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3)麗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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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10-14
「鱗,你接下來你又要怎麼解釋?現在狀況超出預期了,公爵府那一定已經察覺到了。」
悠悠從臉上摘下為了演戲而假扮的表情,重新露出平常的樂觀,只是現在的她卻無法擠出笑容。
做過火了呢……
不是因為貝蕾小隊的傷亡憂心,而是為了麗塔的反應和她的往後擔憂。
晶術師的地位堪比皇族,甚至能夠成為與大成同等的皇帝心腹,加上又是最為親近的血親,想必麗塔不久後又會被關進孤單的皇城中了。
不管是誰都看的出來,麗塔絕對沒親眼見識過死亡的感覺,如果是他們也就算了,但那幼年的心靈需要來一次刺激,才能讓她徹底的看待現實,減少往後的負擔。
「的確,但是這也剛好,反正本來就計畫讓她看清現實,然後主動的離去的。」
「但是她那種狀態,有點讓人心疼。等下漢娜回來後,你可要小心點,建議今晚穿著盔甲入睡。」
擁有自由的人不會輕易的接受死亡,因為這世界有比死亡更加幸福的時刻,當得到某樣東西後,想要放手是非常一件困難的事情。
為了讓麗塔放手,為了擊碎那幻想,所有人藉著索米的晶術武器,無聲無息中達成了共識。
然而那沙蟲的出現確實是意外,如果不是麗塔提前的發現,恐怕又要有一座城鎮消失在地圖上了。
「在漢娜回來之前,你先照顧麗塔吧!使用晶術後,那體力的消耗可不是小孩子可以承受的,現在她大概已經昏倒在地上了。」
聽完鱗完全沒有擔憂的語氣,反倒是悠悠已經緊張得出衝去尋找,在城牆上找到昏厥過去的麗塔。
發燒和脫水症狀十分明顯,還有呼吸,但十分急促。
悠悠趕忙將她抱進房間內,進行初步得急救處理。
雖然沒有學過專業的醫療知識,但也見識過許多的傷患,多少學會了各種醫療的手段,偶爾貝蕾也會親自教她一些技巧,只要不是重傷的患者幾乎都能處理。
拿出從戈多爾身上收刮來的草藥,搗成泥後加上紗布敷在額頭上,希望這樣可以讓麗塔的症狀稍稍舒緩些。
「不要拋下我……」
睡夢中,麗塔說著模糊的夢話。
黑色的迷霧瀰漫周遭,當濃霧散開後,潔白的教堂出現在眼前,那看上去是那麼神聖且高貴,但是屋頂的一角卻崩塌了下來。
年久失修?還是有意的破壞?
女孩不知為何無法冷靜的思考,就像是腦中已經有被別的事情佔用,只是他卻不知道是什麼事情。
──是在叫我進去嗎?
不知道是哪來的想法,領導著女孩踏入了那座教堂,在那殘破的走道盡頭,積滿水的受洗池子擺放在那。
沒有啼哭的嬰兒,靜靜地躺在水中,毫無波瀾的水面剛好淹過雙耳,那還未見識過光線的雙眼,緊閉著一動也不動的呆在原地。
「你……」
──這樣啊?是你在呼喚我嗎?
像是要點頭,水面掀起微弱的波紋,嬰兒瞇著的雙眼微微睜開,翡翠的色澤從縫隙中流出。
灰白的光線從屋頂的破洞透出,嬰兒重新的閉上了雙眼。
麗塔將嬰兒抱起,坐到旁邊唯一完好的長椅上,讓輕微的搖晃著手臂當作嬰兒床。
熟練的技巧讓嬰兒徹底地睡去,彷彿這不是她第一次這麼做了。
下秒,緊閉不語的口中莫名的冒出一句話。
「姊姊很快就會去陪伴你了,在等一下喔。」
「悠悠!麗塔的狀況如何?」
漢娜緊張萬分的衝進房間內,看見悠悠坐在旁守候。
就連身上沾染的血液都還沒擦乾,滴著血液的武器還繫在腰間上,可見是直接從戰場上跑回來的。
「她沒事,大概是太累了,所以現在正在熟睡。」
看著穩定起伏的胸口,漢娜才鬆了口氣,將一路上吸到的砂石從喉嚨中咳出。
聽到索米通知麗塔昏倒後,就連收刮戰利品都沒有,不在乎飛沙打磨皮膚,不理會滾燙銳利的地表,完全沒有停留的從戰場上跑回來。
「她發現了嗎?」
「應該沒有,我們出去說吧!這不能讓她聽見。」
鱗大概是不擅長這種事情,所以將麗塔的事情全權交給悠悠處理。
為了保護她,為了不讓童話的美夢徹底的破碎,就讓我們當一回壞人吧!
明明是個高高在上的皇族,卻絲毫不避諱的加入進他們的生活之中,一同生活、一同幫助,就像是個奴隸……
兩人看著才剛升起的月光,從那灰黃的地平線上出現,站在無人的哨塔上欣賞著寧靜的光景。
「你早就知道了吧?麗塔除了是皇族也是……」
「也是晶術師,這我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這怎麼可能看不出來。那種超越索米和貝爾莉特的索敵能力,以及剛才感受到的那股力量,任誰都會察覺吧?」
「那你沒有任何想要說的嗎?比如你身上的傷口。」
漢娜曾經說過一次自己的過去,與大多數人的來歷都是從礦場、農場之類的地方不同,她是少數曾經在晶術師底下當過奴隸的人。
在那破敗的衣服底下,是與超任何人的手術痕跡,各式各樣的水晶被植入身體中,一次又一次的經歷著生不如死的痛楚,粗暴的打磨著銳利的意志,毫無人性的將奴隸當作消耗品,只為了那該死的晶術研究。
漢娜撫摸著腹部長出的水晶,看來大小大概又需要修剪了。
「嗯,我知道,而我永遠也無法原諒那群晶術師渾蛋!總有天要他們一起陪葬。」
漢娜帶著和善漂亮的臉龐,嘴上卻說著令人感到恐懼的話語。
「但麗塔是無辜的這我也知道。她只不過是個可憐的傢伙,是個本該在孤單中寂寞死去的皇族,和我們一樣是個被套上枷鎖的人。」
「但其他人可不會這麼想,這裡怨恨晶術師的人可不在少數,至少這三天內要盡全力保護她。」
「不用說我也知道。」
看著月亮完全的升起,夜晚的第一道冰涼的微風吹起了兩人的亂髮。
「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照顧麗塔吧!」
──麗塔你要記住,這世界沒有人可以相信,你唯一可以相信的就只有自己。
麗塔從睡夢中驚醒,剛才的教堂景色突然變成母親的葬禮,那早已腐敗無法辨認臉龐的屍體,嘶聲力竭的怒吼著,將他抓住拖進了黑暗之中。
那真實到不能再真實的黑暗、恐懼和孤獨,是記憶中的母親最後所遺留下的情緒,也是從父皇那冰冷的雙眼中給予的唯一情感。
「呵……那只是個夢,那不是現實。」
麗塔喘著粗氣,努力地給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
看了看四周,淡藍的月光從窗外灑落,冰涼的飯菜、早已乾涸的水盆、毛巾以及冰涼的椅子,看來自己已經睡了很長一段時間了。
「大家呢?」
打著赤腳,拿起一件防風的毛毯,今天的堡壘格外的安靜。
靠著晶術很快就找到了在哨塔上的漢娜和悠悠,內心的喜悅感完全無法壓抑的噴發出來,但……
「我知道,而我永遠也無法原諒那群晶術師渾蛋!」
漢娜溫柔卻又詭異的語氣讓麗塔停了下來。
「總有天要他們一起陪葬。」
那懵懂無知的腦中此刻無法理解漢娜的話語,她多麼希望是自己聽錯了,但那是隱藏怒火的言語卻毫無遲疑的她澆醒。
這是她第一次對漢娜產生害怕的情緒,她不明白這種感覺是甚麼,這就像是親眼面對著一頭隨時會發怒的野獸。
或許是生物的本能,麗塔頭也不回的離開。
恐懼催促著她逃離,灰頭土臉的翻過無人看守的小門,毫無目的地的跑進荒野之中。
「麗塔?你還在睡嗎……慘了!」
空無一物的床鋪和被翻動過的行囊,漢娜預感到不妙的事情要發生了。
剛才與悠悠談話時,有感覺到輕盈的腳步聲從後方經過,但那時想說是鱗或其他人經過,因此就沒有多注意。
然而現在的跡象顯示,麗塔有可能聽見了他們的對話。
「悠悠你有找到嗎?索米給我起來,快!」
不依靠晶術武器的幫助,漢娜的大吼聲毫無阻攔的傳進了正享受甜美夢境的索米耳中。
搓揉著沉重的眼皮,兩眼都是熊貓眼的索米被驚醒。
自從麗塔的出現後,導致情報交流變得異常平凡,這讓她完全無法找到時間偷懶,睡眠時間變的十分混亂,睡覺時間變的嚴重不足。
「漢娜怎麼了嗎?」
「你能夠找到麗塔嗎?或者直接跟她連絡。」
打著哈欠的索米還是沒從睡夢中完全醒來,緩慢地說:「沒辦法,誰叫鱗不準讓我與麗塔連接。」
既然麗塔向他們隱瞞了晶術師的身分,那麼為了保住晶術武器的秘密,鱗也刻意的不談論索米、貝爾莉特等人的武器和戰鬥方式,甚至還不辭辛勞的用手寫書信混淆視聽。如果那時有與麗塔連接,現在或許還可以說服讓她回來。
夜晚的荒野可不比白天安全,習慣黑夜在夜晚狩獵的野獸反而更加危險。
「漢娜發生什麼事了?麗塔怎麼了嗎?」
這時貝爾莉特加入了對話,聽著些許的喘氣聲,大概是到剛才都還在戰鬥。
「麗塔聽見了我跟悠悠的對話,現在獨自一人跑到了荒野上。」
「我知道了。鱗,你在吧?我的小隊就獨自行動了沒意見吧?」
「……嗯!」
鱗默默的出了個聲音,就當作他同意了。
貝爾莉特的小隊現在的位置是堡壘的西側,他們立刻散開隊形開始地毯式的收索麗塔的蹤跡,漢娜則拉上孔茲小隊的其他人,從堡壘四周開始搜索,依照女孩的腳程應該還不算遠,還有機會可以追上。
就算是遭遇野獸的攻擊,憑著貝爾莉特小隊的實力,保護一個女孩應該也不再話下。
「徹底的沉淪下去了呢!」
談吐著許久沒有吸食的煙草,鱗站在城牆上看著慌張指揮的漢娜。
他不是不能理解漢娜的行為,那幼小的身影就跟索耶一樣,是可以被當作心靈的寄託存在,是可以填補那失去索耶而空虛的心靈。
就像家中破損的牆壁,為了遮風躲雨也一定會某些材料補上去,那怕是在破爛的木材。
「將無法實現的夢想給予了憎恨的對象,用著謊言欺騙自己的內心。雷克斯團長,你說我該怎麼辦?」
漢娜沒聽見鱗的呢喃,便隨手拿上一把青銅劍衝進了荒野之中。
「麗塔?麗塔聽得見嗎?你在哪裡?」
急迫的呼喊聲,帶著黃沙的冰冷風聲吹拂過臉頰,順著緊貼地板的微風傳播,依稀的在沙地上掀起波紋。
就算腳上裹著的紗布發出陣陣疼痛,不斷向著大腦發出警告訊號,那是剛才戰鬥時的刀傷,閃躲從死角衝出的戈多爾攻擊造成的傷口。
快速的奔跑著,那本已經癒合的傷口重新裂開,鮮紅的血滴重新流出。
「麗塔?」
然而急迫的衝動徹底的壓過疼痛感覺,這些疼痛與心中的缺失感相比,對漢娜來說絲毫沒有可比性。
一路上的大喊自然喚醒了許多野獸,劇烈的奔跑將深處的沙蟲給吸引到了地表。
憤怒、急迫的眼神,手中的長劍沒有遲疑的揮落下去,不管眼前是什麼樣的野獸,都在不到三秒內消失在了視線中。
現在大地上奔跑的並非弱小無力的奴隸家畜,而是滿腔怒火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