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詛咒之國（六）

　　「歐斯，希望你可以慎重考慮一下我剛才對你說的那些事情。」

　　看著坐在自己對面沙發上眼前神情嚴肅的安達爾公爵，歐斯臉上的表情不知從何時開始變得複雜難堪。

　　「……這件事情，可以請容我再考慮一下嗎？」

　　「雖然我很想讓你再多考慮一段時間，但是她現在的情況實在不容樂觀。」

　　他苦笑著，將茶杯里茶水一飲而盡。清淡得幾乎沒有味道——也可能是因為他現在思緒全都在安達爾所提出的要求之上，根本無暇顧及茶水的甘醇。

　　可能是因為面對著在帝國皇室之中身居高位，有著「格蘭德帝國皇帝的堅盾」之稱的安達爾，沒有來由的緊張讓他甚至無法直接拒絕這個層層提拔自己，甚至將自己當作親生孩子看待的四十歲男人。

　　然而，這個男人所提出的要求，卻似乎根本沒有給予他周旋的餘地。

　　「那麼今天就先談到這裡吧，我還是比較希望歐斯你可以儘快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的。」

　　甚至一反常態那般親切，在話語中添了幾分逼迫——安達爾公爵站起身向著歐斯微微鞠了一躬，平靜地繼續對歐斯說道：

　　「拜託了……她一直在等你。」

　　那副姿態，與其說是在與別人商量，倒不如說是在懇求。他的眼眸中滿是被戰場煙塵模糊，卻又不顯茫然的堅毅，可是卻僅僅只是在向歐斯這麼說話的時候，剎那間閃過了難以忽視的愧疚和軟弱。

　　歐斯低下頭稍加思索，模糊的記憶之中卻不易尋覓出安達爾口中的那個「女兒」的身影。這並非是自然遺忘所帶來的記憶損失，讓他更是難以抵禦這番請求所帶來的愧疚感。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夠先去安達爾大人您的宅邸去，看看您的女兒……」

　　歐斯說出這番話時甚至嘴唇有些顫抖，愧疚令他就連組織語言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但是除此之外別無他法，畢竟現在擺在面前的是一個難以輕易應承的要求，而那平白無故不知何時產生的羈絆更是讓他感到思緒變成了一團亂麻。

　　至少得去一趟安達爾的宅邸，先看一看他的女兒，這說不定也會讓自己那因為損耗而被消除的記憶復甦。

　　「……」

　　安達爾看著有些猶豫的歐斯，反倒是意識到剛才自己到底說了怎麼樣讓人難以抉擇的話語似的長嘆出了一口氣，隨即便擺了擺手，又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似的，故作輕鬆地說道：

　　「歐斯，你沒有必要把我所說的事情全都放到心裡去。雖然我這邊有我自己不得不站的立場，但是我也知道你在這種事情上很難做出合理的選擇——畢竟我一開始願意栽培你成為格蘭德帝國的將軍，就不是為了讓你成為我預備的後繼者的。」

　　他將面前一口未飲的茶水一飲而盡，隨即便披上了披風轉身走出了會客廳。只留下歐斯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房間里，就連在牆邊的落地鍾鐘擺的擺動聲都讓他覺得嘈雜到難以忍受。

　　太奇怪了。

　　他滿面焦慮地撓著頭，卻始終想不明白這段與「公爵女兒」的感情自何處緣起，但是倘若沒有辦法填補起那應當存在的空白記憶，又怎麼能夠輕易地答應安達爾公爵的請求……

　　只能怪自己那異於常人的魔力屬性，永遠都在令他忘記重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