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祭典.陰謀論.泡菜拉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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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12-31
「所謂的祭典,就是戰爭!」軍研社社辦裡的社長正在對社員們精神喊話「今年是我們第一次參加南開祭,絕對要戰得轟轟烈烈!」

「是的!長官!」

社員的回答響徹雲霄,連窩在自己社辦裡的墨鏡男都聽得到。

「青春啊…」墨鏡男看著社辦窗外「挺羨慕他們的。」

「前輩。」秉奇一邊吃著杯麵一邊說:「我們電影研究社在南開祭也有活動要辦不是嗎?」

「呃…」墨鏡男臉上的表情變得很奇怪。

「怎?」

「到現在才跟讀者說我們是電影研究社,會不會太晚了點?」

「你在說啥鬼話啊前輩。」

「話說回來。」在一旁寫記事本的東治搖著筆桿喃喃道:「今年的社長是小要吧?她打算辦什麼活動?」

「唔…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期中考後學姊就一直忙著幫學生會與其他學校和企業團體斡旋,所以她啥都沒說。」

「如果可以的話,最好是不要辦啦。」墨鏡男把頭靠在窗檻上「啊啊…難得最近開始涼了,我可不想又忙起來。」

「前輩剛剛不是在羨慕軍研社的人嗎?」

「我羨慕的是他們的活力,所以我才不想淌這混水。」

「說是這樣說。」秉奇一口氣把剩下的杯麵吃完「最近你還不是沒事就往社辦跑。」

「我想那是因為社辦有冷氣的關係。」東治總算寫完該寫的事,把筆記本給收起來「最近天氣真的熱過頭,偏偏宿舍沒冷氣,餐廳會趕人,圖書館又禁止睡覺,連我都只好窩來這。」

社辦門的開啟打斷三人的閒聊,接著小要跟箱娘還有梅和丹尼爾走進社辦。秉奇看到小要走進來,便向小要打招呼,說:

「午安,學姊。」

「午安。」小要把包包丟在一旁的桌上「今天社辦人可真多,是怎了嗎?」

「他們只是來避暑的。」

秉奇的據實以報讓另外兩人有點尷尬,紛紛把眼別開。

「午安,學長。」箱娘向墨鏡男問安「最近好嗎?」

「還不錯。」墨鏡男笑道:「學妹呢?期中考還OK吧?」

「嗯。」

「學姊,今年南開祭我們社團有活動嗎?」

聽到秉奇突然這樣問,小要猶疑了好一陣子才回答他的問題。

「沒有,我太忙了,沒時間想企劃。」

「這樣啊。」墨鏡男打個呵欠「那今年我可以清閒了。」

「去年那時候,我記得我們電影研究社也有辦活動,那時規模也不小。如果今年不辦,那會有人講話吧?」

「可是人家就是沒空辦嘛,東治。」小要聳聳肩「光是要把學校的勢力整合到能全力投入南開祭就夠我忙的,哪還有空管這?」

「這樣說我就覺得奇怪,妳幹麻花那麼多力氣在南開祭上?難道妳又在暗中計劃什麼?」

「學長…」箱娘開口了「小要只是想讓我可以看看什麼叫祭典而已,因為我從小到大都沒看過…」

「這樣啊…」墨鏡男抓抓後腦「好吧。」

「我得去趕下場會議了。」小要伸伸懶腰「箱娘你就先待這吧。」

「嗯。」

小要走後,墨鏡男跟箱娘他們又開始聊起來。

「其實我對南開祭的由來感到很好奇,因為很少有城市會舉辦如此大規模的活動。」

「你是從外地來的,對南開市的傳統不了解。」東治再度拿出他的記事本「南開祭是維持南開市活力不可或缺的儀式,每年南開市利用南開祭創造出上億的經濟價值。」

「喔?聽來真有趣。」

「前輩,南開祭並不是一般的慶典。南開祭維繫地方向心力,讓各階層的市民都能專注在同一件事上。原本三十多年前的南開市長只是為了振興當地的原住民傳統而模仿豐年祭的型式舉辦,幾年後規模越來越大才有今天的成果。」

「不只如此,南開祭還給了學生可以投入社會的機會。學生在南開祭中被視為南開市的一分子,而不是被當作無法從事社會活動的階層。因為南開市的學校預算都是從各企業贊助中取得的。而企業會利用南開祭評斷他們可以投資的學校,所以對學校來說,這是他們的成果展。」

「那我們南開大為什麼後來就沒參加?」

「因為我們學校是國立的。」秉奇聳聳肩「學校的預算都是國家給的,所以這種祭典有沒有參加都無所謂。可是像私立明凰學園,市立晨曦工專等學校都沒有國家預算,自然得靠南開祭爭取。」

「記得我上次去找小要時,裡面還有國中生跟小學生呢。」箱娘問道:「那他們參加這個純粹是興趣囉?」

「那可不一定,要知道大學跟高中搶人才也搶的嚴重,有些學校甚至肯把企業的資助挪出一部份到中小學發展基金,當然國中跟小學也想分一杯羹。」

「這是有脈絡可循的,企業將經費分配到大學或技術學院,而大學或技術學院為了直接取得更多人才而將經費再拿一部份給高中國中,甚至是小學。在南開祭中這個機制一直是吸引學校鼓勵學生多多參與社會活動的主因。」

「反觀我們南開大,因為是國立的可以拿到國家經費就放棄參予南開祭,結果不只人才素質比附近幾間大學低落,連向心力都輸一大截。近年來學生會一直想恢復參加南開祭的傳統,但要不是有小要的幫忙,恐怕今年還是辦不成。」

「其實學校之所以不參加南開祭,是有內幕的。」東治繼續翻他的筆記本「因為一旦有企業贊助,帳目就得透明化。照我手中的資料來看,從校長到各處室組長每個人少說都污過上百萬。要是參加南開祭並接受企業贊助,以後他們想再污錢就很困難。」

「學長你還真行,竟然連這都查得到。」

「哼…想在這個學校悠哉地過下去,掌握某些不該給外界知道的資料當籌碼是很重要的。」

「雖然能理解,不過實在很難相信企業為什麼肯乖乖付錢給學校。」

「那是因為前輩你出生在北部的關係吧?北部的企業大多往國外發展,國內的人才對他們來說他們不需要。但是南開市不一樣,南開的企業全都是自南開市土生土長的人,他們雖然也會往國外發展,可是始終沒有忘本。別的企業往國外發展是為了追求更便宜的人工與人才,但南開的企業往國外發展是為了讓南開市能聞名全球。所以如何讓南開的人能更上一層樓,各企業可是花不少心血。」

「所以我才說很難相信。」墨鏡男嘆口氣「我一直以為商人就是死要錢的傢伙不是?」

「前輩…我想你大概很難理解想回家卻不知道自己家在哪裡的感覺吧?南開市的人都很懂那種感覺,所以即使是企業的大老闆,寧願少賺點錢也不想讓自己土生土長的地方就這樣消失的。在二十多年前的都市合併計劃中,如果南開人當初沒有團結起來,現在也不會有南開市,更不會有南開大學。」

「說到這我就一直對學校很感冒,因為這些行政階層的人都只把學校當撈錢樹來看。」東治拿出香煙「他們貪污的錢全都是從我們學生跟納稅人的口袋拿去的,實在很缺德。」

「可是,去年學生會不是曾經針對這件事發動罷課嗎?」墨鏡男從東治那抽走一根煙「結果真是慘不忍睹,根本沒人鳥學生會。」

「現在大家都只顧自己好,誰會管學校有沒有從自己身上污錢?」東治點燃香煙「反正一堆人以為四年熬過去,那些錢當作買文憑的錢就算了。哼哼…明年學校又要開始調漲學雜費跟宿舍費,我看學弟們有得苦了。調漲的錢恐怕窮一點的已經讀不起了,再來國家預算又要刪減會越漲越多。到時學費絕對還會比私立的貴,可是我們學校的器材素質又都比私立的差,看誰還想來唸。」

「唔嗯嗯嗯…」墨鏡男若有所思地沉吟著。

「我以前都不知道,原來南開祭是這麼了不起的東西。」

「學妹也是本地人?」墨鏡男一臉好奇地問著。

「嗯,我讀的是聖愛德瑞雅貴族女子學院。」

「我記得那間學校也沒有參加南開祭呢。」東治又開始翻筆記本「我找找…有了,聖愛德瑞雅貴族女子學院,從國小直升到大學的住宿制女子學園。是愛德瑞雅女士自西元1742年創立,擁有悠久的歷史傳統…因為校友都是政經界的名人,所以光校友會資助就足以維持學校開銷。」

「我記得小要學姊好像也是唸那間的對吧,學長?」

「是啊,你說的沒錯。」東治把筆記本合起「不過她後來連三跳,十六歲就高中畢業進入南開大就讀。」

「哎呀!」梅發出尖叫打斷東治的話「有蟑螂!」

「哪裡?」墨鏡男抬起腳脫鞋子「我來打。」

「剛剛跑出去了。」

「沒想到妳也會怕蟑螂啊,我還以為妳什麼都不怕。」

「我…我也是女孩子。」梅紅著臉結結巴巴道:「當然會有怕的東西…」

東治本來還想說什麼,卻在看到秉奇的眼神後把話硬生生收回。這時剛好鐘聲響起,墨鏡男看了自己右腕上的手錶一眼便提起背包,道:

「我下節有課,先走啦。」

「學長再見。」

「前輩掰~」

「喔,對了。」東治叫住墨鏡男「放學後到學生第一餐廳找我,有事得跟你談談。」

「有事?」

「對,等到時再說,快去吧。」

「……喔。」

墨鏡男離開社辦,這時秉奇看向箱娘,說:

「箱娘小姐,妳跟學姊的事…」

「嗯?甚麼事呢?」

「啊,抱歉,我忘了。」不知道為什麼,箱娘的語氣給秉奇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感覺,所以他直覺地迴避了。

「梅,我們回去吧。」

「遵命,小姐。」

看著推動箱娘離開的女僕背影,秉奇鬆了一口氣。他回頭看了東治一眼,又問:

「學長,該怎麼辦啊?總覺得事情麻煩了。」

「啊?」不知道在想甚麼的東治回過神來「啥事啊?」

「小要學姐的事情啊,她拜託我跟箱娘學妹問一下南開祭大選美會出席這事考慮得怎樣。」

「…你被惡搞了吧?箱娘的情況你不知道?真要問的話她剛剛就問了,哪輪得到你?」

「說不定學姊忘啦,你看她那麼忙。」

「那女人是不可能忘記自己學妹的事的,純粹就是處理校慶的鳥事壓力過大,想要玩弄你而已。」

「你這麼說太陰謀論了吧學長?」

「那是你不了解這女人的品味,要是你學長在,他一定也會舉雙手贊同。」

「算哩算哩,我就認了,可是箱娘學妹的事怎麼辦?」

「嘛…放著不管就好。」

「這樣真的好嗎?」

東治摸摸下巴的鬍渣,一臉懶得再說甚麼的表情朝秉奇揮揮手,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啊啊學長~不要這樣~」

身後傳來秉奇的哀求聲,但東治根本不打算理他。這小子很會打蛇隨棍上,特地跟自己提這事也沒安甚麼好心,八成是想把鍋甩得乾淨點。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能跟那個黑心魔女混得不錯的人,心也沒白到哪去。

放學後墨鏡男來到一餐,看到東治叫了傳說中一餐最難吃的泡菜拉麵。而且還是泡菜加量版,露出一臉你是不是有病的難看錶情。

「你為什麼要想不開?」

「這問題應該是我問才對吧?甚麼不點點泡菜拉麵加量版。」

「我覺得最近吃得有點太好了,想要虐待一下自己的味蕾反省反省。」

「完全理解不能呢。」

「這問題應該是我問才對吧?」

「蛤?」

「你察覺到了吧?風暴要來了。」東治掰開免洗筷「小要即將引發的風暴。」

「我甚麼都不知道。」墨鏡男秒答。

東治也不急著說話,只是用免洗筷夾起幾塊泡菜塞到嘴裡,酸的他眉頭都皺起來。

「我就說了,不要想不開啊。」沒吃東西的那位還不忘吐槽著。

好不容易吞下又酸又辣的泡菜,東治趕忙喝了一口餐廳免費附贈的麥茶,順了幾口氣後才慢吞吞地說:

「你跟她認識幾年啦,我又不是不知道。要連我都察覺得出她想使壞,你會看不出來?」

「…東治,你知道嗎?人類是有極限的,但小要沒有。」墨鏡男坐在東治對面,一臉嚴肅地低聲說:「那傢伙搞出來的事情越大條她越開心,反過來說如果你不識相地阻止她…」

墨鏡男的話勾起東治的許多回憶,在他的印象中,這女人要搞事,沒有人能阻止她。

不說在大學時鬧出來的一堆狗屁倒灶事情,光是高中時期,為了搞事就可以把學校給炸掉一半,而且事後還沒人敢告發她。

身為受害者之一的墨鏡男說出來的忠告實在是再中肯不過了,如果小要想要做甚麼就讓她做,不要想阻止她。越是阻止,損害範圍就越大。

人類是有極限的,但小要真的沒有,嚴格來說,東治也不覺得她算人類。

那是魔女,披著人皮的魔女!

「咳哼…」像是被麥茶嗆到,東治咳了一聲「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

「嗯…」頓了一下,東治再三斟酌後,才勉強說了一句:「你保重吧。」

「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