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山河(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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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11-21
  落座各戰隊的位置後,選手們在電腦上登入自己的帳號角色,讓檢核人員一一確認並無違規事項,同時主持人也再次握起麥克風,宣告四強爭奪賽即將正式開打。
  「山河故里」此戰換了選手出賽,還是個女生,自然受到了多家媒體攝影機的注目禮。知情的觀眾早已拿出手機拍攝,竊竊私語討論起來。
  「那是清歌入夢?」
  「是吧,不然山河故里哪還有其他女成員?」
  「天啊,是號主本人?」
  「靠靠靠,上次照片裡的白衣小姐姐跟清歌的髮色一模一樣,難道就是她?」
  「媽呀,我今天有幸親眼見到清瀟CP現實發糖?」
  奎娜聽著這些討論聲,忽然想起一事。她就想呢,「清歌入夢」這個ID好生耳熟,不就是跨年夜那天在競技場上多次虐殺自己的那個人嗎?
  顧瀟跟她竟是來真的?

  尚未到總決賽,《百花殺》官方直播觀看人數已飆破百萬,締造全新紀錄。
  趙清雪戴上了耳罩式耳機,世界只餘一個聲音。
  「小清。」
  「在。」
  她只當顧瀟是在測試他們能否清楚聽見。可隨之而來的是他的第二次、第三次呼喚,次數多到連余楓也覺得奇怪,轉頭向顧瀟看去。
  趙清雪雙眼仍直直盯著螢幕,做好隨時動作的準備,椅子忽然被人轉了向。
  那一刻,她破了防,有些茫然地對上顧瀟忽而湊近的臉,不自覺咬了下唇。
  明知不應該在這時說什麼、做什麼擾亂她的,但是她看起來需要有人引導,讓她可以更自信地以平常姿態去應對接下來的戰役。顧瀟雙手按在她兩邊的扶手上,擁抱般,把她整個人圈住。
  一雙深邃的眸子裡只映著她,聲線如水:「師父在這,別怕,我們一起贏。」
  如投入湖面的那一泓清光,將她點醒。
  原來他說的是這個。剛才怎麼會忘記呢?
  昔日牡丹城郊外擂台上初次交手,他們賭誰輸了要喊對方「師父」一週。其實趙清雪那時說不定會贏,但某個念頭一響,她刻意走入顧瀟所埋設的陷阱,得以正當地喊他一聲「師父」。
  這個稱呼之於他倆,都是唯一的。
  只有他們各自知道,那是場精心的謀策,或許是顧瀟起了頭,她順勢以退為進,成功反將一軍。明明彼此都在算計,然而究竟是誰自投羅網,誰甘願赴鴻門,身陷其中,如今都沒有探究的必要。因為揭開真相只會得到一個自始迄今不曾改變的答案──
  我喜歡你。
  能不能讓這件事,也成為結果。

  顧瀟和趙清雪說句話用不到幾秒,直播鏡頭卻對著他們足足一分鐘,雖聽不到對話內容,端看這兩人含情互視的畫面,足以讓人在腦裡奔騰一部十多萬字的愛情小說,把現場氣氛推送到更高點。
  「不好意思。」余楓斟酌再三,還是決定開口問:「請問我有在『我們』裡面嗎?」
  問句卻如一顆石子扔進深不見底的井,久久未傳來迴音,余楓再堅強的心靈也出現了裂痕,實在很想高歌離席,「那我走?」
  在敘利亞打仗都沒受這麼重的傷。
  可最難受的莫過於這一場的對手。就與他們隔著一條窄道,傾斜身子往對面一望,輕易從兩台電腦之間的縫隙,看到平日高冷毒舌的瀟神,眉眼溫和地給他初見世面的……呃,究竟是隊友還是情緣,或有更明確的其他身分的小姑娘進行愛的喊話。
  還沒開打就中閃光彈Debuff,對手們一口老血差點往螢幕上噴,憤憤然道:「主辦!這算不算技術干擾的一種?」
  好笑又湊巧的是他們的隊名就叫「現充必須死」,為了貫徹理念,更是卯足全力應戰,結果竟跌破眾人眼鏡,率先奪得一勝,士氣大振。
  要是在這贏過「山河故里」,四捨五入等於冠軍到手。一想到這,他們興奮得渾身發抖。
  目前比分是一比零。官方直播聊天室議論紛紛。
  「哈哈哈哈哈秀恩愛死得快!」
  「開局不利啊。果然不該換人上場的。」
  「都等著看吧,『山河故里』肯定是讓一追二!」
  ⋯⋯
  所有人都以為「山河故里」會續採慣用戰術,以顧瀟爲主力,只要能保他不死,就算己方只餘他一人,也有絕地反殺之機。
  豈料第二局,他們打亂原先的職責安排。以清歌入夢為前鋒,顧瀟則化身為她的小尾巴,隨著她每次瞬近貼敵,傀儡緊跟在後,硬將一式技能加倍成雙,奉送在敵方身上。
  驟變的打法如雲霧中落下的一道道驚雷,看見時,已經來不及閃躲。
  賽後,「現充必須死」發表止步八強的感言,個個灰頭土臉,帶著美夢破碎的失落,搖頭表示:「碰不得,那個女人碰不得。」
  勝方「山河故里」更是被重重包圍。許多人上一個中場沒能採訪到顧瀟,這回盯他盯得老緊,幾乎是主持人一宣布完晉級四強的隊伍名單,就拔腿往台前衝,總算把他圍堵在台上。
  該來的還是會來。顧瀟慷慨接過離他最近的一支小型麥克風,各種奇怪的問題頓時此起彼落,他一個個聽,發現大多與比賽無關,都是來八卦的,好脾氣地笑了笑,「要不,冠軍賽後再問吧?」
  「齁──」眾記者小編仰天長嚎,其中卻有一個稍微膽大的,直接扯著嗓子大喊:「你讓女朋友上來打比賽,隊友沒抗議嗎?第一局會輸,是因為她失誤了吧?」
  搞事言論總有讓場面瞬間安靜的神奇能力,可至少成功引起顧瀟的注意。眾人就算心想這是哪來的黑子問這種瞎問題,此刻也都暗自期待他會回應。
  顧瀟不負眾望有了動作,然而也只是挑一挑眉,代起記者一職,將手上的麥克風遞給隊友。
  余・解圍大師・楓心神領會,面色如常,語氣誠懇:「她就是我們的隊友。所有決定都是經由我們隊內詳細討論後才做的,當然,結果也會由我們一起承擔。」
  續在余楓的話後,顧瀟親自回答,「有輸有贏的才叫比賽,只贏不輸的,叫單方面虐殺,那就沒意思了。」
  語畢,掌聲雷動,笑語竊竊。
  熟知顧瀟作風的人都聽得出來,他藏在狂妄話語裡的,是對自家戰隊的絕對信任,也是明目張膽地護短──他可沒否認「女朋友」一詞。
  「還有問題嗎?」如同平時開實況教學時與觀眾們互動,顧瀟意思意思問了句,一邊卻把麥克風還給它的主人,便不再接過任何一支,明顯是想到此為止。
  怎知該名發問的女記者不但沒因被打臉而感到困窘,還興奮地舉著手持攝影機,擠開左右兩邊的人,突破重圍,來到最前線,「讓她加入戰隊,真的是公私分明的決定嗎?」
  顧瀟無視伸到他面前的麥克風,有所感應似的,往某個方向看去。
  循著他的視線,眾人看到了不知何時躲到角落去的「女主角」,再回頭,顧瀟已經向她走了過去。
  比賽結束、摘下耳機的那刻,趙清雪偏頭瞧見台下有群蓄勢待發的人們,而後知剛才不只她一人處在微妙氛圍裡,於是她悄悄逃走,躲在某處看著隊友們被人海淹沒。
  顧瀟習慣了這種待遇,沒有一絲不自在,態度從容自若。可因為她只一直專心看著他,注意到他其實有些不耐,不著痕跡地以眼神掃過台下一圈又一圈,似在搜索著什麼。
  然後他也看見了她。
  兩相對望,顧瀟當即拋下背後的喧囂,步她而來。
  趙清雪聽見自己失序的心跳肆意喧鬧。
  他停定在她面前,俯身拉近距離,以只有他們能聽見的音量,於她耳畔邊道:「能給我個面子麼?」
  溫熱的鼻息噴灑在她頸邊,趙清雪輕輕頜首。下一秒,被顧瀟攬過肩膀,正身面對慢了半拍才提步跟上的一干記者。
  話是對著提問回答,顧瀟的眼神卻牢牢鎖住她,「沒人規定不能和隊友談戀愛吧?」
  她是他的公事,亦是私事,無法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