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本章節 2280 字
更新於: 2022-11-06
什麼是如坐針氈，黑蝶今天終於領會到。
他重新回到底層的餐點區入座後，沒多久桌上就放滿各式各樣的甜點。
早年感受過飢餓之苦的他，對正常食物的挑剔程度很低，他現在卻一動不動，原因不外乎難以估計面前的甜點，會不會和剛才吃的一樣加了迷藥。
再者對面坐著的兩位，也是令他食慾大減的重要因素。除了他救起的小鬼外，還有被小騷動吸引過來的月乃子爵。
她靠有一把亞麻色的長髮，上頭點綴了很多發光的碎石，精緻的面相畫上淡妝，配上個人的婉約氣質，是位叫人賞心悅目美人。
只是打從第一眼見到她開始，黑蝶就覺得很不自在。
她長得好不好不是重點，而是觀感上讓人不太舒服。再加上她背上的「蜻蜓翅」，不就是他用來換請柬的那對嗎？
怎可能！
她是翼人，並且靠有爵位，必定是純種的翼人。
只是為什麼？這不是單純的相似，而是一樣。
到底是無名參考月乃子爵的翅膀製造，還是……
想不出因由，他唯有撇開這種雜念。他瞇起眼裝作喝飲料，眼睛餘光放在那小鬼頸上的諾蒙德項鍊。
明明這麼接近，卻不能動手，這就是所謂世上最遙遠的距離吧。
如今這種狀況下，他只能放棄原定的幾個計劃。第一次偷靠有爵位的翼人所有物就碰壁，他——
「已經多少年了……」
月乃子爵的開腔，打斷了他的思緒。行事多年，隨機應變是很基本的事，計劃總是跟不上變化。
「閣下，疏於問候，實在抱歉。」黑蝶垂下頭，輕聲地說道。
他可不敢隨便抬起頭。
現在他能吐出翼人語言，全靠頸項間偽裝為頸飾的即時翻譯發聲器——能夠代替他「說話」，可是如果對方會看唇語，就必定暴露出他的異樣。
「夜螢何時變得這麼客氣的？以前都叫我莎楠姨…… 」
月乃子爵輕笑了幾聲，然後抬起眼蓋，用水藍色的雙瞳凝視黑蝶，彷彿欲看穿一切的眼神，令他不寒而慄。
糟糕，難道她和真正的「夜螢」很熟稔？
他回憶無名給予的資料，並沒提到二人間的關係。
「閣下是子爵，我總不能直呼您的名字。」他裝作不好意思，曲起手指貼在唇上，才開腔說話。
月乃子爵的本名叫莎楠，爵位在七年前得到。
傳聞她身體的問題逐漸惡化，很少會出現於人前，長居亞諾緹亞星，不太喜歡踏足靛縞星，故此這次在這裡舉辦舞會實為非常難得。
要不，他怎可能在未有太多準備時間的狀態下，直接偽裝混入來。
另外夜螢的家族早於多年前避世，雙方理應甚少交流才對。
「自從發生『那件事』後，你們家族就不再參加聚會，還以為你們是想避開熾親王的怒火。」月乃子爵吃吃地笑著，只是笑意不及眼底。
「……」那件事是什麼鬼！
黑蝶垂下頭，裝作一臉哀傷痛苦。
既然曾經發生不好的事，露出這表情一定不會錯！
「只是『她』命不好，別想太多。」莎楠帶著安慰的語氣說道。
「嗯……」單音他就能用普通的狀態面對她，總是遮遮掩掩很易被發現。
縱然黑蝶的翻譯儀器沒法讀取語氣，但他猜想這句話的意思，總不可能是發生過什麼好事，便用低沉的語調應聲。他抬頭裝成強顏歡笑的模樣，強行轉移話題。
不轉不行，再不轉他就應不下去了！
「莎楠姨這幾年還好吧？你的翅膀——」
「我很好！」
他一語未畢，就被對方強硬地打斷。
果然翅膀有問題。
儘管知道沒必要繼續深究，但就是有種好奇感充斥。
眼下那小鬼頭頓時臉色一變，害怕得縮起身體，而月乃子爵表面上還保持優雅，眼神中卻帶有種微妙的瘋狂。只是這種神色一閃而逝，很快就恢復成平淡似水。
「對了，夜螢很喜歡小諾嗎？」
「呃？」
「我見你總是盯著這玩意。」月乃子爵的長指勾起掛在小女孩頸上的項鍊，彷彿打算直接將之扯下來似的。
冷不提防下被提及心底在意之事，黑蝶一時間反應不來。
「不必不好意思，就當是給小輩的禮物。」
「不，不用了，這是令千金所靠有的，我怎能隨意拿走。」
聽起來能直接到手，連偷這一步都省下，可是他實在不相信這個女人。
天知道她是不是在試他！
「哦？」
「我是在意令千金戴起這項鍊，會不會太重而已。」黑蝶盡量保持平靜的語氣，不徐不疾地回話。
「這樣嘛……」
這個女人瞇起眼睛，直勾勾地凝望他的臉龐，猶如想在他臉上看出什麼般。
接著她沒再說話，只是默默地品嚐甜點。
有這個緩衝的時間，黑蝶慢慢地梳理腦海裡的思緒，突然發現一件很異常的事。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就沒有聽見無機物的話語。
是否生效條件不符，或有其他因素，他嚐試傾聽，依然沒有那種「聲音」。
如今與月乃子爵及其女兒共坐，周遭沒有旁人的情況下，他竟然沒聽見項鍊「諾蒙德」的聲音？
他的聽覺除了開鎖、找路和避難，還能夠聽到某些特殊物品的聲音。像是「諾蒙德」這種有歷史之物，不可能完全沒有話語。
難道這條項鍊是假的？
不、不可能，應該是有什麼隔絕了它的聲音。
依靠智能運算，黑蝶默默地在腦內重溫各種相關資料。最終在他忽視的角落處，見到月乃子爵是獨身主義者。那麼，這個小孩是誰？
雖然他住在滿是棺木的黑棺山，特異能力也有點異常，但他確信自己的人生和靈異事件沒半分的關係。
回想剛才墜落時，他抱住這小孩子的觸感，是沒多少暖意卻非常實在，絕對與鬼怪無關。
只是現在要如何改變狀況，讓月乃子爵對他的懷疑降低。
正當他有意離場之際，一名侍者飛到月乃子爵身邊悄悄話。不知是聽到什麼，她那偽裝成和善的模樣略為緩和，重新展現出溫婉的微笑。
「抱歉，剛才真是失禮了。」
「沒關係。」黑蝶面露出拾到好處的笑容，淡然地回應。
……他完全弄不懂這位是什麼回事。
「我本來還奇怪，你為什麼將這玩意當作我的孩子……」她笑瞇瞇地說道。頓了頓，她才繼續開腔，「原來這是愛稱。」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啊啊啊！
黑蝶乾笑了幾聲，深知多說多錯。腦內拚命地思考，他要怎樣才能安然離座。
「是啊，主人將我們這些存在當成孩子般照顧。」
沒有起伏的嗓音自他背後響起，他對這把聲無比熟識。
黑蝶強忍內心的錯愕，盡量不表露在臉上，緩緩地轉個身，就正好與後方出現的人目光相撞。
無名竟然來到這裡。
他重新回到底層的餐點區入座後，沒多久桌上就放滿各式各樣的甜點。
早年感受過飢餓之苦的他，對正常食物的挑剔程度很低，他現在卻一動不動，原因不外乎難以估計面前的甜點，會不會和剛才吃的一樣加了迷藥。
再者對面坐著的兩位，也是令他食慾大減的重要因素。除了他救起的小鬼外，還有被小騷動吸引過來的月乃子爵。
她靠有一把亞麻色的長髮，上頭點綴了很多發光的碎石，精緻的面相畫上淡妝，配上個人的婉約氣質，是位叫人賞心悅目美人。
只是打從第一眼見到她開始，黑蝶就覺得很不自在。
她長得好不好不是重點，而是觀感上讓人不太舒服。再加上她背上的「蜻蜓翅」，不就是他用來換請柬的那對嗎？
怎可能！
她是翼人，並且靠有爵位，必定是純種的翼人。
只是為什麼？這不是單純的相似，而是一樣。
到底是無名參考月乃子爵的翅膀製造，還是……
想不出因由，他唯有撇開這種雜念。他瞇起眼裝作喝飲料，眼睛餘光放在那小鬼頸上的諾蒙德項鍊。
明明這麼接近，卻不能動手，這就是所謂世上最遙遠的距離吧。
如今這種狀況下，他只能放棄原定的幾個計劃。第一次偷靠有爵位的翼人所有物就碰壁，他——
「已經多少年了……」
月乃子爵的開腔，打斷了他的思緒。行事多年，隨機應變是很基本的事，計劃總是跟不上變化。
「閣下，疏於問候，實在抱歉。」黑蝶垂下頭，輕聲地說道。
他可不敢隨便抬起頭。
現在他能吐出翼人語言，全靠頸項間偽裝為頸飾的即時翻譯發聲器——能夠代替他「說話」，可是如果對方會看唇語，就必定暴露出他的異樣。
「夜螢何時變得這麼客氣的？以前都叫我莎楠姨…… 」
月乃子爵輕笑了幾聲，然後抬起眼蓋，用水藍色的雙瞳凝視黑蝶，彷彿欲看穿一切的眼神，令他不寒而慄。
糟糕，難道她和真正的「夜螢」很熟稔？
他回憶無名給予的資料，並沒提到二人間的關係。
「閣下是子爵，我總不能直呼您的名字。」他裝作不好意思，曲起手指貼在唇上，才開腔說話。
月乃子爵的本名叫莎楠，爵位在七年前得到。
傳聞她身體的問題逐漸惡化，很少會出現於人前，長居亞諾緹亞星，不太喜歡踏足靛縞星，故此這次在這裡舉辦舞會實為非常難得。
要不，他怎可能在未有太多準備時間的狀態下，直接偽裝混入來。
另外夜螢的家族早於多年前避世，雙方理應甚少交流才對。
「自從發生『那件事』後，你們家族就不再參加聚會，還以為你們是想避開熾親王的怒火。」月乃子爵吃吃地笑著，只是笑意不及眼底。
「……」那件事是什麼鬼！
黑蝶垂下頭，裝作一臉哀傷痛苦。
既然曾經發生不好的事，露出這表情一定不會錯！
「只是『她』命不好，別想太多。」莎楠帶著安慰的語氣說道。
「嗯……」單音他就能用普通的狀態面對她，總是遮遮掩掩很易被發現。
縱然黑蝶的翻譯儀器沒法讀取語氣，但他猜想這句話的意思，總不可能是發生過什麼好事，便用低沉的語調應聲。他抬頭裝成強顏歡笑的模樣，強行轉移話題。
不轉不行，再不轉他就應不下去了！
「莎楠姨這幾年還好吧？你的翅膀——」
「我很好！」
他一語未畢，就被對方強硬地打斷。
果然翅膀有問題。
儘管知道沒必要繼續深究，但就是有種好奇感充斥。
眼下那小鬼頭頓時臉色一變，害怕得縮起身體，而月乃子爵表面上還保持優雅，眼神中卻帶有種微妙的瘋狂。只是這種神色一閃而逝，很快就恢復成平淡似水。
「對了，夜螢很喜歡小諾嗎？」
「呃？」
「我見你總是盯著這玩意。」月乃子爵的長指勾起掛在小女孩頸上的項鍊，彷彿打算直接將之扯下來似的。
冷不提防下被提及心底在意之事，黑蝶一時間反應不來。
「不必不好意思，就當是給小輩的禮物。」
「不，不用了，這是令千金所靠有的，我怎能隨意拿走。」
聽起來能直接到手，連偷這一步都省下，可是他實在不相信這個女人。
天知道她是不是在試他！
「哦？」
「我是在意令千金戴起這項鍊，會不會太重而已。」黑蝶盡量保持平靜的語氣，不徐不疾地回話。
「這樣嘛……」
這個女人瞇起眼睛，直勾勾地凝望他的臉龐，猶如想在他臉上看出什麼般。
接著她沒再說話，只是默默地品嚐甜點。
有這個緩衝的時間，黑蝶慢慢地梳理腦海裡的思緒，突然發現一件很異常的事。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就沒有聽見無機物的話語。
是否生效條件不符，或有其他因素，他嚐試傾聽，依然沒有那種「聲音」。
如今與月乃子爵及其女兒共坐，周遭沒有旁人的情況下，他竟然沒聽見項鍊「諾蒙德」的聲音？
他的聽覺除了開鎖、找路和避難，還能夠聽到某些特殊物品的聲音。像是「諾蒙德」這種有歷史之物，不可能完全沒有話語。
難道這條項鍊是假的？
不、不可能，應該是有什麼隔絕了它的聲音。
依靠智能運算，黑蝶默默地在腦內重溫各種相關資料。最終在他忽視的角落處，見到月乃子爵是獨身主義者。那麼，這個小孩是誰？
雖然他住在滿是棺木的黑棺山，特異能力也有點異常，但他確信自己的人生和靈異事件沒半分的關係。
回想剛才墜落時，他抱住這小孩子的觸感，是沒多少暖意卻非常實在，絕對與鬼怪無關。
只是現在要如何改變狀況，讓月乃子爵對他的懷疑降低。
正當他有意離場之際，一名侍者飛到月乃子爵身邊悄悄話。不知是聽到什麼，她那偽裝成和善的模樣略為緩和，重新展現出溫婉的微笑。
「抱歉，剛才真是失禮了。」
「沒關係。」黑蝶面露出拾到好處的笑容，淡然地回應。
……他完全弄不懂這位是什麼回事。
「我本來還奇怪，你為什麼將這玩意當作我的孩子……」她笑瞇瞇地說道。頓了頓，她才繼續開腔，「原來這是愛稱。」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啊啊啊！
黑蝶乾笑了幾聲，深知多說多錯。腦內拚命地思考，他要怎樣才能安然離座。
「是啊，主人將我們這些存在當成孩子般照顧。」
沒有起伏的嗓音自他背後響起，他對這把聲無比熟識。
黑蝶強忍內心的錯愕，盡量不表露在臉上，緩緩地轉個身，就正好與後方出現的人目光相撞。
無名竟然來到這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