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曲〈平凡譜曲〉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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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12-01
  一個月後。
  「葛歐斯特日實在令人意猶未盡啊……」一名符令成員這般感嘆。
  「有時間傷春悲秋,不如好好安排我們與核心安和派接下來的合作吧!」
  此時恰好路過的尹言定輕飄飄地丟來了一句。
  「是、是!知道了副統領」那位成員聽見少女的聲音,嚇得立刻挺直腰背,旁邊幾名同伴都在笑他。
  尹言定輕輕笑了下,隨後朝領主室走去。
  雖然當時在場的皆是羸化後的人員,但明面上他們仍舊是屠滅了核心一整個據點的人員。
  加上後來的襲擊,兩個組織基本可以算是決裂了。
  原本對此不抱希望的符令,卻在前不久的葛歐斯特日當天,從意想不到的人那裡拿到了意想不到的消息。
  迴音的響尾分部總長列米切亞,前來告知眾人,核心內部分裂為兩派的事實。
  經歷一整天的和平狂歡,齊聚的三派各歸其職,安和派與符令建立合作,列米切亞則繼續迴音的大業。
  不過……
  「流明,列米切亞有新的消息嗎?」
  逕自步入領主室,少女開口問道。
  「還沒,估計……人家要有些新的進展,也需要時間。」正在書牆邊翻閱紙質典籍的流明,聽聞尹言定的聲音,便闔上書本轉頭微笑。
  「堆在這堆文字裡面都不會近視的嗎?」尹言定撇撇嘴,她不適合這些文職類的玩意。
  流明輕笑,「現今時代的人類,基因比以前強多了,可沒這麼容易病痛。」
  「呵!」少女不予置評,一般病痛是沒什麼,每個月該麻煩的還是得麻煩。
  「好啦,我知道妳現在心情不太好,喝點我熬的紅糖水?」流明走到桌前拿起一個鐵罐,「溫的,不會太燙。」
  「你幾天前還是個純情小男生,怎麼一下子成熟了這麼多?」尹言定挑眉,似乎想要揪出什麼。
  「說,你又在哪貼符了。」
  少女發現自己也不用去找什麼,直接問出來對方就會自己交代了,便逕自問道。
  「哎呀!」少年笑著搖搖頭,「別揭穿我嘛,也就這樣我才能做好一些事情。」
  「每天貼符,整得跟個多重人格似的,小心精神分裂!」
  尹言定戳了下少年的鼻頭,哼哼地走掉了。
  沒多久後卻又折返了回來。
  「欸不是,被你這麼鬧我正事都忘了。」少女無語。
  少年更無語,自己不就給了罐紅糖水。
  「那……到底是什麼事?」流明無奈地嘆了口氣,「天塌下來了還是地裂開了?」
  「雖然知道是矇的,但還真被你說對了。」尹言定突然正色道,「有塊不小的地,裂開了。」

  「比卡先生、柯洛先生。」
  來到現場的流明朝眼前的二人躬身致意。
  雖然在以前名義上是符令所轄,但流明很清楚,對方是能夠庇護一方州土的存在,不過是比卡身上的問題尚未解決,因而品味人間罷了。
  「呦!少主來啦?」比卡輕輕笑道。
  現在一鴉一鵲的神情都顯得比以前更自在,互動也更加親暱。
  「我們兩人最近在周遊大陸,不久前發現了這塊裂坑。」
  柯洛依舊是正經八百的模樣在說明,不過沒有過往那般苦大仇深,眉宇間也是舒展了不少。
  見狀,流明安心了不少,他看向眼前那一大片如葉脈般的深邃龜裂,神情盡是不解。
  「知道這是什麼了嗎?」少年開口問道,接話的人則是這片區域的調查負責人。
  「報告領主大人,調查報告已經出來了,這個裂縫群均深超過一公里,均寬超過五十公尺,交錯縱橫的數量多達三十條,溝壑走向近乎筆直,不像是天然形成,至於確切成因和作用效果仍有待商榷。」
  負責人朝幾人靠近,並且詳盡地說明了情況。
  「感覺是個不小的麻煩呢……」流明撓了撓腦袋,「比卡先生,你們有什麼頭緒嗎?」
  「等。」柯洛開口,只是簡短地應了個字。
  「等?」流明不解,卻也沒法多說什麼。
  看出對方的困惑,比卡好心又笑著補充一句,「等一個人。」
  「喔。」既然這邊最有資歷的兩個人都這麼說了,那少年也只能等著。
  「來了。」比卡開口,只見面前旋起一團黑霧,一個人影從中走出。
  比卡和柯洛朝人影微微點頭致意,那人也回以微禮。
  「哈迪斯……先生?」見到來人,流明愣了片刻,試探性地開口。
  「不用這麼拘謹,我也只是替主人辦事。」哈迪斯臉上沒有一絲情緒波動,試圖展現些溫和卻顯得更加嚴肅。
  「好啦你個冰塊臉就別試了,等等嚇到人家小孩子。」比卡無良的笑著,絲毫沒有身為下位存在的模樣。
  「……嗯。」
  似乎是接受了這個事實,哈迪斯沒有再多做表現。
  「這個裂縫,你們可以在淺層探索,我會去深層查探。」
  男人毫無起伏地說道。
  「好,我會交代下去。」流明點頭,「那我跟你們一起打中鋒?」
  少年看向柯洛二人,徵詢對方的參與意願。
  「嗯,記得把言定留下來,別帶上,別告訴她,現在的她會影響你的發揮。」
  比卡難得神色認真地說道。
  「嗯,知道了。」流明頷首示意,隨後交代下去淺層探索的注意事項。
  「幽影,這裡交給你負責,別告訴言定我的真實去向。」
  「收到。」一直在一旁待命的幽影簡單表示後便原地消散而去。
  「忍術?有趣,還能看得出幾分死靈術的影子。」哈迪斯這般開口。
  「幽影小姐說,曾學過先生你留下的傳承,你可以算做她的師父之一。」
  流明撓了撓腦袋,臉色略顯尷尬,「不過大概是害臊吧?所以沒敢前來相認。」
  哈迪斯望著遠處思索了片刻,隨後緩緩道,「跟她說,這一連串的事情處理完畢,我可以考慮收她做徒弟。」
  說完,哈迪斯的身影也化作黑霧消失在了原地。
  「這……」柯洛稍稍看向身側那人。
  「看來幽影小姐的天賦還在哈迪斯之上。」比卡微微笑道,「哈迪斯啊哈迪斯,面冷心熱的男人啊!」
  他哼著不成調的曲子,縱身一躍落下深谷。
  而流明和柯洛也僅僅是相互對看片刻,便跟著跳了下去。
  「羽符。」半空之中,少年拋出了四張符籙,依序飛向四人,幫著減緩下墜的速度。
  而哈迪斯看到那張符,似乎微微愣了一下,這才往身上貼去。
  「符王,阿泰,你的意志還在是嗎?」
  一句呢喃輕輕地從其口中飄出,消散在大氣裡,無人聽聞。

  「我是自願留在下界的,爹爹、大哥,上層的世界我不懂這麼多,就讓我留在底下幫你們殿後吧!」
  恍惚的記憶中,一道少年身影閃逝而過。
  「雖然我是爹爹撿來的,可我也是爹爹的孩子,如果沒做出些什麼功績,怎麼對得起『欽』這個姓氏呢,對吧大哥?」
  「這個組織,我叫他符令,『符之極,可以化萬物。』就讓這個組織好好保護我們的傳承吧!」
  「爹爹、大哥……不必為我復仇……幫我把符令……留好就行,我已經……挑好人了,叫……欽義……」
  「呵。」一聲苦笑在大殿裡飄蕩,「阿泰,說好陪阿爹一起的呢……?」
  大殿的王座上,「管理人」捂起面容,手掌兩側滑出了溫熱的水珠。
  
  「比卡先生,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安全落地後,流明開口道。
  「你感覺跟哈迪斯先生很熟悉?」
  聽到這個問題,哈迪斯微微朝比卡看了下,「想起來了?」
  「嗯,想起來了,符令第二任領主,欽義,正在在下。」
  看著一臉目瞪口呆的流明,比卡輕笑出聲,「怎麼,你不會以為就欽豐那個崽子能夠拴住我們吧?還是你以為符令裡面有什麼秘密武器?」
  「阿爹他……還是很強的,只是終究不是最強罷了。」
  流明愣了愣,這才有些反應過來,「欸欸欸欸那我是不是該行禮什麼的!?」
  「不用啦!」比卡覺得,這個少年真的是可愛得有剩,「我已經退位很久了,現在叫我比卡就好。」
  「欽義這個名字,留給我們這些屬於過去的人便罷。」
  這句話說得很輕、很小聲,所以少年和柯洛並沒有聽見,但哈迪斯聽得一清二楚,他將手置放在胸前,默默地緬懷著某人。
  「所以你明白了嗎?我會留下來不僅僅是作為手下戰力而已,嚴格來說我是監視者一般的存在。」
  「那當初怎麼會……」流明突然想到些什麼,一臉疑惑和不認同地看著比卡。
  「其實尹諾欽那個神座的構想最初是我想出來的,當然我也是第一個試驗的人。」比卡聳聳肩,「如你所見,效果不好,我甚至被搞得像人格分裂,直到不久前才想起這些。」
  在一旁默默聽著的柯洛終於有些看不下去了,一字一句頓道,「你、說、那、該、死、的、玩、意、是、你、搞、出、來、還、用、上、去、的?」
  「哎呀消氣!」比卡湊到柯洛身旁拍了拍對方的肩,「這不是過去了嘛!而且沒有這個失誤哪來的你啊?」
  「呵。」柯洛輕笑,不予置評。
  「那現在明白了嗎?所謂的神,最開始也不過都是平凡人而已。」比卡看著流明認真說道,「好啦種族可能不一定是人,但神跟你們一樣,會開心、會難過、會生氣、會遺憾。」
  「我們不過是位階比較高罷了,沒有什麼。」
  「等到這些事情落幕,我跟柯洛會飛升上去管理人那裡,到時候是走是留看你們,不過能做選擇的機會可不多喔!」
  「不過這樣一來我要怎麼稱呼管理人又是一大問題了,直接叫名字不禮貌,但總不能叫爺爺吧?這樣聽起來超老的,管理人這麼英俊帥氣……哎呦!」
  沒讓比卡碎念完,哈迪斯便無情地貓了他一拳。
  「叫殿主。」阿泰怎麼會挑了個這麼不正經的傳人,他無奈地開口回答。
  「喔喔,叫殿主,這倒是個不會衝突的好叫法。」比卡笑了笑,然後指著峽谷更深處,「問題都解決了吧?那我們繼續前進囉!」

  「什麼?流明下去了?」尹言定看著下方的大裂谷,揉著發疼的眉心。
  「有比卡和柯洛他們,還有哈迪斯大人一起,不必太擔心,我們把人力所能及的部分探查才是對他們最好的保障。」
  幽影喝著紅茶,悠悠地應道。
  努力壓下煩躁,尹言定冷靜思考了下,最後只能默默點頭認可。
  「但好像更煩躁了……」少女雖然不再揉眉,卻又開始抓頭。
  「冰鎮紅茶,放鬆一點。」幽影遞來一個盛裝著紅玉色液體的馬克杯,示意少女冷靜一點。
  尹言定接過杯子,喝了口紅茶,深呼吸片刻。
  「好像好多了,謝啦!」
  她喝著紅茶,到處監工去了。
  「喂!記得把杯子還我!」幽影呼喊道。
  「知道了!」少女同樣大聲回道。

  「你們不應停滯,你們將會重振。」
  ——我們不該結束,我們將會新生。
  「一切都會結束,你知道的。」
  ——我知道的。
  「那麼,你在等待什麼?」
  ——我知道我們走向終局,我知道我們終將回歸,可到了那時,『你』還會在嗎?
  「你說呢?」
  ——我不知道。
  「我們只是凡胎,擁有喜樂悲哀。」
  ——我們只是凡身,歸去無盡凡塵。
  ——……我知道了。
  「嗯,一路走好,齊爾。」
  ——一路走好。
  ——『流明』。

  不知何年。
  「有些答案從來就不是唯一的,有太多事物被淹沒在了黃沙之下,當你打算轉化這片大地,將你的世界甚至是寰宇的世界與之合而為一時,你們都必須承擔相應的代價。」
  「我知道。」祈沐霖眼神堅定地看著老者,「他的那份由我一起承擔。」
  齊爾盯著那眼神看了許久,隨後徐徐嘆了口氣,吟唱著一首不知名的歌謠。
  「我們本該平凡,我們自命不凡。如同長夜流明,燃燈破浪張帆。」
  「我們只是凡胎,擁有喜樂悲哀。如同長夜漫漫,嘻笑茶酒相伴。」
  「我們只是凡身,歸去無盡凡塵。如同長夜將盡,破曉燃盡幽深。」
  「我們不應停滯,我們將會重振。我們不該結束,我們將會新生。」
  「這是……」祈沐霖微愣。
  「這是一個朋友,一個老朋友,他跨越時間長河,從未來站到過去,唱給現在的我們聽的歌。」
  「不論怎樣,我們原本都只是平凡人。」少年從沒看過齊爾的眼神這般清澈,老者總像是浸淫在世俗的泥沼中一般,「但我們會為了目標,努力讓自己不凡,記住,是為了目標,不是為了不凡。」
  「謹遵教誨。」少年行禮致意,「老師。」
  齊爾雙目微睜,等他回過神來,人已離去。
  他點點頭,自顧自地笑著些什麼,也跟著離開了。

第一曲〈平凡譜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