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7 零屍多命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不知道為什麼，即便已經被耳提面命的叮嚀要遵守交通規則與行車安全，0110依舊拿捏不住踏下油門的力道，每每飆出驚人的速度。

不過現在算是非常時期，就算誇張一點油門踩底也無妨吧，雖然如此冒險形式遲早會出意外，但不知為何，0110在高速駕駛中還沒有出過一次碰撞。

「helix……」

不知不覺間0110視野已經捕捉到了剛才的貨車，然而應該在上面的helix卻不在外頭，照這狀況來看，估計是直接進到駕駛座內去威脅裡面的人。

不是搭便車而是有目的地，即是說……

「他有要去的地方嗎？可是這附近的建築物……」

不知不覺間，已經慢慢回到了pioneer university的校區附近了。0110眉頭越發深鎖，心想在這時間點居然還要回到容易被blank鎖定的是非之地？就算0000在那裏擋住，也該知道這麼做很危險才對啊。

但即便是校區周圍，現在抵達的目的地卻顯得偏僻許多，是大學用於興建新校舍的用地，就算待在大學當了幾周的學生，0110也從未主動來到毫無探索價值的工地。

最後果不其然，helix直接開了車門跳出，做出受身滾動踏上人行道。

「咦等等，開玩笑的吧，現在下車？」

這裡還是時速破百的狀況啊，0110大驚失色，連忙緊踩剎車，也不知身體冒出哪來的肌肉記憶急打方向盤，車子經過五百四十度迴轉後，滑進了路旁的僅存的一格停車位中。

也不知道這到底嚇死多少壽命，雖然自己沒上過駕訓班，但自己腦袋中宛如動作片電影情節般不正常的飆車經驗似乎越疊越多了，這可不是件好事啊。0110冒了不少冷汗，胡思亂想的同時輕輕搖搖頭下車。

「0110啊，」helix看過0110那台廂型車外型，很早就知道0110也追著過來：「blank不是三打一都沒辦法收掉的對手嗎？現在不去幫0000說不過去吧。」

「三打一收不掉，一打一就另當別論了。」0110輕咋一聲：「他從來都是一人比較自在，所以我這個累贅也就只能避開爭鬥鋒芒下做事了。」

「blank看起來是放棄我了……但你們似乎不是這麼回事呢。」

「你的研究有摘掉電極的可能。」0110頓了頓後繼續說：「然後，雖然讓我惱火，但blank說的沒錯，你應該想辦法抽手有關電細胞的一切，這次你應該也切身體會到了吧，這世界存在著某些不去知道反而比較幸福的的事情。」

0110本身，僅只對helix生命能不能獲救感到在意。

雖然0000顯然是想從他身上打聽些許拆除先驗單位的事，本人卻也沒有要加害的意思，除非對方起了殺心他才會反攻回去。

能遇上這兩人共同幫助自己抵禦blank，所求的回報也不會用於作惡，就算是現在偏邪門的helix，答應這幫助也無不可才對。

「你知道，為什麼我昨天要潛入研究室嗎？」

「……咦？」

在笨重重工業工程噪音中，helix望向剛打好地基，矗立完鋼筋的工地，說著毫不相關的話題。

「當然，我的確認識到接二連三有訪客出來的現在，電細胞雖然劣於先驗單位，但卻有著能被任何人使用與再現的優點。」helix從手中拿出另一疊文件，緩緩說道：「正因如此，這種殘次品絕對不能被我以外的人使用。」

「殘次品……」雖是實話，但從helix這個研究員口中說出來，可說是別於blank對這發明的完全否定：「但是這不是用無限的替換來維生嗎？何況時間一久還會排出體外，這樣的話不是……」

此時，0110的骨頭，竟不明緣由的感受到一股來自黃泉的冷意。

看著現在受電細胞製造的helix，再去思索這發明為何殘缺的原因後。

從自己的身體，無數毛孔的呼吸中，吐出了足以逼出冷汗的寒意。

「現在和你說話的，是helix體內由電細胞構築而成的，模仿本人的備份思考迴路。」helix毫無顧忌地將手上的最後資料揉成紙團，冷冷地說：「電細胞注入體內時，就算腦袋沒有受損，為了探測身體狀況，也會慢慢蔓延到全身做檢查，簡單的紀錄身體狀況……經歷這過程後，足以達成永續替換的『備份』就此建立。」

「……然後，在每個人的體內，就會做出一個像『你』一樣的人格……嗎？」稍稍調節呼吸還不足以讓少女冷靜：「可是這樣一來，在最後代謝掉電細胞的那個舉動……不就簡直像是……」

「啊啊，是啊。」helix冷笑說：「那是確確實實的，直接『抹殺』一個人的精神啊。」

恐怕，就算有人知道這件事情，只要那個人依舊想要利用電細胞，剛剛說的內容就絕不會為人所知。

0110不禁去試著細想，電細胞被廣泛應用的某個未來。在那個人人都能享受到乾淨安全的醫療技術時代，就算沒有即刻治療根治，至少還有電細胞能作為暫時續命的手段。

然而與此同時，由灰色物質塑成的『幽靈』早已徬徨於身體一側，就像現在說話的helix一樣，雖然有自己意識卻沒有辦法表達，只能成為製造細胞組織的器具，日以繼夜的生產續命物質。

一旦治療完成，電細胞就會排出身體，一條曾經幫助其他人續命的無名生命如此簡單的像垃圾一般，凌遲似的一點一滴化作排泄物消失。

或許生存率將大幅提升，但對現在知道電細胞內容的0110而言，只是將電細胞當作替死鬼去欺騙閻王的行為罷了。

人雖然救活了，卻也還是死了，而且死的更加不明不白。

「……這真的是，最邪道的研究。」

0110臉色鐵青，下意識吐出這句話。

Helix既然被視作同樣的名字，代表在i心中這些由電細胞延伸出來的「意識」完全可以視作原本本人的意識。

就算難以在貓箱外判斷貓的生死，最後也只能從生死兩個選項隨機擇一成為事實，這個灰白色的物質竟然如此簡單的就將生死兩狀態疊加在同一人體上。

然而每次治療都相當於殺害一人這件事還不是最令0110感到噁心的重點。

即便0110已經算是見過不少生死的少女，但即便聽完剛剛helix的所有描述，她居然覺得就算把這些事實攤在陽光下，人們還是會選擇這技術帶來的恩惠，進而看著無數自己拷貝的意識如爛泥般死去。

現代也有直接製造複製人來拿取器官的爭議作法。但電細胞卻擁有如同1+1般令人接受的知識親和性，能驅使人為了自身生命簡單做出完全違背生命倫理的行為，這才是最令0110感到邪門之處。

「不知道爺爺是不是知道這件事情，不過也多虧了初期殘次品的福，我留在helix的體內非常久的時間。」helix說：「這研究雖然會帶來醫療進步，但無論從生命救助或是恣意讓複製意識死亡，生命的價值將會被徹底貶值……如果是自己用尚且不說，但如果已經到了必須公諸於世的地步，那我就必須這樣做。」

話一說完，helix便將手上的所有文件，全部拋到正在灌漿的工地中。本來有序的文件隨著墜落，漸漸在空中散開，緩緩地飄落到灰黑色的泥漿中後，被染成如出一轍的灰黑色。

「……怎麼沒有衝上來搶我的東西呢？」

「我只是覺得這樣做是對的。」

0110沒有阻止他。

「如果真有用電細胞作成的意識，並附著在其他人的肉體中，那些意識和你就算是同類。」

「……是呢。」helix沒有反對。

「對於這些未來將受到無止盡死亡的同類，你只是搶在他們的悲劇發生前阻止這一切。」0110走近helix，淡淡說道：「現在想起來，晚上去摧毀3006室的人就是你了吧，為了自己爺爺的研究不被汙衊，最後只能想辦法摧毀掉，果然就算性格大相逕庭，你也是helix。」

表面的helix研究電細胞的應用，裡面的helix思考電細胞的後患。

表面的helix發展著電細胞的可能，裡面的helix摧毀著電細胞的一切。

互為表裡，站在不同立場上，但作為helix的「人類」與「電細胞」無疑都出於相同的本心在注視著相同的事物。

0110似乎能理解，為什麼i不把兩人作區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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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很抱歉，我必須要打擾妳浪漫的想法啊。」

mmmmmmmmmmmmmmmmmmmmmmmmmmmmmmmmmmmmmmmmmmmmmmm

冷不防的。

不，那甚至是毫無徵兆的。

helix的頭頂，突然散發出濃濃的汽油味，卻是在他身後出現了一名魁武的男子，正將液體緩緩的倒至helix的全身皮膚。

「你！」0110瞠大眼睛：「為什麼會突然……」

「不要亂動，配戴著0110的小公主。」那人帶著不像是生者的氛圍，操使著粗壯的喉音卻以死氣沉沉的音調，緩緩說道：「如果不想要你的兩位朋友被燒成灰就靜靜的看著，否則……」

話還沒說完，一支長管試管隨即飛向對方臉上，然而在即將打中臉部前就被男子抓住了。

「立刻就丟催眠劑……還真不能小看你們呢。」

「你這傢伙……到底是怎麼……」

0110隻覺得毛骨悚然，他可不曾移開helix的視線，所以他周圍有什麼風吹草動，自己都絕不會疏漏掉。

正因如此，眼前的人物突然出現才是如此恐怖的一件事。而且他剛剛已經先用汽油澆淋了helix全身，電細胞雖然萬用，但只要點燃一把火，甚至能帶著電細胞將整個身體烤成焦屍了吧。

「果然，正式的找上我了嗎？」面對突襲，電細胞的helix卻沒有任何的恐懼，完全沒有口吃的流利說道：「這次又是哪個數字或英文的人呢。」

「經過這幾天的經驗，也該知道我是哪些類型的人了吧。」男子輕輕拿出槍枝，抵住helix的太陽穴，緩緩念道：「這次找上你的可是貨真價實從屍土裡回歸陽間，只想完成未竟事務的『幽靈』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