」
「我當年也是個孩子,和他差不多大。」青年不屑地笑道,還對老人翻了一個白眼。
「…可以和我說說嗎?」
「說什麼?」青年回頭看他。
「你的過去。」
一聽到此言,他笑得合不攏嘴,並伸手指著老人的頭,說道:「老東西,你算哪根蔥?隨意問別人過去,很失禮的啊!」
「而且…而且…」青年的笑垮了下去,他重新坐正,不再搭理老人。
「那你叫甚麼名字?我叫鍾達。」
「…蘇宇風。」蘇宇風吐了一口煙,畫面回到十年前,他還是一位十二歲的小鬼頭,由於父母撞見了一個小頭目的交易現場,因此遭到槍斃,他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奶奶。
破爛的小房子內,蘇宇風把碎石掃乾淨,而奶奶坐在了躺椅上。
「風兒呀,你看。」她拾起桌上的相框。
奶奶名為蘇巧鳳,不久前她還有兩個兒子,一個投靠了黑城的五大管理人,如今活得好好的,但從未回來見她,另一個死在了壞人手上。
壞人?什麼是壞人?在黑城,只有活人跟死人。
「奶奶,別再看老照片了。」蘇宇風趕緊把相框搶過來,一旦蘇巧鳳回想起以前,就會陷入呆滯,連吃飯、睡覺都沒法自理。
「風兒…你覺得阿廣會回來嗎?」
「…」蘇宇風的眼神黯淡,因為她口中的阿廣,全名是蘇宇廣,是他的爸爸。
「奶奶,吃點東西吧!」蘇宇風把掃把丟在一旁,爬上二樓,將舊鐵罐拿了下來。
可當他打開鐵罐,裡面的米粒總量不到一個嬰兒的拳頭。
「…奶奶!我要出去一趟!」蘇宇風戴上了貼著補丁的帽子,然後穿著厚重大衣跑了出去。
「阿龍,是你嗎?你終於回來了!」奶奶在樓下驚喜的喊道,可屋內一個人都沒有。
蘇宇風跑在街上,身旁呼嘯的風有些刺耳,他到了一處無人地方後,將大衣脫下。
「呼…影!」蘇宇風背後的影子,開始延伸,緊接著,他與影子合為一體,穿過了牆壁。
他是能力者,能力是操控影子,不過現在的他只能掌控自己的影子,達到移動加速的目的。
在黑城的街上,黑暗佔據了百分之八十,所以他的能力如魚得水,就像跳進了大海裡,隨意穿梭,用不到幾分鐘的時間,他抵達了市場。
「…」蘇宇風靠在角落,他緊盯著不遠處的黑衣大漢,那一群人都是這一帶的流氓,老大是五大管理人之一的黃銓,江湖稱號是黃風怪,之所以這麼叫,是因為他也是能力者,能力是和風有關,可以控制風,以及變成風,整個黑城裡,他是最快的能力者。
而蘇宇風現在想做的,就是搶攤販的東西,即使會得罪黃風怪,那也不重要。
人如果連活著都是奢侈,那不如去死。
「!」蘇宇風動了,他穿過人群,藉助能力,遁於地面下。
大漢撇過頭,卻什麼也沒有看到,突然,攤販那邊傳來尖叫:「該死的小偷!快去抓他!」
「!」大漢聽聞,視線一轉,果然蘇宇風搶了一大袋米,正要從大門走人。
「媽的!」大漢青筋暴起,上衣撐開了兩個鈕扣,原來他是一個混種,擁有獵豹的基因。
「吼!」大漢四肢著地衝了上去,速度之快,令蘇宇風來不及逃離,只能撞開一旁的小門,闖進私宅。
「呀!」裡面的女子正在更衣,看到蘇宇風進來,嚇得花容失色,而她身旁的男人氣得把槍拿了出來。
「臭小鬼!」
「砰!砰!」蘇宇風閃避開來,但手中的米被打了一個洞。
「嘿!你女朋友也沒有多好看,開甚麼槍!」蘇宇風不滿的罵道,可現在不是耍嘴皮子的時間,大漢追上來了。
「吼!」大漢撞進屋子,蘇宇風趁他不注意,使用了影子遁地逃走,導致大漢撲了空,還跌進別人家。
「啊!」一個滿臉鬍子的老頭洗澡洗到一半,看到大漢跑進家裡,嚇暈了過去。
「咳…」大漢吃了滿嘴的木渣,憤怒的追了回去。
獵豹的鼻子很靈敏,又加上他的速度極快,蘇宇風根本逃不出大漢的魔掌。
「夥計,我就拿一袋而已,你不必那麼勤奮吧?」蘇宇風不想帶大漢回家,又不想給其他人帶來麻煩,只能向其勸道。
「小鬼!東西留下,給你留個全屍!」發現沒有交涉的地步,蘇宇風的脾氣也上來了。
「那就看看是誰先死!」
二人穿梭在貧民窟中,把別人的房子搞得一片狼藉。
蘇宇風撞破玻璃,摔在了工廠的履帶上。
「小子,不準在上面待著!」工人看到後,急忙要拉他。
「啪嘎!」下一秒,那人化成肉醬,而踩著他的人,正是那位大漢。
「小鬼,你完了!」
「靠!」蘇宇風跳下履帶,跑到了樓梯間,大漢在直線上雖快,可一到彎曲的地方,便呈現了絕對劣勢。
「啊啊啊!」大漢氣的火冒三丈,他已經被這個小鬼戲耍了好幾次,徹底沒了耐心。
「等等!那邊…」工人的長官一看到蘇宇風跑到最上層,臉色一變,他欲想阻止,卻已來不及。
「小鬼!老子要把你撕成肉醬!」
「轟轟轟———」最上層的機器是一個很大的風扇,因為運轉速度非常快,通常不開放人上來,一旦太過靠近,就會被捲進去,而蘇宇風才剛把腳一抬,馬上就失去重心,吸了進去。
「!」大漢的身體較為壯碩,第一時間沒有被吸過去,但蘇宇風藉由風力,以及自身的能力,風扇中央成為他的安全地帶。
「你這傢伙!」大漢轉頭看向下方的工廠老闆,大聲命令:「給我關了它!」
「不行啊…這邊是負責供應『白骨精』的商品。」
一聽到白骨精,大漢的怒氣只能憋屈的收了回去,他怒視蘇宇風,正要離開時,蘇宇風譏諷道:「我以為五大管理人都是同個地位,看來黃風怪的人,會怕白骨精啊!」
「!」大漢本來收回的爪子,再次伸了出來。
「把話收回去!」大漢怒斥。
「這位朋友,請你…」老闆還想說點什麼,但大漢被怒火遮蔽了雙眼,跳下去後,一爪就把老闆撕成肉塊。
「啊啊啊!」好幾個工人怕被牽連,逃了開來。
「你這小鬼!給老子滾出來!」
「你倒是進來啊!你不是挺結實的嗎?」
「哼!妳,告訴我怎麼關掉它!」老闆死了,一旁的秘書被他抓了過來。
「我…我…我不知道…」
「嗯?」大漢的爪子放在了秘書臉上,刮下了一條血痕。
秘書嚇哭了眼,怕大漢要殺她,便說道:「在辦公室!辦公室有一個按鈕,可以即時關掉工廠所有設備!」
「給老子關掉它!否則…追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殺了妳!」
「拜託…拜託放過我!我還有一個妹妹…」秘書離前,用一副看死人的眼神望著蘇宇風。
「沒事,沒事。」蘇宇風對她眨了眼,讓她放心。
「你才是唯一會死的那個人。」蘇宇風朝著大漢吐舌。
「氣煞老子了!」大漢繞著風扇,試圖找到破綻,他的手才剛伸進去一釐米,一根爪子就被風扇打碎,連帶那根指頭前端。
「混帳!」
蘇宇風高興不到兩秒,風扇、電燈,以及所有機關都停了下來,整個工廠陷入黑暗。
「給老子受死!」然而,大漢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在一片黑暗下,他完全失去了方向感與目標物。
人呢?當他的眼睛開始適應黑暗時,突然一片亮光。
「重新啟動倒數,3,2,1。」機器重新運轉,大漢頓時反應過來,是那個女秘書搞的鬼。
「他媽的!」大漢站在風扇的範圍內,而蘇宇風早已離開。
「唰———」大漢化為肉末,只有一顆眼珠子飛了出來。
「噁…」
大漢一死,蘇宇風也輕鬆了,他往下一看,和那位秘書對上眼。
「謝啦!」
「不…不客氣…你快走吧!蘭夫人不喜歡外人。」蘭夫人的全名是蘭語嵐,是五大管理人之一的白骨精,傳聞她喜歡蒐集頭骨,並將其掛在牆上。
蘇宇風投以感激的致意,隨後跑出了工廠。
穿過好幾個巷子,蘇宇風終於看到熟悉的小破屋。
「奶奶,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