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色影子
本章節 2528 字
更新於: 2022-11-09
「啊——！」
「妳要去哪裡？」
雯琳一邊尖叫一邊往反方向狂奔，安潔扯住雯琳的外套和背包，想阻止雯琳在漆黑的洞窟中亂竄。但安潔身形比雯琳嬌小很多，根本拉不住雯琳。兩人雙雙撲倒在地上。
安潔爬起來，查看雯琳的狀況。雯琳蜷縮在地上不停地顫抖。怎麼安撫都沒用。安潔和其他人交換視線。看見雯琳崩潰，剩下的人反倒冷靜不少。
安潔不曉得她該怎麼辦。王青也一臉茫然。如果雯琳昏倒，那還好說。現在他們不可能扛著一個精神崩潰、會瘋狂掙扎的人在洞窟裡前進。
「真是的，那些後勤人員！明明醫藥包裡什麼都有，怎麼會沒想到要帶鎮靜劑？」安潔在心裡大聲抱怨。
左思右想，安潔為了整個隊伍的安危只能豁出去了。她吞一口唾沫，謹慎地拿捏詞句：「雯琳，剛剛那個不是人臉。」
「妳在說什麼？」陳胤臣小聲地責難。安潔「噓」地要他閉嘴。
「嘿，不要怕，那不是鬼。」安潔揉捏雯琳的肩膀安撫她：「我們剛剛看到的不是怪物。不要怕，先深呼吸，來，吸氣，一、二、三，呼，很好。」
「不是人臉，那是什麼？」
雯琳稍稍放鬆，開始哭了出來。安潔將雯琳抱在懷中，看向其他三人。她的眼神彷彿在說：「說什麼都好，快點幫忙糊弄過去！」
「那是山羌。」王青開口。
「山羌？」
「我是說那可能是某種大型哺乳動物，或是貓頭鷹之類的。這些動物突然被光照到就會愣在原地。牠們瞪向光源的樣子很容易被認成人臉。妳看嘛，有些鳥的叫聲聽起來也像小孩在笑。」王青蹲下來，對雯琳說：「徐小妹，我不是因為要安慰妳才這樣說。我真的覺得是這樣。而且這對我們來說是好消息。」
王青說到一半突然打住，似乎在評估自己說的這些話有沒有效果。安潔用眼神示意他繼續。
「這裡不是這些動物的棲地。他們應該是誤闖進來的。」王青扶起雯琳，說：「這就表示這附近就有通向地面的出口。我們只要找到出口、打衛星電話求救，不到幾個小時就可以等到救援。所以打起精神，我們一起回家，好嗎？」
雯琳點點頭。Wadan和陳胤臣聽到王青真假混雜的說詞也放心不少。眾人或許是因為太過渴望脫離現狀，才會這麼簡單地被說服。
幾個人收斂心神，準備跟著王青朝他們看見蒼白人臉的方向前進。
這讓安潔感到錯愕。安潔原本只是要安撫雯琳，讓她可以冷靜下來跟著大家繼續往回走。哪裡知道王青隨便說幾句話，就把所有人帶向洞窟深處。
「等等，我們接下來要往哪裡走？」安潔拉住王青。
王青語氣堅定地回答：「我們去找找看附近有沒有通向外面的出口。」
「不往回走了嗎？」
「之前討論過了，如果這附近就有出口，我們大可不必多花兩天時間在洞窟裡爬。」
「可是我們不知道那個『動物』是從哪裡來的。」
安潔盡力地想要提示其他人王青對於人臉的異常論述，但是她現在還牽著雯琳的手。「那才不是動物！」這種話實在說不出口。她只能倚賴其他盟友。
「Wadan，你確定嗎？不照著我們原來的計畫回去？」
「抱歉，我也想要快點離開這裡。」Wadan說：「要我在這裡多待兩天，我真的會受不了。」
「而且我們可能也沒有那『兩天』了。」王青補充：「即使我們可以多挨餓幾天，我們也沒辦法在洞穴裡面摸黑前進。原本預計的行程只有三天，照明的電池是以這個基準準備的。當然我們也有帶一些備用電池，但照明時數終歸有限。」
王青裝模作樣地要大家節省電池用量，只留王青自己和走在隊伍最後的Wadan的頭燈開著。或許在其他人眼裡，這樣的決策很合理，不過安潔只感到深深的惡意。
王青利用他專業嚮導的身分和電池資源的稀缺性，巧妙地主掌了隊伍行進方向，以及隊員視野的控制權。
現在走在中間的雯琳、陳胤臣還有安潔基本上看不到任何東西——看不到任何王青不想要他們看見的東西。
最可怕的是安潔提出任何反對意見，都會被當成歇斯底里。一般神智正常的人可不會在遇難的情形下懷疑有專業素養的嚮導。
然而，安潔對王青會有這麼大的戒心自有她的道理。
安潔沒有洞窟探勘的經驗、也不曾注意過洞窟探勘相關的知識，她甚至連登山露營都沒有體驗過。安潔對於野外生存的技巧和要訣一無所知。但是她知道關於這個洞窟的秘密、一個只有她知曉的秘密。
安潔明白那張慘白的人臉，絕對不是迷路的大型哺乳動物，或者是夜梟之類的猛禽。因為她清楚地看見那張青白色的臉、那詭異地裂著的笑容。
和夢裡的小男孩一模一樣。
安潔回想起在峽谷時她和Wadan的對話。王青強硬地否定小男孩的存在，並不是因為顧忌陳胤臣對於怪力亂神的敏感神經。
他只是要掩蓋這裡有惡靈存在的事實。
王青根本不想帶他們脫困。他想要帶他們進入洞窟盡頭、帶他們進入無明地獄、帶他們進入世界的底端。他想要解放那個被封印在地殼下、攝人心魂的惡靈。
一個人投入自己的靈魂還不夠，王青還想獻祭他們的性命！
王青已經中邪了，就像鑿出這條道路的、千千萬萬的先民那樣，他將會執著地用餘生開鑿洞窟。
再繼續走下去，他們一定會困死在這裡。不過單純困死還算好的。在安潔眼裡，沒有繼續深入洞窟的那群原住民腦袋比王青還要清醒！
安潔得在王青拿起地質鎬開始鑿洞之前阻止他繼續發瘋。她要和王青對質，抖出他繼續前進的真正目的。
不過現在也只能乖乖往前走了。因為眼前的路幾乎都依靠王青頭盔上的頭燈照明，不僅昏暗，晃動也十分厲害。安潔沒辦法觀察周遭的景色，只能專注感受腳下的地形。而這更讓她明白，在每一個分歧點，王青選的路線都是向下的那一條。
「喂，我們是不是一直在往下走啊？從這懸崖看下去，這條路只會往下吧？」
安潔沒找到合適的時機提出質疑，倒是敏感的陳胤臣首先發難。可惜陳胤臣大驚小怪的前科累累，發言並沒有起到多大效果。王青隨口糊弄過去。
「你想太多了。這裡的地形就是這樣，怎麼走都覺得是在往下。依我的經驗，走這邊最快。」
「可是剛剛左邊那條路看起來是往上的。」
「那條路沒有空氣流動，是死路。」
「這條路也沒什麼風啊。」
「吵死了！到底你是嚮導還是我是嚮導？我說是這條路就是這條路！」
王青突然轉過身來開罵。安潔和雯琳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和王青撞個滿懷。雯琳受到驚嚇開始掙扎。互相推擠之間，安潔牽著的手向旁邊脫開。
然後是一連串的岩石摩擦和碰撞聲。
等到所有人都從驚慌中站定，安潔打開頭燈，心裡生出一股異樣感。這股異樣感實在太令人害怕、太令人不知所措；引發異樣感的事情也發生得太過快速、太過平淡、太過於輕描淡寫，以至於讓人感到無比錯亂。經過了很長的停頓，安潔的情感才容許她接受現在的情況。
雯琳墜崖了。
「妳要去哪裡？」
雯琳一邊尖叫一邊往反方向狂奔，安潔扯住雯琳的外套和背包，想阻止雯琳在漆黑的洞窟中亂竄。但安潔身形比雯琳嬌小很多，根本拉不住雯琳。兩人雙雙撲倒在地上。
安潔爬起來，查看雯琳的狀況。雯琳蜷縮在地上不停地顫抖。怎麼安撫都沒用。安潔和其他人交換視線。看見雯琳崩潰，剩下的人反倒冷靜不少。
安潔不曉得她該怎麼辦。王青也一臉茫然。如果雯琳昏倒，那還好說。現在他們不可能扛著一個精神崩潰、會瘋狂掙扎的人在洞窟裡前進。
「真是的，那些後勤人員！明明醫藥包裡什麼都有，怎麼會沒想到要帶鎮靜劑？」安潔在心裡大聲抱怨。
左思右想，安潔為了整個隊伍的安危只能豁出去了。她吞一口唾沫，謹慎地拿捏詞句：「雯琳，剛剛那個不是人臉。」
「妳在說什麼？」陳胤臣小聲地責難。安潔「噓」地要他閉嘴。
「嘿，不要怕，那不是鬼。」安潔揉捏雯琳的肩膀安撫她：「我們剛剛看到的不是怪物。不要怕，先深呼吸，來，吸氣，一、二、三，呼，很好。」
「不是人臉，那是什麼？」
雯琳稍稍放鬆，開始哭了出來。安潔將雯琳抱在懷中，看向其他三人。她的眼神彷彿在說：「說什麼都好，快點幫忙糊弄過去！」
「那是山羌。」王青開口。
「山羌？」
「我是說那可能是某種大型哺乳動物，或是貓頭鷹之類的。這些動物突然被光照到就會愣在原地。牠們瞪向光源的樣子很容易被認成人臉。妳看嘛，有些鳥的叫聲聽起來也像小孩在笑。」王青蹲下來，對雯琳說：「徐小妹，我不是因為要安慰妳才這樣說。我真的覺得是這樣。而且這對我們來說是好消息。」
王青說到一半突然打住，似乎在評估自己說的這些話有沒有效果。安潔用眼神示意他繼續。
「這裡不是這些動物的棲地。他們應該是誤闖進來的。」王青扶起雯琳，說：「這就表示這附近就有通向地面的出口。我們只要找到出口、打衛星電話求救，不到幾個小時就可以等到救援。所以打起精神，我們一起回家，好嗎？」
雯琳點點頭。Wadan和陳胤臣聽到王青真假混雜的說詞也放心不少。眾人或許是因為太過渴望脫離現狀，才會這麼簡單地被說服。
幾個人收斂心神，準備跟著王青朝他們看見蒼白人臉的方向前進。
這讓安潔感到錯愕。安潔原本只是要安撫雯琳，讓她可以冷靜下來跟著大家繼續往回走。哪裡知道王青隨便說幾句話，就把所有人帶向洞窟深處。
「等等，我們接下來要往哪裡走？」安潔拉住王青。
王青語氣堅定地回答：「我們去找找看附近有沒有通向外面的出口。」
「不往回走了嗎？」
「之前討論過了，如果這附近就有出口，我們大可不必多花兩天時間在洞窟裡爬。」
「可是我們不知道那個『動物』是從哪裡來的。」
安潔盡力地想要提示其他人王青對於人臉的異常論述，但是她現在還牽著雯琳的手。「那才不是動物！」這種話實在說不出口。她只能倚賴其他盟友。
「Wadan，你確定嗎？不照著我們原來的計畫回去？」
「抱歉，我也想要快點離開這裡。」Wadan說：「要我在這裡多待兩天，我真的會受不了。」
「而且我們可能也沒有那『兩天』了。」王青補充：「即使我們可以多挨餓幾天，我們也沒辦法在洞穴裡面摸黑前進。原本預計的行程只有三天，照明的電池是以這個基準準備的。當然我們也有帶一些備用電池，但照明時數終歸有限。」
王青裝模作樣地要大家節省電池用量，只留王青自己和走在隊伍最後的Wadan的頭燈開著。或許在其他人眼裡，這樣的決策很合理，不過安潔只感到深深的惡意。
王青利用他專業嚮導的身分和電池資源的稀缺性，巧妙地主掌了隊伍行進方向，以及隊員視野的控制權。
現在走在中間的雯琳、陳胤臣還有安潔基本上看不到任何東西——看不到任何王青不想要他們看見的東西。
最可怕的是安潔提出任何反對意見，都會被當成歇斯底里。一般神智正常的人可不會在遇難的情形下懷疑有專業素養的嚮導。
然而，安潔對王青會有這麼大的戒心自有她的道理。
安潔沒有洞窟探勘的經驗、也不曾注意過洞窟探勘相關的知識，她甚至連登山露營都沒有體驗過。安潔對於野外生存的技巧和要訣一無所知。但是她知道關於這個洞窟的秘密、一個只有她知曉的秘密。
安潔明白那張慘白的人臉，絕對不是迷路的大型哺乳動物，或者是夜梟之類的猛禽。因為她清楚地看見那張青白色的臉、那詭異地裂著的笑容。
和夢裡的小男孩一模一樣。
安潔回想起在峽谷時她和Wadan的對話。王青強硬地否定小男孩的存在，並不是因為顧忌陳胤臣對於怪力亂神的敏感神經。
他只是要掩蓋這裡有惡靈存在的事實。
王青根本不想帶他們脫困。他想要帶他們進入洞窟盡頭、帶他們進入無明地獄、帶他們進入世界的底端。他想要解放那個被封印在地殼下、攝人心魂的惡靈。
一個人投入自己的靈魂還不夠，王青還想獻祭他們的性命！
王青已經中邪了，就像鑿出這條道路的、千千萬萬的先民那樣，他將會執著地用餘生開鑿洞窟。
再繼續走下去，他們一定會困死在這裡。不過單純困死還算好的。在安潔眼裡，沒有繼續深入洞窟的那群原住民腦袋比王青還要清醒！
安潔得在王青拿起地質鎬開始鑿洞之前阻止他繼續發瘋。她要和王青對質，抖出他繼續前進的真正目的。
不過現在也只能乖乖往前走了。因為眼前的路幾乎都依靠王青頭盔上的頭燈照明，不僅昏暗，晃動也十分厲害。安潔沒辦法觀察周遭的景色，只能專注感受腳下的地形。而這更讓她明白，在每一個分歧點，王青選的路線都是向下的那一條。
「喂，我們是不是一直在往下走啊？從這懸崖看下去，這條路只會往下吧？」
安潔沒找到合適的時機提出質疑，倒是敏感的陳胤臣首先發難。可惜陳胤臣大驚小怪的前科累累，發言並沒有起到多大效果。王青隨口糊弄過去。
「你想太多了。這裡的地形就是這樣，怎麼走都覺得是在往下。依我的經驗，走這邊最快。」
「可是剛剛左邊那條路看起來是往上的。」
「那條路沒有空氣流動，是死路。」
「這條路也沒什麼風啊。」
「吵死了！到底你是嚮導還是我是嚮導？我說是這條路就是這條路！」
王青突然轉過身來開罵。安潔和雯琳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和王青撞個滿懷。雯琳受到驚嚇開始掙扎。互相推擠之間，安潔牽著的手向旁邊脫開。
然後是一連串的岩石摩擦和碰撞聲。
等到所有人都從驚慌中站定，安潔打開頭燈，心裡生出一股異樣感。這股異樣感實在太令人害怕、太令人不知所措；引發異樣感的事情也發生得太過快速、太過平淡、太過於輕描淡寫，以至於讓人感到無比錯亂。經過了很長的停頓，安潔的情感才容許她接受現在的情況。
雯琳墜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