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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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1-12
一醒來就看到一群據說很忙的黑袍坐在沙發上,看書看報紙聊天的都有,一整個悠閒到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清醒了嗎?」注意到我的轉醒,賽塔低頭問道。

「嗯。謝謝。」撐著沙發坐了起來,我揉了揉眼睛。「怎麼這麼多人聚集在這裡?」

「來看一下讓我們的宿舍管理員出借大腿的人啊,我們可沒有這種福利呢。」奴勒麗邊說著邊拋了個媚眼過來。

「我想,如果有人因故而身體不適的話我也很樂意這麼做的。」對此賽塔笑的很溫柔,不過我總覺得他的意思是「要躺大腿,可以,前提是要先被我打到重傷。」

「那就算了,我也沒什麼興趣。」顯然也聽出賽塔話中的意思,奴勒麗撇撇嘴,打消了念頭。

「我想問一下,賽塔的腿好躺嗎?」口中咬著點心,黎沚含糊不清的說出這番話。

「黎沚!」旁邊的洛安連忙制止。

無言的看著外表看上去年紀跟我差不多大的黎沚。「……你要聽認真的回答嗎?」

「嗯!」不顧洛安的阻止,他非常用力的點頭了。

「基本上,我覺得只要是在賽塔身邊就會特別舒服。」聳聳肩,「這年頭要找到純淨的能量也不太容易了。」

「所以靠近我們會讓你覺得不舒服?」晃著尾巴,奴勒麗擺明就是在挖陷阱給我跳。

「是不會,不過我現在身體太差了,對這種自然會比較敏感。」慵懶的舒展身體。「對了,在我不在的期間有新晉黑袍入住嗎?感覺黑館多了一些不熟悉的氣息。」

「有是有,不過對於接近你他們似乎還是有些拘謹。」安因說道。「你休息時他們有經過,不過即使我們邀請他留下來他們也婉言拒絕了。」

「是學生袍級嗎?」

「對。男性是大二、女性是聯研部的。你對他們有興趣嗎?」

對此我聳聳肩,「還好。只要他們不是像某些獵神派的人一樣我就沒意見。」

對此安因皺起眉頭。「他們找過你麻煩?」

「有啊,從大戰後就零零星星的來攻擊我幾次,不過都被我打退了。今天遇到的那個也是那派的人。」所以我才會不留情面的動手,省得他們以為我現在真的虛弱到連他們都打不贏,那誤會可真是大了。「就跟他們說我的舉動並不會干擾到世界運行他們還是執意把我趕走或毀滅。」

「雖然不贊成他們的舉動,但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也不是很恰當吧。」安因說道。

「沒辦法啊,要是他們擊敗了我那些激進派就會更加肆無忌憚的去討伐有關神的事物,這對我而言並不是什麼好事。」微瞇起眼,我勾起一抹絕非善意的笑容。「有些人就是要讓他們明白,神並非隨時都是寬容仁慈的,膽敢踩了我們逆鱗的人我們絕不寬帶,更何況是主司戰鬥的我,只能說他們真的惹錯人了。」

「與神有關的事物被破壞會造成你什麼影響嗎?」

「基本上我們的力量有一部分是來自於他人對於我們的信仰,雖然佔的比例不大不過總還是有的。」聳聳肩,「對於已經成形的世界我們只會出一小部分的力量作為基底以維持運行,但萬一那邊對我們的信仰消失時縱使我們想提供額外的幫助也有心無力,畢竟照理來說上古開天時代後我們就必須退隱世界歷史,所以只能透過信仰這件事來鑽漏洞進行協助。但老實說我是不管這一塊的。」

「為什麼?」

「沒空啊,在我踏上這個世界前我幾乎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根本沒有時間去聆聽那些祈願,所以這塊領域大部分都是加百列他們代勞的。」吐吐舌。「這樣會不會破壞你們對神的想像啊?」

「我覺得你平常的表現就讓人難以聯想到其實你是個神祇的事了。」戴洛說完居然在場的人都給我點頭了。

「……你們可以留一點面子給我嗎?」好歹不要講得這麼明白啊!

「這是在說你平易近人。」賽塔嘴邊有掩不住的笑意。

「你們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敬老尊賢。」不滿的抗議。到底為什麼我會一直被這群小孩子欺負?

「我沒看到這裡有任何老人啊,每個人看起來都挺年輕的。」說這句話時奴勒麗還故作張望,擺明了忽略在場其實在場大部分的人年齡都破百的事實。「而且還有一個人明明歲數不明之前卻裝成國中生呢。」

「我也不想啊,那是因為能量不夠所以化形才那麼小隻,不然誰想要自己看起來跟小孩子一樣。」稍微辯駁了下,又不是我想裝年輕才變成那樣的,我還巴不得一醒來就能是二十幾歲的模樣,結果成果居然是粉嫩嫩的小孩子,當下我真的只能用「生無可戀」來形容我的心情。

「那你現在這副模樣是……」黎沚忍著笑。

「沒力啦!」賭氣的縮起身體往賽塔身上靠。這群人太過份了我暫時不想看到他們。

「他們並沒有惡意的。」摸摸我的頭,賽塔好笑的說著。

「我不管,你們都只會欺負我。」不滿的抱怨,我輕輕呼出一口氣。「好累……我真的老了。」

「你不是才剛睡醒?」洛安問道。

「但就是很累。我是不是應該休學好好休息?」疲憊的眨了眨眼,果然不能睡睡醒醒,還是早點上去休息吧。

「如果你認為那是對你最好的,那麼你就做吧。」安因說道。

「那我大概沒個幾十年是回不來的了。」就算我一回去就泡水池,換算下來可能也跟這個數字相差無幾。「不行啊,你們的生命太短了。」

「在座的都已經是長壽的種族了呢。」

「我可是在這個世界創造前就存在了呢。我已經很老很老了。」老到有時候會覺得活下去是一種沒有盡頭的折磨。

「頂著這張臉還真看不出來。」端詳著我的臉,奴勒麗似笑非笑的說。

「我全盛時期也不是長這樣的好嗎?至少看起來年紀跟賽塔差不多。」好歹看起來是青年不是青少年。「力量越大看起來就越成熟,雖然再怎樣看上去還是不會超過三十。」

「問一下,你大概幾歲了?」嚥下嘴裡的糕點,黎沚問道。

「……」

「黎?」見我遲遲沒有回答,賽塔疑惑的喚了聲。

「……大概、應該,是這個世界存在時間的十倍以上?說不定還不止這個數字。」頂著眾人好奇的目光,我只能非常勉強的給出一個大概的近似值。「我不會去記自己幾歲啊,因為不會經歷身體的成長過程所以就不在意了。」

「還真是……驚人的數字啊。」在場唯一一個樣貌符合現實年齡的戴洛苦笑了。

「所以才說我自己也記不得了啊。不然除了戴洛以外在場哪位記得自己的實際歲數的?」

「「……」」一片沉默。很顯然,大家都忘了。

「過了百歲後就不太去在意了。」洛安很誠實的坦言他已經忘了。

「我沒有以前的記憶,所以我也不知道呢。」黎沚更乾脆,直接忘光光。

「年齡是女人的秘密喔。」奴勒麗眨眨眼,說出了相當合理實際上敷衍意圖明顯的話。

「……既然你們都不在意年齡這件事那你們幹嘛問我幾歲?」看著各種打馬虎眼混過去的人,我眼神死的說。

「就,好奇嘛。」

「……」這群人是真的很閒對吧。

「你們在幹嘛?」推門走了進來,看著一大廳的人冰炎疑惑的問。

「揭開黎小朋友的秘密啊。」奴勒麗嬌笑著說道。「剛剛問了他芳齡多少呢,那數字可真是驚人。」

對此我只能翻翻白眼,「這不是你們早已預料到的事嗎?」

「但這個數目可是遠超出我們的想像了呢。」戴洛說道。

「所以有時候問題不要亂問。」橫了一眼過去,我瞇了瞇眼,「我有點累了,想先上去休息。」

「好。好好休息啊。」

「嗯。冰炎你也要上樓嗎?」

「對。」

「那麻煩扶我一把,我沒力了,站不起來。」朝他伸出手,我笑笑的說。

「嘖。明明知道就撐不了多久你為什麼不早點上去休息。」嘴上雖是這麼說,但冰炎還是走了過來,拉過我的手環過他的脖子,支撐著我站起,接著對其他人點點頭。「我們先上樓了。」

「冰炎小朋友,好好照顧人家啊,如果想學一些技巧姐姐我很樂意教你的。」奴勒麗曖昧的眨眨眼,唯恐天下不亂的喊道。

「不用了謝謝。」冰炎十分冷靜地回答,隨後快步帶我上樓。

一離開眾人視線冰炎就慢下腳步,看向幾乎是被他拖著走的我。「還走得動嗎?」

「勉勉強強,如果是用這種速度的話。」

「需要背你上去嗎?」

「這倒是不用,走慢一點就好了。」雖然我體重輕到有跟沒有是一樣的,不過還是會有些不好意思。

「嗯。」沒說什麼,冰炎點點頭,速度比先前放慢了不少。

「真希望一天至少可以清醒一半的時間啊。」感嘆的說。一直力不從心的感覺實在不是很好。

「慢慢來,不急。」冰炎說道。

「不行啊,總不能老是麻煩你們吧。」他們也有他們的事情要做,總不該讓他們的心神都牽繫在我身上。

「我並不介意。」瞪了一眼旁邊的畫作把伸出來的手嚇得瞬間縮了回去,冰炎說道,「你以前幫助了我們很多,現在我們也該做出回報了。」

「那些只是小事而已。」

「所以我們幫助你也只是小事而已。」

看著冰炎不容拒絕的表情,我輕輕的笑了。「果然,你很像亞那呢,對於自己堅持的事不管旁人說什麼都不會改變。」

「也許是吧,母親也曾如此說過。」他淡淡的說著。

「其實我和凡斯真的沒有想過他會結婚,雖然他一直跟我們說如果他有喜歡的女性一定第一個跟我們說,可是我來不及聽到了。」自嘲的笑笑,「早知道我就再多活一世,這樣的話也許很多事就不會發生了。」

「父親並沒有對發生的事抱持著憾恨,而我亦同。」冰炎靜靜的說著。「所以,你亦可不用去在意。」

「但就是做不到啊,打從亞那撿到我時,我就註定無法不去在意他們了。」聳聳肩,「雖然我一開始逃跑了好幾次,結果每次都被抓回來,最嚴重的那次凡斯還很認真的思考要不要乾脆對我下言靈,幸好最後沒有下。」

「你做了什麼?」

「我先聲明,那次我真的是無辜的。我就只是沒通知他們就逃跑了,結果離開沒多久被加利和薩拉的攻擊波及到,一個不小心反擊後就被纏上了,為了脫身施了個大術把他們關住,結果因為體力就透支的關係所以我只好回到居住地,什麼都還來不及交代就倒下去,結果醒來時就被罵了。」那時凡斯的臉色真的是非常難看,難看到要不是知道他不會害我我絕對當下就開移送陣逃跑。

「我覺得從你逃跑時你就不無辜了。」冰炎非常精準的放了一箭。

「呵呵,誰叫我那時候比較不願意接近別人嘛。」乾笑兩聲。「不過也因為有他們所以我才願意繼續活下去的,不然今日可能一切都不是如此了。」

「你為什麼會不願意接近他人?」

「因為太多人想傷害我了。」淡淡一笑,「那時候世界很混亂,到處都有戰爭,流離失所的人不計其數。大種族能伸出的援手有限,總有些他們無法顧及的角落。」

「戰爭中最缺的就是人,不管是炮灰還是戰士,不管是謀士還是苦力,當然,還有少部分只顧自己享樂的上位者,但總是需要人的。」

「當人不夠時,他們會怎麼做呢?」輕輕的問著,我明白冰炎已經知曉答案,因為他扶在我腰上的手收緊了一些。

「他們傷害了你?」他的聲音很低,像是在隱忍著什麼。

「嗯。告訴你為什麼我會遇到二王子、二公主以及你的父親吧。二王子那一世我先前曾說過我是因為友人被操控,不得以四處逃亡因而遇到了「他」。那一世,我是個妖師。」

「有人揭露了我的身分,忌憚的領主想得到我的力量卻又害怕被我報復,於是他操控了我的友人,企圖使我屈服。只可惜,他低估了我言靈的力量。在他生命最後幾百年裡,他至死都沒有擺脫我的詛咒。」

「二公主那一世、也就是我的上一世,我是被她從人口販子手中救出。那些人趁我身體不適時襲擊了我,廢掉我的武力以及施術能力。我被關了一個多月,要不是二公主救了我不然我很可能在那時就放棄了一切。」

「遇到亞那前我也是被人口販子追捕。那些人口中說著要將我帶回去照顧,但他們的眼神卻像是在打量我這個商品能值多少錢,甩掉他們後我停下來休息時就被亞那砸中了。當時我還以為一切都完了,沒想到卻是如此珍貴的大禮。」

「我很高興,我醒來時這個世界雖不完美但比我那時已好上許多。同時我也很傷心,因為我重視的人皆已成為歷史的一部分。」

「過往的我多是短命的種族,我不願自己死在那些值得去珍惜的人面前,亦不願意自己成為他們的負擔,所以我不選擇去接近,哪怕我真心相信著這世界上還是有值得信任之人。」

「縱使我仍舊覺得這個世界很複雜,有時汙濁的讓我不禁感到失望,但因為亞那他們,所以我願意繼續看著這個世界。」對著表情複雜的他笑笑,「不用擺出那副表情,這都已經過去了。」

他看了過來,眼神是無比的認真。「那麼你,相信我們嗎?」

「當然。如果不相信的話我早就在那場大戰中離開了好嗎。」有些好笑的拍拍他放在我腰上的手。「好了,放鬆點,你的手要是再收緊的話我會痛的。」

「抱歉。壓到傷口了嗎?」一說完,腰上的力道瞬間減輕很多。

「沒有。到了。」停在我的房門前,我呼出一口氣,伸手旋開門把。這身子真的是弱到我都不想承認的地步。

「今天還需要幫你換藥嗎?」扶著我走近臥房,慢慢低下身子讓我坐到床上,冰炎問道。

「不用了,拉斐爾說他等下要過來看看藥物是否需要調整。」而且每個幫我換過藥的人表情都很難看,害我也不好意思開口請他們幫忙了。「希望這次的藥不要那麼有刺激性,雖然他說那是我傷口本身的問題。」

「這樣嗎……」突然間,冰炎把頭抵在我的肩上。「對不起。」

「嗯?為什麼要道歉?」

「要不是我不夠強,你也不必用你的翅膀換我們的性命。」冰炎低聲說著,縱使我看不見他的表情也知道他現在很懊惱。

「不,其實該道歉的是我,要不是我你們也不會被牽連進來。對了。」雙手抵上他的肩窩把他輕輕推開,我認真的看著他。「我有件事想要問你。」

「什麼事?」

「你……不恨我嗎?不恨為了替神贏得勝利而放棄你們生命的我。」直視進他艷紅的眼,從他的眼裡我看見自己掙扎痛苦的神情。「是我,親手將你們推入死亡的。這樣,你會恨我嗎?」

對此他沉默了會。「但也是你保護了我們。」

「我?」可是我什麼都沒有做啊?

他看著我,眼神十分的認真。「那時候他們原本是想直接殺了我們,讓你看到我們的屍首,可是你的靈魂護住了我們,他們無法置我們於死地,如果你沒有將一部分靈魂寄在我們身上的話我們早就死了。而且他們當時引爆的是你的靈魂,所以我們並沒有受到靈魂上的損傷,加百列他們說如果連靈魂都受損那即使我們被復活也會留下後遺症,但我們現在都好好的。」

「黎,我能明白你的考量,也能想到你做出這個決定是有多麼煎熬。還有。」他停頓了下。「這件事的原委加百列他們早已告訴過我們,他說,我們死的當下,你哭了,但你那時理應是沒有任何情感的。」

「你不是無心無情的,在做出決策的當下我相信你一定有自己的打算。你早就決定如果我們喪命的話要帶我們去求神讓我們復活,即使你很清楚的明白會因此付出代價。黎,我原諒你,所以,不必自責了。」

「是嗎……」低下頭,我拉住他的手讓他靠近我一點,頭抵在他的胸腔,眼睛有些酸澀。「對不起……謝謝……」

「沒事,我們都在。」他擁住了我,如此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