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關於失眠作家不會夢到逆思流角色這回事(06)

再次到了村子。

我讓所有的動物居民都躲入了鐘樓裡並封住了所有窗戶和縫隙。

這樣就能阻止黑魔女進來了吧。

我檢查著二樓的窗戶，尋找任何遺漏的縫隙。

沁羽走了過來「師匠，三樓檢查好了喔。」

「謝謝了，沁羽。」

一樓那，小魔女正幫貓頭鷹先生分配著居民的位置。

這麼順利真是意料之外，畢竟我向動物們提出這個方案時，他們顯得毫無興趣，就像是—

「—就像是我們根本不關心我們的生死對吧。」黑貓突然出現在我耳旁，吹了一口氣。

「欸?欸欸欸!!?」被嚇到的我差點從窗沿掉下來。

「嘻嘻，猴子也會失去重心啊。」

「閉嘴!另外我才不是猴子!」

但黑貓無視我的反駁看向樓下的人們「不過你們還真的想拯救這個世界啊。」

「身為這個世界的居民卻不想拯救的你們比較奇怪吧。」

「畢竟這就是我們的罪。」

黑貓跳落地面，模樣就像是從容上刑場的殉教者般「無可饒恕的罪刑，哪怕被奪走一切都理所當然。」

「貓小姐...」沁羽哀傷地抿著嘴，「發生了什麼嗎?」

「不，我不能說。」黑貓反問沁羽，「吶!沒有人會得到幸福的真相和能救贖他人的謊言，哪一個妳更喜歡呢?」

「我、我...」

「就是這樣，但願你們永遠不知道真實、但願真相永遠埋藏在幻想中，讓她在最後做的是美麗的夢境。」

此時，小魔女走了過來「人都齊了呦，水月哥哥、沁羽姊姊，謝謝了。」

「不用客氣。」

但儘管我這麼說，小魔女撇了八字眉「水月哥哥你們想阻止黑魔女對吧?」

「是的。」我感到一頭霧水，不知道小魔女問這個問題的原因。

「可以不要傷害黑魔女嗎?只要讓她放棄毀滅這個世界就好了。」小魔女露出悲傷地笑容，「畢竟真的要說的話，都是我的錯呢。」

「錯?」

「我啊，在來到這個世界前遇見了黑魔女。」小魔女在懷念中吐著寂寞，彷若做錯事的孩子般低下了頭，「我將我的名子和連帶的一切痛苦全部交給黑魔女了，自己一個人躲入這個世界，所以她才因此扭曲了吧。一切都是自私又膽小的我的錯—」

「才不是這回事!」黑貓罕見地認真起來、抱住了小魔女，「魔女啊，妳一點錯都沒有。錯的明明是—」

黑貓的話語戛然而止，只剩自責的拳頭顫抖著。

「那個，師匠。」我剛跳下梯子，沁羽就小聲地湊到我耳旁。

「怎麼了嗎?沁羽。」

「我看了一圈了，但是、但是。」沁羽有些欲言又止，「也許是我看漏了，但我沒看到豬先生呢。」

「呼耶!?」小魔女連忙看向一樓大廳，但是一樣沒有發現豬先生。

她著急得快哭出來「明明我剛剛點名時大叔還在啊!」

「小魔女，麻煩妳們在鐘樓裡面找可以嗎?」我快速地動起身，「我去外面。」

「師匠，請等一下。」沁羽跟了上來，「我也一起。」

...。

她也變得可靠起來了呢。

「沁羽，那可以麻煩妳幫我守住鐘樓的大門嗎?阻止黑魔女進來。」

沁羽乖巧地點點頭「是的，師匠。但師匠有豬先生到哪裡的頭緒了嗎?」

「嗯—」

跟沁羽告別後，我往曾經看過豬先生耕作的花圃跑去。

果然他的身影出現在花圃邊，正小心翼翼地視察每一株植物的情況。

但是別說花了，連花苞都沒有看見。

豬先生發現了我，理虧地抬起上半身笑了笑「抱歉抱歉，不過請讓我待在這裡就好了。」

「黑魔女就要來了。」

「我知道。」豬先生點點頭，「但我願意耕作到最後一刻，找到鮮紅之花就是我贖罪的方式。」

真是的，不讓我們明白在背負著什麼的你們，怎麼可能讓我們認同你們近似於自殺的做法。

於是我指責地打開了嘴「贖罪?你們所有人都這麼說，但你們究竟犯了什麼罪，為什麼不能告訴我們?」

「抱歉。」豬先生愧疚地向我彎下腰，「我只能告訴你，因為只有相信這個世界才能存在，而真實的你們如果知道了真相，這那個世界就將變成不存在的謊言。所以我們不能說，為了直到最後一刻這個世界仍是真實存在的夢想鄉。」

「...」

我嘆了口氣「不，我才抱歉了，不該這麼說，對不起。」

「哈哈，作為交換，我告訴你我失去的東西吧，是花啊。」

「花?」

「是的，是會旅行的花—」

會旅行的花?

噹!

只是我還來不及給出疑問，十一點的鐘聲響了起來。

黑魔女現身。

碰!

她重重地一鐮劈在大地上，霎時花圃中的幼苗全部被斬除。

「騙子。」她冷冷地把鐮刀對準豬先生，「你這種垃圾根本不可能尋找花，趕緊去死吧。」

但豬先生毅然決然地往前走了一步，哀傷又無奈地開口「是的，黑魔女妳說的沒錯，向我復仇是妳理所當然的權力，我不會逃的。」

「呵。」黑魔女的聲音冰涼的令人寒顫，「別說謊了!你根本不是這種人吧。回想起來你是怎麼樣的怪物。」

「不!黑魔女，只有、只有這個請妳不要—」

但豬先生的倉皇並沒有阻止黑魔女，黑魔女輕輕地開口「我否定你這虛假的模樣，展現出你的真實吧!」

剎那，

豬先生的身體膨脹了起來，他在痛苦地哀嚎中退去了和藹的模樣，取而代之的是一隻巨大的野獸。

噁心的唾液順著牠尖銳的獠牙流出，像極了山海經裡頭的怪物。

牠惡毒地對黑魔女咆哮「廢物、廢物!妳這個賤人生的累贅。」

「沒錯，這才是你真實的模樣。去死!」黑魔女提著重鐮跳起，在巨獸身上砍了好幾刀，但對牠根本不痛不癢。

反而巨獸一扭頭便把黑魔女重重地甩在石柱上。

「喂!錢呢，我不是說妳吃我的用我的該付錢嗎!廢物，錢在哪裡!」巨獸蔑視地一腳踩在黑魔女身上，黑魔女痛苦的咳出鮮血。

雖然搞不清楚狀況，但放著他們自相殘殺是最有利吧?

「...」

然而我卻回想起了在上個輪迴、黑魔女最後那空洞又悲傷的眼神。

「住手!」

我創造繩索綁住了巨獸。

這當然無法困住牠多久，但已經足以讓我把黑魔女從牠的蹄下救出來了。

我抱著黑魔女逃跑，將巨獸的咒罵丟在後頭。

黑魔女驚訝地張大嘴「你!...為什麼?」

「因為很討厭呢。」

「呼耶?」

「如果這就是結局，我很討厭，所以我想要改變。」我邊說邊挑選著狹窄的路徑。

「不，結局是不可能改變的。」

「誰知道呢，至少也讓我失敗一次吧。」

「...天真。」黑魔女不置可否地撇開臉，「這個世界就是坑坑巴巴充滿痛苦、人本來就會毫無理由傷害別人，你想要的結局只會出現在騙人的童話故事裡而已。」

「即使如此，我也更喜歡童話故事啊。」

「…...」

「好，到了!」

終於回到了大門那，我用力地向沁羽揮手。

沁羽先是露出安心的笑容「師匠!」，然後注意到我懷中的女孩驚訝地瞪圓了雙瞳「師匠，她是—?!」

「沒錯，是黑魔女，總之外面很危險快進去!」

「危險?」沁羽馬上知道我在說什麼，因為後頭的巨獸已經追了上來。

牠嘴裡繼續惡毒地咒罵「廢物!別躲，太久沒揍妳了。都是妳這招惹不幸的禍害才害我被警察審問!妳根本不該活著，妳沒有資格活著!」

「師匠!牠是!?」

「沁羽，快躲進去!」

但沁羽堅毅地往前站一步「交給我吧，師匠。」

她創作了狂風掀起巨浪蓋住了那頭巨獸，接著將巨浪連同巨獸結凍了起來。

而我光是製作繩索就耗盡了全力。

...才能的差距嗎。

「師匠，解決了!」沁羽高興地湊到我面前，「我這次有幫上師匠嗎?」

「嗯，謝謝了。」開心著她的成長，和對原地踏步的我的無力。

但黑魔女卻搖搖頭「你們還沒搞清楚嗎?根本沒有解決。」

「妳是什麼意思?」

黑魔女不理會我，逕自從我的手臂跳下「—因為這終究是現實不是童話啊。」

她悲傷地說著，推開鐘樓的大門。

難道!?

「住手，我不會讓妳殺他們的!」

「不。」她的嘴角勾上最悲傷的笑容，「因為被殺的人是我喔。」

欸?

這次我先一步站在門前、擋住沁羽的視線。

「師匠，怎麼了嗎?」

「沁羽，走開!」

「師匠...?」

「快走開!不要看裡面!」

但沁羽還是從縫隙窺見到裡頭的景色。

剛剛和藹可親的動物們全部變為野獸的模樣，小魔女的身體被肢解，野獸們貪婪、瘋狂的圍在她的屍體旁慶祝，如同惡魔祭祀般的場景。

「嗚!」沁羽癱倒在地。

「這就是真實。」黑魔女仰頭看向我，嘴角只剩下了寂寞，「哪怕這樣，你依舊堅持著你的童話嗎?」

「我—」

我剛開口，野獸們就注意到了這邊，全部向我們看了過來。

沁羽不敢置信地質問「貓小姐!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

「噗!妳問為什麼，嘻嘻，你捏死蟲子會問為什麼嗎?」黑貓扭曲成了怪談裡的貓妖，「說什麼自己是魔女啊，真是噁心，活該被欺負。」

沁羽瞥見站在高處、一臉事不關己的貓頭鷹先生「貓頭鷹先生，快阻止他們啊!」

「關我什麼事，為什麼這種麻煩的學生每次都推給我!再說了，被欺負的人也有錯吧，他們早點死掉對社會也比較好。」

「是啊！她真的早該死了。」、「她的存在就是個麻煩！」、「有誰快把她趕走啊，看著就感覺噁心。」、「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不要!不要再說了!」沁羽蓋住了耳朵，身體捲成一團。

「就是這樣，這就是你想要的真實嗎?」黑魔女悲傷地問著我。

「...」

野獸們一步步地逼近大門「你們竟然跟那個壞孩子在一起，你們也是壞孩子吧。」、「既然如此，就該懲罰你們呢。」、「快死掉吧!壞孩子。」張牙舞爪地向我們攻擊。

黑魔女向前走了一步、轉向我，一滴眼淚沿著她的面具滑落。

「謝謝你，我也是呢，即使是騙人的也喜歡童話故事。你們快逃吧，一定要離開這個世界。」說完，她推開了我獨自踏入鐘樓。

...欸?

一瞬間，她的背影跟另一個人完美的重疊在了一起。

難不成—

切!

為什麼我沒有注意到!明明早該發現的!

「沁羽，能回朔嗎?」

但全身顫抖的沁羽沒能回應我，只是抱著膝蓋蹲坐在地上。

「沁羽，妳還好嗎—」

「不要靠近我!」我的手被沁羽用力揮開，「...啊。抱、抱歉師匠，嗚、嗚啊啊!」

我只能把她扶起、先逃離這裡。

野獸們已經吞噬了黑魔女、接著將目標轉向我們。我無力地一遍遍創作出盾牌擋住牠們的利爪尖牙，但我的力量越來越不夠。

可惡!

終於在一個野獸猙獰的笑容中，我的盾牌被貫穿。

到此為止了嗎。

「沁羽，她們是同一個人。」我將沁羽放到地上。

「同一個人?」沁羽眼中滿淚水。

「是的，小魔女和黑魔女是同一個人，接下來交給妳了，去想如果妳是作者的話會怎麼隱藏鮮紅之花。」

說完，我擋在了沁羽前方。

野獸的利爪向我揮來「去死吧!噗，哈哈，垃圾!」

抱歉了，沁羽。無法幫助妳到最後了。

然而—

「幻創。」

熟悉的冷靜音色從上方傳來，地面憑空生出的藤蔓困住了我面前的野獸。

一個銀髮的少女從空中躍下「放棄掙扎吧，畢竟一切的幻由我而創。」

獸群轉向她發起總攻，但她只是一揮手就降下了無數落雷之槍、把野獸們全煙滅成文字。

那是絕對的強大。

少女平靜地開口「都打贏我了，在這種地方放棄不是太不划算了。」

浮文字的鍊金師冰璃如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