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自由行走的花
本章節 2726 字
更新於: 2022-09-28
(歌詞來源:BTS〈Spring Day〉、薩頂頂〈藍色駿馬〉、〈自由行走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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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3年9月21日,Platinum標準時間5點,陪審團,司令部
白絃的頭很痛。
痛到她覺得,自己不是白絃了。
兩年前,她用羅琳娜的身分滅了薩拉凱爾教,如今十大家族只剩自己的Platinum能和高宇維制衡,這在她的預料內,不是頭痛的主因。
兩年前,李仲翔一度奪走李晴煬的身體,卻只維持幾分鐘。兩個兒子告訴白絃:當天傳回的錄像,黑教堂除了李仲翔、李晴煬,還閃過李康和李央的身影。白絃不明白,她相信高宇維也不明白。
「我遺漏了什麼……?」
李晴煬和李仲翔,兩人有根本上的差異,白絃相信李晴煬不會輕易屈服,她以為事情都在自己掌控內,但李康和李央又是怎麼回事?
「……。」
此時此刻,她站在白茫茫的雪地,看著結冰的河面,白色的雪花妝點樹枝,天空是憂鬱的藍灰色,猶如她的心情。
仿照夏天的仙境,高宇維做了春天的桃花林,薇奧拉是秋天的楓葉,白絃則用Platinum的技術,做了冬天的雪景。
她其實不喜歡雪。
可是,雪讓她想到夏悠。
一百年前,她們共用一個耳機,聽同一首歌,兩人一起唱著:
「寒冷的冬天結束,直到春日再次來臨」
「直到花朵再次綻放,我在那裡等你」
作為羅琳娜,白絃的春天是夏悠,她的艾莉絲只有夏悠。
如今,冬天沒有結束,春天再也沒有來。白絃等不到夏悠,羅琳娜一直在衰弱。
作為獅鷲,她本來就很強大,但是高宇維不怕,那個人也是第一代水果塔,他倆的位階其實一樣;沒有力量作為後盾,高宇維不會對她言聽計從。
所以,高宇維明目張膽,打算喚醒夏悠、喚醒李仲翔。
同時,另一股勢力也趁虛而入,也是白絃頭痛的原因。
「……。」
走路的聲音、琵琶的聲音、唱歌的聲音。聽到這些聲音的白絃轉身,看向綠色衣服的人,一朵不請自來的雪蓮。
「妳怎麼進來的?」
白絃不驚慌,不害怕,也不逃跑。她知道,該來的總是會來,何況那噁心的跟蹤狂弟弟,從不打算放過她。
「好久不見……難得一見……」
彈著琵琶,第一隻蜘蛛──笑臉悠悠唱著,竟然出現在Platinum的陪審團。白絃看對方朝自己走來,知道這代表什麼,但她沒有掙扎。
「真的,好久不見。」
一百年前,白絃救了笑臉一命,這也成為她們關係的基礎。作為羅琳娜,白絃從不主動襲擊蜘蛛,因為她們有個約定。
「我聽不懂妳在唱什麼。」
不用代號,白絃直呼對方的名。她告訴笑臉:「換一相吧,凝羽。」
「……。」
笑臉──郭凝羽陷入沉默,一條綠色的光閃過,她的身體化為數據,數據重組成另一種排列。她的琵琶消失,墨綠色的頭髮變成棕色,身上的衣服也從古裝,變成深色的上衣,和一件米白色的長裙。
「說實話,」
看著郭凝羽的打扮,白絃想起和自己交手過、同樣是綠眼睛的女孩,表示:「妳和妳孫女真的很像。」
郭凝羽閉上眼睛,沒有回話。
「妳見過她嗎?」白絃突然問。
「有的。」
郭凝羽沒有唱歌。不只外表,她的說話方式也恢復正常,和普通人無異。
「她的刀法是我教的。」郭凝羽坐到白絃一旁,「但我的身分,篙沒有告訴她。」
「說到妳兒子。」白絃兩手撐頭,毫無悔意地說:「抱歉,我把他殺了。」
「……我知道。」
郭凝羽不笑了。她低頭,神色黯然地說:「這是約定。」
「沒錯。」白絃看著她的側臉,「這是約定。」
郭凝羽的憂傷是真的。她雖叫笑臉,卻不快樂,這點白絃很清楚,因為讓郭凝羽笑不出來的人,就是她。
「我兒子讓妳進來的,是嗎?」
凝視著藍色的、結冰的河面,白絃想起最初的問題,用肯定的聲音問。
「是的。」郭凝羽點頭,「妳的長子,還有笙。」
「他們?什麼時候搭上的?」
「六年前。」郭凝羽翻閱資料庫,「妳被裡奧打傷後,他們開始合作。」
「……。」
白絃說不出話。自以為什麼都知道,卻看不見自己的兒子,真諷刺。
「妳是來幫忙的。」
白絃吸氣,讓寒冷的空氣冷卻腦袋,鎮定地問:「他知道後果嗎?」
郭凝羽搖頭,「他不認為會失敗。」
白絃冷笑,但她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麼。和金允道準備六年,羅笙這次是認真的。
「凝羽,『幫忙』也算在內。」
一百年前,白絃救了郭凝羽一命,所以郭凝羽和她說好,不會輕舉妄動。
「妳出手,我就殺一個人。」
白絃細數,眼神十分冰冷。
「妳殺了葛蕾絲,所以我殺了凱蒂(Kitty)。」
「妳想殺李博洋,所以我殺了雪點(Snowdrop)。」
「妳動了李晴煬,我拿妳兒子的命來換。」
郭凝羽低頭,想起那些她救不了的人,左手緊緊握著佛珠,沒有說話。
「凝羽,我正在衰弱,衰弱到連我弟都打不贏,何況是妳。」
白絃說,聲音好像在告解:「我不會反抗,那只是浪費力氣。」
「……謝謝。」郭凝羽竟然道謝:「我也是,不想讓妳受傷。」
「哈。」
又來了,白絃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笑。
「我們受的傷,還不夠多嗎?」
白絃抬頭,看雪從藍灰色的天空落下。代表水果塔與蜘蛛糖的她們,肩並肩、坐在同一片雪地上。氣氛安靜,卻很溫柔。
「既然妳答應幫忙,要有心理準備。」
打破沉默的又是白絃。她提醒郭凝羽:「如果你們失敗了,我會再殺一個人;也許是謝綠,也許是妳一直想見的人,看我心情。」
「……。」
比起唱歌,郭凝羽不太說話。她覺得自己腦子不好,很多話都不會說。
所以,她的數據再次重組,換回了綠色漢服,長長的頭髮也變回墨綠色。
「可曾,在夢中遇見,彼此熟悉的臉?」
郭凝羽張開眼睛,琵琶再次出現,白玉般的手指撥動琴弦。白絃沒有動作,靜靜聽她唱著。
歌聲很美。白絃想起了夏悠,想起了春天。
「人兒,為美麗的緣,求佛了太多年。」
她是水果塔,她是蜘蛛糖。
兩個女人,同樣的貪、同樣的嗔、同樣的痴。
追尋破碎的緣。就這點,她們並無區別,傻得無藥可救。
「冰山上,有一朵雪蓮,端坐群山之巔。」
傷害了對方,還算是愛嗎?
忍不住傷害對方,也算是愛嗎?
水果塔不懂,蜘蛛糖更不懂。
「他們說,她已生千年,有她就得到永遠。」
朦朧間,有什麼粉紅色的東西正從白絃胸口流出。她伸手一抓,什麼也抓不到,那只是一堆數據。
屬於她的數據。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自由行走的花。」
郭凝羽的琵琶都是單音,好像是故意的,如同一首安眠曲。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自由行走的花。」
那一刻,白絃覺得胸口炸了開來,粉紅色的數據飛散到空中,猶如一朵盛開的花。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自由行走的花。」
她彷彿看到春天,粉紅色的花朵綻放。
夏悠在樹下等她,等她一起回家。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自由行走的花。」
音落,數據不再流出,白絃也閉上眼睛。郭凝羽接住了她。看著失去意識的白絃,郭凝羽伸手,手指摸上白絃的臉,直到碰觸她的唇,郭凝羽感到不對勁。
「……?」
玫瑰。
白絃的嘴裡,竟然有一片薄薄的、小小的花瓣。
是紅色的玫瑰。
郭凝羽愣在原地。她知道,這不是蜘蛛糖,也不是水果塔。一片冰天雪地,怎麼會有玫瑰?白絃怎麼會沒發現?
「……。」
才剛想完,郭凝羽又查覺到異樣,這次的異樣來自自己。
──紅色的玫瑰。
她的嘴裡,有一模一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