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道歉信（上）
本章節 8248 字
更新於: 2022-09-29
「今天，這、這封信就給你了。」我將今天的日記信遞給艾斯特，想到昨天聖誕節的場景，身體又不經躁熱起來，再、再說自己毫不掩飾地將這些全部寫出來，總覺得有點羞恥啊……「就這樣！」
「已收到你的信，邱新辰先生。」艾斯特回到平常輕鬆的表情，說道：「今天心情感覺很好喔，新辰。」
「沒、沒沒沒有！」
「那，桌上的禮物是光禕給的嗎？」艾斯特探頭望著我後面的書桌，指著桌上紅綠色的禮物盒問道。
「是、是沒錯……」
「感覺不只這樣，昨天發生什麼了啊？」
「……什、什麼都沒有——！」
「是喔～那，我真的很期待你今天給我的日記信，你都會寫上去的吧。」艾斯特勾起壞人般的笑容說道。
「……」我呆愣了片刻，隨後回過神說道：「都、都寫了……看完不可以笑我喔！我……喜歡上光禕，所以做了有點、有點害羞的事。」
「誒～不是KISS吧。」
「……不是！」
「是喔，那下次就再往前一步，KISS上去吧？」
「……」我想到我、我KISS上去的場景……想到那個畫面、畫面！就有種，不可言喻的反應……嗚。「我、我我我會再，考慮看看……不是因為我很想要的親的關係喔！」
「這，有點意外了。」艾斯特先是驚訝了一秒，而後笑了出來說道：「我也該走了，期待下次相見喔，新辰。」
「掰掰！」
艾斯特張開翅膀，帶著我的信瞬間消失在我的眼前。
而我轉頭拿起那個紅綠色禮物盒，反覆打開，看著裡面的耳夾，想到他送我這個場景，不經又笑了出來。
—◈—
到了學校後，一走進教室就看到光禕已經坐在座位上，今天，他特別早啊……
他很有精神的向我揮了揮手，喊道：「早安！新辰。」
「早、早！光禕。」
我快速的走到我的座位上坐下，試圖讓自己鎮靜下來。
但光禕的聲音從旁邊傳來，說道：「你沒戴我送妳的耳夾喔。」
「……在學校戴會被沒收的。」
「是這樣沒錯。」光禕往我這靠了過來，說道：「那～我、我可以問問昨天的抱抱是怎麼回事嗎？」
「……」
我一聽到光禕提到這件事，立刻趴在桌子上，假裝什麼都沒聽到。
重點是我現在心跳的超級快啊……還一直冒汗，明明今天不會很熱的，卻感覺整個身體都要燒起來。
光禕見我這樣，輕輕搖晃我的身體說道：「我想知道啦……告訴我嘛。」
見我沒反應，他就沒再說話。
數分鐘後，我稍微冷靜下來，坐起身看向一旁還、還在盯著我看的入迷的光禕，說道：「今、今天要繳英文雜誌費，三百元，有帶、有帶的話就給我吧。」
「盡職的總務股長。」光禕將三百元遞給我，而我也紀錄好後，他接著說道：「那要不要也盡職的解釋一下，昨天……」
「只、只只只只是想抱抱看……摁！對！想抱抱看。」
「誒～那我可以讓你多抱幾次喔。」說完光禕還閉上眼睛，張開雙手等待的擁抱姿勢……
而我見狀只是回道：「現在不想了。」
「我很香的！昨天洗得特別久，而且我應該，沒有什麼體味吧。」
「不是那個問題……」
到了早上第一節課，課已經上了一半，國文老師正在講解課文的時候……
突然有人開了教室門進來，這個人遲到見怪不怪，應該說自從他哥哥高中畢業，去上大學且不住家裡之後，他就開始每天都在遲到，也就是泰彥。
只是今天泰彥感覺火氣特別大，開門開得特別大力。
而且很不巧的，這人每次都抽到跟我鄰近的位置……光禕雖然也是，但都是想辦法用換的，原本想跟之前一樣作弊，被我制止。
「又遲到！？快去坐好。」國文老師喊道。
泰彥沒有回應，拖著沉重的步伐，有些用力的拉開椅子在我旁邊的位置坐下。
我向著泰彥調侃道：「看來有人又睡過頭了。」
但泰彥回瞪了我一眼，神色凝重，還有一點黑眼圈，看起來昨晚並沒有睡好。
見他這樣，我小聲地擔心問道：「怎麼了？」
泰彥還是沒有回應，只是撐著頭看向前方。
就這樣一直到下課他都沒有理我。
為了讓他看我，我站起身走到他座位前面問道：「今天要交英文雜誌費300喔。」
泰彥見狀，不情願地說道：「沒錢，改天。」
我半蹲下來，與他平視問道：「那你怎麼了？又因為跟泰斌哥有關的事不爽了？」
「要你管。」
「我就想管啊！誰叫你平常對我那麼壞。」我接著說道：「而且啊！你除了英文雜誌費之外，班費也還沒繳。」
「改天。」
「你之前也是說改天。」
泰彥怒瞪著我，吼道：「幹你明知道我在不爽！還故意挑現在找碴！？」
「對啊！我就是故意挑現在！這樣你才會繼續跟我說話！」
「……你真的是。」泰彥用手大力的敲下桌子，聲音響徹整個教室，瞬間周遭都安靜下來看向這邊，泰彥站起身轉身就要走。
我想攔住他，但他毫不客氣地把我甩在旁邊……
……
我愣了一下，隨後才回過神來。
我撞到別人的桌子，手臂撞到桌角倒在椅子旁，而泰彥看了我一眼，卻準備走掉。
我想在喊住他，但……他這樣冷冷地說道：「因為朋友多了就喜歡多管閒事了？媽的，少自傲了，滾一邊去。」
我低下頭不再說話，隨後就聽到光禕的聲音……
光禕伸出手把我扶我起來，讓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隨後向著泰彥大聲喊道：「李泰彥！你這傢伙……」
「怎麼，因為害你男朋友受傷所以想揍我？來啊？你以為我怕你嗎！」泰彥比出手勢叫囂道。
我抓住光禕的衣角，但是他不聽勸的直接走到泰彥面前，往他臉上揍了一拳……
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該怎麼做……
只能無力地看著。
泰彥因為光禕的一拳而靠在牆壁上，用那快掉淚的憤怒與悲傷交織的眼神，比出中指說道：「真是……我還以為你這種爛好人打不下去。」
隨後我們的班導來到教室，將兩個人都帶走帶到辦公室。
我想跟過去但被城哲制止，只能任由上課鐘響，回去座位上好好上課。
即使這樣想，我的心思都在他們身上。
左邊與右邊空了位置，感覺非常地不習慣……
這節課結束過後，他們兩個人才走回教室，面無表情地回到各自的座位上，誰也不看誰。
我看了一旁的光禕，擔心的問道：「有、有怎樣嗎？」
光禕故作輕鬆的笑著：「沒事～我又沒挨揍，只是吃了兩支警告而以哈哈……」
「……」
「倒是你沒事嗎？要去保健室嗎？」
「沒、沒事，真的，現在已經不痛了。」其實手臂還隱隱作痛……但不想讓光禕擔心。
「那就好。」
「那……我可以問一下泰彥怎麼了嗎？」我說完的當下，旁邊的泰彥還瞪了我一眼……
「我不知道。」
「摁、摁。」
光禕似乎是看到我擔心的表情，說道：「打人的事在老師那邊我道歉了，另外就是他對你做的事，我會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交給你自己解決，你想要這樣吧？」
「摁，拜託你了。」我真的不想再看到兩個對我來說都很重要的人，彼此吵架不和甚至大打出手。
「那你得答應我一件事。」光禕接著說道：「再把自己搞得遍體麟傷之前，保護自己也多想想我，不要忘記我，好嗎？」
「……好。」
……
我轉頭看向泰彥，強忍有些害怕的情緒，說道：「可以，讓我問一件事嗎？」
泰彥沒有回應，我直接當作他默認可以，接著說道：「不開心是因為跟泰斌哥有關嗎？跟他吵架嗎？只要告訴我是不是就好了，我會自己去問泰斌哥。」
「我不是說了別多管閒事嗎！？」泰彥怒視著我的眼睛。
我下意識地閃躲，隨後又鼓起勇氣直視著他，說道：「你剛剛推了我，老實說很痛，光是這點就跟我有關了，而且你也還沒道歉。」
「那是你自找的。」
「以前也是，從我認識你到現在，你只要不爽都是跟泰斌哥有關，只要你不爽就會很影響到我，我也會很不爽的！好嗎……」我向著泰彥喊道：「我已經忍受你很久很久了！你從來沒道歉過！每次不爽都是先吼我，好了後就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連聲道歉都沒有！這也是我自找的嗎！？」
泰彥聽到我的發言，先是愣了一下，而後揹起書包說道：「我要走了。」
「幹你別跑啊！易怒症的白痴！」我大聲吼道，所有恐懼都拋在腦後，只是發洩心裡一直以來的不滿。
泰彥走到教室門口，說道：「跟我哥有關，剩下隨便你了，這樣你滿意了嗎？滿意了就別來煩我。」
隨後他離開了教室，誰也沒再去攔他。
—◈—
隔天……直到放學泰彥都沒來學校。
「不要想太多喔。」光禕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
「……」我低下頭，滿腦子都是泰彥的事。
光禕走到我的面前，說道：「低著頭，是沒辦法看到我的喔，泰彥也是不是嗎？」
……
我抬起頭看著那個總是面帶微笑的光禕，緩緩說道：「我昨天跟泰斌哥，也就是泰彥哥哥連絡上了。」
「他沒回答我的問題，只是約了我星期六下午來學校。」我吞了口水，接著說道：「我有點怕……怕跟之前一樣，怕跟泰彥的結果一樣，我也、也覺得自己很多管閒事，但是……我真的覺得自己不能永遠置身至外。」
我直視著光禕溫柔的眼眸，說道：「泰彥他從沒像昨天那樣，完全不想聽人講話，也從來沒有真的不來學校，不管遲到多久都還是會來……因為他知道我一定會問，他也知道我會因為這樣擔心，所以他都會來學校……」
「即使我這麼煩人又沒用，什麼都做不好，交朋友也沒任何好處的人，他也願意跟我交朋友，不厭其煩地讓我跟著，從小學開始就這樣，一直都沒變過。」
「所以……所以我才想多管閒事一點。」
我說完後，光禕微微笑著說道：「因為是朋友，所以想多管閒事一點，做不好了再好好道歉吧。」
「摁、摁！」
「那我們去買點東西吃吧～你也餓了吧？」光禕拉著我的手說道。
「我、我想吃蔥油餅。」
「好啊，走吧。」
……
今天是星期六，泰彥直到今天都沒來學校。
為了不影響與泰斌哥見面的心情，我洗了把臉，看了之前拍的光禕照片，整理好心情後，搖動羽毛將艾斯特叫了出來。
「這是今天的日記信，給你。」我將手上的信遞給艾斯特。
「已收到你的信，邱新辰先生。」艾斯特說道。
「抱歉，今天比較晚給。」
「沒關係喔，無論何時都為你服務～」
「那休假的時候……」
「請改天～」艾斯特接著說道，「你等一下要去見李泰斌吧，沒問題嗎？」
「摁，沒問題。」
「是嗎，那就祝你今天順利囉，讓我期待下次相見吧，新辰。」艾斯特說完後，張開翅膀離去。
而我也準備就緒，出門。
等到我來到學校，已經是下午三點。
今天學校會開到下午五點，不知道泰斌哥約在這裡想說些什麼……
「你來了。」泰斌哥冷冷的聲音從後面傳出。
我轉過身，泰斌哥赫然就站在我面前。
我忍著情緒，向著眼前已經幾個月沒見到的泰斌哥問道：「你跟泰彥發生了什麼事？」
我原以為提到泰彥他什麼都不會說，跟之前一樣。
但這次他卻開口說道：「他送了我一個聖誕禮物，是他在我不知情的情況，偷打工賺來的。」
「……那、那不是很好嗎？」
「我不需要，他為了我做任何事。」泰斌哥指著眼前的教學樓，走向那邊並示意我跟著，說道：「他只需要管好自己。」
……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任由泰斌哥繼續說著，對我來說很不可理喻的話。
「他做錯了，他身為弟弟只需要接受我的保護，所以我責罵了他。」泰斌哥接著說道：「我已經負起了責任，但他卻依然的幼稚任性，什麼都不懂。」
我……無法接受泰彥被說成這樣，有些激動的說道：「他就只是想討你開心，而且他也想跟你分擔壓力啊，但你卻用哥哥這個身分否定他做的一切……」
泰斌哥沒說什麼，只是帶我來到教學樓。
他從教室外面的窗戶，望著教室裡面空空蕩蕩的桌椅。
他語氣變得柔和，說道：「他沒辦法承擔這份壓力，那些來自父母、同儕、哥哥與對自己的過份期待。」
他看向我，接著說道：「我沒有學習的天分，需要花更多的時間在學習上，才能考上父母口中的好大學，拿著獎學金與空閒時間打工出來的薪水，孝敬父母，這些弟弟，泰彥都不需要承受。」
「……他一定。」
我還沒說完，泰斌哥就繼續說道：「以前我們為什麼搬家，你知道嗎？」
「我、我聽說是父母工作的關係。」
「這是其中之一，另外一個原因是為了讓我讀更好的學校，還能一邊讓他們監視學習狀況。」泰斌哥表情帶點惆悵，手指摸了窗戶那髒兮兮的窗溝，卻勾起了嘴角，微微笑著說道：「那時候泰彥大鬧一番，吵了很久，而我也為了泰彥，第一次任性的說了自己想讀的學校，也因此我才能跟你們同所，能每天跟泰彥見面，他出事我才能照顧到。」
「那、那為什麼！」為什麼明明這樣，卻那麼排斥泰彥……
「高二之後，我漸漸的理解自己有多任性。」泰斌哥將手上的髒污擦掉，說道：「高二之後會分學程，你選了什麼？」
「商管科。」
「我選了我有興趣的自然學程。」泰斌哥說完卻面露難色，說道：「但上了一陣子後，發現自己對其沒有任何熱情，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出路，不知道自己未來該幹什麼。」
「我現在也是，不知道……」
「我曾想過，或許當初依照父母的要求選了其他學校，或許就知道了，就算沒有也能回應父母的期待。」
「可是……」
「你認為走到別人期望的未來上，是一件不好的事嗎？」泰斌哥問道。
「我覺得這樣……並不好。」
「為什麼？」
「因為這樣，會活得很不開心，而且壓力也會很大……」
「你的想法，果然跟泰彥一樣幼稚。」泰斌哥一改之前柔和的語氣，再度回到冷冰冰的嗓音，說道：「不用自己做選擇、煩惱，是件很幸福的事，這在我上了大學後再度深深體會到。」
泰斌哥接著說道：「大學的科系也是我任性選擇的，但最後依然不知道該做什麼，生活變得很迷茫，只是打工與學習，卻也不知道自己想學習什麼，打工也只是為了付學費、伙食費、住宿費而這樣做。」
「我不想讓泰彥，承受一樣的痛苦。」泰斌哥接著說道：「他只需要繼續過他自己的就好，好好學習，每天與朋友聊天玩鬧，不需要現在就進入社會，或許這樣就不會跟我一樣，即使一樣也至少能活得開心吧。」
「這是我身為哥哥的責任，所以，他什麼都不需要給我。」泰斌哥冰冷的說道。
……
我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憤怒，說道：「所以你就這樣否認來自於泰彥的任何關心？還有我……你一直把自己當作悲劇主角，卻從沒想過泰彥的心情，他也會有煩惱跟壓力啊！不只你有……你卻單方面的疏遠他，真正造成泰彥痛苦的，永遠都是你不是嗎——！」
我拉著他的衣領，喊道：「別總是一個人啊……像現在這樣將想法說給泰彥聽不是很好嗎……泰斌哥。」
泰斌哥拉開我在衣領上的手，說道：「你想知道我為什麼會說給你聽嗎？」
「……」
「因為你之前在信上寫的那些，讓我想起小時候那些任性的想法。」泰斌哥接著說道：「所以我想著見到你，聽你說話，或許會有什麼改變。」
「就算聽了，我也依然找不到理由。」
聽完泰斌哥所說，我激動得說道：「你要聽得不是我說，而是泰彥……」
「這是，不可能的。」泰斌哥說完後，往校門口的方向走去。
而我也跟上去繼續勸道，但他依然無動於衷。
直到到了校門口，要分開的時候才說道：「我有時也會想念國小、國中甚至是高中時的時光，也曾想過泰彥成熟點，讓他能對自己負起責任。」
「但，這些都是不實際的幻想，實際上我聽父親所說，泰彥已經四天沒去上課，可見他有多幼稚，因為一些事情而拋棄作為學生的責任。」
「這樣的他，只是永遠長不大的小孩。」泰斌哥指著我接著說道：「你也是，永遠活在自己的世界，幼稚的認為只要自己努力做些什麼，別人就會改變想法。」
……
泰斌哥表情軟了下來，眼神像是在祈求著什麼，說道：「但就是因為這樣，你們才能活得這麼開心。」
說完泰斌哥頭也不回地離開校園，而我呆愣在原地……
因為我的確是這樣想的，以為自己能改變些什麼，能為他人做到些什麼……但現在卻對泰彥、泰斌哥都無能為力。
聽了他說的事，我沒辦法分擔什麼。
一點實質幫助都沒有，還在信上寫什麼永遠都會在他身邊，隨時都能找他傾訴……
真的……很沒用，還想著自己能夠成熟點，沒想到卻被說成這樣。
……
對不起。
「沒事吧？」
……
我循聲望去，發現城哲從一旁的角落站了起來，往我這邊走過來……
「你你你你你是人嗎！？」
「我是人，另外我不相信世界上有鬼魂。」
「明明之前寫了那樣的題材……」
「那是組員討論，且不相信不代表我不能寫。」城哲接著說道：「人都有幻想的權利。」
「……」我回過神來，接著問道：「所以你……怎麼會出現在這？」
「如果我說我碰巧散步走到這，你不會相信的吧。」城哲無奈地說道：「但光禕要我這樣說。」
「所、所以是光禕……」
「光禕今天要上班，所以拜託我過來看，怕你出事。」
我又不是去打架……
「那……」
「抱歉，從頭到尾我都在，我聽到了全部的對話。」城哲說道。
「……」
「另外我已經聯絡光禕，他說他半小時後會到。」
「……可、可是！你不是說他在上班嗎？」
「他會想辦法出來，他，說到做到。」城哲接著說道：「你比我更清楚這件事。」
城哲走到我的面前，說道：「在他來之前，先讓我說幾句。」
「可是我……現在沒什麼心情。」
「煩人，這件事是朋友的專利。」城哲摸著自己的胸口說道，「至少，我現在是這樣想的。」
「……」
「你不否定，我就繼續說了。」城哲接著說道：「你沒有活在自己的世界，相反的，你總是往我們身邊靠近。」
城哲繼續說道：「你會傾聽我的聲音，進入我的生活，進入我所在的世界，光是這點就足夠證明了，不是嗎？」
「但是……我很自以為是，以為努力怎樣怎樣的，總是想改變你們的想法。」
「這是你對自己的行為認知偏差，至少在我看來是這樣。」城哲摸著自己的胸口說道：「你沒有這麼做過，只是告訴我們內心裡已知的答案。」
「我們被你的話打動，被你的行為打動，那也只是我們自己的決定，認為你所做所為沒錯，而接受你的話、你的行為。」城哲接著說道：「還有，我們都很自以為是，剛剛跟你說話的泰彥的哥哥，李泰斌也是。」
「你想怎麼做？這點任何人都可以告訴你，同時也可以任何人都無法告訴你。」城哲勾起笑容，輕輕地笑著說道：「聽完李泰斌的話，想想我、光禕、小猴、泰彥、艾斯特與你其他重要的人曾說過的、曾做過的，做出自己想要的決定。」
「即使那是不切實際的想像，也可以試著去作夢。」
……
……
城哲看了眼手機，說道：「看來，他提早到了。」
看著城哲準備離開，我叫住他，欲言又止不知道怎麼組織語言，只說了：「我……」
「我說完了，剩下你所需要的，就給光禕吧。」城哲揮了揮手，離開前說道：「我也會，一直存在你的身邊。」
我望著他的背影，聽完他所說的話……
心裡好受了一些。
好像一直以來做過的事，透過他人告訴自己，並不是一直那麼的無能為力。
自己……
「唷！午安，好像快要晚安了，新辰。」光禕看了看時間，接著說道：「現在都五點了，校門要關了喔～要跟我走嗎？我知道一個沒人的好地方。」
「光禕……」我下意識地牽著光禕的手，讓他帶著我走。
在牽起的那一刻，眼淚不小心流了出來，好像心情透過觸碰，瞬間得到了釋放，好像自己不用將這些埋在心裡，好像……
「如果可以的話，說給我聽吧。」光禕笑著說道：「就像你不厭其煩的願意聽我說話一樣，我也很願意，新辰。」
……
我一手拉著光禕的手，跟著他走，一邊毫無保留的訴說著自己此刻的心情。
「對不起我一直以來都很任性。」
「一直以來，為了努力靠近你們，而說了很多冠冕堂皇的話。」
「自以為是，什麼都做不到，什麼都不會做，講話都不會好好講的人，我總是這樣……」
「我努力了，想改變自己，想努力向你們靠近。」
「因為我也很怕孤單……」
「同時也不想看到身邊那些，對我很重要的人難過。」
「所以我努力的，努力的，認為自己很努力地待在你們身邊。」
「我很怕這些只不過，是我不切實際的，想像而已……」
「我、我一直沒辦法對自己負起責任。」
「無法好好照顧自己，沒辦法承擔自己做的任何事，還想做著好人……我真的很自以為是。」
「對不起……」
「我沒辦法嚮往著陽光，永遠是個陰鬱的人，即使我……」
談話之間，光禕停下了腳步，說道：「我們到了。」
我看了看周圍，發現這裡是一個隱藏的森林走道，在學校附近小型停車場的後面，這裡沒有人，只有我們。
此時正好正值黃昏，太陽正要下山，黃紅色的光芒灑落，將周遭的一切都沾染它們的顏色，光禕也是。
「我……」
正當我想說些什麼時，光禕抱住了我，將我抱在懷裡，在我耳邊輕輕說道：「沒有人能永遠在陽光下，也沒有人能永遠在陰影下。」
「你也知道，我也會有陰鬱的心情，那時候是你照亮我，對我來說你是我的光芒，我嚮往著你，就像你說會待在我身邊一樣，我也會待在你的身邊。」
「如果你不知道要怎麼嚮往著光芒的話，我可以嗎？」光禕笑著說道：「我的名字有個光嗎？所以～」
「讓我待在你身邊吧，這是我自願得靠過去的喔，」
……
我臉埋進光禕的懷中，眼淚不停地落下，聲音忍不住地發出，再也克制不住的情緒，在此刻全部釋放出來。
一直、一直……
直到眼淚逐漸乾了，我才用微弱的聲音說道：「我真的可以……」
還不等我把話說完，光禕用溫柔的聲音說道：「可以的。」
他接著繼續說道：「其他東西之後再去想吧，大家都在努力學習嘛，所以你也可以的，努力地去改變，這是你一直以來在做，也一直以來都有做到的事。」
「真、真的嗎……」
光禕摸了摸我的頭，說道：「真的～等等一起去吃好吃的吧？啊不過得快一點，因為我等等還要回去上班，店長只讓我外出一小時而已。」
「摁、摁……」
我回抱了回去，靜靜地感受光禕。
片刻後放開手，轉而牽著他，說道：「可、可以了！走吧！」
「看來等等要去借衣服了。」光禕看了一眼他那沾滿我鼻涕與眼淚的工作服……
「……對、對不起，真的……」
「沒事～小事小事，大不了用水沖一下擰乾。」
「……」
「走吧～你想吃什麼？」
「蔥油餅。」
「又是蔥油餅嗎。」
「你不喜歡嗎？」
「很～喜歡的。」光禕嶄露比太陽還要燦爛的微笑，說道：「快走啊，新辰。」
「摁！」
「已收到你的信，邱新辰先生。」艾斯特回到平常輕鬆的表情，說道：「今天心情感覺很好喔，新辰。」
「沒、沒沒沒有！」
「那，桌上的禮物是光禕給的嗎？」艾斯特探頭望著我後面的書桌，指著桌上紅綠色的禮物盒問道。
「是、是沒錯……」
「感覺不只這樣，昨天發生什麼了啊？」
「……什、什麼都沒有——！」
「是喔～那，我真的很期待你今天給我的日記信，你都會寫上去的吧。」艾斯特勾起壞人般的笑容說道。
「……」我呆愣了片刻，隨後回過神說道：「都、都寫了……看完不可以笑我喔！我……喜歡上光禕，所以做了有點、有點害羞的事。」
「誒～不是KISS吧。」
「……不是！」
「是喔，那下次就再往前一步，KISS上去吧？」
「……」我想到我、我KISS上去的場景……想到那個畫面、畫面！就有種，不可言喻的反應……嗚。「我、我我我會再，考慮看看……不是因為我很想要的親的關係喔！」
「這，有點意外了。」艾斯特先是驚訝了一秒，而後笑了出來說道：「我也該走了，期待下次相見喔，新辰。」
「掰掰！」
艾斯特張開翅膀，帶著我的信瞬間消失在我的眼前。
而我轉頭拿起那個紅綠色禮物盒，反覆打開，看著裡面的耳夾，想到他送我這個場景，不經又笑了出來。
—◈—
到了學校後，一走進教室就看到光禕已經坐在座位上，今天，他特別早啊……
他很有精神的向我揮了揮手，喊道：「早安！新辰。」
「早、早！光禕。」
我快速的走到我的座位上坐下，試圖讓自己鎮靜下來。
但光禕的聲音從旁邊傳來，說道：「你沒戴我送妳的耳夾喔。」
「……在學校戴會被沒收的。」
「是這樣沒錯。」光禕往我這靠了過來，說道：「那～我、我可以問問昨天的抱抱是怎麼回事嗎？」
「……」
我一聽到光禕提到這件事，立刻趴在桌子上，假裝什麼都沒聽到。
重點是我現在心跳的超級快啊……還一直冒汗，明明今天不會很熱的，卻感覺整個身體都要燒起來。
光禕見我這樣，輕輕搖晃我的身體說道：「我想知道啦……告訴我嘛。」
見我沒反應，他就沒再說話。
數分鐘後，我稍微冷靜下來，坐起身看向一旁還、還在盯著我看的入迷的光禕，說道：「今、今天要繳英文雜誌費，三百元，有帶、有帶的話就給我吧。」
「盡職的總務股長。」光禕將三百元遞給我，而我也紀錄好後，他接著說道：「那要不要也盡職的解釋一下，昨天……」
「只、只只只只是想抱抱看……摁！對！想抱抱看。」
「誒～那我可以讓你多抱幾次喔。」說完光禕還閉上眼睛，張開雙手等待的擁抱姿勢……
而我見狀只是回道：「現在不想了。」
「我很香的！昨天洗得特別久，而且我應該，沒有什麼體味吧。」
「不是那個問題……」
到了早上第一節課，課已經上了一半，國文老師正在講解課文的時候……
突然有人開了教室門進來，這個人遲到見怪不怪，應該說自從他哥哥高中畢業，去上大學且不住家裡之後，他就開始每天都在遲到，也就是泰彥。
只是今天泰彥感覺火氣特別大，開門開得特別大力。
而且很不巧的，這人每次都抽到跟我鄰近的位置……光禕雖然也是，但都是想辦法用換的，原本想跟之前一樣作弊，被我制止。
「又遲到！？快去坐好。」國文老師喊道。
泰彥沒有回應，拖著沉重的步伐，有些用力的拉開椅子在我旁邊的位置坐下。
我向著泰彥調侃道：「看來有人又睡過頭了。」
但泰彥回瞪了我一眼，神色凝重，還有一點黑眼圈，看起來昨晚並沒有睡好。
見他這樣，我小聲地擔心問道：「怎麼了？」
泰彥還是沒有回應，只是撐著頭看向前方。
就這樣一直到下課他都沒有理我。
為了讓他看我，我站起身走到他座位前面問道：「今天要交英文雜誌費300喔。」
泰彥見狀，不情願地說道：「沒錢，改天。」
我半蹲下來，與他平視問道：「那你怎麼了？又因為跟泰斌哥有關的事不爽了？」
「要你管。」
「我就想管啊！誰叫你平常對我那麼壞。」我接著說道：「而且啊！你除了英文雜誌費之外，班費也還沒繳。」
「改天。」
「你之前也是說改天。」
泰彥怒瞪著我，吼道：「幹你明知道我在不爽！還故意挑現在找碴！？」
「對啊！我就是故意挑現在！這樣你才會繼續跟我說話！」
「……你真的是。」泰彥用手大力的敲下桌子，聲音響徹整個教室，瞬間周遭都安靜下來看向這邊，泰彥站起身轉身就要走。
我想攔住他，但他毫不客氣地把我甩在旁邊……
……
我愣了一下，隨後才回過神來。
我撞到別人的桌子，手臂撞到桌角倒在椅子旁，而泰彥看了我一眼，卻準備走掉。
我想在喊住他，但……他這樣冷冷地說道：「因為朋友多了就喜歡多管閒事了？媽的，少自傲了，滾一邊去。」
我低下頭不再說話，隨後就聽到光禕的聲音……
光禕伸出手把我扶我起來，讓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隨後向著泰彥大聲喊道：「李泰彥！你這傢伙……」
「怎麼，因為害你男朋友受傷所以想揍我？來啊？你以為我怕你嗎！」泰彥比出手勢叫囂道。
我抓住光禕的衣角，但是他不聽勸的直接走到泰彥面前，往他臉上揍了一拳……
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該怎麼做……
只能無力地看著。
泰彥因為光禕的一拳而靠在牆壁上，用那快掉淚的憤怒與悲傷交織的眼神，比出中指說道：「真是……我還以為你這種爛好人打不下去。」
隨後我們的班導來到教室，將兩個人都帶走帶到辦公室。
我想跟過去但被城哲制止，只能任由上課鐘響，回去座位上好好上課。
即使這樣想，我的心思都在他們身上。
左邊與右邊空了位置，感覺非常地不習慣……
這節課結束過後，他們兩個人才走回教室，面無表情地回到各自的座位上，誰也不看誰。
我看了一旁的光禕，擔心的問道：「有、有怎樣嗎？」
光禕故作輕鬆的笑著：「沒事～我又沒挨揍，只是吃了兩支警告而以哈哈……」
「……」
「倒是你沒事嗎？要去保健室嗎？」
「沒、沒事，真的，現在已經不痛了。」其實手臂還隱隱作痛……但不想讓光禕擔心。
「那就好。」
「那……我可以問一下泰彥怎麼了嗎？」我說完的當下，旁邊的泰彥還瞪了我一眼……
「我不知道。」
「摁、摁。」
光禕似乎是看到我擔心的表情，說道：「打人的事在老師那邊我道歉了，另外就是他對你做的事，我會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交給你自己解決，你想要這樣吧？」
「摁，拜託你了。」我真的不想再看到兩個對我來說都很重要的人，彼此吵架不和甚至大打出手。
「那你得答應我一件事。」光禕接著說道：「再把自己搞得遍體麟傷之前，保護自己也多想想我，不要忘記我，好嗎？」
「……好。」
……
我轉頭看向泰彥，強忍有些害怕的情緒，說道：「可以，讓我問一件事嗎？」
泰彥沒有回應，我直接當作他默認可以，接著說道：「不開心是因為跟泰斌哥有關嗎？跟他吵架嗎？只要告訴我是不是就好了，我會自己去問泰斌哥。」
「我不是說了別多管閒事嗎！？」泰彥怒視著我的眼睛。
我下意識地閃躲，隨後又鼓起勇氣直視著他，說道：「你剛剛推了我，老實說很痛，光是這點就跟我有關了，而且你也還沒道歉。」
「那是你自找的。」
「以前也是，從我認識你到現在，你只要不爽都是跟泰斌哥有關，只要你不爽就會很影響到我，我也會很不爽的！好嗎……」我向著泰彥喊道：「我已經忍受你很久很久了！你從來沒道歉過！每次不爽都是先吼我，好了後就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連聲道歉都沒有！這也是我自找的嗎！？」
泰彥聽到我的發言，先是愣了一下，而後揹起書包說道：「我要走了。」
「幹你別跑啊！易怒症的白痴！」我大聲吼道，所有恐懼都拋在腦後，只是發洩心裡一直以來的不滿。
泰彥走到教室門口，說道：「跟我哥有關，剩下隨便你了，這樣你滿意了嗎？滿意了就別來煩我。」
隨後他離開了教室，誰也沒再去攔他。
—◈—
隔天……直到放學泰彥都沒來學校。
「不要想太多喔。」光禕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
「……」我低下頭，滿腦子都是泰彥的事。
光禕走到我的面前，說道：「低著頭，是沒辦法看到我的喔，泰彥也是不是嗎？」
……
我抬起頭看著那個總是面帶微笑的光禕，緩緩說道：「我昨天跟泰斌哥，也就是泰彥哥哥連絡上了。」
「他沒回答我的問題，只是約了我星期六下午來學校。」我吞了口水，接著說道：「我有點怕……怕跟之前一樣，怕跟泰彥的結果一樣，我也、也覺得自己很多管閒事，但是……我真的覺得自己不能永遠置身至外。」
我直視著光禕溫柔的眼眸，說道：「泰彥他從沒像昨天那樣，完全不想聽人講話，也從來沒有真的不來學校，不管遲到多久都還是會來……因為他知道我一定會問，他也知道我會因為這樣擔心，所以他都會來學校……」
「即使我這麼煩人又沒用，什麼都做不好，交朋友也沒任何好處的人，他也願意跟我交朋友，不厭其煩地讓我跟著，從小學開始就這樣，一直都沒變過。」
「所以……所以我才想多管閒事一點。」
我說完後，光禕微微笑著說道：「因為是朋友，所以想多管閒事一點，做不好了再好好道歉吧。」
「摁、摁！」
「那我們去買點東西吃吧～你也餓了吧？」光禕拉著我的手說道。
「我、我想吃蔥油餅。」
「好啊，走吧。」
……
今天是星期六，泰彥直到今天都沒來學校。
為了不影響與泰斌哥見面的心情，我洗了把臉，看了之前拍的光禕照片，整理好心情後，搖動羽毛將艾斯特叫了出來。
「這是今天的日記信，給你。」我將手上的信遞給艾斯特。
「已收到你的信，邱新辰先生。」艾斯特說道。
「抱歉，今天比較晚給。」
「沒關係喔，無論何時都為你服務～」
「那休假的時候……」
「請改天～」艾斯特接著說道，「你等一下要去見李泰斌吧，沒問題嗎？」
「摁，沒問題。」
「是嗎，那就祝你今天順利囉，讓我期待下次相見吧，新辰。」艾斯特說完後，張開翅膀離去。
而我也準備就緒，出門。
等到我來到學校，已經是下午三點。
今天學校會開到下午五點，不知道泰斌哥約在這裡想說些什麼……
「你來了。」泰斌哥冷冷的聲音從後面傳出。
我轉過身，泰斌哥赫然就站在我面前。
我忍著情緒，向著眼前已經幾個月沒見到的泰斌哥問道：「你跟泰彥發生了什麼事？」
我原以為提到泰彥他什麼都不會說，跟之前一樣。
但這次他卻開口說道：「他送了我一個聖誕禮物，是他在我不知情的情況，偷打工賺來的。」
「……那、那不是很好嗎？」
「我不需要，他為了我做任何事。」泰斌哥指著眼前的教學樓，走向那邊並示意我跟著，說道：「他只需要管好自己。」
……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任由泰斌哥繼續說著，對我來說很不可理喻的話。
「他做錯了，他身為弟弟只需要接受我的保護，所以我責罵了他。」泰斌哥接著說道：「我已經負起了責任，但他卻依然的幼稚任性，什麼都不懂。」
我……無法接受泰彥被說成這樣，有些激動的說道：「他就只是想討你開心，而且他也想跟你分擔壓力啊，但你卻用哥哥這個身分否定他做的一切……」
泰斌哥沒說什麼，只是帶我來到教學樓。
他從教室外面的窗戶，望著教室裡面空空蕩蕩的桌椅。
他語氣變得柔和，說道：「他沒辦法承擔這份壓力，那些來自父母、同儕、哥哥與對自己的過份期待。」
他看向我，接著說道：「我沒有學習的天分，需要花更多的時間在學習上，才能考上父母口中的好大學，拿著獎學金與空閒時間打工出來的薪水，孝敬父母，這些弟弟，泰彥都不需要承受。」
「……他一定。」
我還沒說完，泰斌哥就繼續說道：「以前我們為什麼搬家，你知道嗎？」
「我、我聽說是父母工作的關係。」
「這是其中之一，另外一個原因是為了讓我讀更好的學校，還能一邊讓他們監視學習狀況。」泰斌哥表情帶點惆悵，手指摸了窗戶那髒兮兮的窗溝，卻勾起了嘴角，微微笑著說道：「那時候泰彥大鬧一番，吵了很久，而我也為了泰彥，第一次任性的說了自己想讀的學校，也因此我才能跟你們同所，能每天跟泰彥見面，他出事我才能照顧到。」
「那、那為什麼！」為什麼明明這樣，卻那麼排斥泰彥……
「高二之後，我漸漸的理解自己有多任性。」泰斌哥將手上的髒污擦掉，說道：「高二之後會分學程，你選了什麼？」
「商管科。」
「我選了我有興趣的自然學程。」泰斌哥說完卻面露難色，說道：「但上了一陣子後，發現自己對其沒有任何熱情，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出路，不知道自己未來該幹什麼。」
「我現在也是，不知道……」
「我曾想過，或許當初依照父母的要求選了其他學校，或許就知道了，就算沒有也能回應父母的期待。」
「可是……」
「你認為走到別人期望的未來上，是一件不好的事嗎？」泰斌哥問道。
「我覺得這樣……並不好。」
「為什麼？」
「因為這樣，會活得很不開心，而且壓力也會很大……」
「你的想法，果然跟泰彥一樣幼稚。」泰斌哥一改之前柔和的語氣，再度回到冷冰冰的嗓音，說道：「不用自己做選擇、煩惱，是件很幸福的事，這在我上了大學後再度深深體會到。」
泰斌哥接著說道：「大學的科系也是我任性選擇的，但最後依然不知道該做什麼，生活變得很迷茫，只是打工與學習，卻也不知道自己想學習什麼，打工也只是為了付學費、伙食費、住宿費而這樣做。」
「我不想讓泰彥，承受一樣的痛苦。」泰斌哥接著說道：「他只需要繼續過他自己的就好，好好學習，每天與朋友聊天玩鬧，不需要現在就進入社會，或許這樣就不會跟我一樣，即使一樣也至少能活得開心吧。」
「這是我身為哥哥的責任，所以，他什麼都不需要給我。」泰斌哥冰冷的說道。
……
我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憤怒，說道：「所以你就這樣否認來自於泰彥的任何關心？還有我……你一直把自己當作悲劇主角，卻從沒想過泰彥的心情，他也會有煩惱跟壓力啊！不只你有……你卻單方面的疏遠他，真正造成泰彥痛苦的，永遠都是你不是嗎——！」
我拉著他的衣領，喊道：「別總是一個人啊……像現在這樣將想法說給泰彥聽不是很好嗎……泰斌哥。」
泰斌哥拉開我在衣領上的手，說道：「你想知道我為什麼會說給你聽嗎？」
「……」
「因為你之前在信上寫的那些，讓我想起小時候那些任性的想法。」泰斌哥接著說道：「所以我想著見到你，聽你說話，或許會有什麼改變。」
「就算聽了，我也依然找不到理由。」
聽完泰斌哥所說，我激動得說道：「你要聽得不是我說，而是泰彥……」
「這是，不可能的。」泰斌哥說完後，往校門口的方向走去。
而我也跟上去繼續勸道，但他依然無動於衷。
直到到了校門口，要分開的時候才說道：「我有時也會想念國小、國中甚至是高中時的時光，也曾想過泰彥成熟點，讓他能對自己負起責任。」
「但，這些都是不實際的幻想，實際上我聽父親所說，泰彥已經四天沒去上課，可見他有多幼稚，因為一些事情而拋棄作為學生的責任。」
「這樣的他，只是永遠長不大的小孩。」泰斌哥指著我接著說道：「你也是，永遠活在自己的世界，幼稚的認為只要自己努力做些什麼，別人就會改變想法。」
……
泰斌哥表情軟了下來，眼神像是在祈求著什麼，說道：「但就是因為這樣，你們才能活得這麼開心。」
說完泰斌哥頭也不回地離開校園，而我呆愣在原地……
因為我的確是這樣想的，以為自己能改變些什麼，能為他人做到些什麼……但現在卻對泰彥、泰斌哥都無能為力。
聽了他說的事，我沒辦法分擔什麼。
一點實質幫助都沒有，還在信上寫什麼永遠都會在他身邊，隨時都能找他傾訴……
真的……很沒用，還想著自己能夠成熟點，沒想到卻被說成這樣。
……
對不起。
「沒事吧？」
……
我循聲望去，發現城哲從一旁的角落站了起來，往我這邊走過來……
「你你你你你是人嗎！？」
「我是人，另外我不相信世界上有鬼魂。」
「明明之前寫了那樣的題材……」
「那是組員討論，且不相信不代表我不能寫。」城哲接著說道：「人都有幻想的權利。」
「……」我回過神來，接著問道：「所以你……怎麼會出現在這？」
「如果我說我碰巧散步走到這，你不會相信的吧。」城哲無奈地說道：「但光禕要我這樣說。」
「所、所以是光禕……」
「光禕今天要上班，所以拜託我過來看，怕你出事。」
我又不是去打架……
「那……」
「抱歉，從頭到尾我都在，我聽到了全部的對話。」城哲說道。
「……」
「另外我已經聯絡光禕，他說他半小時後會到。」
「……可、可是！你不是說他在上班嗎？」
「他會想辦法出來，他，說到做到。」城哲接著說道：「你比我更清楚這件事。」
城哲走到我的面前，說道：「在他來之前，先讓我說幾句。」
「可是我……現在沒什麼心情。」
「煩人，這件事是朋友的專利。」城哲摸著自己的胸口說道，「至少，我現在是這樣想的。」
「……」
「你不否定，我就繼續說了。」城哲接著說道：「你沒有活在自己的世界，相反的，你總是往我們身邊靠近。」
城哲繼續說道：「你會傾聽我的聲音，進入我的生活，進入我所在的世界，光是這點就足夠證明了，不是嗎？」
「但是……我很自以為是，以為努力怎樣怎樣的，總是想改變你們的想法。」
「這是你對自己的行為認知偏差，至少在我看來是這樣。」城哲摸著自己的胸口說道：「你沒有這麼做過，只是告訴我們內心裡已知的答案。」
「我們被你的話打動，被你的行為打動，那也只是我們自己的決定，認為你所做所為沒錯，而接受你的話、你的行為。」城哲接著說道：「還有，我們都很自以為是，剛剛跟你說話的泰彥的哥哥，李泰斌也是。」
「你想怎麼做？這點任何人都可以告訴你，同時也可以任何人都無法告訴你。」城哲勾起笑容，輕輕地笑著說道：「聽完李泰斌的話，想想我、光禕、小猴、泰彥、艾斯特與你其他重要的人曾說過的、曾做過的，做出自己想要的決定。」
「即使那是不切實際的想像，也可以試著去作夢。」
……
……
城哲看了眼手機，說道：「看來，他提早到了。」
看著城哲準備離開，我叫住他，欲言又止不知道怎麼組織語言，只說了：「我……」
「我說完了，剩下你所需要的，就給光禕吧。」城哲揮了揮手，離開前說道：「我也會，一直存在你的身邊。」
我望著他的背影，聽完他所說的話……
心裡好受了一些。
好像一直以來做過的事，透過他人告訴自己，並不是一直那麼的無能為力。
自己……
「唷！午安，好像快要晚安了，新辰。」光禕看了看時間，接著說道：「現在都五點了，校門要關了喔～要跟我走嗎？我知道一個沒人的好地方。」
「光禕……」我下意識地牽著光禕的手，讓他帶著我走。
在牽起的那一刻，眼淚不小心流了出來，好像心情透過觸碰，瞬間得到了釋放，好像自己不用將這些埋在心裡，好像……
「如果可以的話，說給我聽吧。」光禕笑著說道：「就像你不厭其煩的願意聽我說話一樣，我也很願意，新辰。」
……
我一手拉著光禕的手，跟著他走，一邊毫無保留的訴說著自己此刻的心情。
「對不起我一直以來都很任性。」
「一直以來，為了努力靠近你們，而說了很多冠冕堂皇的話。」
「自以為是，什麼都做不到，什麼都不會做，講話都不會好好講的人，我總是這樣……」
「我努力了，想改變自己，想努力向你們靠近。」
「因為我也很怕孤單……」
「同時也不想看到身邊那些，對我很重要的人難過。」
「所以我努力的，努力的，認為自己很努力地待在你們身邊。」
「我很怕這些只不過，是我不切實際的，想像而已……」
「我、我一直沒辦法對自己負起責任。」
「無法好好照顧自己，沒辦法承擔自己做的任何事，還想做著好人……我真的很自以為是。」
「對不起……」
「我沒辦法嚮往著陽光，永遠是個陰鬱的人，即使我……」
談話之間，光禕停下了腳步，說道：「我們到了。」
我看了看周圍，發現這裡是一個隱藏的森林走道，在學校附近小型停車場的後面，這裡沒有人，只有我們。
此時正好正值黃昏，太陽正要下山，黃紅色的光芒灑落，將周遭的一切都沾染它們的顏色，光禕也是。
「我……」
正當我想說些什麼時，光禕抱住了我，將我抱在懷裡，在我耳邊輕輕說道：「沒有人能永遠在陽光下，也沒有人能永遠在陰影下。」
「你也知道，我也會有陰鬱的心情，那時候是你照亮我，對我來說你是我的光芒，我嚮往著你，就像你說會待在我身邊一樣，我也會待在你的身邊。」
「如果你不知道要怎麼嚮往著光芒的話，我可以嗎？」光禕笑著說道：「我的名字有個光嗎？所以～」
「讓我待在你身邊吧，這是我自願得靠過去的喔，」
……
我臉埋進光禕的懷中，眼淚不停地落下，聲音忍不住地發出，再也克制不住的情緒，在此刻全部釋放出來。
一直、一直……
直到眼淚逐漸乾了，我才用微弱的聲音說道：「我真的可以……」
還不等我把話說完，光禕用溫柔的聲音說道：「可以的。」
他接著繼續說道：「其他東西之後再去想吧，大家都在努力學習嘛，所以你也可以的，努力地去改變，這是你一直以來在做，也一直以來都有做到的事。」
「真、真的嗎……」
光禕摸了摸我的頭，說道：「真的～等等一起去吃好吃的吧？啊不過得快一點，因為我等等還要回去上班，店長只讓我外出一小時而已。」
「摁、摁……」
我回抱了回去，靜靜地感受光禕。
片刻後放開手，轉而牽著他，說道：「可、可以了！走吧！」
「看來等等要去借衣服了。」光禕看了一眼他那沾滿我鼻涕與眼淚的工作服……
「……對、對不起，真的……」
「沒事～小事小事，大不了用水沖一下擰乾。」
「……」
「走吧～你想吃什麼？」
「蔥油餅。」
「又是蔥油餅嗎。」
「你不喜歡嗎？」
「很～喜歡的。」光禕嶄露比太陽還要燦爛的微笑，說道：「快走啊，新辰。」
「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