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擁月(5)
本章節 2947 字
更新於: 2022-10-22
清歌入夢沒有再打字說話了,顧瀟也不虛耗時間,繼續向前找到堂主公輸墨與夫人秦悅,開啟對話。
孤城蕭然走到台殿前,還沒來得及請安,秦悅著急地從座上站起,「你可算來了,娘子都等候多時了!」
他怔然僵立,「夫人的意思是?」
公輸墨笑得溫柔,輕撫秦悅的手背要她別急,轉頭卻又是一副冷峻嚴肅面貌,「在江湖闖蕩可還順利?」
孤城蕭然忙正了正神色,語氣嚴謹,「堂主費心,弟子一切順利。」
「那便好。」公輸墨閒話家常般,又叨問了幾句,「聽你師兄師姐說了,外頭那些機關如今都奈何不了你,那傀儡術可有長進?」
……明明都把機關撤了,害他剛才像傻子一般跳舞,也不知道有沒有被人偷偷看去?
孤城蕭然心裡嘀咕,嘴上卻只能說:「弟子雖身在江湖,仍不敢懈怠在隱曜堂所學。」
公輸墨滿意地點頭,又道:「我請來一個客人同你切磋一番,有自信能贏嗎?」
「弟子不敢妄言,願盡力一試。」
「如此,貴客請吧。」
一位全身白衣,面上蒙著白紗只露出一雙眼睛的女子從殿後步出。
這身白衣讓顧瀟秒想到了清歌入夢,加上剛才秦悅說的「娘子」,他靈光一閃,「我看懂了,這才是俠侶任務真正的考驗。」
雖然不知道後續會如何演變,但他已能肯定那位白衣女子就是清歌入夢,他們都到了同一段劇情。
但當比試開始沒多久,白衣女子甩出一條白絲帶,攔住從她頭頂呼嘯而過的飛刀,盡數甩落於地時,顧瀟知道自己猜錯了。
孤城蕭然敗得慘烈,替身傀儡毀壞嚴重,額頭插著一把飛刀,觸目驚心。
他不敢想,要是剛剛沒有及時使出物換星移,那把由他親手擲出卻被對方如迴力鏢甩回來的飛刀,現在就已要了自己的命。
公輸墨宣判完比試結果,白衣女子隨即揚手摘去面紗──竟然是銀月教教主月瑤霜!
她一張冷若冰霜的臉龐便足以凍傷人,語氣亦帶著森森寒意,「公輸堂主教的好徒弟,身手不錯。」
孤城蕭然還沈浸在得知對方真實身分的震驚中,無暇探究這話是褒是貶,客氣地回:「承蒙月教主指教。」
「算不上指教,你也沒有拿出全力比試。」
「我……」
確實,堂主請來的客人,想必大有來頭。方才孤城蕭然雖不敢大意,但也沒有積極進攻,畢竟對方是女子……不過切磋時未使出全力,便是在藐視對手,這點他理虧,無可反駁。
孤城蕭然不說,公輸墨也能懂他心裡所想,甚而親自開口替他向月瑤霜賠罪,「我這弟子出師已久,與老百姓一起生活慣了,忘了江湖規矩,月教主見諒。」又作勢叨唸了他幾句。
月瑤霜沒順著臺階下,琥珀色眼睛直直盯著孤城蕭然,句句帶刺、咄咄逼人,「你要在敵方女首領面前也這般顧及虛禮,如何保護心愛之人?」
連一貫偏愛他的秦悅也難得語氣嚴厲,「還不快向你月教主賠禮?」
孤城蕭然低下了頭,「是,弟子知錯。月教主,還請原諒晚輩。」
月瑤霜忽然沉默了很久,孤城蕭然緊張得手心涔了薄薄一層汗,最後聽到她輕聲嘆道:「罷了,誰讓我那傻徒兒偏偏看上你。」
公輸墨和秦悅一起笑了,「月教主放心,我們隱曜堂弟子最重情,定不會辜負心愛之人。」
這段劇情,顧瀟是一手按著額角看完的。
他居然輸了!豈有此理!
「要是讓我自己打,月教主十招內就得給我下去!」
從不讓人失望的鋼鐵直男發言讓觀眾笑瘋,不少人表示這是武俠故事裡浪漫動人的一環,顧瀟只想說大可不必,肉麻死了。
真正和清歌入夢進入同一段劇情,是告別堂主夫婦後,依月瑤霜給的線索啟程。
不知越過幾重山水,經多少夜星辰與共,遠遠的,孤城蕭然終於看見禹川的另一端,燈火萬家城四畔,星河一道水中央。
而他想見、要見的人,已經等在橋上。
月光勾勒出橋上佳人仰望星河的側臉,輪廓溫柔,清麗如畫。
似曾相識的場景,顧瀟不由得陷入回想。
與她這段孽緣的源頭,便是他遠遠一瞥,見她白衣出塵,站在湖畔邊上凝睇著水波,看似陷入某種心緒,卻對周遭一切感知敏感,有人一來,她便知曉。
正如此刻,動畫裡的清歌入夢轉身,衝著他……不,是對著孤城蕭然漣漪般笑了開來,而他眉眼亦溫柔,深深回望。
顧瀟從沒在眾目睽睽之下這麼專注地看劇情動畫,心跳忽然一滯,「必須說,《百花殺》是被遊戲耽誤的動畫公司。」
然後清歌入夢走了過來。
他其實早就發現她身上不是平時穿的白衣,可明明知道現在這身紅衣才是銀月教的專屬服飾,卻在恍惚之間,有種她身穿大紅嫁衣朝他徐徐走來的錯覺。
孤城蕭然握住她的手,滿眸的柔情,歉然道:「我來晚了些。」
「不晚。」她絲毫不在意地搖頭,又轉望夜空,「月色正好,你快一起來看。」
他們靜靜地仰望明月,道是無聲勝有聲。
然後,顧瀟這才看到隊伍頻道裡,她那句不知躺了多久的「我已經到了」。
劇情裡外,都是她在等他。
顧瀟默然半晌,被觀眾敲碗銀月教視角劇情的訊息刷屏,才出聲讓他們別急。兩人終於相會,還得一起過橋才算完成最後一步。
趙清雪維持不緊不慢的步伐,刻意要與他並肩行步。這整個如真似幻的夜晚,就屬現在心臟跳得最快……
【系統】恭喜完成緣定三生。您與俠侶共同獲得[比翼連枝]效果!
確認兩人角色身上都多了一層Buff,她再抑制不住,「圓滿了、圓滿了!」笑得合不攏嘴,今晚做夢都會笑出來。
然後她聽到顧瀟在嗆粉絲,「……你們都多大的人了,還得聽床邊故事才睡得著啊?」
原來是時間不早了,大家還都在等她交代「奔月」的過程,絲毫不給做為台主的顧瀟面子,讓他賭氣說道:「反正待會也是她打一句、我唸一次,你們要是嫌棄就給我先洗洗睡去!」
【隊伍】清歌入夢:瀟神不介意的話,我也可以開麥說的。
自不用帶幫會新手下副本,趙清雪的麥克風基本上只偶爾在開線上會議時使用,打遊戲再沒開過。此刻心情正好,上麥說兩句也不是不可以。當然,她會開變聲器。
她不笨,不會給自己和顧瀟找麻煩。
可顧瀟想的更遠,認為事情有一就有二,要是她現在以真聲示人,之後也將難避免再被拱出來。
起鬨的人們當中不乏有人居心不良,他是公眾人物,早習慣被人逮著機會就在背後捅刀,可清歌入夢……還是別讓她站到風口浪尖上來了,論壇會炸。
那些針對她的刺眼言論還歷歷在目,饒是顧瀟自詡心理素質高,仍覺得人的惡意有時來的莫名其妙,光是這麼一想便打從心底泛起一股噁心。
【隊伍】孤城蕭然:別,讓他們吵。我就要讓他們知道在我這吵是沒糖吃的。
趙清雪的嘴角再次失守。
她發現她挺喜歡看顧瀟氣得跳腳的樣子。光看文字就能想像出他的語氣、聲音,用著什麼表情動作。形象鮮明,簡直不要太完美!
在配音工作室寫劇本時,她就總困於無法只透過聲音傳遞給聽眾更多角色訊息,如今轉往電視劇編劇,可以發揮的地方變多了,卻反而拿捏不準哪些細節描寫是必要的,獨屬於該角色。
手上這份劇本已經改了又改,下個截稿日又迫在眉睫,她苦惱了好久要怎麼讓角色們更立體、更貼近現實,遇到顧瀟總算有了眉目。這是她提出七日俠侶的私心目的。她想突破創作瓶頸呀。
最後她還是應觀眾要求,用文字說明自己是怎麼破劇情的。這場實況在眾人得出策劃劇情的人肯定是鄉土劇忠實觀眾的結論下,人氣火爆,順利結束。
曲終人散,也聽不到顧瀟的聲音了,他卻尚未離開隊伍。
【隊伍】孤城蕭然:妳鬼主意是真的多,獻祭自己給血祭壇也能被妳想到。剛才辛苦了,晚安。
確實是打鬼主意的趙清雪固然有些心虛,但既然也沒被任何人拆穿,現在這樣的氣氛還挺好,那麼……以後再說吧。
就像她之前總期待著能在遊戲裡偶遇他一樣,總有一天,她會有機會告訴他,在這片江湖,曾有個女孩為了他從瀑布一躍而下,投入映月湖中,身體不斷下沉,再下沉。湖水冰涼刺骨,但穿透水麵包圍住她的月光卻又是那麼溫暖。
她於是張開手,擁抱了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