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未來的道路

在亞克和工坊談判的同時，被丟在梅維亞店舖裡的赫林，此時正百般無聊的逗弄的灰貓。
女孩趴在桌前不斷的揮動著貓尾草，灰貓也配合著女孩的動作，適時的揮舞著小巧的肉球，嘗試抓住貓尾草的末端。
「亞克去了好久，托比你覺得亞克什麼時候會回來?」
「喵──」
面對著赫林的疑問，托比只是長叫一聲並伸了懶腰，然後轉身換姿勢趴著。
很多人總是會說，魔法師們養的寵物都是擁有神奇力量的精靈，只是眼前這隻頹廢到極點還會惡作劇的托比，實在難以讓人跟傳言聯想在一起。
「赫林，你就別擔心了。在這座城市，我就還沒見過有比亞克還要生命力頑強的人。」
這時梅維亞抱著一疊的書籍走來，並靠著風魔法將它輕輕地放在桌上。
「趁著還有時間，就先來看看這些資料吧!雖然有些月份了，但大都還算是最新的資料。」
梅維亞抱來的書籍都是帝國各地學院的資料，包含著魔法、騎士、商人學院，甚至是工匠學院都應有盡有。
最近百年裡帝國頒布了新的律法，這律法讓幾乎任何一種職業都需要相應的學院進行認證，並確保各項技能、技術的傳承與保存。而為了達到這些目標，無數的學院在帝國各處設立，學院最興盛的年代裡，還一度出現學院數量多於城市的數量。
只是在永恆冬天事件發生後，專注在民生的學院就迅速的衰敗下去，並且在戰爭的催動下，帝國捨棄了大多數與民生相關的學院，將舉國的培養人才的力量全都放在了戰爭機器上，只留下少許用來穩定基本需求的學院。
「梅維亞，為什麼我一定要去學院，繼續當冒險者不好嗎?」
騎士、魔法這些最為熱門的學院，其介紹自己的簡介都異常華麗，各種只會出現在藝術品上的詞彙紛紛的出現，這讓赫林看的都有點頭昏眼花了。
「赫林，那我問你，你的未來想要什麼樣子?」
「未來?就……」
梅維亞的反問讓赫林低下了頭，她從來沒有思考過未來，也沒有去想像過未來，因為到現在為止的人生，赫林所見到的一切事物只能用黑暗來形容。
垃圾堆、黑暗的巷弄、充滿死亡與危險森林，赫林的生活總是圍繞在這些地方，只是儘管這些地方是那樣的陰暗，是那樣的接近人類最黑暗的惡意，也總會有道曙光擋在女孩的面前。
朦朧的黑暗遮蔽了未來，剛出生就被當作垃圾丟棄。但是在那時，就算是嚴酷到萬物凋零的冬天，也會有雙溫暖的手遠勝過那些光鮮亮麗的爐火，而那雙手的主人就是將她從黑暗拯救，照亮她一切的曙光。
那耀眼的曙光宛如已經是靈魂的一部份，赫林完全無法去想像光芒消失的未來，如果靈魂缺失了一部份，那樣的未來還會有意義嗎?
所以赫林心中唯一能看見的未來，就只有她和亞克模糊的背影而已。
「或許北方的消息還沒傳來，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世界遲早要發生變化。作為冒險者的你，或許真的有足夠的實力，能在可以預見的未來滑下來。」
梅維亞說著，從書架上拿下了一本筆記。
不同於書架上其他的華麗的書本，灰色書本的側面可以看見書頁中貼滿了各種便條，並且書頁的邊緣處充滿了長時間翻閱的皺褶。
「這是?」
「算是這幾年來的筆記，也是我的老師留給我的遺物。既然還沒有想法，那就多了解這個世界，然後再做決定也不遲。」
書本的封面上有兩個名子，其中一個是梅維亞的全名，就跟大多數的中產階級家庭一樣，有著姓氏和姓名的組合，只是另一個名子不知甚麼原因，則被刻意得用刮痕給抹去了。
赫林小心的接過筆記本，雖然封面和紙張看上去破舊，但那隻不過是因為敵不過時間的摧殘，而且在經歷時間的摧殘下，墨水依然清晰可見，完全沒有半點的模糊，可見梅維亞平常都會主動保養。
沒有學過正規教育的赫林，再翻開書頁後，迎面來的就是許多複雜的單詞，有些甚至是從來沒有看過。
語言是人類與生俱來的能力，就算是在複雜的語言系統，當為了適應生活環境，人類的大腦就會做出相應的變化，從而讓個體可以在社會上活下來。只是會聽、說和會讀寫就完全是兩回事了。
雖然亞克和師娘不是沒有教過赫林，但都只是最基礎的單詞，畢竟冒險者的工作只要看的懂委託就好，不需要去閱讀只有遺跡、書籍中會有的華麗文字。
「痾……」
苦惱的表情浮現在女孩的臉上，梅維亞很快就捕捉到了變化，只是她沒有多說甚麼，就只是將一本字典放在旁邊，然後便繼續整理著貨架上的卷軸。
赫林不是不知道知識的重要，就好比她這樣瘦弱的身軀，想要毫髮無傷的狩獵魔物，必然需要清楚每隻魔物的習性和能力。
只是以前光是為了活下去，亞克總是那樣拚勁全力，靠著一個人的力量做出了兩人份的成果，這就讓赫林十分急迫的希望獲得力量，但偏偏知識是最慢獲得力量的渠道，因此只能將非必要的知識拋諸腦後，一心一意的去尋找能夠獲得的力量。
獲得能夠活下去的力量，就勢必要付出相應的代價，這是不變的道理，而這也是帝國平民的常態。
過度的知識並非生活所必需的物品，但如果想要看清未來的道路，那麼就需要知識當作柴火，來照亮未來所能選擇的道路。
「帝國……鐵森……」
將所有已知的詞彙都從記憶深處搬出，赫林倔強的不使用字典，嘗試理解筆記裡的內容。
就算是太陽還未升到高空，空氣中仍然帶有清晨殘留的些許涼意，女孩努力運轉的腦袋仍然不可避免地開始升高溫度，而且身軀為了給予腦袋足夠的能量，心臟也開始加快了全身血液的流動，使得燥熱感開始蔓延到全身。
汗水從女孩的髮根蔓延開來，晶瑩剔透的汗珠沿著劉海，開始快速的滑落。
「呼……原來是這樣。」
陽光穿過透明的櫥窗，將商品的黑色剪影列印到了地板上，隨著時間的流逝，地上的影子開始有了明顯的移動，而當影子即將要到達最短的大小時，赫林拿起一張書籤放進筆記中，然後溫柔的闔上。
「看得怎樣?感覺如何啊?」
趁著赫林專心看著筆記的空檔，梅維亞花費了一整個早上的時間，將上次委託前沒處理好的庫存，以及一些放置了豪一段時間，需要保養的卷軸重新分類和整理。
秀麗的長髮沾染著些許灰塵和汗珠，梅維亞滿頭大汗地走來說道。
「嗯，勉強看得懂。」
「確定?其實裡面有些單詞是不存在的，那是我的老師為了防止洩密，所以用了只有我們看得懂的暗號。」
「……」
在梅維亞的解釋下，赫林瞬間明白了，剛才大多數無法理解的單詞、語法，並不是因為自己知識淺薄，而是那本來就是徹頭徹尾的謊言。
「那赫林，我們先……欸?」
時常將成熟的語氣掛在嘴邊，但一到被欺騙的時候，幼小的心靈仍然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傷害。
稚嫩的臉頰被鼓起，此時的赫林像極了剛收集完糧食的花栗鼠，只是臉頰裡不是過冬用的存糧，而是滿滿的委屈。
「赫林對不起啦!我也是在整理到師父的物品時，才想起那本筆記的事情。」
梅維亞沒有照顧過比自己年紀小的孩子，對於面前赫林的變化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那這樣吧!我們先去吃甜點，剛好轉角那邊新開了一家甜點店，我們去看看。」
「甜點?你是說那種軟綿綿的，像似羊毛的那種食物?」
甜味對於人類女孩是種奇特的味道，就算是從來沒有享受過那種感覺，也在第一次接觸時，不自主地將那種滋味烙印在心中。
女孩對甜味的記憶，雖然僅止於夏天的樹梢上結成的果實，但偶爾還是可以靠著靈敏的嗅覺，聞到隔著幾條街外的甜味。
那是不同於平常能夠品嘗到的果香，是某種來自提亞馬特之外的氣味，甜中帶著香氣，這讓赫林時常去想像那氣味源頭的景象。
「嗯，那裡不只有蛋糕，聽說最近還新推出了冰涼的泡芙、奶茶和水果派。」
在梅維亞孜孜不倦的述說下，赫林原本充滿怒氣的臉頰消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眼神中充滿的期待的神情。
這時趴在桌上準備午睡的托比，在眼皮要落下的瞬間，用著眼角的餘光捕捉到了外面的動靜，於是下意識的豎起雙耳，將睏意一掃而空的跳到門旁的櫃子上。
「喲!看來你們相處的不錯嘛!」
喵──!
亞克推開了門，但是並沒有馬上踏過門檻，而是稍稍的向後退一步。這讓已經向著亞克撲到半空中的托比，失去了原先預約的落地地點，毫無防備的掉落在結實的地面上。
「托比，看來你這次又失敗了。」
看著跌在地上的托比，亞克將牠輕鬆地拎起，並放回平常睡覺的地點。
「亞克你來的正好，我們正要出去吃午餐，你下午應該沒事情吧?」
「你們要去吃甚麼?」
「當然是……」
「禁止去甜品店喔!」
沒讓梅維亞說完，亞克的簡單一句話，就讓兩人本來充滿興奮的眼神轉為了失落。
「你們沒吃正餐就吃甜食，就不怕變得像野豬一樣嗎?」
「亞克你太過分了，怎麼能把正值青春年華的女孩說成是野豬。」
正當梅維亞變得和剛才的赫林一樣時，赫林只是帶著失落的神情，輕輕地拉動著亞克的衣袖。
「我……我沒說不能吃，只是現在已經正中午了，而且赫林還在發育中，正餐比起甜點還要重要。」
「所以說可以嘍?那我們快出發吧!」
亞克對於赫林的請求實在是沒有抵抗能力，現在想想，赫林好像從小到大就從沒接觸過除了糖果以外的甜食，雖然生日時師娘偶爾會準備類似蛋糕的麵包，但那充其量只是混雜著各種材料的麵包，完全無法和真實用上奶油和水果的蛋糕相比。
在亞克的默許下，梅維亞很快就開心的拉著赫林，帶領著兩人去到了主街道上的一間餐館。
沒有普通餐館的濃重酒氣，沒有那喧鬧到如同噪音的喧囂聲，視野中只有服務生快速移動的身影，以及每張餐桌輕聲細語的交談。
提亞馬特的居民平均生活水平並不算高，至少是不可能有足夠的經濟維持這種餐館的運營，很明顯的它們主要服務的人群大部分都是過境的旅客和商人。
看見三人走了進來，服務生很快就帶領著他們進入座位。
「亞克，話說我的事情怎麼樣了?你沒有發生任何事情吧?」
在點餐的過程中，赫林小聲地問道。
就算亞克毫髮無傷的回來，赫林還是十分的擔心，深怕自己的問題傷害到了他。
畢竟也亞克以前就有瞞著各種事情，然後將所有的負擔都往自己身上攬的先例，如果不是嚴重到無法遮掩，赫林還真的會無法察覺。
「放心吧!我都談好了，這座城市沒有甚麼是我沒辦法處理的。先專心挑選你要吃的東西吧!」
亞克說著，自然的輕撫過赫林的頭頂。
「你們點好了嗎?」
「好了，我要這個和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