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樹王

在風和日麗的天氣下，少女輕巧的走在曠野上。
「冬，別走太快，這任務沒有時間的限制。」
查雷斯曼靠著即將見底的體力，無力在冬的後方喊著。
他本來就不是外勤人員，雖然可以戰鬥，但也只限於短時間、短距離的戰鬥，如果要長途跋山涉水，只為了與某個目標交戰，那他肯定會在中途就累暈過去。
「所以你幹嘛不申請載具?以我們的權限，應該是可以使用載具的吧?」
擺弄著路邊摘下的野花，烏爾佳做好隨時要背起查雷斯曼的準備，在一旁說道。
要說他們這種菁英單位在整個國家內，幾乎可以調動所有能夠想像的到的任何支援，大到整支遠征艦隊，小到單兵武器的空投補給，基本上就沒有不可能獲得的支援。這一切都還要多虧了那些跟神一樣的後勤部門，基本上不管是在哪個世界的角落，都可以毫無延遲的運送所有必要支援，只要事前在申請清單上填寫好就行。
「這個嗎……」
看著依然是滿臉自信的查雷斯曼，語氣卻遲疑了半秒，冬很快知道就猜到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這個渾蛋，又把別人的隱私給掀個底朝天，然後把後勤部門的那些傢伙惹惱了吧?」
「正確來說，是只有一座城市的後勤部門，所以到下個世界就可以獲得支援了。」
「算了，反正我早就習慣沒有任何支援的任務，快點走吧!天黑之前要趕到山的另一邊。」
在與神明的戰鬥中，支援那只是安慰著廣大普通戰士的藉口。與能夠開天闢地的敵人戰鬥，唯一能夠相信的，就只有自己所能付出的犧牲和力量。
如果想要做出沒人可以辦到的事情，那就必然需要先付出沒人可以做到的犧牲。
少女有個旁人的支援並付出過一切，可身心仍然被輕易的擊潰，因此她深刻的知道，所謂的支援只不過都是些暴風雨前才能獲得的短暫朝陽。
三人沿著雜草叢生但還算清晰的小徑，向著預定的交貨的地點前進，自從昨晚擊潰被墮落的騎士後，就連一直徘徊在周圍的魔物都消失了蹤影，或許是灰龍的氣味依然殘留在他們身上，所以魔物才不敢靠近。
只是雖然感官邊沒了魔物的喧囂，但氣氛卻異常的安靜，宛如這四周的所有生靈都已經逃離了此處。
「冬，你看前面。」
「前面?」
視力最好的烏爾佳率先發現了前方的山丘上，有一座小規模的木造堡壘。
「能看見任何旗幟或者徽章之類的嗎?」
「我看看……像似龍的圖騰，上面加上樹枝和尖刺。」
就算靠著光學魔法的輔助，礙於物理規則的限制，仍然只有模糊的畫面。烏爾佳只能靠著這樣的畫面，勉強用著自己知道的詞彙形容著。
「龍了話，那可能是象徵著帝國，而樹枝和尖刺，或許是橄欖葉加上光線的鋒芒，大概是跟教會有關。」
聽著烏爾佳的敘述，查雷斯曼迅速的從情報中分析出可能的勢力。
「那最有可能的推斷，應該是部署在帝國的聖殿騎士團。」
「聖殿騎士團?就是那個……在情報中，可以有騎士長級威脅的那些傢伙?」
冬看著遠處黑點一樣的堡壘說道，雖然她無法看見堡壘的外貌，但是其他的感官卻沒感覺到，那座堡壘內有足以威脅到他們的人。
「所以要穿越或者繞道?在這荒郊野嶺的，遇見這種騎士團可不是好現象。」
「先前進看看，但不要主動接觸，就直接經過就好。」
但這個世界除了神以外，就沒有可以威脅到他們的力量，而且他們也沒引起任何的，會被騎士團莫名其妙追殺的事件，那就沒有道理繞道了。而如果刻意的繞道，那樣不只浪費時間，還會特別顯眼，畢竟在野外的普通人大概都會選擇有騎士團保護的區域。因此查雷斯曼判斷，騎士團應該不會對他們的行為，有嚴重的影響。
「但以防萬一，就照原先的預設的假身分靠近，烏爾佳你走在前方作為開路的護衛。冬你站在中間，假扮是需要保護的貴賓。」
「知道了，但我怎麼印象中，每次假扮身分都會出事。特──別──是跟你出任務的時候。」
不愉快的回憶從少女心中浮現，冬說著，原本冰冷的視線突然變的兇狠，並看著後方的查雷斯曼。
隨後三人小心的接近，而當來到山丘底下時，本打算直接過去的他們，立刻就被哨塔上的騎士發現。很快的幾十名全副武裝的騎士從堡壘內跑出，迅速將他們三人包圍，並舉起手中的長槍緊戒著。
不知為何的騎士間殺意四起，三人都立刻做好戰鬥的準備，只要三十秒內，三人可以讓面前的所有騎士失去戰鬥能力。
騎士們眼見三人沒有任何的膽怯，於是在一陣交頭接耳後，一名像似小隊長的人物走上前說道。
「我是帝國聖殿騎士團，第二小隊隊長，奉命駐守此地。」
「您好隊長，我們是來自極東之地，朝國使節團的先遣隊。」
冬一改往日的語氣，變的盛穩且莊重說道。
「朝國?使節團?這……」
或許是想立即趕走三人，但卻被冬十分正式的自我介紹給弄的語塞。
只是冬必沒有瞎掰，大陸的最東邊的確有個朝國，但是因為距離帝國實在過於遙遠，以至於極少人知道那個國家的存在，頂多就是些學識較為豐富的高級官員們會有機會知曉。
「能請問你們來此的目的嗎?我們奉命封鎖這片區域，嚴格禁止任何的人出入。」
「我們遠本是打算前往提亞馬特的，但路上遇到了魔物的襲擊，被追趕到了這裡。」
魔物襲擊是常有的事情，這從小鎮上隨處可見的冒險著和商團護衛就可以知道。正是因為魔物時常攻擊經過的商團，所以就算只是規模不大的小鎮，也會聚集著許多冒險者。
面對著隊長的疑問，冬不慌不忙的說出謊言。
本來這樣的藉口是十分完美的，但就壞在昨晚的襲擊的那些墮落騎士實在太弱了，三人的身上都沒有半點遭到襲擊的狼狽，這讓隊長產生了警覺。
「好像被發現了，做好準備。」
查雷斯曼率先從隊長頭盔縫隙下的細微表情，發現了情況的變化，並用通訊魔法通知了冬和烏爾佳。
「這樣啊!那可真是慘，想必各位都是有重要的任務在身上，我對此感到很遺憾。以帝國和教會之名，如果各位還想要前往提亞馬特，我可以讓騎兵隊護送你們走大道過去。」
「真的嗎?那真是謝謝你們，我們還正愁要繼續走路呢!只不過很遺憾，時間或許不是站在我們這邊，穿越這片森林依然是我們唯一的選項。」
隊長再聽見冬口中說出拒絕離開的話語後，立刻揮動手勢，讓騎士們將他面前的三人立刻軟禁。
「這是?」
冬盡可能的表現出驚訝的表情，眼神中滿是驚恐地望向隊長。
「等等，你們要幹嘛!」
「各位很抱歉，以神之名，只能委屈各位了。我們會暫時將你們軟禁，直到情報部門的調查結果。之後你們可以告訴我們任務細節，我們會派遣騎士幫你們代為完成。」
帝國有著至少是明面上最強的情報機構，但凡事有任何重要的他國貴賓出入帝國境內，就不可能毫無情報的出現在帝國深處，如果不是高層刻意隱瞞，那這些人就是魔族或者其他勢力的間諜。
對於機密事項的給予，帝國算是十分大方的，會將在其他國家只有指揮階層能夠知道的情報，分發給位於前線執行任務的騎士團，也應此隊長才能如此迅速的做出判斷。
魔法的大規模運用和不分階級的情報共享，造就了帝國就算身處安全的大陸深處，百年來戰爭的硝煙已經消失殆盡，仍然有著全世界都膽寒的軍事力量。
「查雷斯曼!」
眼見騎士開始靠近，冬立刻讓周圍的空間快速膨脹，同時壓縮她和查雷斯曼的空間，好爭取思考的時間。
但如果想要在不撕毀世界的情況，繼續延緩騎士們的動作，那冬已經快到極限了。
如果選擇戰鬥，就算加上堡壘內剩餘的騎士，那他們三人也可以在一個小時內結束戰鬥。而如果選擇束手就擒，等之後再找時間逃跑，那麼昨晚答應的事情，有很大的概率沒辦法完成。
雖然看上去戰鬥那邊比較簡單，但他們的交戰規則是盡可能避免影響到世界原本的秩序，如果在這裡戰鬥，那帝國可能會直接損失一批精銳的騎士團，嚴重點甚至會影響到未來的世界走向。
兩難的抉擇加上要維持著空間的膨脹規模，這直接讓少女的額頭發燙。
「冬，聽著。等下你解除能力後，記住要立刻趴下，我們的支援來了。」
「知道了。準備，三、二、一!」
空間的膨脹被解除的瞬間，冬率先向前將烏爾佳撲倒，緊接著騎士們就在遲疑中，感受到了腳底下的震動。
粗壯且巨大的深黑色樹木拔地而起，那些樹木像似有意識般，精準的綑綁住四肢和關節部位，大部分身穿著厚重盔甲的騎士們都來不及反應，很快就被大量的樹枝給纏繞和掩埋。
只是這不過是最常見的打招呼，講白點就是壯觀華麗、沒什麼實用價值，因此包含隊長在內的部分騎士們，靠著與魔物較量的經驗，在第一時間就放棄手中的長槍，換成長劍將樹木劈砍開來。
騎士們使用的長劍本身就有附上魔法，所以在面對粗壯的樹木時，也能削鐵如泥般的迅速解決掉。只是不管騎士揮劍的速度有多快，仍然敢不上樹木無止盡生長的速度，這些幸運脫困的騎士拯救自己還行，但如果想要拯救別人，那肯定會把自己搭進去。
「樹魔怎麼會出現在這?起來，快走!」
正當冬原本想著等騎士都跑光後，在帶著烏爾佳悄悄離開，但騎士隊長卻突然一邊劈砍著樹木，一邊單手將兩人抱起。
「欸!你幹嘛!」
「失禮了，但以帝國騎士之名，我絕對會保護你們的安全。」
隊長預料之外的行為，徹底打亂了冬原先的計畫，而身旁的烏爾佳則是一臉茫然的不斷想嘗試理解狀況。
隨著隊長猛烈的揮砍之下，很快就帶著冬和烏爾佳脫困，並將兩人放在一旁的地上。
「兩位請先進去堡壘內，那裡比較安全，而你們的同伴我絕對會將他拯救回來的，我保證。」
隊長似乎將一臉茫然的烏爾佳，錯誤的以為她一位同伴的離去而被嚇的不清，所以才十分誠摯的說道，這讓冬的內心狂笑不止。
看著隊長重新衝進不斷扭動的樹木中央，烏爾佳才轉頭問道。
「那東西是什麼啊?」
「你怎麼又忘了看任務簡報……那東西正確點來說，在他的世界是應該被叫做樹王。」
曾經某個世界的中央，有著一顆大樹，他許諾過，只要在那片能夠支撐蒼穹的樹陰之下，所有的子民都會獲得宛若神明的祝福，盤根錯節的樹根將大地束縛在黑暗之中，讓世界不會被黑暗海洋的波滔給吞沒，宛如世上所有山峰圍繞而成的樹幹，會永生永世的將天地分離開來。
似乎整個世界都是圍繞著他，因為他而存在的，但他並非真正的神。
雷電與火焰化做流星，毫無理由的降臨了世界。神的眼中無法容忍下另一位神，於是神讓大火點燃世界足足上萬年，當樹幹只剩下焦黑的空殼，曾經遮蔽蒼穹的樹陰不付存在，地底下盤根錯節的樹幹只剩下無底洞般的洞穴後，神才終於停下了懲罰。
而苟延殘喘下的生靈在末日之下不再信仰他，曾經他們日夜高歌讚美的他已經化為塵埃，樹王之名在神的操弄下徹底的消失在世界上。
「這位就是這個世界先遣隊的三人之一，樹王，福德瑞姆。」
很快得，騎士們就在樹王輾壓的實力面前，被壓制的毫無還手之力，儘管隊長一度靠著魔法和信念，發揮出等同於騎士長級的威脅，但很快就被再次的壓制下去。而山丘上的堡壘，樹王只是輕輕的撥弄幾根樹枝，就將整座堡壘連同上面殘存的騎士徹底控制住。
在確認沒有動靜後，查雷斯曼才灰頭土臉的從樹木縫隙中爬出。
而冬和烏爾佳則像似觀賞比賽般，正在坐在草地上，分享著從小鎮帶來零食。
「辛苦了，可惜沒有誤擊呢!」
冬看著查雷斯曼有底狼狽的面容，帶著笑容說道。
「怎麼可能誤擊，吾可是沒有傷害過任何人。」
這時從地上傳來聲音，那是如同女孩般的稚嫩語調，可是語法卻十分的古老。
當三人同時望向聲音的來源時，只看見有朵綻放華麗色彩的鮮花。
「看來你就是樹王了。」查雷斯曼說著，蹲下身將手掌碰到花朵。「謝謝您收到我們的支援請求，還有我們此次的任務是要再次確認靈魂刻印，以及必要的任務報告，這些東西就麻煩您了。」
「知道了，那吾稍微尋找一下。」
過了幾秒後，查雷斯曼的手背出現了亮著藍光的印記，屬於樹王的靈魂刻印證明和任務報告迅速流入他的大腦之中。
「嗯，確實收到了。」
「真是辛苦你們了，還要在那麼多不同的世界奔波，既然來了要不要今晚就在我這休息?」
「謝謝您的邀請，可是冬說要趕……」
「有熱水可以泡澡。」
樹王短短一句話，瞬間讓冬破防。
少女連忙摀住查雷斯曼的嘴說:「那就太謝謝啦!今天的路程也走得差不多了，我們正好需要找個地方休息。」
「是嗎?那太好了，我這好久沒有客人來了。你們進入森林後，只要沿著藍色燈籠草，就可以找到我家。那老朽先去準備招待各位。」
隨著樹王的聲音消失，冬才放開了雙手，讓查雷斯曼重新呼吸到了新鮮空氣。
「呼──冬，你想憋死我嗎?」
「欸嘿!太激動了嘛，那我們快走吧!」
撈了撈通紅的脖子，查雷斯曼苦笑一聲後，也大步跟上了少女的腳步，走進了森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