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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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10-12
一夜翻來覆去,大部分的人在寒冷的夜晚裡理應倒頭就睡,我卻毫無睡意,一大清早的就起床刷牙洗臉。
在冰冷自來水的沖洗下,我的腦海不停倒帶著昨日他說過的每一句話,與每一瞬間的眼神變化。
激動與憤恨的情緒經過一晚的沉澱,已逐漸平穩。然而回歸理性之後,他的舉止越經推敲,越顯得不合常理且破綻百出,總覺得他背後有著我不曉得的秘密與苦衷。
他不願分享嗎?
若他不願與我分享,代表只有他單方面打開我的心扉,我仍被他拒於心門之鎖的無窮遠處?
我不想把心力放在會使精神與體力疲弊不已的鑽牛角尖上,最好的方法還是找他確認清楚。
昨晚被戀愛腦宰制的我實在太不謹慎了,今天我一定要堅持住自己的陣腳與理性,就算當不成朋友,我也想知道他的態度為何非要判若兩人。
約定時間一到,我便到約定地點等待潔瑜,不過奇怪的是,潔瑜並未如期出現。
潔瑜忘記昨晚的約定了?她那時分明信誓旦旦,和我一樣著急呢。
我到潔瑜的房間查看,幸好她的室友是我們的同窗,毫不見外的就為我開門。
潔瑜果然還沉浸在夢鄉。這實在太不尋常了,除了上次實驗課的生理假,潔瑜從來不曾缺席或遲到,可今天的她居然睡過頭。
被我叫醒後,潔瑜揉著半睜半閉的眼睛,問我:「語昕?好早啊~怎麼了嗎?」
「妳不是說要陪我去找實驗助教嗎?」我強壓內心的焦慮,故作一點也不著急的問。
「找助教?實驗課不都結束了嗎?為什麼找助教?」
看來她將昨天的事忘得一乾二淨了,不過為難的是,另外一位同學在場,我不好意思直白點醒她,只能想盡辦法拐彎抹角:「我昨天從理學大樓回來後,妳不是說今天一早要陪我去向男助教問清楚?」
「男助教?」潔瑜用疑惑的表情看著我,「男助教?我們的助教不是女的嗎?我忘了真對不起,妳昨天是發生什麼事得找助教啊?」
這些話更是讓我摸不著頭緒,什麼女助教?
一直以來,我們的實驗助教都只有他啊?
今天以前,活在我們對話裡的人一直是他啊!
昨天潔瑜還質疑他是否為「渣男」不是嗎?
當我不能理解潔瑜怎麼如此反常時,潔瑜的室友說話了。
「語昕,妳昨天是夢到什麼嗎?居然把助教當成男的,人家正妹助教要哭了喔~」
她以開玩笑的口吻逗著我玩,但大家與我的記憶相去甚遠這件事讓我一點也笑不出來。我趕緊上網搜尋C大這學期的普化實驗助教名單,居然,名單上完全不見那熟悉俗氣的名字,我們的班級課表上,只寫著大大的幾個字:
「助教:林巧紜」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為何眼前的事物與我記憶裡的一切截然不同?
而且,只有我的記憶與其他人相左,彷彿今日以前,我都活在與同學相異的平行時空。
所以我不只自作多情,還是一個瘋子嗎?
一個活在自己世界的,澈底的瘋子?
我不信!
我不相信那段時間,由恐懼化為欣喜,再由欣喜轉為暗戀,這些明顯刻印在心靈與肉體的感受全是我的幻覺!
我走在這條路上的際遇與最不想忘記的際遇,豈可能都是泡影!
理學大樓,我得趕緊去理學大樓,那一切緣起,我記憶裡最柔軟、溫暖,也是充滿我喜怒哀樂的地方一趟!
我的雙腳再也忍俊不住的直奔,奔往我最為熟悉,如今卻無比陌生的理學大樓。
理學大樓的外觀、一樓的實驗室與竹間紀夫的展間,一景一物都與我的印象吻合。
我自信的認為,舉世皆醉,我是獨自醒著的那人。
所有血液高速的衝往頭頂,我則隨著這樣的感官前往這一切最有力的證明——六樓研究實驗室。
然而,當我一腳踏上六樓的地板,我的自信再無支撐的重摔在地,碎成粉末。
六樓......
是一片虛無、黑暗的廢墟,空氣因塵埃而無比混濁,破舊的木製桌椅與廢棄的實驗器具橫陳滿地,襲滿土塵的窗簾在微透的一線孤光裡輕輕飄揚。
所以說,我真的瘋了?
我沒瘋!我相信我自己!我也相信深埋心底,支持我勇敢邁向未來的動力!
我的心被掏空似的,全身十分僵硬,那個惟我擁有,從開學第一天起的回憶,重複放映在我的腦海。
剎時,一則非只有我才持有的模糊記憶像漣漪一圈一圈的湧現。
新生講座時,學長曾說過一句被我遺忘至今的話:
「理學大樓的二樓以上是廢棄多年的廢墟。」
這段話證實了,我的記憶還是有與集體記憶相容的地方,但思及我與大家而言,如不同塊拼圖的印象,洪水似的恐懼朝我襲來,高過腦門,窒息般的將我淹沒。
我快步逃離理學大樓,我有多久沒有感到這麼不安,得逃離這棟承載我各種溫情與美好的建築?
我漫無目的地奔跑,不敢肆意停下。這是曼德拉效應,還是我的虛假記憶?
如果一切皆為不曾存在的虛假,為什麼他的外表、聲音、味道,以及他曾說過的字字句句仍歷歷在目?
那位名叫簡......
等一下!
他叫什麼名字來著?
一陣刺骨的冽風貫穿我的雙膝,我的雙腿頓時喪失移動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