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鋪陳

「呼……」
「別抽菸了，起來，我要掃地。」
公寓內，師傅剛吸了一口菸，就被師娘趕了起來。
少了亞克和赫林，公寓內安靜了好多，沒了走廊上迴盪的走鬧，沒有餐桌前的歡聲笑語，彷彿一切又回到了從前。
「老大!不好了!」
這時幾名兄弟急匆匆的跑了進來，臉上滿是驚恐，鮮血正不停地沿著手臂留下，肩膀上巨大的傷口完全露骨的袒露在外。破碎的血肉和盔甲碎片都混在一起，可見是經歷慘烈的戰鬥。
提亞馬特裡平時的和平和穩定都是靠著警衛隊，但是城市的規模因為商業的發展迅速擴大，這讓不管是在掌控力還是人力方面，在和其他盤踞在地方的勢力相比，都顯得嚴重不足。為此警衛隊便會和較為安定的勢力合作，以雇傭的形式讓各個勢力名正言順的管理各自的地盤，這樣一來可以大幅的減少人力的消耗，同時也可以穩住其他蠢蠢欲動的勢力。
師傅所控制的區域雖然不算是很大，但是卻有著許多的重要道路和排水系統經過，也很自然地被警衛隊給雇傭，用來管理那些下水道的出路口。
「有人襲擊了巡邏街道的弟兄。」
「多少人受傷?現在街道的狀況如何?」
「都……都死了……」
可能是當下的畫面過於震撼，他只能用盡力氣顫抖地說出。
「只有我……是陳先生救下了我，他現在還在那邊跟敵人周旋。」
內心裡無法掩蓋的憤怒與衝動湧出，拿起掛在牆上的長劍，就立刻奪步而出。
「老……」
「欸!等等，別激動啊!先包紮好，反正你去也沒用。」
看著自己的老大快步離開，就算是拖著重傷，隨時會因為失血過多而倒下的身軀，也依然的下意識想要跟上。如果不是師娘及時的攔住，恐怕他已經出了出去。
師娘用著平常的語氣，將醫療箱拿了出來，並對著天花板大聲說道。
「提米，把今天休息的人都給叫出來，酒鬼又衝出去了。」
死亡是這座城市時常發生的事情，在那些最陰暗的角落裡，隨時隨地都會有人因為許多原因選擇死亡，然而唯獨人殺人這件事情，在這座城市已經許久沒有發生了。
沒有人會愚蠢到越過底線，打架受傷那是常有的事情，但是在西方學院的魔法和東方商人的奇妙草藥的運用下，幾乎就不會有太嚴重的傷害，所以明目張膽的人殺人已經宛如只是過去的倒影，那些越過的底線的人，唯一能夠獲得的，就只有全提亞馬特的居民，所給予比死亡還痛的懲罰。
「老大又來了……各位快下來吧!」
睡眼惺忪的男子走下了嘎嘎作響的樓梯，隨後整棟樓都傳了許多的腳步聲，並且還有翻箱倒櫃與金屬碰撞的聲響。
很快的，穿著由各種盔甲和武器組合成的小隊，就聚集在了公寓前的道路上。
這些都是師傅的名下的小弟，雖然臉上都是經歷過許多風浪，已經是看淡了世間險惡的臉龐，但從前的他們也都是一方的翹楚。
控制街頭的混混、冒險者中的刺頭，以及前線戰場上的逃兵……
提亞馬特的黑暗裡，失敗者、墮落者比比皆是，而從光亮的地獄逃出的師傅，憑藉著戰場上的直覺，像是老到的工匠般，將黑暗中沉淪的人逐個收服、聚集起來，然後組織起現在控制一方的幫派。
鏽蝕的刀劍只要經過適當的打磨，仍然可以閃耀出亮眼的光輝。只要最初的心不變，內心的火焰還未熄滅，就依然有燃燒成烈火的希望。
「呼……曾幾何時，我也經常遇到過這種戰鬥呢!」
血淋淋的街道上，慌恐的乞丐躲在角落瑟瑟發抖，黑暗的街道內正繚繞著惡魔的呢喃。
褻瀆的語言不斷述說著──將鮮血與恐懼灑落人間。
騎士的盔甲與血肉融合在了一起，曾經作為人類的外表已經消失，為了人類揮砍的利劍變成惡魔的爪牙，人類最害怕的事情發生了，最為聖潔的靈魂終將墮落。
不知道是用何種方式，這些墮落的騎士避開了提亞馬特的重重緊戒線，在教會、獵人和冒險者的眼皮子底下深入了城市。
如果只是普通的盜賊，靠著普通人組成的巡邏隊就能輕鬆應對，然而當涉及到魔族時，問題的嚴重和危險性就會瞬間提高。哪怕有著上千人拿著面對被腐化的生物，也不一定能夠將其擊退，畢竟被神所祝福的生物，可不是隨意的生靈可以輕易奪走的。
「雖然我已經放棄了光明，但我可沒有放棄過半點的信仰。來吧!在酒鬼過來前，我就會將你們擊敗!」
要說師傅所率領的幫派下，能夠在正面作戰上贏過師傅的，那就只有此時面對三名惡魔，卻仍然興喜若狂的男子。
他沒有過往的回憶，他也不願意想起，唯一能夠代表自己身分的，就只有身上那柄長劍，但沒有鳴子實在不方便，所以在幫派內的大多數人都稱呼他為陳先生。
精湛的劍術如同流水，與帝國常見的騎士、皇族所用的劍術不同，如果後者是以勇猛的力量和精準的攻擊為名，那陳先生所用劍術，更像是一面風帆，將吹襲而來的狂風化作自身的力量來使用。
「啊!為了忠誠，為了鮮血!」
惡魔怒吼著，用著手中與血肉融合在一起的長劍，猛力揮砍向陳先生。
猛烈的攻勢下，陳先生只能不斷防守，如果只是一隻惡魔，他也許還能應付，但是三隻惡魔卻保有著身為人類騎士的記憶，能夠靠著嚴謹的配合，達到沒有任何死角的攻擊。
幾輪激烈的攻防下，不知疲憊的惡魔很快就讓人類的身軀疲憊不堪，陳先生被包圍在了街道的黑暗角落裡。
在繼續這樣下去，被三隻惡魔折磨致死只是時間的問題了。
「在一下，在一下就好，至少要帶走一隻。以器祭靈!」
陳先生帶著破釜沉舟的決心，讓手中陪伴他多年的長劍燃起綠色火焰，這是帝國不曾見到的技術，也是附生在騎士身上的惡魔不曾見過能力。經脈與劍本身連結在一起，以燃燒本原為代價，獲得了短暫的力量。
儘管惡魔有著厚實、粗糙的皮膚，以及被神祝福過的盔甲，也無法輕鬆擋下攻擊。那宛如排山倒海的力量般，讓惡魔猝不及防的瞬間被砍成兩半，將汙濁的血液灑落在了街道上。
很快的，反應過來的另外兩隻惡魔立刻揮動利爪，只是陳先生已經沒有任何的力量可以防禦，任何的掙扎都已經沒用了，因此他閉上了雙眼，靜靜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陳!」
靠著直覺反應，在聽到人類的吶喊聲的剎那，惡魔停止了攻擊，並且迅速的跳開。惡魔的反射動作僥倖救了他們，下一秒帶著厚重魔力的攻擊從他們的原本的位置掃過，並且在地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你可終於來了。」
「其他人呢?」
師傅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先詢問其他人的生死，因為直到剛才他仍然抱著意思的僥倖，希望那只是死裡逃生的胡言亂語，但是惡魔腳下的碎塊卻給予了最真實的答案
可能是疲憊不堪，也可能是不想繼續傷害老友，陳先生沒有說話，他只是咬著牙重新拿起只剩下半截劍刃的長劍。
「你先休息吧!剩下的交給我。」
「上次看見你用劍，還是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真的還記得怎麼用劍嗎?」
「當然，我可從來都沒忘記。」
師傅不打算有任何的保留，心中的預感讓他知道，這場戰鬥只不過是暴雨前的牛刀小試。
「就當作是場……暖身吧!」
惡魔們意識到眼前的人類並非是普通人，所以就靠著生物的本能，開始不斷地發出陣陣嘶吼聲。
只是這點惡魔的嘶吼，對師傅來說就是耳畔邊吹響的微風，在北方的前線，真正惡魔的嘶吼可以震撼大地，甚至與龍族的戰吼相當。
師傅沒有過多的猶豫，一個箭步就衝到了惡魔的面前，雖然速度很快，但是這無腦的衝鋒也等於暴露出了死角。另外一名惡魔立刻從師傅背後偷襲，但是當尖銳的劍刃要貫穿身軀時，世界破碎了。
不──正確的說是，世界從來沒有變化過。
「怎麼，這不是你們惡魔的手段嗎?不用太過驚訝，因為你們也沒時間驚訝。」
惡魔看著從始至終都沒移動半步的人類，完全無法理解剛才發起攻擊的畫面，那到底是幻境還是外來，又或是只是場夢。
「酒鬼，可以換我了嗎?」
稚嫩的聲線從屋頂傳來，當惡魔抬起頭，黑影就從空中落下。
沒等到惡魔發出嘶吼，其中一隻惡魔就被砍成了兩半。
「真意外，居然在這可以看見惡魔，剛好缺點業績，這就讓給我吧!」
「守門人……」
神秘人被黑色的斗篷遮擋住了全身，除了略顯瘦小的體態，完全無法有其他有用的情報。
隨後神秘人從斗篷底下拿出雙頭的鐮刀，並衝向了惡魔。
「酒鬼，那傢伙是?」
陳先生無力的癱坐在街邊，看著眼前不斷變化的戰鬥，他不解的問道。
「我在這座城市那麼久了，居然還不知道有這種人存在。」
「嘛……他也不算是人，只是勉強算是人類這邊的。至少不會跟我們為敵，但她的出現，真的不是好現象。」
惡魔用著跟剛才同樣的方式，靠著精巧的配合發動攻擊，但是神秘人卻沒有如預想中的，靠著普通的劍術或戰法與他們交戰。
哼著古老精靈的歌謠，輕巧的步伐搭配上靈活的舞動身軀，神秘人與其說是戰鬥，更不如說是在跳舞。
現在三人的戰鬥就宛如是場舞會，惡魔們的節奏始終都被神秘人所掌握著，無法脫離、無法結束，直到神秘人哼著的小曲停下後，惡魔的腦袋隨之掉落。
「真是場優美的舞蹈，謝謝你們的參與。」
神秘人對著倒下的惡魔屍體，恭敬的做出只有女性貴族會的敬禮姿勢。
「老大!」
「我們來了!」
在惡魔倒下的同時，全副武裝的小弟們也剛好趕來，只是在他們眼前的就只剩下地上的惡魔屍體，以及黑色斗篷的神秘人。
很自然的，所有人都將武器對準神秘人，只是立刻就被師傅給阻止。
「都給我住手!先把陳帶去治療，並留下一半的人清理街道，剩下的人都去巡邏街道，不要讓任何的惡魔繼續徘徊在這附近。」
「了解。」
隨著師傅的命令，原本緊張的小弟放下了武器，迅速開始執行著命令。
「等等，提米，你們留下來，等下要去下水道。」
「那這位怎麼辦?總不能將他丟在這吧?」
提米指著神秘人，雖然被阻止了，但直覺依然讓他緊戒著。
「就讓他去吧!」
隨著師傅說完，神秘人再向著他們敬禮後，就跳上了屋頂消失在城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