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已完售
00.
工藤新一沒有在最初就死亡,其實已經是個奇蹟了。
被邪惡的黑暗組織灌下毒藥之後身體縮小,幸運撿回了一命,順利的搬進了青梅竹馬家中,就此展開江戶川柯南死神般的推理人生──並且在短短幾年後,與形形色色的同伴們共同擊破可怕的邪惡組織,最終得到了解藥,重新恢復成工藤新一,得到一直等待著自己的青梅竹馬的諒解。
一切都是如此美好又可喜可賀。
儘管過程中仍少不了犧牲與遺憾,但這些終究會在平安幸福的結局裡沖淡並得到昇華。
現在想想,這還真是如同奇幻冒險故事一般,到處都充滿了不切實際的漏洞。
偶爾作為偵探的工藤新一會忍不住為此感到嘲諷,儘管這對他而言是最樂於見到的結果,但有時依然會感到無所適從,彷彿曾經有過的那些過往只是個夢幻般的錯覺。
其中也包括他們之間的關係。
01.
服部平次剛結束劍道社的團練,身上的護具都還沒換下,只隨手扯了條毛巾往臉上胡抹,就在團員的招呼下一同往合訓宿舍走去。
儘管此時時間已經接近黃昏時刻,但溫度卻依舊沒下降,他扯了扯衣服,滿腦子只想儘快回房大開電風扇,順便洗個澡沖掉一身汗臭。然而當他剛要拉開房門時,卻見同寢室的室友正好從房裡走出來。
已經換過衣服的室友一抬眼就對上自己的視線。
「你有客人。」
他抬手往身後指了指,隨後便揮了揮手,往相反方向離去,看那模樣八成是要去餐廳了。
服部平次愣了兩秒,隨後因意識到對方的話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本的疲憊一掃而空,他帶上變得雀躍的心情加快腳步往房裡小跑而去。
「──工藤!」
原本他們昨晚約好碰頭,結果自己卻爽約了。
對於這件事情服部平次一直耿耿於懷,雖然他覺得對方肯定能知道自己臨時沒到場的原因,卻難以想像等不到他的工藤新一四處找尋的模樣。以他對對方的了解,那傢伙如果等不到自己,多半會打個電話,之後就乾脆的離開,絕不會做浪費時間的事情。然而不管是自己並沒有接到對方電話、或者是他無所謂自己有沒有到場的想像畫面,都實際得令平次感到有些煩躁。
事情是這樣的。
在距離約定時間的三個小時前,服部平次才發現自己記錯外宿訓練的時間了。原本他還打算先和那傢伙見面討論下關於之前案件的後續,心情愉悅的做著出門準備,卻被突然來訪的遠山和葉錯愕的一句「你怎麼還在家裡?」給潑了桶冷水。
大學劍道社的外宿團練──這件原本對他來說還算是挺熱心的事,在遇上與工藤新一的約會之後,完全被他拋諸腦後,忘得連點渣都沒剩了。
身為社團主將,他不得不忍痛把和新一的約會給取消,然而卻始終沒能聯絡上對方。
代替他接電話的毛利蘭說新一一早就出門了,似乎打算在跟自己見面前先去查些東西,結果走得太匆忙連手機也忘了帶。無奈之下平次只好交代家人,讓他們接到他電話的時候通知自己一聲。
只是對方顯然比自己所想的要更有行動力,居然直接找上了門。當然這結果其實也不完全在自己的預料之外,畢竟他手上還握著釣馬用的紅蘿蔔。
服部平次打開門,同時歡快的打著招呼,然後聲音在下一秒戛然而止。
當時已經接近黃昏,昏黃的暖光由未闔上的窗外灑入,渲染了他小小的凌亂寢室;而坐在窗邊的那抹人影卻完全不受周邊影響,彷彿獨立於那些雜亂之外的寧靜,又或者說是完美的融入了畫中似的,靜靜的凝視著外頭三三兩兩散去的劍道團員。他想不出該怎麼形容那樣奇妙的氣氛,只知道自己不該出聲打斷這沉靜到幾乎莊嚴的畫面,就那樣站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不曉得時間過了多久,或許短暫,但對他而言就像是凝視了幾十年般,那畫面深深的印入了他的腦海。直到對方終於回過頭,朝他露出了闌珊的笑。
「我就知道你回來了。」
「……呃?」
「剛才我一直在這裡看著你,不過你好像完全沒注意到。」
服部平次紅了紅臉,然後搖搖頭。
「難道我媽沒對你解釋嗎?」
工藤新一聳了聳肩。
「我去你家的時候她剛好外出。我是從圖書館的網路查到你們學校的社團活動,推斷出你八成是忘了要集訓的事才會爽約之後,向人問了你的學校和外訓地點就過來了。」
「就算是這樣,也不用特地跑來這裡吧?」這裡距離米花町可不算近欸。
「反正也很閒。」工藤新一滿臉無聊的打了個呵欠,隨即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勾起嘴角。「身體恢復原樣之後,要去哪裡都變得很自由,反而有些不習慣……趁現在到處走走也好,就當做是打發時間。」
而且也比較容易遇上案件。這句話工藤新一沒講出來,畢竟他雖然喜歡案件和推理,卻對於「死神」這種稱呼敬謝不敏。
對於新一的回答,服部平次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但隨即又笑了出來。
他走到床頭邊拉出櫃子,隨手抓了幾件衣物,一面用明知故問的語調說著:「說實話,你其實是等不及我拿到的『那東西』了吧?」扯下了身上護具和內衣,平次甩了甩頭,走進浴室洗了把臉後,才又套上剛拿出來的衣服。
新一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同時再度得到服部平次一個白眼。
「你這傢伙就只有這種事情才會特別積極……」偏偏還總愛裝得一副其實也不怎麼在意的欠揍模樣,彷彿傲嬌的波斯貓。簡單收拾過的服部平次轉過身,一屁股坐在床上,支手往他扔在床頭的外套口袋裡摸索著。「放心吧,你會找到這裡也是預料中的事,東西有帶來。」
工藤新一露出了讚賞與期待的眼神,快速接過了服部遞過來的信封。
那是他們不久前共同結的案子,雖然最後事件算是解決了,但兇手的動機卻始終沒搞清楚。
說真的這其實也不算什麼,反正對兇手而言終究是局死棋。只要有了證據證明兇手犯案,那麼同樣承認了作案的犯人就算不願意坦承行兇的理由,那也是他的自由。
然而查不出動機這件事對他們這些偵探而言,終究是根卡在肉裡的小刺。雖然不痛,卻難以忽視。
在不久前服部平次因緣際會的接觸到了兇手學生時期的朋友,並由對方口中得知了一些往事,在追問之下,他甚至取得了兇手從前的親筆書信,以及一張殘破的牛皮紙條。
之後就如同自己所料,當他將這件事告知了工藤新一後,後者隨即同意約出來見面聊聊,再後來……就是前頭所說的那樣了。
「若沒能徹底解決,總是感覺放不下啊。」接過了期待以久的東西,工藤新一感嘆的說了這麼一句,顯然對於將能排除堵了他一個禮拜的悶氣感到相當欣慰。
對於對方的心態,服部平次其實很能理解,只能說這是身為偵探所必須的吹毛求疵;只是與工藤新一相較之下,他終究不像對方那樣彷彿有著潔癖似的,連一點不影響大局的灰塵都無法放過。他想過這大概就是自己總是差對方那麼一丁點的理由,不過要他變成新一那樣龜毛,又實在不符合自己的性格。
「比起這種事,你不覺得還是多關心下你家小蘭姊姊比較好嗎?」服部平次揶揄著,幾乎可以看見對方有點不悅又有點不好意思的神情。「好不容易身體才恢復原狀,四處亂跑也不怕對方受不了,反而拋棄你囉。」
工藤新一的身體是在半年前恢復為現在的模樣的,相較於大多數人至今依然不習慣江戶川柯南等於工藤新一的事實,服部平次倒是完全沒有這種困擾。或者該說,在他眼裡原本就沒有什麼江戶川柯南,那只是工藤新一的偽裝罷了。所以即使看到對方用相較之下自己較為少見的樣貌重新站在眼前,服部平次也沒有花太多時間就完全適應了。
與往常的自己相反,在其他人猶豫著該喊他柯南還是新一的時候,只有服部平次一如既往的喊著,呦,工藤,又見面了。
原本他以為對自己而言,工藤新一的歸來大概也就是如此了。
他今後將可以光明正大的喊他真名,而不會被某個小鬼投刀子眼;他們可以三不五時一起在案發現場四處跑,效率的解決各種難題,享受那份默契與惺惺相惜,那樣絕無僅有的關係光是想想就讓服部平次感到興奮不已。
然而剛才開門後所見到的工藤新一,卻突然讓他有種神聖不可侵犯的陌生感。
他突然想到,就算對自己而言,工藤新一始終是工藤新一,但對其他人而言,工藤新一卻不再是江戶川柯南了……他們對他將會像是自己對他的那樣,自己對他也不再是那個少數知道他真實身分的人。
已經不再是只有自己喊他工藤,而是所有人都會喊他工藤,他也將無法再像從前那樣隨手就把對方撈起來帶走……一想到裡,不知為何,一向樂觀爽朗的服部平次突然感到有些無所適從的悵然。
「關於那個啊。」新一帶點尷尬的嗓音打斷了他短暫的恍神,平次愣了下,隨即抬眼望向眼前的青年,後者不如自己預期那樣帶著羞澀與惱怒的神情,反而有點尷尬和無奈。「其實……我最近大概見不到蘭了。」
「為什麼?」服部平次愣了下,說道:「如果做出始亂終棄這種事,我可是會鄙視你的啊。」
「胡扯什麼。」工藤新一沒好氣的低罵:「是她老爸啦,最近還是不要在她老爸面前出現比較好。」
「那個大叔又怎麼了?」平次有些好笑的反問,雖然他完全想像得出來就是了。
新一沉默半晌,才有些支支吾吾地說道:「兩個禮拜前……我跟蘭求婚了……」
平次沒注意到自己笑容突然變得有些僵硬。
「為了不刺激他,我想,暫時還是先別見面比較好……。」工藤新一嘆了口氣,才注意到眼前的友人表情似乎不太對勁。「……服部?你怎麼了?」
「啊?啊、不,我只是嚇了一跳,沒想到你動作這麼快──你們才幾歲啊?我還以為像你這種龜毛的人,一定會等把所有事情都解決、做好人生規劃了之後才會執行呢,哈哈哈,看樣子有進步嘛工藤──」
「傻瓜,好不容易才恢復身體,我哪有時間慢慢規劃?」新一翻了個白眼,神情複雜的說:「再說其實也只是訂婚啦,我只是……不想讓她再等下去了而已。」
服部平次沒有像往常那樣揶揄他,只是沉默著,半晌後才平靜的說了句:「這是應該的。」
由於工藤新一自身心裡有事,所以也沒注意到服部平次的反常,只是嘆了口氣,主動結束了這個話題。他翻閱著信封裡的信箋,上頭只寫了一些跟好友抱怨、紓發苦悶心情的話語,以及一張牛皮紙條。
「我昨天上午走了趟醫院,不過那裡還是一樣沒什麼變化……」注意力很快得到轉移的工藤新一重新打起精神,他皺起眉頭凝視著紙條上的文字,裡頭只有短短幾個單字。
──『Desidero l』amore』
「這是……」
「嗯,是義大利文。」
坐在對面的平次接話,一雙眼睛專注的凝視著眼前的工藤新一。
「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我記得……確實是……」
「『我想要愛』。」
工藤新一抬起眼,瞳孔不自覺瞠大。
令他訝異的並非是服部平次的回答。他比自己還要早拿到這張紙條,就算有提早溫習內容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或者該說,如果對方不知道的話還更讓他感到驚訝。
真正讓他無法反應的是服部平次的眼神。
不曉得是因為光線的關係,或者其他緣故,服部平次的瞳孔裡燃燒著火焰。那種帶了某些覺悟,蘊藏了深沈感情的眼神。
新一愣愣地望著他,後者張口對他說了些什麼,緩慢得彷彿連空氣中的塵埃都看得見。
他喚他的名字,吶,工藤,一如往常。
「你知道嗎,我是真的喜歡你呢。」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