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各自的想法，也能寫作價值觀的衝突 6

　　「均太……」

　　均太不由分說，不需要控制力道地道破了：

　　「不管妳想不想以真面目示人，妳姐都會限制妳的人身，包含不讓我們這些身邊的人知道，那麼為什麼當我提議要唱妳的歌時，妳就選擇打破了呢？這不就說明了，其實這不是妳自己的意思，而是妳姐單方面的要求嗎？」

　　織香已經徬徨到患上選擇障礙，雙眼安分不了地東飄西晃。又來了嗎？均太也不是很樂見的情況，偏偏這麼不巧地再現了。

　　不會再重蹈覆轍的冬子，重新握上織香的手：

　　「織香，妳的難處或許我們都不會明白，不過就像晚會那樣，我們是站在妳這邊的，我們想再多聽幾次妳親口唱歌，而妳也明明可以不管妳姐的約定上場了，為何有時候還會退縮呢？因為這裡是妳家，怕被妳姐撞見嗎？」

　　「冬子……」

　　仍是心有餘悸的織香，忽然開口了：

　　「不是這樣的。」

　　「……」

　　「我也……我也想和大家在一起啊。」

　　使盡全力也要說得完整，織香跨出的這一大步，他們都是見證人。

　　「不過，那是不可能的。」

　　「果然是顧慮到妳姐的感受嗎？」

　　「……」

　　織香每每卡詞，不能正常地運作，果然都是織音的關係。

　　他們已經可以這麼想了吧。

　　不過，這次織香毅然決然地突破自我了：
　　
　　「我和姐姐有約定。」

　　「果然……是這樣嗎？」

　　冬子傻愣傻愣地回：

　　「不是妳只能聽妳姐的命令，而是妳們之間已經約定好了：妳的歌聲只能在妳姐的視線範圍展現，所以王女祭一過，妳主動向妳姐自首了。」

　　這也能解釋為何織音沒有在王女祭出現，一樣能掌握織香的行蹤，不是誰，告密者就是織香本人。

　　「初繪……看得出來妳會如此擁護妳姐，就是妳姐本身就有讓妳喜歡的理由。」

　　均太也覺得自己的姐姐有的時候很煩，不過整體來說，不到討厭，要是有人說姐姐的壞話，他也會選擇站在姐姐這邊。

　　何況……現在的他不知道姐姐的下落，要是能再與之說話，也會任憑其任性吧。

　　織香害羞地抿起嘴，表情之飽滿，已經不是他們認識的那個織香。

　　「我很喜歡姐姐。」

　　「……」

　　「雖然有時很嚴格，不過我還是很喜歡她。」

　　「……」

　　「……我可以再說一些話嗎？」

　　改頭換面似的，意圖拋棄過去的織香，義不容辭地說出了以前的她絕不會觸及的話題。
　　
　　均太與冬子趁著這時以眼神互相確認，異口同聲地開口：

　　「說吧。大聲地說出口。」

　　而他們也絕不會再插嘴打斷、補充，甚至隨意猜測了，場子是織香的，說話的權力也全歸織香所有。

　　織香優雅地點點頭，收下了這份大禮：

　　「我會唱歌，但不是從小就會唱歌，也是需要經過學習、磨練的，不過一開始我也沒想過我有一天能在不少歌迷心中留下強烈印象，最初是因為姐姐與媽媽覺得我的聲音很好聽。」

　　光是有了那麼一個先天優勢，已經註定織香這輩子不會脫隊了。

　　「後來，媽媽病倒了，我們家付不出醫藥費，大學沒有念完就中途休學的姐姐，開始打工，成為一家的經濟支柱，那段日子真的很難熬。」
　　　
　　一個人的薪資得養活三人，還有一個是病患，織香的過去未免太坎坷了吧。冬子很有共鳴，從剛剛就拿出了十足的專注，一刻也不得聽漏。

　　「現在想到……還是覺得很辛苦，我們不能回去，我不想再回到那樣的日子，現在這樣就對了，雖然就要和你們分開了，不過要讓我選，我還是會選擇站在姐姐這邊。」

　　織香難過地加以比較，一定忍痛做出了強烈的取捨吧。不過，最終還是敗在了金錢與物質的美好。

　　均太從沒有過連一頓飯都吃不飽的經驗，因為從小就出生在有著可靠父親的家庭，是標準的溫室草莓，但那一定不是人過的日子吧。

　　想到就讓人同情。

　　均太不識時務地打了個岔：

　　「初繪……妳媽呢？妳說妳媽病了，可是怎麼後來消失了？妳是不是跳過了什麼沒說到？」

　　不，沒有。
　　
　　依織香的個性，會這麼脫線嗎？

　　連自己的母親也會遺漏。

　　「……抱歉。」

　　前一天才以此告誡冬子，結果自己也犯了。

　　織香沒有放在心上，搖了搖頭地替他們解惑：
　　
　　「因為媽媽的去世，我才會想到走上職業歌手的生涯。」

　　「……咦？」

　　「我不想再看到家裡因為沒錢，過上苦日子。不管是我或姐姐，我們都還要生活，但要是沒錢，什麼也解決不了。」
　　
　　這就是人類社會。

　　錢雖然不是無所不能，沒錢卻萬萬不能。

　　連要救一條命，都得看錢包的重量與大小衡定，沒錢免談。

　　難道在錢的面前，生命就這麼沒有價值嗎？

　　「只要我能成為職業歌手，家裡的環境就會改善了吧。想到這裡，練習生期間遇到的苦都不苦了。」

　　當事人的織香心平氣和，風雨過後一樣選擇原諒：

　　「然後……我真的辦到了。許多唱片公司的龍頭與大人物都找上了我，和我談合作，讓我成為他們公司名下的合約歌手。」

　　一夕之間，從平凡無奇的素人，一躍成活躍各大歌壇的高材，織香的努力與付出有了巨大的回饋，想必當下的織香，也是想像不到的，自己的放手一搏，竟然能取得如此重大的成功。

　　「也是這時，姐姐變得怪怪的。從我的經紀人身分退位，聘請了司機、保鑣、專業的經紀人，還拿了部分的錢，取得了經紀公司的最大股東頭銜，只要是她能介入的地方，都能看到她的影子。」

　　「……控制狂啊？那傢伙的保護慾有多強，就這麼不想失去妳？」

　　冬子還是忍不住唾棄了兩聲。

　　均太不制止了，他也覺得織音這樣真的做得太過火了。

　　「我和姐姐一起走過那段時光吧，雖然你們都覺得她很過分，我卻沒辦法對她生氣，但我也不是沒想過，所以和姐姐訂下了約定，非公開場合我不會唱歌，也不會說太多話，要是唱了歌，要我轉學離開也沒關係。」

　　「所以……妳還是要轉學嗎？」

　　織香問心無愧地點頭了。

　　「可是……」

　　冬子拉住均太了，死心一般地開始勸導他：

　　「別再可是了，那是織香的決定。」

　　「水野？」

　　「約定就是約定，放棄吧。」
　　
　　冬子也是於心不忍，然而已經沒辦法的現在，她也是只能聽織香的。

　　「冬子，謝謝……」

　　「織香，別這麼說。織香，妳要聽我說，妳的聲音很好聽，世界公認的好聽，所以當妳轉到別的學校，我也會一直聽著妳唱的歌、買妳的專輯，我不會忘記妳的聲音的！」

　　要說也說不會忘記這個朋友吧。

　　真是的，不會忘記聲音是哪個國家的道別方式啊。

　　不過，今天換成均太和織香道別，也會自亂陣腳、語無倫次吧。

　　「冬子，謝謝……」

　　而且，這麼暖心的場面，他也捨不得破壞。

　　已經是最後一次看到織香與冬子間的姐妹情誼了，他也想見證到最後。

　　不請自來的開門聲——讓他們都知道了原來這間地下室也是有其它的出入口，不過依均太與冬子的視角，看到的卻不是這些。

　　他們眼裡只有織音。

　　「你們……」

　　織音緊張了。

　　「你們在做什麼！」

　　織音怒不可遏，開始飆罵了。

　　「織香，快過來這裡！我們要搬家了，就是現在！」

　　彷彿被均太與冬子經過的地方都不能用了，織音做出了如此瘋狂的決斷。

　　不想為難雙方的織香，選擇了姐姐，卻被均太擋在了半道。

　　「均太？」

　　「初繪，交給我吧。」

　　安撫好織香的均太，接著回頭料理織音：

　　「搬什麼家？這個家不要了嗎？轉學就算了，連家也可以不要，我倒想問問妳在逃避什麼？」

　　織音傻眼了，不過很快就振作了：

　　「臭小鬼，你懂什麼！我們姐妹的遭遇，你不可能會懂的！」

　　「是啊……我是不懂，剛剛聽了初繪說了妳們的過去，我也是不懂。」

　　織音的雙肩塌掉了。

　　果然沒想到織香會這麼做吧。

　　「不過，就算不懂，也不等於我——我們會置身事外。」

　　「那又怎樣！」

　　「明明有什麼話都是可以說的，沒必要鑽牛角尖吧。妳現在就是在鑽牛角尖啊。」

　　織音失控了，一個甩門，爆出會吵醒隔壁鄰居家嬰兒的劇烈聲響，人就溜掉了。

　　「現在該怎麼辦？」

　　對於冬子的問題，均太有口無心般地回：

　　「不能放著不管吧。雖然我們可以不管那傢伙，不過要是放著不管，同樣的事情還是會一再發生，總之交給我吧。」

　　「均太？」

　　「初繪，妳在這裡等著。」

　　「……」

　　「咦？怎、怎麼了嗎？」

　　「均太，姐姐就拜託你了，一定要把她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