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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節 4388 字
更新於: 2022-09-30
一進入教堂,一尊雄偉的石造雕像便吸引著早櫻,那是一名年約二十五歲的年輕女性,有著捲曲的頭髮,堅定的眼神,左手指向彼方,右手拿著半月型的物體,腳邊還有數個細小的人型雕像。

白色陽光透過彩色玻璃灑進整個教堂,不管是雕像,陶瓷長椅,信徒,白玫瑰吊飾,還是放在高桌上的書籍都泛著彩色光芒,就連早櫻和天葵也逃不過染上彩色的命運。在室內,簡直彷如來到了似真似幻的仙境,感覺彩色光芒讓自己和這個地方都變得神聖了。

「wow~」

早櫻到處張望,就算是第二次來,這裡的景色還是有夠驚艶。

而信徒就和早櫻上次來一樣,完全沒有對她或天葵有差別對待。無論是同為穿著褐色軍服的義務軍人,還是第一和第二區的人都一樣。

這個教堂就像是無名國中的海市蜃樓,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因期待而興奮的表情顯而易見。這裡是沒有偏見和歧視、泛著神聖七彩光芒的聖地,沒有任何人能玷污它,也沒有任何人想這樣做。

但是天葵卻沒有任何感覺,因為她已經來過這裡了,在知道前隊長的信仰後,早就來過了。

天葵身為會理解Huma和AI的處刑者,又怎麼可能沒有嘗試去了解這個宗教?

正因如此,天葵知道這裡的人是怎樣的,不過卻意外地不在意這些不歧視義務軍人和血色種的信徒,反而把目光落在罕見的紙製書籍上。

天葵上一次來沒有看到有任何書籍,所以下意識走到那,而發現這點的早櫻也很快跟上。

「嗯?想看聖經嗎?好!我也想看!」

看來這些書籍就是聖經。

在高桌上的聖經意外的新穎,書面由褐色合成皮革製成,內頁則是數十張潔白無瑕的紙張堆疊而成。

天葵和早櫻同時掀開聖經,白玫瑰吊飾在旁晃動著。

難道奪回森林就是為了製造芬德拉教的聖經嗎?這是天葵在看聖經前的唯一想法。



第一章:救世記

惡魔散佈可怕的Huma病毒到大地上,帶給人們無盡的痛苦,不過慈愛的上帝並不會放棄人類。

偉大的上帝派遣救世主芙羅華,讓她用稀土製造比人類強大數倍的使者,與人們一起Huma激鬥。

墨黑的印刷字體在聖經第一頁這樣寫著。


天葵平靜地看著內頁,沒有認真也不是隨便,就只是很單純的了解聖經內容。

「哈哈哈~!」

突然天葵身旁響起一把明顯是裝出來的低沉笑聲,讓她的目光頓時從聖經轉移至一旁的聲音源頭。

「沒錯!我就是救世主!製造名為AI的使者與Huma戰鬥!」

早櫻抬起頭,俯視著天葵,即使看不出來有多認真,不過在彩色光芒的映襯下,話語的力度大上不少。

很明顯早櫻只是又在搞耍而已,但是真要說的話AI和聖經裡的使者還是滿像的,不止兩者都是Huma出現後的產物,稀土也是金屬。

撇開這些不說,天葵就算和早櫻相處了一個月,還是不能完全掌握她開玩笑的時機,所以天葵雙眸瞪得大大的,相信早櫻的話,以一臉認真並激動的表情急速地說:

「早櫻你是救世主!」

神聖的身影消失了,蓋上聖經的早櫻開懷地笑了兩聲,摸著後腦勺說:

「沒有啦,只是覺得內容有點像而已。」

天葵臉上的認真迅速褪去,先是回到冷酷的表情,接著連眼簾也微微垂下,劉海讓雙眸染上漆黑。

早櫻擔憂地注視著陰影裡的天葵,不過這並不持久,早櫻臉上的表情慢慢改變,最終變得如寒冰般冷酷。

「天葵你相信救世主的存在嗎?」

對於行動派的早櫻來說,她討厭只說話不做事,因為那樣沒有意義,所以像救世主這種虛幻的存在,她不能接受。不過早櫻和天葵一樣,不會干涉他人的想法,因為那和極權一樣。

「不是的,只是隊長逝去前也說過類似的話。」

天葵的表情沒有變化,從雙唇中說出來的話有一份沉重也有一份悲傷。

天葵也不是會相信救世主的人,但如果這和尊敬之人的遺言有關,那激動也就正常了。

早櫻看著這樣的天葵沒有說話,為讓她想起不好回憶而感到抱歉。

過了一個,早櫻再次微笑起來,拉著天葵到七色光芒下。

「總之先去那裡坐吧!聽說今天有個什麼儀式喲~我也沒看過所以很期待!」

聽到「儀式」的瞬間,天葵從前隊長的回憶中醒來,但是眼簾還是垂下的。

就這樣天葵與白玫瑰吊飾一起垂下頭跟著早櫻坐在陶瓷椅上,與幾十個興奮到不能自已的信徒坐在一起。

「儀式會是怎樣的呀~要不要去問問看?」

早櫻的情緒還是很高漲的,到處看來看去,迫不及待地想提前知道儀式內容。

這很好理解,畢竟這個地方沒有任何歧視,無論是軍人之間,或是區域之間,甚至連種族之間都沒有。早櫻肯定會覺得教堂說不定就是人們能互相理解,實現世界和平的地方吧。

但是早櫻一看到天葵蒙著陰影的臉蛋,這種想法馬上消褪了。

不用天葵說早櫻也能知道,天葵冷淡的白嫩面容透露著一個訊息—「這個地方沒有那麼好。」

早櫻冷靜下來,喜悅之情消失了,認真的表情漸漸浮現,仔細觀察著信徒的表情。

在彩色光芒下,信徒還是有著一股溢出來的激動與高興,注視著石像的模樣簡直就和看見上帝一樣。

不過逐漸,這種感覺改變了,因為—

他們開心過頭了。

「嗚呼~」

突然間,一位木色種開始歡呼,以衣著來看應該是第二區的。伴隨著他的聲音,其他信徒也開始歡呼。

早櫻還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只是一臉疑惑地看著帶頭的木色種,看著他臉上的興奮愈來愈誇張,看著他嘴角愈來愈高,最終甚至到達深褐色的眼眸旁。

惡魔,這是扭曲自己五官的惡魔。無論是誰看到這光景肯定會有相同的想法。

「啊—!」

像是為了回應這想法,在教堂的陰暗處突然響起一聲低沉的吼叫,就跟惡魔的吼叫沒兩樣。

一聽這聲音,早櫻立即就知道那躲在陰暗處的「人」是誰了,不止因為聽力好,還因為這低吼早櫻聽過不下萬次。

早櫻瞅向一旁垂下頭的天葵,表情變得嚴峻,思考著天葵肯定見識過之後會發生的事吧,但是自己卻把她帶來這,讓她再次體驗這感覺。

早櫻感到抱歉,不過她還要確定,究竟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確,於是把目光放在聲音來源上。

逐漸,一個白色身影從黑暗中探出頭來,來到七色光芒下。

那人擁有著一對金黃色的雙眸,蒼老的面容,皮膚偏白,身穿白色長袍,頭上戴著一頂純白色高帽,看不到髮色,可能是貴族的金色種,也有可能只是平民的黃色種,反正在無名國,他們都一樣。

早櫻很清楚,聲音源音並不是他,而是他拉著的東西—

銀色的籠子露出一角,與司教一樣,立刻被染上彩色光芒。接著籠子愈拉愈出,吼叫聲也愈來愈明顯,最終整個金屬籠子與一旁的刑具都沐浴在那神聖的七色光芒下,就連關在裡面的Huma也一樣。

那隻Huma掙扎著,到處亂動,撞來撞去,讓自己的血肉留在籠子上,聲嘶力竭地吼叫著,連嘴角都撕破了。但是這一切都是徒勞無功,血肉的痕跡被光芒蓋過,吼叫聲也被歡呼聲蓋過了

瞬間,歡呼聲失去了喜悅之情,多了份憤怒,司教還未說任何話,坐在前排的信徒已經衝出去,一下拿起在籠子旁的長矛,不帶任何猶豫,刺在Huma身上。

「幹你娘!把我的家還來!」

接下來,輪到下一個信徒,他在籠子旁的刑具裡選擇了手槍,又是果斷的射在Huma身上。

「咬了我的老婆!咬了我的老婆!誰他媽叫你咬她!」

再之後,是一個義務軍人,他用了長劍。

「一隻喪屍就什麼屁都做不了啊!狗崽子!」

這就是之前天葵在教堂看過的光景。

和歧視血色種的道理一樣,要讓人們從恐懼中解決,就要讓他們感受到自己的力量。

早櫻確定自己的想法了,眼神頓時變得冷漠,不屑地看著那些信徒虐待Huma。其實早櫻並不在意Huma,畢竟自己都是毫無感情殺牠們的,不過對於理解Huma所以選擇送牠們上天的天葵來說,肯定不喜歡別人虐待Huma吧。

所以早櫻的眼眸充斥著歉意,注視著一旁低頭的天葵。

以Huma為主的行動方針,是透過犧牲牠來發揮牠的最大價值。

天葵這樣想著,在低吼聲中終於抬起頭,冷淡地看著染上七色光彩又不可思議的一幕。

「啊!」

突然間,被圍剿的Huma發出一聲可怕的怒吼,明明身體還在再生,那沒有瞳孔的雙眸卻怒瞪著那些攻擊牠的人,甚至用力撞上牢籠,想反擊。

那些信徒都怕了,全部都嚇了一跳,臉上寫滿驚恐,想起之前遇到Huma時的情況,生怕Huma真的攻擊到自己,有些甚至連手裡的武器都掉了,「鏘⋯⋯!」的一聲在教堂裡迴盪。

天葵散發著一股寒氣,她不覺得這場景可笑,因為對她來說,這個國家、這些人民,無論身份,都從未改變,永遠都會犧牲其他「人」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他們從不將Huma視為人,甚至不將人類視為人。

天葵站了起來,胸口上的白玫瑰吊飾也不再垂頭,反射著彩色光芒。

天葵瞅向早櫻,她知道早櫻不是喜歡這種東西的人,但還是想確定她的想法。

早櫻充滿歉意地看著天葵,雖然天葵不懂為什麼早櫻會感到抱歉,但毫無疑問,早櫻的注意力不在儀式上,她並不喜歡這儀式。

確認這點後,天葵孤身一人走上前,撿起掉在地上的手槍,認真地注視著這滿目瘡痍的光景。

那隻Huma還在吼叫著,沒有色澤的面容對著天葵,彷彿在請求她結束自己的生命。

放心吧,不會拋下你的。

Huma是有痛覺的,從牠們被攻擊到的反應不難推測去這點。

天葵不想犧牲任何「人」,但也不想干涉別人的想法,所以在這種情況,在不表達自己想法也可以堅持原則的情況下,她只會行動。

—「砰!」

天葵果斷開槍的光景倒映在早櫻的眼眸上,和天葵幫AI自殺時一樣,早櫻就只能看著天葵一人承受一切。

不過這次,除了驚訝,早櫻還多了份擔憂和後悔,後悔著為何要帶天葵來教堂,為何會覺得她沒有來過這裡。

隨著響亮的迴音消褪,信徒回過神來,全部人的目光放在被爆頭的Huma身上,然後再放在天葵身上。

因為已經習慣了,天葵這次也是默默承受著,平靜地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來。

「啊啦啊啦,看來有人太激動了。沒關係,我們芬德拉教的信徒從不怪責人民。來,進行下一個儀式吧。」

司教這樣說著。

不怪責人民是個很好的信條,但是對於天葵來說,還是不夠。

「天葵⋯⋯」

這是一股充斥擔心與歉意的語氣,天葵從來沒有聽過早櫻這語氣。不過對天葵來說,別人沒必要幫自己,因此她只是平靜地說:

「是的。」

「接下來就輪到政府!」

早櫻還未繼續說,司教就把話搶過來。與此同時,幾個石造雕像搬了出來,分別雕著組成無名國的地方政治領袖。

「迫我從軍!你們去死一死啦!」

「把我的錢還來!」

「為什麼沒有民用網路!」

「垃圾政策!」

新一輪的謾罵又開始了,分別針對軍人政策、金錢政策以及娛樂方面。

這樣的話極權可能還比較好。天葵這樣想著。

在沒人能確定最大利益是什麼的時候,無名國的各個政治領袖便會因利益而分裂並內戰,而可以責罵政府的宗教就是某個政治領袖認為好的事情。

民主是好事,但放在這邊只會讓國家更動盪而已。

更有問題的是,如果只是內戰,那最終勝出的很大機會是阿諾爾特的政府,之後這個宗教也會消失,讓國家安定下來。

不過現在的阿諾爾特卻是採用不干預政策,無視無名國政府內部的不和,無視這個宗教,這樣的話無名國早晚會毀滅。

天葵並不是會深究國家政策的人,但是因為自己尊敬的隊長是有信仰的,所以她渴望知道這個宗教究竟有什麼特別,會去思考這個宗教的存在意義。

可惜的是,無論是自己而言,還是國家而言,得出的答案都是芬德拉教是個不好的宗教。

「天葵,走吧。」

就在天葵思考的時候,早櫻用著認真又冷靜的語氣說道,面無表情地拉著天葵,頭也不回離開教堂。

公主心中的世界不在這裡。早櫻這樣想著,回想起當時公主作為帝國領導人的時候,也是被這樣謾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