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拂曉（1）

　　每週第一個上班日最需八卦提振精神，《百花殺》論壇閒聊版就出現了一則帖子：【直擊】週末在商場遇到清瀟CP約會，戀愛氛圍感拉滿！
　　顧瀟興致勃勃地點進文章看，留言破百，卻清一色只有：「知道了。」
　　……是怎樣？這些傢伙都知道些什麼了？
　　捲軸拉到底，愣是沒出現半句別的。他沒克制住，親自下場留言，千言萬語化為一個：「？」
　　就這麼個什麼也沒說又好像什麼都說了的問號，引來不少人在底下蓋樓朝聖。
　　「？」
　　「？？」
　　「？？？」
　　問號數量逐漸遞增。
　　看吧！明明什麼都不知道，為什麼不問他？快問啊！還有沒有點八卦群眾應有的素質了？CP粉呢？該出來搖旗吶喊了吧！
　　結果等了半天只收到版主私信詢問：「要幫您移除這則帖子嗎？」
　　顧瀟：「……先不用。」
　　甚至到了晚上開播，平常愛鬧的觀眾們也都集體務正業了，聊天室裡的內容異常正經，只針對實況內容，無人過問私事。
　　儘管如此，顧瀟左思右想，還是得「感謝」大家關注才禮貌吧？下播前便特別說了：「關於論壇上那篇文，謝謝拍攝者當天沒有打擾我和我女朋友。」
　　所有人：「？」
　　「幹哈哈哈哈哈得了吧！」周澄淞看到差點沒笑出眼淚，叫喊著余楓跟樊浩來圍觀，「這誰的朋友啊？談個戀愛巴不得全世界圍著他唱結婚進行曲！」
　　樊浩笑著搖頭，「也就高興幾天的事。」
　　「我看沒這麼快。狗瀟第一次談戀愛，這熱戀期可能要瘋比別人久。」一想到要天天看他這肉麻的樣子，周澄淞渾身打了個顫。
　　余楓聽出樊浩話中有話，「看來是有什麼消息？」
　　「阿楓還是這麼敏銳。」樊浩深不可測地說：「我從片場聽到的，顧瀟應該不久也會知道了。」

　　「……出差？」詳細她都已說明清楚，可顧瀟往腦裡輸入這個詞彙後，只能導出唯一結果，「也就是說我會有一整個月見不到妳？」
　　「日常、副本那些都可以照做。」趙清雪已經在準備行李了，手機接著無線耳機，「一個小時的時差而已，沒問題的！」
　　顧瀟苦笑。重點才不是這個，而且他們談的又不是網戀。
　　剛交往就要異地，這誰能接受啊？但人家是正經公事，他拿什麼理由讓她別去，留下來陪他？
　　就算很想把握跟她一起玩的時間，顧瀟最終還是這麼說：「妳別擔心這些了，我會幫妳開號，妳儘管忙妳的吧，在外面好好照顧自己，別生病受傷，知道嗎？」
　　爹味發言讓趙清雪藏不住笑音回道：「知道了，那就麻煩你啦！」
　　唉，他一定是世界上最貼心的男朋友。他都被自己感動了，小姑娘還沒心沒肺的，好像不覺得跟他分開這麼久有什麼大不了，顧瀟心生不平，想著至少要討些什麼回來。
　　整理得差不多了，趙清雪才剛坐下要小歇，冷不防聽到他說：「那妳要怎麼謝我？」
　　「……」她最怕顧瀟把問題丟給她思考了。答案若令他不滿意，讓他主動開口要求，自己可不一定能承受得了，於是她裝傻，「我知道你最好了！」
　　顧瀟確實被她突來一筆的撒嬌給逗笑了，可他哪有這麼容易被唬弄過去，「妳有一個月的時間，好好想想，回來怎麼哄我。」
　　這就是最壞的結果，趙清雪已經投降歸順，「好啦⋯⋯」
　　夜漸深，而想念，即刻開始。

　　趙清雪飛往首爾出差後，顧瀟也沒閒著。
　　《百花殺》改版線上預熱活動已展開，樊浩的檔期一排出來，當週就一同進了遊戲總部試裝、拍攝形象照。
　　因應劇情中師兄弟的設定，兩人必須得穿同門派的校服，除此之外沒有特別的限制，但造型師仍根據他們的身型和氣質給出了「建議」，不排除還偷偷挾帶私心。
　　看著人台上那布料相較其他門派明顯少了不只一半的銀月教男版校服，顧瀟覺得太陽穴隱隱作痛，倒是本命門派就是銀月教的樊浩躍躍欲試，抓著衣服閃進臨時更衣間，不多時就把簾子拉開，讓造型師上前協助佩戴飾品。
　　樊浩是個相當自律的藝人，從偶像時期就養成的健身習慣至今沒落下，也從不馬虎。不過前經紀公司為他立的人設是鄰家陽光少年，現在成了演員，更沒機會讓他「賣肉」，這下可不願放過能小秀身材的機會。
　　在現場工作人員們的讚嘆聲下， 樊浩全副武裝，戲魂上身，步伐也頗有異域風情地來到顧瀟面前，「瀟，一句話，敢不敢一起穿？」
　　在眾人過於期盼的目光下，顧瀟仍不為壓力所屈，「不敢。」
　　樊浩也沒妄想顧瀟會輕易給出面子。對付這廝，就得用激將法，「你不會是怕輸我吧？」
　　怎知對方面無表情地以眼神上下掃視了自己一番，薄唇開展，發出單音節的冷笑後，道：「未必。」
　　「……」雖然但是，倒也沒錯。
　　一個好的演員，要配合角色需求調整體態。樊浩總不能把自己練成筋肉人，向來都是適可而止，僅維持肌肉結實。
　　而別看顧瀟不愛出門，好似沒在運動，家裡的健身器材可不是擺飾。他沒什麼愛好，閒來便活動筋骨，鍛鍊身體。因此他雖個子高，身型修長卻不單薄，從流暢的手臂線條可窺見一二，屬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反差類型。
　　當然，這種事只有他們住在同個屋簷下的室友們能親眼見證。
　　樊浩不禁想到一件年代久遠的事。
　　國中畢旅，年少輕狂的男孩子們偷偷買了啤酒藏在陽台，待老師查房過後，便拿出來在房裡狂歡。
　　時間漸晚，大家身上又黏呼呼的，有人提議用掰手腕決定洗澡順序。顧瀟早前被灌了不少酒，意識只剩半清，竟還能臉帶冷雋笑意，從容地把他們一個個幹掉。更絕的是，宣布他得到第一的當下，他直接脫了衣服，啥也沒帶就霸佔了浴室……
　　醒酒後，眾人看怪物似的眼神實在難忘，也便成了讓顧瀟發誓再也不碰廉價啤酒的理由。
　　雖然是少年血氣方剛時的事，但過了十年，顧瀟只有越長越好的趨勢。樊浩必須憑良心說：這哥，一直都很有料。
　　且他邏輯在線，很難說得過他──
　　「劇本設定，主角們師出名門正派，銀月教的背景不太合適吧？」
　　樊浩不死心，繼續盧：「你又沒有合約限制，脫一下會怎麼樣！」
　　顧瀟用與記憶中同款的微笑回答：「但我有女朋友。」
　　「……」現在知道守身如玉了是吧？
　　樊浩想繼續槓，忽聞背後一道陰森的嗓音，咬牙切齒地喊著他的名：「樊、小、浩，虧你還記得你有合約呢？」
　　樊浩與顧瀟自家中結伴而來，經紀人姊姊後腳才從別處趕來關心情況，一進棚看到自家藝人有史以來最衣不蔽體的造型，差點血壓飆升，幾乎是揪著樊浩耳朵把他扔回更衣間，讓他把衣服換回去。
　　最終定案的妝造是璇璣門的校服，特有一番道貌岸然、仙風道骨的味。衣服層層疊疊，把身體遮得可嚴實了。
　　然而有的時候，這種什麼也沒露的裝扮最危險。
　　定妝宣傳照一發，全網轟動。兩人都被安了個「禁慾系道長」的稱號，一時間，道友如雲，相見時都要說上那句文案：「待天下安穩，與你共斟當年那壺松花釀酒。」

　　正式進入廣宣期，須依合約配合《百花殺》官方一切安排，於是──千帆大神，上號了。
　　荒廢這麼久，樊浩的角色早從百大風雲人物榜上除名，可掛著「山河故里」戰隊成員的頭銜，老玩家肯定都還記得這號人物，更別說那些為了偶像而下載註冊的人。
　　頂著這些期待，樊浩首次開遊戲直播，不免要進行一些需要技術性的玩法來活躍氣氛。
　　「顧瀟，手下留情。」樊・不知好歹・浩向第一高手發起武藝切磋。
　　「傻了吧？」另一邊，與他連線的顧瀟一碰上競技就不由得慎而待之的神情未軟化半分，「我的字典裡沒有『手下留情』這個詞。」
　　大概也不會有「伸手不打笑臉人」，但樊浩仍笑嘻嘻地說：「那我買新的字典給你，別讓我在粉絲面前丟臉，求求了，師兄。」
　　這俏皮模樣與他在戲劇中詮釋過的角色們都截然不同，簡直夢迴偶像時期，老粉看了都流淚、新粉感到新鮮，兩人互動產生的化學反應更讓腐女們瘋狂刷屏尖叫。
　　顧瀟就知道，只要搭上樊浩，再正經的事都能變得不對勁，「行吧。」他忽而揚了眉眼，勾起誰的期盼，又狠狠摔碎，「讓你走得痛快點。」
　　就算是全盛時期的樊浩認真和顧瀟打都討不到什麼好處，何況是現在，某人還顯然想公報私仇，一點出招機會都不留給他……但是他們有什麼仇呀？
　　他只是比顧瀟早一點知道趙清雪要出差的事，沒先告訴他而已啊！
　　礙於這是場商業直播，樊浩不好直接在上面聊遊戲外的事，捱到下播，才從其他人那得知顧瀟為何哀怨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