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5 平行線上的愛戀
本章節 7699 字
更新於: 2022-09-25
「阿秋!一起回去吧!」
聽到乃乃花的聲音,秋淼然看了一眼電腦上的時間,然後轉頭對著乃乃花露出苦笑。
「抱歉,我還有報告沒做完,得留下來跟文語和小直討論一下。可能會太晚,妳就先回去吧。」
「欸?三水,那個報告不是下下──」
鄭文語剛想說些什麼,但秋淼然卻是微微回過頭,在乃乃花沒有發現的情況下,狠狠盯著他,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讓他把接下來的話嚥了回去。
「嗚嗯,好吧。報告加油!」
「嗯,妳回家路上小心。」
見到秋淼然婉拒了自己的邀約,乃乃花也不勉強,留下了一句打氣的話,然後默默地整理好東西,離開了文學社的社辦。
只不過,那個背影看上去卻是稍微有些那麼落寞。
「......」
抑制了心中那股想要跟上去的衝動,確認乃乃花走遠了以後,秋淼然才回過頭盯著筆記本電腦。然而過去許久,放在鍵盤上的雙手也遲遲沒有動作。
距離確認自己的心意那天到現在,已然過了快要兩個禮拜的時間。
這並不算多長的時間內,他已經拒絕了好幾次乃乃花一同回家的邀約。
至於理由,無非是想要沉澱那一時灼熱的情感,使之回歸該有的樣貌罷了。而要達成這個目的,顯然必須減少一同相處的時間。
他深怕自己會陷入無法控制的狀態。
僅止於朋友就好,只要將這份愛戀沉入心底,再也掀不起一絲波浪,就能重新回歸單純的朋友關係。
文學社的空氣一時靜寂,只剩下紀直熙翻著書頁的沙沙聲時不時地響起。
沉默許久後,鄭文語終於忍受不了現在的氣氛,開口喚道:
「三水。」
「怎了。」
「你最近真的很不對勁。」
「跟平常一樣吧。」
「哪裡跟平常一樣,跟平常一樣你現在早就跟一之瀨學妹一起回去了。」
「我們不是還有報告要做嗎?」
秋淼然打開了那個PPT,抬起頭看向鄭文語,冷淡地回應道。
報告當然是事實,連日以來,秋淼然都是用著正當的理由回絕掉乃乃花的邀請。
他明白無故被疏遠的感受,也並不希望乃乃花會去意識到這件事,因為這是自己的問題。
儘管他拒絕了回家的邀約,但是一同出門上學也好;通訊軟體上的來往也好,他依舊維持著這部份日常的運轉。
捨棄的那項行為,對於他們之間的關係並無大礙。
「那個報告根本不急,而且你看現在哪裡有要討論的氛圍?小直一副狀況外的樣子在看自己的書啊!」
「那就等她看完,我們再來討論。」
「我才不是這個意思!今天我們本來就沒有討論報告的預定,只是偶然聚在一起好不好?」
「那不就正好,可以來討論報告。」
發現對話一直陷入死胡同,鄭文語煩躁地抓了抓頭髮,深呼吸了一口氣,才繼續說道:
「說吧,雖然我不覺得你會討厭一之瀨學妹,但你跟學妹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什麼也沒發生。」
「那你現在到底在幹嘛?」
「做報告。」
「啊!煩死了!不對啊!」
儘管認識以來的這一年時間裡,鄭文語早就清楚知道秋淼然是個性格內斂的人。
平時掛在嘴邊的負能量不過是一種調節氣氛的自嘲,比起向他人抱怨,他更喜歡獨自一人消化掉自己的那些情緒。要說這是成熟的表徵也沒錯,但在這個時間點上可不太對,尤其他現在的行為可算不上正常。
不僅大量減少了出現在社辦的時間,還找了彆腳的藉口來拒絕一之瀨學妹的邀約。要知道他以前雖然會待在社辦,但可是不怎麼出席社團活動,之前一段時間卻因為一之瀨學妹的緣故會與她同進同出。
他明明喜歡她到會為她改變自己的行為,所以變成現在這樣又是怎麼回事?
如果要將這種明顯的異樣視若無睹,那對於鄭文語來說,可謂是朋友失格。
他絞盡腦汁去思考,這種現象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發生的。
似乎是上個月月底,他慫恿兩人一起去貓咪咖啡廳之後的事情。儘管秋淼然想要將其當成一次團體出遊,不過他可是從其他情報來源(李天和)那裡得知了,這場出遊最後還是變成只有兩人的約會。
只是在貓咪咖啡廳裡能發生什麼事情,搞得秋淼然變成這副德性?
想要繼續推理下去,然而手邊卻沒有更多的材料。鄭文語還記得之前問起秋淼然感想如何時,他也只是淡淡地說出貓咪很可愛,多餘的話一字不提,完全就是一個死硬的悶葫蘆。
啊!越想越令人焦慮,這傢伙為什麼能把那麼多東西悶在心裡,連推○的一篇推文都不生產的啊!
到底是──嗯?
靈光突然從腦袋中一閃而過,鄭文語憶起自己與葉芯玥交往以前,似乎也曾有過這麼一段時期。
「......等一下,你,不會是意識到了吧?」
「意識到什麼?」
「你喜歡──不,這麼說比較正確吧,你愛上一之瀨學妹這件事。」
「......」
秋淼然沒有回話,不過鄭文語知道,自己猜中了。
這件事是遲早的,鄭文語早就有所預料,一之瀨學妹完全是秋淼然的真命天女。
家住得近、開朗可愛、又是合法蘿莉,而且兩人膩在一起的時間其實並不少,會形成這種結果絲毫不令人感到訝異。
雖然秋淼然從來沒有認真說過他的擇偶條件,但是以前社刊徵稿的時候,鄭文語就看過他投稿的一篇關於戀愛的短篇小說,所以明白他憧憬著怎樣的女性。
只是鄭文語沒想到他會暈得那麼快,他以為秋淼然那樣難搞的(死傲嬌)個性恐怕還得再過一段時日才會徹底暈船。
現在暈是暈了,可這傢伙居然在這種時間點上把自己關了起來,就像是那些青春小說裡的主角一樣。
儘管這也不意外,他的個性就是如此麻煩,不過可以的話,鄭文語還是想大聲罵他一句:
白癡嗎!?
「原來如此,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心意了是吧。」
「那只是你自己的推測而已。」
「我早就說過了,我認識的三水是一個敢愛敢衝的蘿莉控,根本就不會是現在這副德性。」
然而秋淼然沒有繼續理會他,鍵盤打字的喀噠聲重新響起,只是聽上去有些凌亂。
「別裝模作樣了,你現在根本一個字都打不了吧,這樣打打刪刪又打打我也會啊。」
「喔。」
這種自閉模式還真氣人,他怎麼就不知道秋淼然的脾氣這麼倔呢。
鄭文語懊惱地按壓著太陽穴,明明是在這個秋日微末,冬日漸起的時節,他卻感覺社辦內的氣溫是如此焦灼難耐。
「嘖,算了。」
長長地吐出胸中那口悶氣,鄭文語不耐煩地站起身,隨後說道:
「在這裡根本不能放開來說話,走吧,去漁人碼頭。小直,Come on!咱們要來開導這白癡了。」
待在平時常去的地方就會被所謂的慣性給束縛住,既然要談心,那就該找個平常不會過去的地點。
正好,那裡夜晚的冷風應該能好好提神醒腦一下。
「也好。」
聽到鄭文語的話,紀直熙闔上了手中的書本,將它收進包包後,隨即背起背包,走了過來,一手抓住了秋淼然的衣領。
「欸?喂!等一下!別拖著我走啊!筆電還沒收起來啊!」
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當下,紀直熙就這麼一路拖著秋淼然,走出了文學社的社辦。
「沒想到小直這麼配合,不過這樣省事多了。」
感慨了一句,鄭文語趕緊把秋淼然遺留下的東西收拾收拾,緊隨其後。
###
十二月中旬的夜晚,淡水河河畔的夜風相當刺骨。
緊了緊身上的保暖衣物,秋淼然嘆了口氣。
花了點時間搭乘輕軌到達此行的終點──漁人碼頭後,鄭文語說是要去附近的手搖杯店買飲料,於是留下了他與紀直熙百無聊賴地站在原地。
把他拖出校門以後,紀直熙就默不作聲到了現在,一路上一直滑著手機,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明明平時會說些沒什麼意義的幹話,又或者以損他為樂,現在這副模樣,反倒讓秋淼然不知道該如何與她相處。
「妳不冷嗎?」
「我有暖暖包,還好,你冷了?要我給你一個?」
「不了,妳自己用就好。」
「嗯。」
對話草草地結束。
不過自己其實也沒什麼心情說話,本來就不是喜歡主動開啟話題的人,更別說是在這種情緒五味雜陳的當下。
儘管鄭文語說要開導自己,然而秋淼然還是不明白有什麼好開導的。
他是猜中了自己隱瞞起來的心思,但那又怎樣呢?
自己早就思考了無數遍,模擬了無數遍。而最合適現在的結果,就是如今做出的選擇。
「來,一人一杯珍奶,今天我請客。」
很快地,鄭文語提了一袋飲料回來,然後拿出一杯珍奶,遞給秋淼然。
「熱的啊......」
接過鄭文語遞來的飲料,感到有些燙手的秋淼然嘟嚷了一句。
「很快就會變溫了,還是你想喝冰的?我現在去幫你叫一杯也行。」
「免了,多謝。」
並不想進行寒冬極限挑戰的秋淼然立刻拒絕道。
見狀,鄭文語也沒有在意,從塑膠袋裡拿出另外一杯珍奶,遞給了紀直熙。
「喏,小直,妳的。」
「謝了。」
「邊走邊喝吧。」
圓潤的珍珠與絲滑的茶水被不斷地送入口中,充滿彈性的口感留存於齒間,甜膩殘留於舌尖。
三人一邊喝著珍珠奶茶,一邊沉默地走在這條有些晦暗的木棧道上。
「你喜歡一之瀨學妹,對吧。」
鄭文語吞下珍珠,隨即打破了這陣沉默。
「是啊。」
「不裝了?」
「你都已經這麼認定還把我拖來這裡了,我再辯解下去有用嗎。」
秋淼然嘆了口氣,無奈地回應道。
如果不以這個共識作為前提,今晚可能就得在寒風之中度過無意義的夜晚。
更何況,他從來就沒有打算,用謊言來掩飾自己的這份心意。
「我就大膽猜測一下好了。」
放下舉著飲料的那隻手臂,鄭文語轉過頭,看向秋淼然。
「你覺得自己配不上學妹?」
「呵。」
「這反應我就當你默認了,那你有沒有想過,女孩子可喜歡壞壞的男孩了。當你在這邊上演糾結青春校園劇的時候,學妹她可能就被不明來路的野傢伙給拐走了哦?」
「在你說這話前要不要問問小直?」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喜好,我沒意見。」
紀直熙繼續滑著自己的手機,似乎不感興趣地隨意附和道。
「你看,小直不是否定句耶。」
「唉,好吧,乃乃花根本不可能被那種人給拐騙走。」
「你也太有信心了吧?」
「個性能保持如孩童般那麼率真的人可不多,那種虛有其表的人從一開始就不可能得到乃乃花的青睞。」
有些人總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直覺,可以幫助他們迴避掉那些不好的人事物。而秋淼然正是相信,乃乃花具備這樣的才能。
「況且,退一百步,就當乃乃花的識人雷達失常好了,你當宮學妹不存在嗎?」
茶水入喉,他輕呼出一口熱氣,冷熱交相下形成的白煙嬝嬝上升。
「......好吧,我確實是忘了。」
腦海裡不禁浮現了初見宮昕蘭時那狠戾的模樣,鄭文語顫抖了一下身子。
後來他也從紀直熙那裡聽說了不少關於宮昕蘭的事情,那位的執著可謂是非同小可,據悉巔峰時期她還組建了一支騎士團,專門來護衛乃乃花不被人給騷擾。
可怕,鄭文語認為只有這樸實的二字才有資格擔當起那位過往戰績的評價。
「同理,我也不可能繞過宮學妹的防守,跟乃乃花有什麼進一步的關係。」
「不,這只是藉口吧。我看李學妹還蠻願意幫你攔下宮學妹的。」
「是嗎?」
聽到這句話,秋淼然不在乎地聳了聳肩。
現在的關係合乎於禮,她當然願意幫自己這個忙。而自己萬一有了不該有的想法,她便會成為自己這邊的阻截者。
相比宮昕蘭這個明面上的守護者,她或許才是真正難纏的那一位。
看到秋淼然根本沒有半點改變自己想法的意思,鄭文語嘆了口氣,隨後又說道:
「好吧好吧,那也還是有會被其他好男人追走的可能性吧。」
「那很好啊。」
「你是綠帽癖?」
鄭文語摀著嘴巴,彷彿第一次認識這個人。
秋淼然翻了個白眼,吸了口珍珠奶茶,然後才繼續說道:
「想什麼,乃乃花遇上合適的人不是挺好嗎?戀愛啊,最重要的是兩人都能感到幸福。」
「那你怎麼就不考慮自己的可能性,你們處得那麼好!」
聽了鄭文語的話,他望向了遠方的情人橋。
「我們在物理上的距離無限接近,卻終究不會在精神上有個交會點。」
情人橋上,那明滅不定的霓虹燈光就如同他此時不斷忽閃而過的思緒。
「雖然我們能彼此尊重理解,然而我們從一開始本就是兩條平行線。」
即使能共處也好,不一定就適合走到一起。
「她積極樂觀,我消極悲觀。彼此之間的差異太大,若是長久來看,我打從一開始就放棄這條道路,那才是對彼此最合適的選擇。」
「那根本不是什麼大事。」
鄭文語果斷地否決了他的這個觀點。
「三水啊,你不是常常疑惑為什麼芯玥會選擇跟我交往嗎?」
「怎了,你這時候要曬恩愛?對一個註定已經失戀的傢伙?」
然而鄭文語並沒有附和秋淼然的自嘲,搖了搖頭,認真地說道:
「芯玥她是十分優秀的一個人,我跟你說過嗎?她高中時是學生會長,而且可不是單純的工具人,是真的能憑藉自己的能力說服其他人聽從她指揮的領袖。」
彷彿在為自己擁有一個這麼優異的女朋友感到驕傲似的,鄭文語的臉上展露出了一種自豪,但是隨即,那份自豪從他的臉上隱沒而去,他有些低沉地說道:
「而我除了青梅竹馬的這層身分外,就只是隨處可見的平凡人,沒有能力,也沒什麼魅力。我以前也覺得,我根本配不上她。」
就像是沉浸在了那份過去之中,平時總是嘻皮笑臉的他臉上罕見地流露出了悲傷。
「......抱歉,我不知道。」
「沒事,說這些可不是要你跟我道歉。那都是在跟你認識之前的事情了,我現在跟芯玥可是情比金堅。」
收斂了一下那股傷感,鄭文語帶著輕鬆的態度說道:
「雖然你大概無法相信,不過我以前就跟你差不多,總是在懷疑自己。可是現在呢?你看,我還被你們叫死現充。」
他頓了頓,然後笑了笑。
「所以啊,你說你跟一之瀨學妹之間就像兩條平行線,但是,又有誰說往後就絕對不會彼此影響呢?那種價值觀之類的事情,是能慢慢磨合的嘛。」
「......磨合啊。」
在口中咀嚼了一回這個詞彙,他搖了搖頭,隨後走到圍欄邊上,背靠欄桿,看向對岸那極為渺小的燈火。
「是啊,但你們是青梅竹馬,你們的磨合在那之前其實就已經完成得差不多了。」
青梅竹馬之間,在步上那條道路之前所度過的歲月比起自己要來得太多太多了。
「可我與乃乃花之間,不過才兩個多月的交情。」
時間,它太重要了。
即使客觀來說,它無法實質地去影響到什麼。可在主觀上,它卻能在人類的眼中添上一層厚實的濾鏡,否則就不會出現日久生情的說法。
「往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準,或許我有一天也會改變。但那絕不是現在,不是這幾個月,甚至不是幾年內的事情。」
乃乃花能等到我改變的那時候嗎?做出這種假設,秋淼然都想笑出聲來。
自己憑什麼,就憑是她的鄰居?
「等到我終於能鼓起勇氣的時候,乃乃花也許早就已經心有所屬。」
感情本就不能強求,強求的感情到最後都成了什麼,社會新聞上演繹的結果此刻彷彿歷歷在目。
「那我為什麼要抱著這份註定不可能實現的戀情。」
他一點都不想傷害乃乃花,不想到最後因為這份感情走火入魔,變成自己不願看到的「惡人」。所以在能控制自己的情形下將這段感情的火苗掐滅,那才是最好的選擇。
「你可以現在鼓起勇氣啊!」
「那樣的正論誰都會講,然而現實是我們必須面對有可能失敗的後果,所以最後失敗了的話,我又該如何自處?雖然有人說失敗也可以繼續當朋友,但那樣的例子,你覺得很多嗎?」
關係一旦破裂就再也回不去了,這就是想要關係進一步必須承擔的代價。
好不容易才尋覓到了那遙不可及理想的蛛絲馬跡,卻要因為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再次重回渾渾噩噩的陰雲裡嗎?
「抱歉,反正我是做不到,我不想因為我的逾矩,失去好不容易才發現的陽光。」
不如現在這樣就好,多享受一點,她不經意間播撒下的陽光吧。
「我也是,想過很多了。」
「三水......」
鄭文語抿著嘴唇,不知該如何繼續勸解自己的好友。
「嘖,婆婆媽媽的......」
見到鄭文語勸說無用,甚至一起被拖入了這種向下沉淪的情緒漩渦之中,紀直熙不爽地咋舌道。隨後她把喝光的塑膠杯丟到一旁的垃圾桶,接著緊握拳頭,用力地揮了出去。
目標:秋淼然的腹部。
「嘔!」
「小直妳在幹嘛!?」
柔軟的腹腔遭受了意料之外的強烈衝擊,秋淼然本能地緊抓著一旁的欄桿,勉強不讓自己跪倒在地,難受地乾嘔了幾下。
痛苦、痛苦、痛苦。
隨後便是怒火升騰。
從剛剛開始就沒說幾句話的紀直熙,不知何故向他發起了攻擊,還是在這個他十分難堪的時候。
痛苦和不解隨著蒸騰的憤怒不斷加壓,心中的那顆情緒炸彈終究還是被引爆,他再也不顧這裡是公眾場所,向紀直熙大聲咆哮:
「紀直熙,妳這頭母猩猩是不是真的以為我好欺負!?」
面對秋淼然的惡言和怒火,紀直熙卻是一點也沒有動搖。
「所以說,就像這樣表現出來不就好了。」
她只是正大光明站在那裡,毫不掩飾地慢慢放下了拳頭。
「無論何種情緒,我都覺得總該找人彼此分享,彼此承擔。」
那雙凜然的黑色瞳孔坦蕩蕩地直視著秋淼然,就如往常一般,她沒有覺得自己在此時做了錯事的感受。
「而你,秋淼然,你總是不將你的喜樂與周遭其他人分享,像這樣壓抑和隱藏你的正面情感。」
陳述著自己所觀察出的事實,隨後一字一句,她清晰地問道:
「你不覺得,這是一件不公平,又噁心的事情嗎?」
並非譏諷而純粹的疑問,自率直的她那裡脫口而出。
「......是啊,妳說得沒錯,只會散發負能量的人真是有夠噁心的。」
慢慢地深呼吸,緩解腹部的疼痛,秋淼然盡量壓抑著自己胸中燃起的怒火,重新站了起來。
「那我們以後就不要再來往了吧,對不起,讓妳感到噁心了。」
「等一下!三水、小直,你們別這樣!」
反應過來的鄭文語立即想要阻攔準備離去的秋淼然,但秋淼然只是擺了擺手。
「抱歉,文語,就到這吧,讓我自己冷靜一下。」
「三水......」
背離了鄭文語,秋淼然朝著來時的方向邁出腳步,準備踏上歸途。
今天這場鬧劇已經該落下帷幕了。
或許等到明天冷靜下來,自己還能跟紀直熙一同嘻嘻哈哈的吧。
但至少現在,自己最該做的,是回去睡一覺,然後,讓一切回復常軌。
這樣吧?
就這樣吧。
「你在害怕,害怕自己的真心不被接受吧。」
「......」
錯身相交的那一刻,紀直熙的話讓秋淼然停下了腳步。
「就那麼害怕被拒絕,甚至是被嘲弄嗎,哪怕你明知那可能性極低?」
「......妳又懂什麼。」
「我才不懂,但我也說了,這樣不公平,只聽進去噁心的你真的讓我快笑死。」
「......」
他不明白,紀直熙到底是想表達什麼。
單純地想要嘲諷自己嗎?可是那種像是要直指自己內心深處的話語,又是怎麼一回事。
「我說啊,秋淼然,如果是其他人,敢衝不敢衝我都覺得關我屁事,但你啊──」
紀直熙雙手叉腰,拉長的音調在此中斷,她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隨後,她僅僅只是這麼說了:
「是我的朋友。」
那是並沒有任何特殊之處,非常普通的一句話。
「想要看到我的朋友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分享自己的喜悅,有錯嗎?」
然而那或許是秋淼然的心中,一直在渴求的「期冀」。
「可是我只是個噁心蘿莉控,嘴巴上喊著要守護蘿莉卻還妄想著要跟這樣甜美的合法蘿莉交往。」
「可是你不是一直在說嗎,真正的蘿莉是6歲到12歲,外貌像蘿莉的合法蘿莉可不是真的蘿莉,成年人本來就有明辨愛情的權利。」
「可是我只是個不敢面對失敗的膽小鬼,根本難以去負擔她的那份甜美。」
「可是乃乃花比起你這種膽小鬼要成熟好幾百倍,她一定可以引導這麼幼稚的你成長到足以承擔她的感情。」
「可是那只是美好而又夢幻的假設,現實是像我這樣腐爛的傢伙,就該被拒絕然後自暴自棄,最後甚至鬧上社會新聞頭版,從而結束這悲慘的一生。」
「可是你所謂的現實不也只是個假設嗎?在你踏出那第一步以前,誰也無法清楚確定。比起放眼未來或是拘泥過去,更注重你擁有的當下如何?」
「而且如果真的等到那時候,我跟小直都會在你旁邊安慰你。」
鄭文語走了過來,拍了拍秋淼然的肩膀。
「雖然無法代替你心中憧憬的那個美好,但作為朋友,安慰一下失戀的你應該也有足夠的份量了吧,三水?」
「......」
秋淼然沒有回答,只是用手摀住了自己的臉,不想讓此刻那難堪的表情暴露在兩名好友的面前。
「三水,你怎麼哭了,不會吧不會吧,有我們兩個朋友太感動了嗎?」
「哈,真是受不了,果然是抖M,被人揍一頓才聽得進去。」
「閉嘴......」
或許自己也終有改變的一天,或許那並不是這短暫的時間內就可以一蹴而就的事情。
但是,稍微放下自己心中的那道枷鎖,這麼一點點的改變。
他想,或許也是可以的吧。
###
「阿秋,一起回去──今天也有報告嗎?」
聽到乃乃花有些不安的聲音,鍵盤打字的喀噠聲停了下來,秋淼然轉過頭,笑著搖了搖頭。
「沒有,一起回去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