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變了,我沒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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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11-18
到了車棚,他停在一台閃著嶄新光澤的銀色單車前,說:「原本那台腳踏車壞了。」
「喔。」我其實並不在乎。
正要跨上後座時,我看著冷冰冰的鐵架無意識咕噥一句:「梁劭澤的後座都有裝座墊和火箭筒……」
語落,趙宇航放背包的手一僵,我才發現自己好像說錯話了,因為怕他後悔所以我趕緊跳上了後座,轉移話題:「我好了,可以走了。」
「嗯。」他沒有回頭。
我小心翼翼抱住他的腰,行進了一段距離後,才敢偷偷把臉埋進他被風撩動的襯衫裡。
「去妳家?」在十字路口時,他問。
「對啊,總不會去你家吧?」我驚慌。
「妳想去我家?」
趙宇航的語氣又是那麼戲謔,但碰上不苟言笑的表情,卻像是在勉強自己偽裝成我習慣的樣子,如果我是科幻電影的女主角,此時是不是應該拿槍指著他的額頭,逼他卸下人皮面具,別再繼續演戲了。
學校到租屋處的距離說短不短,說長不長,但因為坐在趙宇航後座的關係,總覺得時間好像一眨眼就過去了。
「到了。」他說,卻沒有要找地方停車的意思。
「你找地方停車吧,我有東西要給你。」
趙宇航硬是被我連哄帶騙誘拐回我家後,我從床底下拖出一個神秘的箱子。
「快點,我在趕時間。」他看著手錶微微蹙眉,低頭催促我。
我假裝聽不見,假裝解不開密碼鎖,假裝找不到東西,拖拖拉拉老半天,才從箱底拿出小小一張紙,上面貼著笑臉貼紙。
「喏,號碼牌。」
趙宇航伸手接過,表情先是一楞,然後漾起了淡淡的笑。
「原來妳還記得。」他的眼睛彎成好看的弧度。
「當然,雖然你曾經丟下我,但你借給我的幸運又讓我重新遇到了你。」我向前幾步,天真地笑了:「所以我原諒你了,不要太感動。」
我以為他會用鄙夷的口氣說「一點也不覺得感動」之類的,但是他的眼中卻迅速閃過一道不明的情緒。
他把號碼牌塞進口袋,然後往門口走去,「我先走了。」他又要離開。
「不行!」我跌跌撞撞衝到他和門板之間的空隙,兩手張開阻擋他的去路,「從剛才到現在,你就一直急著要離開,我們這麼久沒見了,你就一點也不想和我多待一會兒嗎?」
趙宇航漆黑的瞳仁左右閃動,胸膛規律起伏著,在我的眼神威逼下,他只好退到了房間最裡頭的窗檯邊,手插口袋背對著我。
「你半年前到底去了哪?為甚麼沒有出國?這次回來後還會再離開嗎?」我把積累許久的疑問一股腦兒拋向他的背影。
「這麼多問題,妳希望我先回哪一個?」他回過頭,嘴邊同樣噙著笑意,但是我卻明顯感受到他的笑只是為了安撫我。
「你變了。」我看著他陌生的微笑。
「有嗎?」他面向我,不疾不徐說道:「我只能回答妳,我不會再離開了。」
「那另外兩個問題呢?」
「沈星瑤,記得我跟妳說過吧,有些人並不像妳外表看上去那麼完美。」
「所以呢?」
我快被急哭了,趙宇航根本在用不是理由的理由來塘塞我!我知道他分明是不想讓我知道太多而已!
「所以我也有不想讓妳看見的另一面。」
「我以為互相喜歡的兩個人之間不該存在秘密。」我甚至以為我們把誤會解開後,就能好好在一起。
一片烏雲緩緩飄走,太陽的光和熱不由分說地灌入,我瞇起眼睛看著陽光下的他。
「妳真的這麼認為?」趙宇航隨手拉起一邊的窗簾,室內瞬間暗了下來。
我不知道他質疑的點是互相喜歡,還是不該有秘密。
「是啊!」雖然他可能看不見,但我還是翹起下巴來增強氣勢。
「那妳敢說在我面前的妳,就是真實的妳嗎?」
他朝我步步逼近,每靠近一點,我向後退的步伐就踉蹌一次。
「在我面前,妳總是把自己包裝得聰明、大度、勇敢、獨立,找不到任何瑕疵。」他瞇起眼睛。
「那是因為我只想讓你看見最好的我。」我理直氣壯,其實是為了掩飾內心的不安。
「但我想看到的並不是這些。」他倏地彎下腰和我平視,眼神格外強硬,「我希望的是妳完美無瑕的那一面都留給其他不相關的人就好,最柔軟最脆弱的那一面只留給我。」
我知道,我其實一直都知道的……
「對……對不起。」我脫口而出。
「妳知道我發現妳誤信了葉湘香發的限時以後,心裡是甚麼感覺嗎?」
沒有給我回答的時間,趙宇航繼續朝我靠近,我的腳跟撞到身後的床板,整個人重重跌在軟綿綿的床上,我兩手支撐起身體的同時,他毫不客氣地兩腳一跨,兩手一撐,把我整個人圈在他身下的狹小空間中。
「心痛,痛得要死,我才知道原來在妳眼中,我像是會做出那種事的人。」他的鼻尖幾乎碰到了我的臉頰,呼出的溫熱鼻息搔得我全身酥麻,我移開視線,不敢直視他。
「不是。」為了平復心跳,我只能簡短地從齒縫中流出兩個字。
「是嗎?那為甚麼要封鎖我的所有通訊軟體?」
「我……」
「為甚麼還要喜歡上別人?」
千萬道閃電劃過我的腦袋,伴隨著驚天動地的雷聲,我才發現自己好像已經萬劫不復。
「但為甚麼我還是不忍心懲罰妳?」
「所以你剛才是在懲罰我嗎?」這時我才恍然大悟,暗自慶幸他不是真的不理我了。
「不行嗎?」
趙宇航的手順著我的短版T恤下擺往裡探,被他撫過的每一吋肌膚都微微發癢,我就像落入狼群的小綿羊,無助到只能彆扭地默默縮起雙腳,等待大野狼的宰殺,但他卻突然停住了在腰際徘徊的手,一抬眼,給予我羞窘的表情一個滿意的淺笑。
「可以。」我像個斯德哥爾摩患者般被他的壞笑所蠱惑。
他另一隻撐在我身後的手突然摸上我的後背,把我的上半身用力貼向他,炙熱的體溫就這麼透過單薄的上衣,一絲一絲滲進皮膚,而我清楚感受到他的鼻尖從我的頰上慢慢滑向耳廓。
「但我會心疼。」他說。
耳垂感受到了溼溼熱熱的觸感,緊接著一陣刺痛襲來,我止不住驚叫:「很痛!」我一手摀住耳朵,一手用力推開他,他從我身上抽離時,嘴角的那顆虎牙清晰可見。
「今天就先到這裡吧。」趙宇航斂起笑容,從床上起身。
「甚麼到這裡?」我驚魂未定。
「給妳的懲罰。」他伸展了一下筋骨,戲謔的目光掃到我時,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還有,不要再去追問梁劭澤我的事了,他不會說的。」
開門之前,他說。
屋內剩下我一個人,我花了幾分鐘好不容易恢復心跳後,才起身拉開窗簾,讓室內恢復光明溫暖的模樣,經過全身鏡時,我撥開耳畔的髮絲,耳垂上的咬痕映入眼簾,伸手輕輕一碰,撕心裂肺的痛楚立刻蔓延到全身。
再俯身碰了下腿上的傷口,或許是因為已經包紮過了,幾乎沒有任何痛感。
我鑽進留著餘溫的棉被,把整個人包裹得密不透風,努力重播剛才發生的劇情。
或許我們在竭力保護自己不受傷的時候,卻在無意間傷害了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