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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節 17984 字
更新於: 2023-01-12
假設黎鳶只認識亞那,沒有成為幻武精靈而是跟冰炎待在無殿來到現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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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眼見到那個小小的孩子時,黎鳶就覺得他要保護他。

這孩子很脆弱,天生的相逆力量註定了他在羽翼豐滿前不會太好過,尚在強褓中的嬰孩睡得香甜,絲毫不知他未來會面臨到什麼。但他卻很清楚,畢竟被相逆力量折磨的痛苦在他剛墜落時常能體會到,那種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感覺連他都難以承受,他不知道這個幼小的孩子是否能承擔下來。

總是溫柔笑著的友人註定看不到他的孩子長大了,但沒關係,他會替他看護著的。

「你要跟他一起來無殿嗎,我們可以賣你個人情。」在友人和他的伴侶逝去後兩族的族長付出代價讓他身旁的孩子得以被無殿庇護,前來迎接的少女搖著扇子看著她。「你現在也才大他兩歲吧,來我們這裡或許你可以看著他長大也說不定。」

感覺到身旁的孩子不甚明顯的抓緊了自己的手,她安撫的拍拍他的肩膀,迎上少女帶著笑的眼。「好啊。」

這麼小的孩子,只有一個人太難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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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妳為什麼要答應那個老太婆?」一天訓練完後孩子依偎在她身旁,童稚的臉上有著超齡的成熟。

「因為姊姊想陪著你長大啊。」合上了書,黎鳶抬手替他治好了傷。

「可是在這裡我們不會長大啊。」疑惑的問。聽師父說他們待在這裡時身體的時間就會停止,所以他們跟本不可能會成長啊。

「小亞,你聽我說。」把孩子抱到膝上,黎鳶很認真的看著他,眼神帶了點難過。「你會長大的,而姊姊不能長大。」

「為什麼?」

「這個啊,等你長大再來問姊姊吧。」摸摸他的頭,孩子細軟的髮溜過了她的指間,她唱起歌謠哄著孩子入眠。

在往後數也數不清的日子他們就是這樣依偎過來的。

她伴隨著他度過無數個失衡難眠的夜,他陪著她飲下了一碗又一碗的苦澀湯藥。

「妳不跟我去學院嗎?」千年的歷練讓外表仍舊童稚的孩子內裡已經變得成熟起來,他看著陪伴他最久的人再度詢問了一次。

「不了,小亞,我不能長大。」輕咳了聲,黎鳶將身上的毛毯又拉的更緊了一些。即使無殿停止了她的時間,卻仍舊阻止不了這個身體一點一滴衰敗的事實。

「為什麼,妳從以前就跟我說這句話,到底是為什麼。」那不解的眼神讓黎鳶看的心疼,她抬起手向他招了招,在冰炎靠過來時摸上了他的頭。看著如今已經成長到外貌年歲跟她差不多的孩子,黎鳶柔聲開口。

「去吧,我在這裡等你。」

「你不去嗎。」在冰炎離開後,原本空無一人的地方忽然傳來聲音。

「鏡,他必須習慣我的不在。」沒有回頭,黎鳶又低低的咳了幾聲。「這樣僵持下去不是辦法,我不能一直這樣陪著他的。」

「你這是何苦呢。」極輕微的,鏡嘆息了。

「不過都是命罷了,躲不過、逃不了。」閉上了眼,黎鳶的語氣很輕。「我逃了千年了,也夠了。」

沉默了下。「你可還記得我們的約定。」

「記得,我入了無殿,就永遠不能自盡。」他很累,但為了那個孩子,他不會死的。

他想讓他有更多的時間去見識這個遼闊的世界,以身陷囹圄的自己換取他的自由,他覺得值得。

他已經太累了,累的提不起勁去看著這個世界,既然如此那就讓他代替自己好好的活下去,這樣便好。

「你記得便好。」也知道勸不動人,鏡只能說上這一句,然後又悄然無息地離開了,只留下她一人在偌大而冷清的大廳。

良久,傳來一聲幽幽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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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冰炎你居然還有姊姊啊。」將手機還給冰炎,夏碎說道。成為搭檔後沒多久就被發現他時常被噩夢纏身的事,又一次滿頭冷汗的驚醒時只見被吵醒的搭檔臉色陰沉把他的手機扔過來叫他聽裡面的錄音,他疑惑地點開,然後聽見了那溫柔的嗓音,那歌聲實在太能讓人放鬆,不知不覺間他居然陷入了夢鄉,而且一夜好眠。

「嗯,不是親的,不過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整理起等一下出任務需要用到的東西,冰炎一邊回答。

「那她怎麼沒有跟你一起來上學?」

整理東西的動作一頓,冰炎沉默了幾秒才平淡的開口。「她不願意,她說她不能長大。」

「這樣啊。」多少知道搭檔的背景,夏碎也不再追問下去。

「有機會帶你見見她,她是一個很好的人。」將收拾好的行囊背上肩。「走了。」

「這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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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那臭小子都找到搭檔了,你真不願意再去看看這個世界嗎。」坐在她對面的少女大咧咧的搖著扇子。「這世界沒你想的那麼糟糕的。」

「我只是倦了,不太想動彈而已。」啜飲著苦澀的藥茶,舌尖上的苦味不及他內心的酸楚。「扇,我很累了。」

「你一天到晚都不出去當然會累,要多跟人接觸才會常保年輕啊。」不滿地說著,扇的眼神大有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你總不能老是陷在過去裡,你看就算是傘也會出去曬曬太陽,哪像你,原本還至少會跟臭小子一起活動的,在他去上學後你一天到晚不是窩在大廳就是待在房間。」

「我這身體還是算了吧,能拖這麼久我已經覺得足夠了。」

「你真的是……!你能不能稍微拿出一點幹勁啊!」

「從以前開始就沒有這種東西。」過往的他因神而活、為神而死,只要遵循神的意志斬除那些扭曲陰暗之物,其餘的與他並無關聯。

眼見這人絲毫沒有激起鬥志的打算,扇決定使用激將法。「你不是說要保護那個臭小子嗎,你這樣子不拖累他就不錯了吧。」

這話果然有效,只見黎鳶抬了抬眼皮,看起來有在思考這句話。

「而且你想,要是臭小子回來後發現你居然頹廢成這樣他難道不會唸嗎。」趁勝追擊的加了一句,扇滿意地看著黎鳶撫著杯緣的手一滯,想著那臭小子還有點用嘛。

「……確實,他最近是越來越嘮叨了。」想起那些越來越冗長的訓話,黎鳶覺得這個問題不容小覷。「看來是該改變一下作息了。」

「所以說你就跟他去讀書……」「既然這樣,就麻煩你們與我對練吧。」

「……欸?」預先好的說詞被打斷,發覺事情好像超出她的預期扇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不會離開這裡,畢竟我要保障他度過劫難,所以我不能成長。」將茶杯擱置一旁,黎鳶解開毯子站了起來,幼小的身版卻給扇造成了巨大的壓力。「我不想跟那些隨便就會死的鬼族對練,既然如此能當我的對手的也只有你們了。」

「走吧,到練習場去了。」說完黎鳶轉身就走,迫不得已扇只能跟在後頭,一邊在心中淚流滿面的懺悔著。

早知道不要抱著讓這傢伙去他們學院讀書的念頭來刺激他了,這下好了,連自己都賠進去了。

這跟她想的不一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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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陰沉的黑色建築前,黎鳶思考自己是不是因為一天到晚逼著他們跟他對練才會被他們三人聯手送到學院裡的。

被傳送走前扇還扔了一句「沒待一個月是不會讓你回來的喔」,接著把他連人帶行李都扔出來後就把通道給關了,讓他想回去都回不去。

現在好了,他這一個月要待在哪裡。

「那個……小妹妹,妳來這裡是有什麼事嗎?」在她思考這有些嚴重的問題時一道男音打斷了他的思考,她轉過身去,然後有些愣住。

妖師嗎,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妖師又開始出來活動了。

這麼說來冰炎上次有說過他代導了一位妖師學弟,應該就是眼前這個人吧。

「那個……小妹妹?」看著盯著他看的小女孩,褚冥漾想著他不會是惹上什麼麻煩了吧。

不過這神情,怎麼感覺跟某人有點像啊。

「同學不好意思,請問你認識冰炎嗎。」在他思考時黎鳶忽然開口,被她一提褚冥漾乍然想通。

對了!這冷冰冰的樣子就跟學長一個樣嘛!

「同學?」

對上女孩疑惑的眼神,褚冥漾連忙應答。「呃對我認識,妳找學長有什麼事嗎?他現在應該在上課喔。」

「這樣啊,那能請你帶我去找他嗎。」先找到人比較好辦。

「咦?這……」不敢隨便答應,要是這女孩是什麼奇怪的人到時候他一定會被學長種在黑館門前的!

在他還在猶豫掙扎時卻見女孩偏過頭輕咳了幾聲,他這才注意到女孩的臉色很蒼白,不是長年不見日照的那種,而是生病時那種青虛的臉色。

她不會是身患什麼絕症所以要來見學長最後一面的吧!

這麼一想褚冥漾絲毫不敢耽擱。「好我帶妳去找學長妳撐住啊!」

「那就勞煩了。」不是很理解為什麼自己只是咳了幾聲對方卻一下子改變態度,不過也不是很在意這點小事黎鳶也就跟著他走。

「冰炎你學弟找你喔!還牽了一個超可愛的小女孩來!」

「小女孩?不會又是跑來說要嫁給你的吧。」一旁的太陽聽到嗤笑了聲,卻見冰炎的臉色很快地變了,居然沒來得及回瞪他就衝出教室,這讓他們幾個人都訝異的互看了一眼。

看著衝出來的學長臉色不是很好,再看見他看清他身旁的女孩時變得更精彩的臉色,褚冥漾心想他今天的命可能就交代在這裡了。

不行!臨死前他一定要交代清楚他是無辜的啊!

「學長,她……」「你在哪裡遇見她的。」

「欸?呃黑館前,我一回到宿舍就看到她站在門口,她說要來找學長你所以我就把她帶來了。」瞥瞥冰炎的臉色,沒有遭受巴掌攻擊的褚冥漾感到疑惑,卻見冰炎單膝跪了下來,喊出了一個讓所有聽見的人腦袋當機的稱呼。「姊,妳怎麼來了?」

「被趕出來了,他們說沒一個月不讓我回去,所以我只能找你借宿了。」鬆開了僵住的褚冥漾的手,黎鳶上前幾步對他露出了一個小小的笑。「會介意我打擾你嗎。」

「不會。我們先回去。」發覺注意到他這邊的人越來越多,冰炎果斷把人抱起後開了移送陣逃逸,留下一教室的喧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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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仰大名,原來妳就是冰炎的姊姊。」在太陽家中,滿客廳的人除冰炎外就屬夏碎最淡定,畢竟他也聽著對方的歌聲度過了無數個難以成眠的夜,也知道這看似年幼的孩子實際上也橫過了千年的時光。

「你就是夏碎吧,初次見面,我常聽冰炎提起你。」對他點了點頭。他看過扇給的檔案,所以對這個黑髮人類還是有一定程度上的認識。

「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個姊姊?」太陽發問了,他的資料裡可沒有這一筆。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睨了他一眼,冰炎冷哼了聲。

「因為我不太能出來所以冰炎才沒有特別介紹我吧。」打圓場的笑笑。「初次見面,我名為黎鳶,如你們所知是冰炎的姊姊。」

「所以妳也是千年前的人囉?」

「是的,我跟他是同時進入無殿的,不過我們從小就生活在一起了,我還比他年長兩歲。」拍拍冰炎的手臂,黎鳶好脾氣的回答。

「那妳怎麼沒有跟他一起進來讀書呢?」問出這個問題的人忽然感覺到一陣寒意,只見冰炎正死死的瞪著他,表情相當不善。

「冰炎,沒事。」再度拍拍他的手臂讓他冷靜下來,黎鳶無所謂的笑了笑。「因為我的身體狀況不太好,沒辦法長時間待在外界,這次來也只待一個月就回去了,這還是這麼久以來我第一次到外界呢。」

「以前要妳跟我出來妳不要,要不是這次被那個老太婆趕出來妳還想待在那裡多久。」雖然不悅,但冰炎的語氣還是不由自主的放緩了些。

「這個問題我們討論過很多次了,姊姊還想看你長大,所以姊姊不能長大。」嘆了口氣,黎鳶下意識地想去摸冰炎的頭,卻發現原本可以坐在她膝上的孩子已經比她高出許多。

「那妳什麼時候要告訴我為什麼妳不能長大。」壓低了嗓音。「姊,妳能告訴我了嗎。」

「小亞⋯⋯」再度輕嘆了一口氣,黎鳶換了個更親暱的稱呼。「我真不想讓你知道這些,你還小⋯⋯」「我已經不小了,別總把我當成孩子。」

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冰炎的目光似是兇狠,但又帶著明顯的哀傷。「姊,告訴我好嗎。」

沉默的看著他,黎鳶最終吐出一聲嘆息,妥協了。「小亞,我並不是像你父親說的、是他撿回來養的孩子,實際上在你出生前我們已經認識了將近十年。」

「「!!!?」」

「那時候你父親在離開冰牙族後闖入了我棲身的地方,大約是有點同病相連吧,於是我讓他躲在我那裡。」

「後來,我就死了,死因是因力量過多而反噬,造成全身器官衰竭。」握住了冰炎的手,透過掌心傳回來的溫度冰冷的可怕。對著他笑了笑,黎鳶的眼神盡是哀傷。「小亞,我身上有詛咒,只要成年了就會死。所以我不能陪你長大,我怕我沒有辦法看到你獨立的那一天。」

「⋯⋯那你為什麼只差了我兩歲。」艱難發出的嗓音嘶啞的可怕,冰炎緊緊盯著黎鳶看。

「因為我的詛咒會使我不斷輪迴,在上一世死去後我又重新回到了你雙親的身邊,他們仍舊接納了我,然後我才成為了你的姊姊。」伸手撫上冰炎的臉頰,指尖輕輕的抹過他有些紅的眼角。「這就是你想知道的事實。如果姊姊長大了,到時候你一定要放我走。」

這個「走」的意思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但卻令每個人都難以承受。

「我今天來不是為了做最後的告別的,我還有時間,所以你不用露出那種神情。」收回手,黎鳶對眾人歉然一笑。「抱歉,剛認識就說了這些陳年往事,你們沒被嚇著吧。」

「沒事。所以妳現在待在這裡沒問題嗎?」

「沒關係的。」搖搖頭,黎鳶說了句匪夷所思的話。「時間在走了。」

但任憑眾人怎麼詢問,她也不肯回答這句話的涵義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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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兩人都沒有再度提起這件事,只是如過往般的相處著。

有鑒於某人好不容易出門一趟所以現在冰炎出門時旁邊都會帶著一個小小的跟班,而且冰炎居然還對她很有耐性,完全沒有平時的冷漠暴躁,此番情景震驚了不少人,也被不少人調侃說這就是他以後帶女兒的樣子。

「冰炎,你們上的課好無聊。」趴在桌上,黎鳶偏頭看向認真做筆記的冰炎,踩不到地的腳晃啊晃的。「沒有比較有趣的課嗎?」

「姊,這裡應該沒有能讓妳覺得「有趣」的課。」出於對這人的認知,冰炎深感無奈。

「好吧。」咕噥了聲,黎鳶打了個呵欠又趴了回去。「現在的課怎麼都教得這麼簡單。」

不經意的一句話卻引起其他人的汗顏,這已經是高階咒術課了這人卻覺得很簡單?這讓他們的面子往哪擺啊!

「那姊妳先睡一下,我下課叫妳。」無可奈何的說著,冰炎異常熟練抖出一件毯子蓋在她身上,黎鳶乖巧的點點頭後就安安靜靜地睡了。

「她是最近都沒有睡好嗎?」一旁的夏碎悄聲詢問,怎麼感覺看到她時她很常在睡覺?

「不是,是她身體不好加上藥物的副作用,所以她從以前就經常需要補眠。」替人加上了隔音結界,冰炎說道。

「原來是這樣,我昨天去找你時看到她已經醒了,還以為是她睡不好。」沒說的是當時他看見他的搭檔緊靠著坐在床上看書的人睡,神色是他前所未見的平靜寧和。而那人注意到他時先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隨後輕手輕腳的撥開被緊握著的手翻身下床,動作之熟練可見不是第一次。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搭檔這麼依賴一個人,畢竟從認識他以來他就不是會輕易地放下戒心的人,但他卻對女孩露出了最脆弱最無防備的一面,這讓他訝異的同時也有些擔憂。他擔心萬一女孩先離開了,那被留下來的搭檔真的能割捨嗎。連他和他手足接觸的時間不長都會產生牽掛了,更何況是互相陪伴了千年的兩人,那要放下必定是肝腸寸斷的痛。

他不相信他的搭檔不清楚這件事,但他明顯是在逃避,現在他只能祈禱黎鳶能勸勸他,不然他應該是什麼都聽不進去了。

「你在想我和她之間的關係,對吧。」盯著搭檔的眼睛,冰炎突然說道。

「是。」不怎麼訝異他會猜到這件事,夏碎也很乾脆地承認了。「你打算怎麼辦。」

沉默了下。「……我不知道,自幼時我們就相處在一起,我從沒想過她居然也如同我們一樣向死而生,現在想來其實我也不是那麼的了解她,她總是阻止我的探詢,我到現在還不知道她當初是用什麼作為代價讓自己能陪在我身邊。」

「如果這是姊的意志,那我會尊重她的。」縱然他會很痛苦,但姊為他做得太多太多了,他所能為她做得好像也只有放手這一條路。

「你想通就好。」作為旁觀者他也只能說上這一句,畢竟這種事最終還是取決於他,他們沒有置喙的餘地。

絲毫不知道兩人的對話,在下課後黎鳶就揉著惺忪的睡眼被冰炎牽著來到了太陽他們的社辦。考量到校內唯一能讓她放心動手的地方大概只有這群有前世記憶傢伙的社團,所以在經過一番協商後現在只要有空黎鳶就會來這裡幫大家上課。

然後他們也親身體會到外表不代表實力的真諦。

「下一個。」不到三招就撂倒了人,黎鳶直起身看向場邊一群面色複雜的人。

明明看起來病懨懨還三不五時就咳嗽、感覺就是個體弱多病需要人照顧的小女孩,怎麼徒手幹掉一個大男人時卻是個連眼睛都不眨的狠角色呢。

騎士長只有擅長體術的幾位勉強撐到了七招才倒地,其他的大概五招就躺平了,就連從小跟她對練的冰炎殿下也不過勉力撐到了十招,而且他說對方根本沒有認真的意思!

這讓他們這些人怎麼活啊!

「姊,妳差不多該休息了。」看看時間,冰炎說出了讓許多人鬆了一口氣的話。

「好。」收起了架勢,黎鳶轉了轉脖子,自言自語著。「感覺好像沒什麼動到啊。」

⋯⋯聽聽,這還是人話嗎!

走到場邊,黎鳶扭開隨身攜帶的水喝了幾口,然後若有所思地看著場地。

「妳在想什麼?」

「我在想,要不你們全部人單挑我一個,畢竟實際演練一次會更清楚哪有需要改進,而且戰場上還是需要彼此配合的。」放下水瓶,黎鳶說道。「我明天就要離開了,之後再見到的機會大概也不多,這次就當成是成果驗收吧,看你們進步到哪裡。」

「姊這樣太勉強妳了。」立刻露出不贊同的神色,冰炎堅決反對。

「不勉強的。姊姊沒有你想像中的脆弱。」但平時很好說話的人現在卻也不肯讓步。「這是我能做到的事,你不能阻止我。」

「姊⋯⋯」「小亞,聽話。」

每當黎鳶這麼說就代表事情沒有轉圜的餘地了,迫於無奈冰炎也只能讓步。「我明白了。」

等到對面排好陣式,黎鳶歪著頭。「你們準備好就開始吧。」

對看一眼,指令一下先鋒的人衝刺而出。

——然後被龐大的壓力硬生生的壓制在地,如刀懸頸的感覺讓他們一瞬間驚出一身冷汗,在他們後面傳來數聲悶哼,眼角瞄去已不少人口吐鮮血倒在地上。

「你們的程度只有這樣嗎。」釋放著駭人威壓的人一臉平靜,「拿起你們的武器,對著我!」

咬著牙,對抗著內心的恐懼冰炎硬逼自己邁出了步伐,手持長槍往黎鳶身上招呼,但不及以往的攻擊理所當然被輕易閃過,反而被揪住衣領狠狠摔翻在地。「太慢。」

看見太陽佈下的術法正在成形,她一抬手直接打散。「太明顯。」

狠狠過肩摔衝過來的一人。「下盤不穩。」

劈手奪過另一人的武器反刺過去。「連武器都拿不好你上什麼戰場。」

「太弱。」

「反應太慢。」

「你有認真在打嗎。」

「拿出你們的態度!一個個都像是來玩的!在戰場上你們是要死幾次!」厲聲喝道,看著一群被他打到幾乎站不起來的人,黎鳶瞇起了眼,「如果你們的程度只有這樣那乾脆回家待著就好!」

勉力站了起來,冰炎強迫自己無視身上的傷和幾乎使他跪下的恐怖壓力握緊了手上的長槍。

他知道,他的姊姊有一個弱點,那就是她非常討厭有人拉她的頭髮,被拉住的一瞬間她會稍稍露出一點破綻,雖然那個瞬間非常短暫,而且事後會遭到更強烈的攻擊,但他已經別無選擇了。

沒碰到她的話在場所有人都會死在這裡了。

(你有什麼想法。)腦中傳來太陽的聲音,冰炎暗暗回覆。(姊她討厭人家拉她頭髮,碰到的話她會露出短暫破綻,但之後她會更猛烈的攻擊。)

(可是現在也沒有辦法了。你打算怎麼做。)

(拌住她,我來。)

(知道了。)明白此時不能讓他們有餘裕爭執下去,太陽和其他騎士長對看一眼同時發起攻擊,面對這番攻勢黎鳶絲毫不顯得慌張,即使從一開始就沒有拿出武器也沒有使用術法,她卻顯得從容不迫甚至是游刃有餘,可即使如此他們卻未能在她身上留下一分一毫的損傷。

「總算認真起來了嗎。」偏頭閃避幾乎擦著頸側劃過的長劍,讓突如其來殺出的匕首與破風而來的鐵鞭卡死在一起,黎鳶的神色絲毫不顯緊張,幾個點步和走位就輕鬆的達成了讓他們彼此刀刃相向的局面。「但還是太慢了。」

在此同時,冰炎無聲無息地自她背後冒了出來,太陽配合時機放出了強烈的聖光。一瞬間被光刺痛了眼,黎鳶硬生生頓了幾毫秒,而這點時間已經足夠讓冰炎抓住她的頭髮,另一手將長槍往前直刺,這光炫目的霸悍所以冰炎也是憑著他在光芒覆蓋一切前的片刻印象進行攻擊。

光芒沒有持續很久,在眾人視線回復時所有人都愣住了,冰炎瞪大了眼睛,持著長槍的手輕微的顫抖著。

「勉強過關。」被注視的人淡淡地說了句,鮮紅的血液正自被貫穿的左胸涓涓流下,在地面上染開一圈刺目的艷紅。

「姊……!!!」幾乎是從喉嚨擠出來的破碎音調驚醒了眾人,一群人蜂擁而上,而夏碎則立刻把冰炎拖到一旁,「冰炎,你冷靜一點!」

冰炎現在的樣子是他未曾看過的,滿溢而出的慌亂佔據了他,艷紅的瞳孔透出茫然和不知所措,細看還包括了更深層的痛楚,而那疼痛正一點一滴的割著他的內心,一刀一刀的沁出最深層的血水。

「冰炎!看著我!」抓緊了他的肩膀,夏碎厲喝著,企圖喚回他的神智,卻仍見銀紅的圖騰順著他的脖頸蜿蜒而上,逐漸佔據了他大半的面頰。

「平息吧。」忽然,一隻冰涼的小手拍上他的背,那些鮮豔詭異的圖騰瞬間消失,而剛失衡的人不顧身上的痛楚轉過身去,看見了原先倒在血泊的人正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

「姊!」伸手把人緊緊的抱在懷裡,冰炎語氣帶著脆弱的哽咽。而被抱住的那人卻沒有伸手回抱,而是伸手抵著他的肩膀,然後毫不留情的將他推開。

「姊?」

「雖然你們確實攻擊到了我,但居然沒有人發現那只是個幻影。」沒有回應冰炎,黎鳶掃視眾人。「為了一個幻影賠上這麼多,值得嗎。」

「為什麼你們都不留後路,你們以為擊敗了眼前的敵人就算是勝利了嗎。如果今天我不是站在旁邊看而是出手的話你們是打算犧牲多少人。」

「還有這麼多人出手的只有那幾個,其他人是擺設用的嗎。而且居然讓指揮者沖在最前方,要是他倒了你們是打算原地解散嗎。更何況為什麼都只有一個人在指揮,你們其他人是只會聽命令行動的魁儡嗎。」

「團結是很好,但你們以為戰場上可以讓你們一直這樣同時行動嗎,一開始不過也才倒了幾個人就一群人動不了,怎麼,是打算團滅嗎。」

毫不留情地話自那好看的唇吐出,而且句句戳到重點,讓他們連反駁的餘地都沒有,只能面有愧色在嬌小的女孩面前低下頭。

「還有你,冰炎。」將視線移向冰炎,黎鳶的眼神是他所不熟悉的冷然。「你為什麼遲疑了,為什麼動搖了。刺向我時你的手在顫,準度也偏了,這不是你的水準,你在做什麼。」

「看到我受傷時你居然連自身的能力都掌控不了,你自己說你多久沒有因為情緒起伏而失衡了,我以前是這樣教你的嗎,你這樣還敢說你成長了。」面對她自幼看到大的孩子,黎鳶深吸了口氣讓自己稍微平靜下來,免得她忍不住把人拖進場中痛揍一頓。

「冰炎,你太依賴我了,這樣下去我們兩個都會完蛋的。」直視著他,黎鳶的神情一片冰冷。「我們已經相處了千年,剩下的路你該自己走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不會一直都在原地等你的。」說完黎鳶轉身就走,留下場中一群面面相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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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

門被輕輕地敲響,冰炎疑惑地去開門,卻見賽塔懷中抱著今天下午離開後就不見蹤影讓大家找個半死的女孩,只見女孩頭倚在白精靈肩上,已沉沉睡去。

「她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所以我讓她在我那裡多留了一會。」解釋道,賽塔讓冰炎伸手把人抱過去。「她有跟我說了一些事,而我想聽聽亞殿下的想法。」

知道年長的精靈指的是什麼事,冰炎沉默了下,然後讓開身請白精靈先進來坐,自己則是把黎鳶抱回臥室。懷裡的人很輕,一直是那瘦小的身版,他忽然有些恍然。

他真的有重要到讓她甘願陪他留在無殿度過那些空乏的歲月,在他離開後一個人待在那孤寂的地方只為了等他成年。

而他今天卻讓她失望了,她的期望很明顯,但他不知道該怎麼做到。

她是父母逝去後他唯一的依靠,是陪他度過無數漫漫長夜的人,無數次的給了他信心讓他有勇氣去面對千年後的世界。但現在她卻希望他放手,原本他以為他能做到,但當現實橫在眼前時,他發現自己並沒有想像中的勇敢。

不同於當年的懵懂無知,現在他已經長大了,知道了失去的痛是有多麼讓人難以忍受,是午夜夢迴時會驚醒,捂著發悶的心口卻落不下淚的痛楚。

他找不到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

將孩子放在床上,冰炎小心的替她撥開臉上的髮絲並掖好被子,然後靜悄悄的離開房間。

「賽塔。」關上了門,冰炎走到客廳落坐於沙發上,看著眼前對他淡淡微笑的白精靈。

「那孩子很捨不得你。」雙手交疊放在膝上,賽塔微微發出一聲嘆息。「她看過了許多事,也知道離別是痛苦的,但她知道她必須這麼做。」

「賽塔,我能理解,但我做不到。」握緊雙手,在年長的白精靈面前他只是個迷茫無助的孩子。「我沒有辦法想像如果姊不在了我該如何是好。」

「亞殿下,你知道為什麼那孩子會堅持要離開你嗎。」不意外的,賽塔看見冰炎搖了搖頭。「因為她擔心自己會撐不下去。」

「在遇見你之前她已經活過了悠久漫長的歲月,而那些離別讓她難以忘卻,你是她相處最久的人,所以與你分別她的內心也是痛苦不堪的,但她卻必須這麼做。」說到這賽塔做了個祝禱的手勢。「亞殿下知道她完整的詛咒嗎?」

不太意外的看見冰炎搖了搖頭。「除了她的生命會止於成年及不斷輪迴外,她同時無法忘卻任何事情。」

看見冰炎瞪大了眼。「因為無法忘卻,因此在離別的時候她會感到更痛苦,而殿下,至目前為止你是她相處最久的人了。」

「所以你也覺得我應該要早點離開姊,好讓她之後不會那麼痛苦嗎。」語氣乾澀的說。他從未想過原來自己的存在會造成對方的痛苦,覺得難以割捨的人不是只有他而已,而姊現在已經下定決心要放手了,那他呢,他能做到嗎。

「這就要看殿下你了,畢竟在面對這件事上我沒有辦法給出太多的建議。」點到為止,賽塔站了起來。「但你可以跟她聊聊,或許你會有新的想法也說不定。」

「我會的。」應了下來,送走了年長的精靈冰炎回到臥房,看著熟睡的女孩他嘆了口氣,爬上床後緊緊地把人抱在懷裡。在他還年幼時他們總是這樣互相擁抱著取暖,那時候他覺得姊姊的懷裡就是最安全的避風港。

但在將來他會失去擁抱她的權利,只能在回憶裡、夢境中一遍遍的描摹著她的面貌,然後將她逐漸埋藏在記憶深處。

「姊,妳說,我該怎麼辦……」伴隨著嘆息的語調吐出,不多時冰炎也陷入夢境,但他沒注意到在他說話時他懷中的人已經清醒了,面色淒楚。

「你倒也告訴我,無力再前行的我該如何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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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兩人平靜地分別了,黎鳶回到了百般寂寥的無殿,而冰炎仍舊待在學院。兩人有種心知肚明的默契,因此居然在這之後沒有任何聯繫了。

「明明恆久的時光對你來說並不可怖,為何你執意要離開他。」在他對面坐了下來,傘靜靜的看著面帶病容的女孩。

「我擔心我們無法前行。」剛從數日的昏睡中醒來,黎鳶覺得時間或許快要到了。

「冰炎不是那樣的孩子。」身為他的師傅,傘自認對自己的徒弟還是有幾分了解。「對他來說妳就是他最重視的人。」

「但他不知道我是誰,也不能知道我是誰。」疲憊地說著。「他是個會為了自己重視的人而不顧一切的孩子,可我的情況是無解的,我不能因為自己的狀況拖累了他。」

「或許他並不這麼覺得的。」

「我明白他不會將我視為拖累,但這樣下去我們兩個最後只會形成一個死結。不是他見證我無數次的死去,就是最終我看著他死亡而崩潰。」平靜的說著。「千年來我將我會的溫柔都給他了,也教會了他不少東西,而如今他該學會最重要的一課了。在那之後就麻煩你們繼續看顧他的前路了。」

深知眼前的人一旦心意已決就不會輕易改變的性子,傘也只能不明顯的嘆息了。「既然收取了代價,自然會達到我們所應允之事。」

「我相信的。而我也會達成我的諾言。」縱然離開他後他又要重回那孤寂的令人發狂的深淵,但在真正被絕望和痛苦淹沒前他應該還能再堅持一段時間,在無法掌握的一切中至少他可以阻止扼住自己的咽喉的衝動。

他相信他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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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身上有很熟悉的氣息。妳是誰呢?」在鬼王塚,安地爾.阿希斯偏頭看向眼前讓他覺得莫名熟悉的女孩。

「或許我們是同路人。」早先從無殿那裡得到對方的資料,但目前沒有心情相認的黎鳶朝對方伸出手。「能把他還我嗎。」

「妳在跟我開玩笑嗎,我為什麼要把我抓到的人給妳。」對黎鳶的話嗤之以鼻,安地爾.阿希斯一把拉起了癱軟的冰炎,那漂亮的臉孔因為毒素的侵蝕而染上了不祥的陰影,鼻息也弱的彷彿隨時會消失一般。

「你以前可從來不敢這樣跟我說話的。」感嘆了一句,在安地爾.阿希斯因為她的話感到疑惑時忽然感覺手上一輕,只見他剛才還抓著的人已經被女孩攙在肩上了。

「戰場上見,我想到時候你會更清楚我是誰的。」繁華的空間跳躍展開,轉眼間兩人來到了醫療班總部,顧不得一切黎鳶直接把冰炎平放在地,自己則跪了下來,猛烈的炎隨即攀上了兩人的身軀,灼熱的氣息幾乎將旁人燒成灰燼,過了幾分鐘烈焰退去,乍然而至的極寒氣旋籠罩了他們,凍入骨髓的寒冷讓人覺得彷彿靈魂都被凝結。

待最後一點寒氣褪去,原本被毒素侵蝕的冰炎身上只剩一些外傷,而黎鳶臉色則是灰敗的可怕,只見她晃了晃,頹然側身倒在冰炎身旁。

「冰炎!黎鳶!」發生騷動時就出來看的夏碎連忙衝上前,讓一同趕來的提爾將冰炎扶起後夏碎抱起了黎鳶,畢竟她的狀況太複雜,不方便給外人得知。

在衝進治療室時將冰炎放下後提爾立刻動手處理看起來狀況更嚴重的另一個人,雖然她沒有外傷,體內力流也都還算穩定,但這人的呼吸時斷時有,像是下一秒胸膛就會停止起伏,對外界的反應也很差,費了好一番功夫提爾總算把在鬼門關前徘徊的人的命給撈了回來。

「這小女孩是何方神聖啊,她居然用自己的能量替代掉了冰炎體內那些受到毒素汙染的力流,而且還沒搞到兩人自爆。」安上了維生和監測的儀器,確認她的狀況沒問題了提爾轉而處理冰炎的外傷,一邊嘖嘖稱奇。

「她是冰炎的姊姊。」解釋道,想起剛才的凶險情況夏碎忽然感到後怕。

要是剛才黎鳶沒能救回來,讓冰炎知道他的姊姊為了救他而賠上自己的命的話估計他也會跟著去了。

「……夏碎小朋友你剛才說什麼,你再說一遍?」頓了下,提爾不敢置信的看過來。

「她是冰炎的姊姊,也是那邊的人。」看著臉上仍舊沒什麼血色的黎鳶,夏碎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她的手,比起剛才抱她時那種冷的不似活人的體溫,現在微微傳來的熱度讓他安心了些。

「這我還真的沒有聽說過。」處理完傷口,提爾將黎鳶推至另一個病房休養,留下夏碎和冰炎獨處。

傷幾乎都被治好的人過沒多久就轉醒,先是搧了搧睫羽,然後睜開了迷茫的眼。「夏碎⋯⋯?我怎麼⋯⋯?」

「你的姊姊救了你。」看著冰炎一瞬間瞪大的眼睛,夏碎嘆了口氣。「冰炎,我很生氣,但我想在她情況穩定下來之前我想我不適宜再多說些什麼,只希望你今後不要再亂來了。」

「姊她怎麼了!」倏地翻身坐起,冰炎下床時手都在抖。「姊在哪裡!」

「提爾剛轉出去,應該會在加護病房。」說罷夏碎就看到冰炎衝了出去,等他跟上去時冰炎已經愣愣的隔著玻璃看著裡面的人了。

「冰炎。」出聲喊他,但對方沒有任何回應。「冰炎,她沒事。」

「為什麼姊要救我。」幾乎是從喉嚨擠出的聲音支離破碎的,冰炎原本死寂的臉上漸漸透出絕望。「她明明不想再繼續跟我有所接觸了,為什麼她還要來救我……」

「冰炎,因為她是你的姊姊。」嘆了口氣,「雖然我跟她接觸不多,但我看的出她是很在乎你的。」

「我明明都盡力避開她了,我不希望她為了我做這麼多……」無力的握緊拳。「我已經長大了,我不要她為我做這麼多,她不該被我牽連的。」

「冰炎,我相信她不會希望你這麼想的。」上前強硬的扳開握緊的掌,掌心已經留下了幾個半弧形的血印。「她不是孩子,我想等她醒來後你們真的該好好聊聊的。」

無力垂下了頭。「我知道。」下一次,他會將這些事都解決掉。

然而他們都沒想到的是,他們下一次的見面居然是在戰場,那瘦弱的身軀還裹著寬大的病人服,更顯得她單薄無依。

「安地爾.阿希斯,你為何加入了黑暗。」直視著因為他這句話而瞪大眼的鬼王第一高手,黎鳶的臉上毫無懼色。「我分明說過夜不等於黑暗,為何你會以這種姿態出現在我面前。」

「……是你。」認出了這身軀裡的古老靈魂,安地爾.阿希斯面色頓時變得複雜。「你怎麼會在這裡。」

「在回答這個問題前你先答應我脫離鬼族。」凜起的氣勢鎮壓了意圖靠近她的鬼族,嬌小的女孩散發著不怒自威的氣場。「如果你還記得過往的那些,那就過來我這裡。」

「安地爾.阿希斯你在做什麼!還不快把她殺了!」耶呂惡鬼王用著妖師的軀體對他大吼,但安地爾.阿希斯絲毫不為所動。

「我們是不該存在於此的存在,我知道你並非真正心向黑暗,你只是找不到方向。」朝他伸出了手。「如果你還相信著我,就過來吧。」

「……我不接受你的提議,但我也不想被你壓著打。」後退了一步,安地爾.阿希斯旋開一個黑色的空間。「現在我們都不適合談這些,下次見面我再請你喝咖啡。但奉勸你一句,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認定的同伴。」

「……」沉默著,黎鳶看著安地爾.阿希斯就這麼消失在眼前,然後面向兩位怒氣沖沖的鬼王。「我跟他還有點私人恩怨,但對你們我就不必留手了。」

霎那間繁複的法陣在她腳下展開,蔓佈了整個清園,其它結界地也傳來了相同的光芒,而維持這龐大陣式的僅有立於陣眼處的女孩。

「疾風、驟雨、烈焰、落磊,萬物之靈聽我之請,馳騁八方而驅逐災厄」劃破了手腕,大量落下的鮮血成為祭品。「尊以神之名,肅清逆反規則者」

之前他來學院的一個月可不是來玩的,他是為了替將來鋪平前路。在那一個月裡他和學院四大結界地的神靈取得共識,從而佈出了這個可觀的陣式。

他很清楚他的身體接下來只會更加虛弱,千年的耗損累積起來是她所無力負擔的,照這樣下去他的身體很可能等不到他成年時就會崩潰,既然這樣這就是他為重視的弟弟做的最後一件事。

這樣一來,他就能安心的再度擁抱死亡了吧。

伴隨著結界地修復的沖天光束與鬼族被灼為灰燼的哀嚎,溫潤而不帶侵略性的光滲入了每個人的軀體,傷勢被溫暖的治癒著,僅餘身體上的疲憊證實了先前曾遭遇的一場大戰。

「姊!」在光芒褪去的第一時間冰炎就朝那個搖搖欲墜的人衝了過去,搶在人倒地前一把把人抱起,臉上是難得的驚慌。「我立刻送妳回去!」

「不了⋯⋯不用了⋯⋯」勉力搖了搖頭,黎鳶的臉透出衰敗的死氣。「我的身體不能再停滯不前了⋯⋯」

「妳不是說還要看著我成年嗎,妳這樣怎麼能⋯⋯」

「小亞,只要我不想死,我是不會在成年前死亡的⋯⋯」勉力伸出手,顫抖的手指觸不到那張俊秀的臉,察覺到她的意圖冰炎跪了下來,讓她枕在自己的腿上然後低下了頭,任由那冰冷的手指描摹著他的五官。

「小亞,我很高興我能遇見你⋯⋯但我不想成為你的負擔⋯⋯」輕觸他通紅的眼眶,黎鳶細細描繪著那精緻的眉眼,很溫柔,也很哀傷。「姊姊沒辦法看到你精靈的成年了⋯⋯」

「我可以帶妳回去⋯⋯」

「小亞,你明知道的,我的身體越來越差了⋯⋯」輕輕地搖頭拒絕。「即使我的時間被暫停,但我的身體卻還是逐漸的崩毀⋯⋯」

「小亞,答應我,放我走吧⋯⋯」

聲音哽在喉嚨,看著黎鳶雖然渙散卻執著的眼神,冰炎伏下了身,貼在她耳邊說的話哽咽的像是要哭出來。「好,姊,我答應妳,我會放手的⋯⋯」

聽言黎鳶露出了一抹放鬆的笑容,睫羽輕輕的合上,貼著他臉龐的手無力的落下,在壓抑的啜泣聲中靜悄悄的陷入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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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生日快樂。」坐在昏睡的少女旁,十年的光陰磨去了少年的銳氣,變得沉穩的半精靈將一束花放在床邊的花瓶,盛放的花卻無法帶給床上的人半絲生機。

「雖然明天才是妳的生日,可是妳今晚就要道別了,所以我只能提前一天替妳慶祝。」對著昏迷的人說著。自那天後女孩就不曾醒來,董事們說這是因為她幾乎將體內能量耗盡加上千年累積下來的耗損,身體已經無力負荷所以才會無法喚醒。剛開始他瘋狂地尋找著能讓她醒來的方法,直至某天被看不下去的搭檔狠狠揍了一拳。

「你覺得她希望看到你為了她而將自己弄得遍體鱗傷嗎!」憤怒的搭檔對剛脫離險境的他怒吼著。「冰炎,你能不能為了自己好好活著!」

這一席話打醒了他,自那之後他不再不顧一切的以命相搏,開始學著珍惜自己的命,畢竟那是他重視的人替他保下來的,無論如何都不能辜負她的心意。

這幾年來只要有空他就會來到這間特別病室跟床上的人說他近來的狀況、外面的世界有什麼變化,他自顧自地說,聲音填滿了寂靜的空間卻填不滿空空落落的心靈。

他偶爾會播放那些錄音,出乎意料的黎鳶知道很多祈福和祝禱的歌謠,甚至在他更小的時候還一天一首不帶重樣的,而錄音是他剛上小學時她擔心他會睡不好所以特意錄的,眼下這居然成為她少數存在於世的證明。

「姊,今天最後一天了,妳能醒來跟我說說話嗎。」用指尖輕輕的描繪著她的臉,不得不說黎鳶長得很美,小巧的臉蛋配上精緻的五官,如果她能好好活著必定是眾星拱月的存在。

只可惜一切沒有如果。

「在父母離開後只有妳會替我慶生,以前總覺得生日不過是更接近死亡而已為什麼要慶祝,哪知道妳其實比我更熟悉接近死亡的感覺。」將手移開了她的臉,冰炎改握住她的手動作熟練的揉捏起來,因為長期臥床的關係黎鳶幾乎沒什麼肉,每次抱她起來時他總被她的骨骼硌的心慌。

「小時候妳說妳是孤兒所以不知道自己的生日,結果我現在知道了妳也不會回應我了,我都沒能好好幫妳慶祝一次。」揉到那隻冰冷的手變得溫暖,冰炎改按摩起另一隻手。「總覺得我虧欠妳很多,不過如果我這麼說妳一定又要說這是妳心甘情願的,但就算只是一點小事也好,我也想為妳做些什麼。」

「姊,下輩子妳不想見我也沒關係,妳只要過得好的就行。妳讓我知道要珍惜自己,但妳也要學會照顧好自己。別總想著要幫別人鋪平前路,妳就是妳,妳可以過妳自己的人生了。」

「姊,我都願意放下了,妳能醒來跟我道別嗎?」他用了很多年的時間去接受這件事,而現在他也願意鬆開手了,但如果可以他還是希望能好好的跟她說一聲「謝謝」和「再見」。

這些話自然同以往那般石沉大海,雖有些落寞但冰炎也早已接受他可能無法跟她做最後的道別這件事,將她的腿也按摩完畢後冰炎站起身準備端水給她擦身體。

最後一天了,至少要體體面面的走。

替她換上了衣物,冰炎打理起她一頭烏黑的秀髮,他記得小時候曾經笨拙的想要替她梳頭,她雖然不喜歡別人碰她頭髮卻唯獨對自己相當的寬容,任由他替她綁了個彆彆扭扭的馬尾,然後拍拍他的頭稱讚他綁得很好。

而如今他已經能熟練的綁出一個漂亮的馬尾,甚至從搭檔那邊學了不少技巧,但再也沒有人摸著他的頭稱讚他了。

人總是這樣,還是個孩子時急迫的想要成為大人,而當羨慕起孩子時往往已經脫離了少年輕狂的年歲了。那些過往所擁有的只會停留在過往,現實所給予的不過是最殘酷的真相。

替她把棉被拉平整了一些,冰炎再度坐了下來,手覆上了比他小上一圈的手將其輕輕的攏在掌中。

前幾天他被指派去執行一個高難度任務,好不容易才加緊腳步趕在今天凌晨完成收尾工作,而他的搭檔和那個討人厭的笑面鬼巡司也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於是體貼的讓他趕緊回去打理好自己並帶上一束花來到病房,現在緊繃的精神放鬆下來自然就覺得睏,於是他趴在床緣,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夢中略過很多光影,那些相處的零星片段被拼湊起來,夢中女孩總對他露出溫和的笑,手摸在自己頭上的觸感是那麼的真實。

而他很快的發現那並不是夢境。

猛地驚醒過來,倏地坐起時原本擱在他頭上的手無力的落回了平整的床上,手的主人正看著他,面對他驚訝的神情露出了一個淺淡且虛弱的微笑。「小亞。」

「姊!妳醒了!」激動的將她的手攏在自己的雙掌中,冰炎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我還以為⋯⋯還以為⋯⋯」

「我聽到了你的聲音,所以醒來了。」控制著不太聽話的手,黎鳶輕輕的反握住他的掌。「你長大了。」

「嗯。」

「今天是最後一天嗎?」

「⋯⋯是。」

「那就幫我過個生日吧,好久沒有人幫我過生日了。」邊說著,黎鳶撐著床想要坐起卻因為長期臥床所以使不出太多力氣,見狀冰炎乾脆把她身上那些維生儀器都拔除後不顧大作的警鈴直接把人橫抱起,換得了一聲低低的驚呼。「小亞,別這樣。」

「最後了,讓我抱抱妳吧。」不自在的掙扎因為冰炎的一句話而被平息,也不再反抗黎鳶有些自暴自棄的讓他抱出了醫療班。今天天氣很好,是個明亮的日子。

「姊,妳想去哪裡?」無視其他人的目光,冰炎神色鎮定。

「我想想⋯⋯」感覺這樣的姿勢不怎麼安全,黎鳶往冰炎身上靠了點,頭剛好枕在他的肩上。「回家好嗎,好久沒回去了。」

「好。」自然知道她所指的是哪裡,冰炎開啟移送陣回到了他們在最後一段時間所住的地方。

在一切無法挽回時亞那說想要再看一眼外面的世界,於是他們離開了黑王的領地到最一開始黎鳶遇見亞那的地方,在那裡建了個小小的住所,那段時間對他們而言無疑是最快樂的。

他們可以在陽光下奔跑,在微風中歌唱,被冰涼的溪水凍的發顫,在高聳的枝椏上瞭望遠景。雖然未來不甚明朗,但至少當下能恣意而活。

那時候父親幾乎難以起身,但還是會唱很溫柔的精靈謠曲給他們聽,而母親也會抱著他們,敘述著焰之谷的英勇。在雙親都抽不開身時黎鳶則帶著他出門,給他講遠方的事,告訴他世界有多麼遼闊。

那時候他們就是他的全世界,而現在懷裡的人同樣是他的一切。

但就像雙親一樣,這人也終究是要離開他的,今後他的世界只有他一個人了。

「小亞,看著我。」思緒被拉回,冰炎低頭看著陪伴他最久的人。「記住,即使我離開了,你也不是一個人。」

「那姊,我希望妳也要記得,就算妳離開了妳也不是一個人。」他的姊姊比他橫過更多孤寂的歲月,忍受過更多生離死別的痛楚,他不知道她是怎麼撐下來的,但他希望他至少能給她留下一絲活下去的念想。「在我看不見的地方也請妳好好活著吧,姊。」

有些訝異地看著他,黎鳶抿唇微微一笑。「我明白了。」

在一天的時光中兩人共同走過了千年前的足跡,細數著那些已經有些模糊的時光,為了突然想起的一件小事而發笑,也為早已離去的人而感慨。

「好久沒吃過你煮的飯了,手藝真的進步很多。」坐在溫暖的火堆邊,兩人躺在草地上,看著漫天揮灑的星子,遠方飄來了幾朵深色的雲。

「也是妳教得好。」雖然是處在比較溫暖的地區,但冬天的夜間還是相當寒涼,雖然給人下了保暖的術法及架設結界隔絕寒風,但冰炎仍舊不放心的拿出毯子把人緊緊裹住。

「謝謝。」攢緊了毯子,黎鳶輕咳幾聲,神色有些懨懨的,即使中間冰炎一直有注意不要讓她太累,但她仍舊是困頓疲乏的模樣。

「有不舒服嗎?」靠了過去。這些年來他比她更清楚她的身體狀況,畢竟替她一次次簽下病危通知書的是他,一次次地聽著那些醫療處置的也是他,所以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她的身體到底已經到什麼地步了。

「還好。今天過得很開心,沒感覺到太多不適。」偏頭看了過去,即使人很虛弱那雙眼睛仍舊是明亮有神的,看上去倒比之前在無殿時還要有神采些。「好久沒有這麼高興地玩了。」

「這樣就好。」

「我覺得我沒有遺憾了。」身體很累,也有些疼,但他的心境是難得的平靜。烏雲越聚越多,逐漸吞噬了明亮的星子,看上去晚點會有一場雨。「雖然沒能親眼看到你成年,但看到你一切安好對我而言已經很足夠了。這些年來謝謝你的照顧。」

「小事而已,而且明明是我受姊的照顧更多。」她陪著他度過了至親雙亡的哀痛,領著他一次次跨越難關,伴著他橫過了千年的孤寂,他所回報的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話不是這麼說的。」搖搖頭。「小亞,我活很久了,在遇見你們之前我曾以為世界就是那般的無趣,是你們讓我看見這世界還是有希望的。小亞,雖然你覺得你為我做得不多,但我想告訴你,你的存在就是我的救贖,你是我的希望,是退無可退的我的一線生機。」

深深的看著他。「颯彌亞·伊沐洛·巴瑟蘭,我非常慶幸能認識你。」

「我也是,姊,我很高興我能遇見妳。」鼻頭一酸,冰炎希望自己的眼眶不要泛紅。他想讓對方安心的離開,而不是還要牽掛著還不是很成熟的他。

雲遮蔽了天空,連綿的雨淅瀝瀝的落下,隨著時間的流逝黎鳶好幾次像是疲憊至極般閉上了眼,深怕人就這麼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逝去,冰炎起身把她抱在懷裡,感受著她胸膛微弱的起伏他的呼吸也放輕放緩,怕驚擾到了她的安寧。

「小亞⋯⋯」從昏沉的夢甦醒,黎鳶示意冰炎替她解開毯子,然後讓他彎下身,給了他一個無力的擁抱。

「最後了,讓我抱抱你吧⋯⋯」有氣無力的說著,抱著他的力道很輕,但冰炎卻覺得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小亞,別哭,姊姊只是先走一步而已⋯⋯」感覺溫熱的水珠落在自己臉上,黎鳶費勁的伸手抹去。「小亞,來⋯⋯」

她讓冰炎低下了頭,隨即一個冰涼的吻貼上了他的額,然後讓他像小時候一樣靠在自己胸前,去聽那逐漸微弱的心跳。

「小亞,我愛你。」歷經了千年的光陰,他總算明白了什麼是親人的愛,而現在他最後所能做的就是告訴他這件事。「答應姊姊,再去找一個愛你的人吧⋯⋯」

「我知道了。」眼淚一旦奪眶而出那要再壓抑就不是什麼易事,冰炎乾脆放任自己脆弱一回。「姊,我答應妳。」

聽言黎鳶放心的笑了。他閉上了眼,輕輕長嘆一口氣。冰炎聽著她的心跳越來越微弱,最後再也聽不見那生命的鼓動,懷裡的軀體慢慢的冰冷下來。

在夜幕下,一向自詡為勇敢堅強的他低泣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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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去旅行啊。」已經成為家主的搭檔看著正在收拾行李的他。

「對。四處去看看,應該一段時間才會回來。」將行囊背上肩,冰炎說道。

「那就祝你一路順風了,記得報平安。」

「我知道。再見。」

踏開移送陣,轉眼間他來到了一處城鎮外圍,這裡以前他在執行任務時來過,是一個民風純樸的友善小鎮。

他不知道他還能不能遇見轉世的她,也不知道他們之間還會不會有交集,但他想即使他們不再相見了但他們都會各自活得很好的。

只要還活在這片蒼穹下那就是希望。

邁出了步伐,今後他要自己去探索這個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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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說一下對這篇文的感想吧

這篇算是我今年寫的比較滿意的文,原本只是想說如果黎鳶是以長輩而不是平輩的身分來跟他們相處那會變成什麼樣,結果就寫出了黎鳶比較不一樣的一面,不是正文那樣可以嬉笑打鬧的關係,而是更沉穩、更果決的一面,他只忠於自己認定的想法然後貫徹他的信念,所以他最後選擇了放手讓兩人作為個體獨自成長

在文中他用千年的時光來學習如何去愛一個人,也用了千年的光陰去學著放手,這過程必然是痛苦的,但也是他必須且不斷去面對的。他開始有了牽掛,有了必須活下去的信念,而我相信即使因為分離而痛苦,但他也能逐漸明白與人相遇的美好,終有一天他能對離別這件事感到釋懷,而他最後也說出了「我愛你」,那既是感謝、也是道別

雖然他們最後的結局是不再相見,但我覺得這不算悲傷的結局,他們都因為離別而成長、為了下一次的相遇而認真活著,他們從彼此身上學習,在擁抱後分離,再度與新的人交會並告別,也許再相見時他們已經不是彼此相識時的模樣,但我相信那時候他們一定成為了比現在更好的自己,我是如此的深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