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啟程

入秋，天氣轉涼，枝頭上葉子逐漸轉黃，人行道上積滿零散的落葉，這些曾經承載著新鮮與活力的落葉被清掃人員掃入了畚斗中。

溫暖的屋內，鬧鈴聲響起，一隻手臂伸出了棉被，關閉鬧鈴。不久，厚重的棉被中傳來一聲悶聲，林赤宸探出頭。

即使經歷一晚，他的頭髮也沒有凌亂的跡象，安順的貼在他的額頭與耳側。他半瞇著眼，除了正在適應入秋後逐漸乾燥的空氣之外，他正在等待大腦暖機，記憶回籠。

然而冰冷的空氣有種催眠效果，他腦袋再次昏沉，當他要闔上眼前一刻，他終於想起自己要早起的原因了，他睜大雙眼，從床上坐起。

一個月前，靈能團常態訓練結束後，宮白羽擦著汗，嘟噥一聲想要去旅遊。呂天愛耳尖聽到後，興奮地跑來說她交給她包辦。眾人討論之後，敲定了去呂天愛家裡經營的溫泉旅館玩。

梁雪彥則是要準備「座」的選拔，假日時間被訓練占滿，自然沒空參加三天兩夜的溫泉旅遊。

呂天愛家中經營的溫泉旅館在外縣市，接近山區，需要一大早火車過去，林赤宸早在前幾日買好票。

他換好了衣服，推開房間門時，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門口。

一位長相標緻又帶有幾分可愛的少女站在門口，仰望著他。

她擁有一雙海藍色深邃的眼睛，超脫凡俗的銀色亮髮，白色細緻的肌膚像是棉花糖般。

「早安。」她清脆的聲音響起。

「早安。」林赤宸感到睡意全無，關心道，「昨晚有睡好嗎?」

「你指的是充電嗎?」沈真希讀了一下電池容量，顯示百分百，「有的，目前是充飽電的狀態。」

「我不確定今天路程多遠，充飽電的狀態是最好的。」

林赤宸跟著沈真希下樓，這時他聞到廚房有一股香味，他疑惑地偏了頭。

烤箱突然傳出叮咚一聲，沈真希走過去，從烤箱端出一盤金黃色的蒜香吐司，轉身盛了荷包蛋在碟子上，接著伸出纖細的手從微波爐中取出溫熱的牛奶。頓時，一桌精緻的早餐出現。

「人類需要進食，如同機器人需要充電一樣。」沈真希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林赤宸這時才意識到自己肚子餓了。

「謝謝妳。」林赤宸坐下來，然後將身旁的椅子拉開，讓沈真希入座。

蒜香吐司立刻得到林赤宸的賞識，見林赤宸吃的津津有味，沈真希好奇問道:「好吃嗎?」

「嗯，好吃。」林赤宸忙著吃飯，補了一句，「妳要不要也來嘗嘗。」

「我進食後需要清潔口腔，先暫時不用。」

「嗯，我忘了，抱歉啊。」

沈真希輕輕笑著:「不用抱歉，倒是我最近發現一件事情，人類是透過味覺來辨識食物的味道，但是我除了味覺之外我也能從嗅覺辨別味道甚至熟度。」

「看來妳也找到了好辦法呢。」

「是的，你正使用味覺品嘗，我也正在使用嗅覺感受呢。」

「真是神奇。」

「近期的運算更加精密，甚至訊號會傳輸到不同感官。例如，你現在在吃荷包蛋，我運算中心也會產生咬破蛋黃後，流出來的蛋黃的溫熱感受。」

林赤宸點點頭表示了解，接著突然想到她如果在路上看到黃金，那又會是怎麼樣?

他感覺這個想法不太禮貌，正好自己又在吃溫熱的早餐，趕緊拋開這可怕的想法。

一杯溫熱的牛奶下肚，瞬間覺得身子都暖了起來，他幸福地伸了伸懶腰。

沈真希朝他湊近，柔軟的銀色髮絲垂在他手臂上。

「怎麼了?」林赤宸僵住，愣愣地問。

沈真希沒有回答，只是伸出修長手指，一切像是慢動作，林赤宸雙手還在維持著伸懶腰的動作，他看著沈真希輕輕用手指拂過自己的嘴角，她那雙深邃的藍色眼眸中倒映著他嘴唇。

有種恍如做夢般的感覺。

林赤宸突然握住她的手，這下換沈真希愣住了。

林赤宸抽取桌上的面紙，輕柔地將她拇指上的牛奶給擦掉，瞇著眼確認指頭上沒有牛奶漬後，溫柔地朝沈真希說道:「以後別做這種事情了，別弄髒了妳的手。」

沈真希握著自己的手，神色略顯疑惑，但還是點了點頭。

兩人乘坐著火車，朝目的地黎鎮出發。火車駛離市區後，車廂中的乘客慢慢減少，林赤宸將行李放在車廂角落，跟沈真希找了窗邊的位子坐下。

天氣晴朗，藍色畫布中有一條顯眼的白色飛機雲，陽光透過窗戶伸到了沈真希的銀髮上，將她每根髮絲都鍍上一層金光。

少女倚著窗，下巴輕置在白皙的手臂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窗外，難以揣測她的思緒。

見沈真希在欣賞風景，林赤宸也不打擾她，掏出手機，打開平時的玩的遊戲，全部心思都投入在遊戲當中。

周遭只剩下哐當、哐當的火車行駛聲，和偶爾到站時傳來的廣播鈴聲。

過了半晌，林赤宸揉了揉脖子，抬起頭，見沈真希維持同樣的姿勢繼續望著窗外，他退出遊戲，隨著沈真希的視線望去，外頭仍是一陳不變的天空、雲朵、農田和綿延不絕的山。

是什麼讓她看得如此入神?

他也學起了她，盯著窗外的風景，不過觀察許久，林赤宸只有得出了普通的鄉下風景的結論。

突然遠處一個農夫要拉牛進棚的時候，牛突然朝他一頂，農夫瞬間跌進泥潭之中，濺起一大片泥花。

「啊!」林赤宸一驚，然後笑出聲，「這頭牛也太調皮。」

沈真希微微一笑。

兩人繼續盯著窗外風景，再次陷入沉默。

「原來不一樣。」沈真希突然說話，打斷了沉默。

「嗯?」

「不一樣。」沈真希像是在思考喃喃自語，「跟我所擁有的數據不一樣，這超乎我的想像。在現實世界中，天空更加蔚藍，草地更加翠綠，一切都是如此繽紛。加上人們的嘈雜聲，機械的運轉聲，空氣中的清新，這些是在實驗室中無法體驗到的。」

林赤宸看了窗外，沒料到自己平時所見平凡的景色在對方眼中竟是如此不同。

「自從出了實驗室之後，我才了解我跟本就不懂這個世界。」

「嗯，我已經在這裡生活了十六年了，這些景象對我來說就是常態。不過，我能理解妳的意思。」

林赤宸想了想，沈真希出了實驗室也不過一年多的時間，同時身兼靈能團各種職務，加上近期異能湧動，她這個人不是在打架，就是在去打架的路上，細數一下，確實沒有甚麼休息時間，也沒能好好欣賞這個世界。

而既然沈真希是由於「機器少女住你家」的活動而來的，那他某種程度上也有義務帶領她去體會這個世界。

「不然這樣子吧，我帶妳去見見這個世界。」

「你...」

「這個世界還有很多值得挖掘的地方，清晨的露珠、雨後的彩虹、山間的古寺、鄉間的炊煙，所有一切，只要妳有興趣的話，我願意帶妳一起欣賞這個世界的美麗。」

少年如往常一樣綻放他那溫和的笑容，少女深邃的藍色眼瞳中閃過一絲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