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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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7-01
「先生好像知道挺多的,你應該是騎士對吧?」大漢能將事情說這麼詳細,他依此推測。
「不錯不錯,給你料中了,我是騎士沒錯。這件事其實是沒人敢宣諸於眾的公開秘密,但凡曾經待在那環境的人基本上都知道的,我當時只是一個底層的小騎士,成員汰換時正好倖免,畢竟不可能真的全換光光嘛。」
基層人員是一個龐大架構的根本,若一口氣把所有騎士淘汰非常地不明智,況且,誰也沒辦法在短時間內找出大量資質足以擔負的人來頂替。
……另外,大漢話語中透漏了一個訊息:他現在大概有著某種程度上的地位──梅耶不動聲色地思索著。他習慣分析自己的所見所聞,從中得以判斷利弊以及他須採取的行為,然後總會適時提問,好能夠對事實掌握一定的理解度──即便對方或許會用謊言誤導。
梅耶雖然討厭牽扯上未知事物(那被他視為麻煩),不過卻也不喜歡讓自己處於懵懂無知的情況,他的性格裡深深刻寫著「如何讓事情對自己有利」的人生觀。
目睹梅耶方才深受打擊的沮喪神情,大漢想了想,決定再幫青年一把。「小子,你還想成為騎士的話,我能提供你其他獲得徽章的方法,要聽嗎?」
「若你不介意的話。」
梅耶欣然接受。
*
回到黃金豎琴時,赫莫和賽妮兄妹倆都不在旅店中,梅耶跟酒保打聲招呼後便直接上樓回房間了。
他用力往床上摔,任由柔軟的被褥接住自己,呈現一種氣力耗盡的趴姿。
數分鐘過去,他才撐起身子移動,將擺在床頭櫃的匣子取下小心地放到床上,然後他再繼續躺臥下來,臉頰貼上微微帶絲溫度的木頭。
「我啊,可能無法實現守衛大叔的盼望了吧……」梅耶闔上雙眸,聲音又輕又柔地訴說。
聽完大漢告訴他的辦法後,一股失望洶湧席捲上心頭,擋也擋不住。
梅耶從來沒去想過,一個小小的徽章背後究竟承載了多少重量,他把「騎士」看得太輕,所以現在命運才會搧他一個響亮的巴掌。
他既不甘心,也相當懊悔。梅耶很清楚自己其實沒有真正做錯什麼,但噴薄而出的苦澀卻將他淹沒。
接下來,他該如何是好?
「大叔是抱著什麼心情把徽章送我的?他說那是我的生日禮物,由此可知他對我真的懷抱很高的期望。不只是大叔,其他村民們也是……」梅耶覺得自己背叛了所有人,這些原本已經深深隱匿、幾乎消失無蹤的負面情緒又再度充填心房。
只是這一次,沒有人會如薩喀爾一般充當他的支柱來開導他,他只能靠自己走出自責的泥潦。
「每次我都在和你嘮叨呢,麻煩你聽我講了這麼多瑣碎的事。」看著手中能使他回憶起兩名渡魂使的物品,梅耶的眼神柔軟下來,唇角也輕輕揚起。
指腹摩挲木質細膩的匣子,他不能直接觸摸鳥蛋,只敢像這樣隔著木板撫摸。
木匣內的小生命是他一直以來最忠實的聽眾,當他迷惘、苦惱、思愁時便會捧著木匣傾訴心底話,儘管對方並不會回應他──有時候他甚至不敢確定小生命是否還活著。
因為有蛋殼這層壁壘屏蔽,梅耶無法得知小生命目前的健康狀況,在他眼中那就是一顆毫無動靜的漂亮鳥蛋,實在看不出什麼名堂。
雖說見不到成效彰顯,梅耶還是謹慎地遵照薩喀爾囑咐照顧鳥蛋,匣底木炭蘊藏的火星從未熄滅過。之前梅耶曾擔心胚胎會被烤熟,但薩喀爾說只要一直保持現狀就行,因此梅耶不再去懷疑,畢竟信任薩喀爾怎麼也比自己瞎操心好。
萬一胚胎真的不幸死亡……梅耶盡量克制不胡思亂想,目前鳥蛋還好端端的,對吧?
被心理壓力逼迫到快喘不過氣,梅耶有瞬間想拋下一切遠走高飛,不再去管什麼村民對他的盼望、什麼傑杜兄妹倆幫忙他的善心。在他再一次對未來感到茫然的現在,等待雛鳥孵育的那刻成為唯一值得期待的事。
他必須試著自行調適心情。
梅耶瞥向堆疊在桌上、透過赫莫的關係借來的整套歷史書籍,他還沒看完,不曉得大漢提的銀霜戰爭有沒有記載在裡頭。抱持此番疑慮,梅耶找出書封上標示年代最近的那本翻閱起來。
不知該說是預計之內還是意料之外,書中的確有銀霜戰爭的紀錄,但著墨卻不多。因為時間太接近的關係嗎?還是王家有意控制訊息的傳達?想起大漢的「亂傳殺頭論」,梅耶認為並無不可能。
若當年摘下皇冠的不是衛布里王子,而是正統王儲的話,銀霜戰爭的篇幅會不會長上許多?
「……哎!我真無聊,在乎這種事幹麼呢?」
梅耶忽然一個機靈,銀霜戰爭除了害他無法參加考核外,跟他並沒有什麼瓜葛,他去琢磨這些沒意義的往事幹什麼?
他長吁口氣,撇下銀霜戰爭繼續閱讀之前看到一半的《威斯頓帝國史》,因為寫的不是查洛彌本國的歷史,所以相關書籍只有一本而已,和《瓦列帝國史》相同。
梅耶之所以會借閱這些書,除了好奇心使然,也是為了當上見習騎士而特地充實知識,再加上疑似瓦列的士兵屠戮了故鄉,梅耶懷疑查洛彌與瓦列的邦交隱含著不為人知的問題,才想多瞭解一點兩國國情的演變。
廣袤的特蘭大陸大略被世人分成五個區域──東西南北四方與中央,整片大陸少說已建立四十多個國家,其中包含查洛彌與威斯頓在內共有十個帝國被公認是舉足輕重的世界級強國。查洛彌地域偏處於大陸西方,威斯頓緊鄰在它的西南邊,而瓦列則挨著查洛彌東南方。
從地理位置來看,瓦列士兵不應該在西南的瑞雅封地流竄才對,如今竟被他國深入至此,梅耶擔心查洛彌的國防安全已經岌岌可危。
梅耶沒發覺他思索的東西是一般老百姓不會去在乎的,他一邊閱讀一邊主觀地剖析,時間在不知不覺中便悄悄溜走。
當夕日的橙黃色穿透玻璃窗灑入房間時,賽妮敲響了房門。
「梅耶,你能出來一下嗎?」
「怎麼了?」梅耶疑惑地開門,賽妮這時候通常在樓下招呼用餐的旅客才對。
「酒保說你精神看起來不太好,回來後就悶在房裡一整天。難道考題很不如意嗎?還是被考官刁難?」即使正在噓寒問暖,賽妮卻不若尋常人會展現出擔憂的模樣,神色一如既往猶如無畏險阻的勇士般堅毅。
「呃、不,並不是那個原因。」
只是打個招呼的間隙就察覺到他怏怏不樂的,該說是他的失落表現得太明顯?還是酒保對他人情緒變化太敏銳?
「不是嗎?沒關係,我們路上再談,走吧!」
「路、路上?等等,妳要帶我去哪?」
賽妮勾住梅耶的臂膀,不由分說拉著他走。雖然梅耶否定了賽妮的猜測,卻也沒有反駁自己心情不佳這件事,所以賽妮很肯定梅耶絕對在煩惱著什麼。
「哎呀,差點忘記問了,你現在有事要忙嗎?」
「這倒是沒有……」
「那就好辦咧,走了走了。」
「欸?妳好歹先解釋一下吧?」被賽妮硬拖著走過整條廊道,梅耶試圖釐清情況,可對方只一逕逼人跟她走。他知道賽妮一介女子能擔任侍衛代表實力絕對不俗,但不料力氣竟然大到他都反抗不得。
想起半個月前被賽妮毆打後當垃圾扔路邊的查克,梅耶悄悄在心裡替那位慘遭揍昏的龍套默哀。
「囉哩囉嗦的,你是不是男人啊?」
「……」
男的就不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