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天葵回家，換上軍服，來到軍事部，從科恩上校身上知道早櫻的位置，再去軍備營，帶走AI，開著軍車，到達一間破舊的學校。

操場、地磚，甚至連不知名宗教的聖母雕像上都沾有鮮血，毫無疑問，那些鮮血的源頭是躺在地上的Huma。

「碰—！」

PFM0手槍的響聲從體育館那傳來，儘管焦急到連AI都忘記放出來，天葵也只能一步一步緩慢地接近聲音來源。終於，等到天葵趕到開著的大門前，槍聲也停下了。

黃昏的光輝照射進體育館，早櫻卻不受光芒眷顧，獨自一人站在黑暗中，與她相伴的就只有幾十條Huma屍體和五個AI。

地面的木板被染上血紅的顏色。

深紅色的秀髮乾燥又凌亂，不仔細看—不對，是仔細看也分不出那是髮色還是Huma的血液。稚嫩的臉上有好幾條血痕，有些擦拭了，有些則還在流倘鮮血。滿身都是灰塵，軍服也早就破爛不堪，褲子穿洞，衣袖被扯爛。在手臂上的傷疤重新染上鮮血，不知道是早櫻的還是Huma的。

兩週，就兩週，在僅僅兩週裡她究竟奪回了多少地方，經歷多少場戰鬥？森林、大廈、小鎮、公寓、遊樂園、不—應該能想到的地方早櫻都在那裡戰鬥過吧。

「怎麼來了？天葵。」

早櫻微笑了，居然微笑了，卻是一抹無奈又苦澀的笑容。聲線很柔軟，卻也很脆弱，感覺隨便一聲都能蓋過她的聲音。在早櫻身上看不到驚訝，非常奇怪地輕鬆接受天葵的到來，只有天葵深知，早櫻連驚訝的力氣都沒有了。

—頓時，天葵流淚了，一滴淚水從眼角呈半月形流下，像一顆彗星，直墜到地上，讓鮮血掀起波瀾，再如雪花般與它們融為一體。

天葵一時抬起眉毛，一時又皺起來，她喜悅卻又悲傷，不知道該擺什麼表情，只好彎著泛淚的雙眸，擠出笑容，艱難、愉快又憂傷的說：

「跟你一起戰鬥呀。」

早櫻捂著臉龐，苦笑沒有消失，小腳一軟，雙膝落地，額頭緊緊貼著地面扭動著，不顧染上多少鮮血。

「為什麼要來啊⋯⋯！」

這是早櫻的嘶吼，也是痛苦又軟弱的嘶吼。

天葵被這一聲打動，抿緊雙唇，表情更痛苦了，但她還是向前走了。

「我不想早櫻死呀⋯⋯」

「我也不想你死呀⋯⋯！」

「留我在那邊，不就和死了沒兩樣嗎？」

「至少你可以活著啊⋯⋯我渴望的世界、公主渴望的世界需要你啊！」

早櫻撞了幾次木板，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不過一點用都沒有。

「人們互相理解的世界嗎？」

「是啊、是啊⋯⋯所以回去吧⋯⋯我就是個犧牲別人的混蛋，現在輪到我犧牲自己了⋯⋯」

天葵的價值觀和科恩上校的話折磨著早櫻，讓原本覺得犧牲沒辦法的她硬是要不犧牲別人，還要被自己過去的陰霾纏繞。

—不過，現在天葵也一樣了。

「我也是個混蛋而已，沒關係的。」

天葵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眼淚不經不覺停下了。「混蛋」這種用語還是第一次聽到天葵説出來，所以早櫻下意識抬起頭，用著疲憊的眼神看向天葵，有些驚訝又有些疑惑地發出一聲。

「誒？」

「混蛋與混蛋互相理解的世界不是挺好的嗎？」

天葵被自己的話逗笑，嘿嘿地笑了幾聲，然後繼續說：

「既然要創造人們互相理解的世界，那就好好理解我的心情呀。那天不是說了嗎，就算全世界的人互相理解很困難，至少我們是互相理解的。」

那天煙花綻花的聲音已經忘記了，但天葵隨心的一句話可深深紮根在早櫻心裡。

窗口旁的混凝土鬆動，伴隨一陣強風重重墜落，把鮮血濺飛、壓爛木地板、掀起灰塵，但也同時帶動溫暖的橘紅色光輝。

早櫻佈滿傷痕的面容被照亮，看著天葵的表情一臉不可置信，雙唇也張開了。

「人們互相理解的世界，有天葵也有早櫻吧。不要隨便犧牲自己呀，這樣什麼都解決不到。雖然我現在連跑步都做不到，但還可以報位也可以制定戰術，一起活下去吧。」

天葵伸出右手的一剎那，早櫻也落淚了。比起天葵那複雜的淚水，早櫻的簡單很多，就只是紅潤的臉頰、放鬆的笑容、感動的雙眸。

淚水直滑到地面，早櫻想握上天葵的手，結果都還未握上，天葵就直接抓住早櫻的手腕，輕輕地把她拉上來。

「果然使不上力呀。」

「逃跑的Huma我會處理，天葵就穩穩地戰鬥吧。」

就算是這一刻，早櫻都沒有忘記天葵的使命，她獨自一人戰鬥的原因可能也有一部份是因為這吧。

「好～！要開打囉！」

早櫻抹掉淚水，雙手持槍，興高采烈地準備戰鬥，結果卻被一下按住肩膀。

「我不是說了可以制定戰術嗎，早櫻你受傷成這樣也有一部份是因為沒有策略吧，還有你戰鬥的時候不是很認真的嗎，怎麼變這樣了。」

天葵板著臉，急速地說著，讓早櫻啞口無言了。

「啊！呃⋯⋯為什麼呢？」

早櫻自己不清楚，但其實答案很簡單，早櫻可是自己一個戰鬥了兩週，別說可以再次與天葵共鬥了，就連看到陌生人都會情緒高漲吧。

「總之先說戰術吧。」

早櫻點頭。

「我會和全體AI待在這裡，由早櫻你把其他地方的Huma引過來，再掃射大門就好了。」

「嘿嘿，真是個暴力的計劃呀。」

「不願意嗎？」

天葵露出調戲的一笑，早櫻也回敬：

「怎麼會？」

兩人就這樣並肩走著。

「戰鬥完一起洗澡吧，頭髮都開叉了喔。」

「好耶！同居半年第一次一起洗澡澡！其實附近有一條超級漂亮的河，去那裡洗吧！」

「呵呵，河嗎？」

天葵被早櫻的隨心逗笑了。

「反正不會有人，那條河就很美嘛！」

「知道了知道了。」

「你這傢伙敷衍我～？」

就這樣天葵和早櫻一邊開玩笑一邊走著，一個到軍車帶回AI，一個則去學舍吸引Huma。

過程非常順利，早櫻在學舍轉一圈，用槍聲吸引Huma，再把牠們引進體育館。

一越過大門，早櫻加速，用力一踏腳，跳到講台上，而天葵與十個AI已經提早瞄準體育館門口了。

當Huma湧進來時，差的只有一句話—

「「射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