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3
本章節 4631 字
更新於: 2022-09-15
大致上來說,要將某人從安置營綁架並帶離陶米特里的關鍵,在於事先取得管理總局的核可,只要支付適當的金額,相關文書就會在這個龐大機構中以驚人的速度流動。在本次的事件上,教圈大使館的領事完美達成自己所被交付的工作,經過他的一番打點,為行刑隊的三名殺手取得了被戲稱『 狩獵許可證 』的官方文件,可以不經過安檢搜查的進入安置營、將目標帶出、回到大使館,最後再乘上教圈籍的星間船( 也是結社的秘密行動作業船 )離開自治領。這本是一趟單純迅速的任務,但卻因為目標的身份而增添了劇烈變數。
出乎使館參事的預料,陶米特里境管總局其實早已查出奧萊格的身份,當然也就知道他是同時被聯邦和教圈通緝的重犯,因此依循這個當局的一貫作風,當他們收到來自教圈使館提出『 狩獵許可證 』的申請,便隨即將相關的情報以雙倍的價格賣給了聯邦大使館,可想而知,後者也立刻採取了相應對策。
行刑隊押著奧萊格,剛走出公寓便發現勢頭不妙。六名身穿制服、手持『 彎刀 』步槍( 註:18型脈衝步槍 )的武裝人員突然出現,阻斷他們回到接應車輛的通路。
「 這是怎麼回事? 」高瘦男子透過齒間通訊器詢問負責周邊監視的同伴。
「 不知道,他們就這樣冒出來了, 」壯碩男子在通訊中低聲回應,他現在的位置是80公尺外、能夠無礙進行觀測的另一棟公寓,「 我從這裡完全沒有發現這些人,很可能是早在我們之前就埋伏在這一帶的。 」
「 要強行突破嗎? 」三人中最年輕的女子發問。
「 距離太遠了, 」高瘦男子打出制止的手勢,再次打開通訊器,「 雷格,依我的暗號待命。 」
「 收到。 」
被呼喚名字的壯碩男子答應,通訊切斷前還傳來他打開武器保險的聲音。
六名不速之客持續逼近,並且呈扇形排開,最後在距離殺手五公尺外齊步站定。
「 晚安, 」對方站在中間,擺出領隊姿態的男子率打起招呼。
高瘦男子沒有應聲,只是禮貌性的點頭示意,至於女子則收起平時的笑容,貼近隊長身後,她的雙手朝腕內迅速撥動一下,這是只有同在行刑隊受過訓練的人才會觀察到的細微動作。
「 你們是瑞隆納大使館方面的人嗎? 」打招呼的男子繼續發話,他雖然口頭上提問,不過從眼神看來顯然早有定見。
「 沒錯, 」高瘦男子承認,「 而你們是為聯邦工作的傭兵。 」
「 這個嘛,我們這些人其實還是比較喜歡被人用『 合同雇員 』這樣的正式頭銜稱呼啦,不過至少我們雙方現在對彼此的瞭解並沒有太大的誤會哪。 」這樣的開場話讓另外兩名傭兵發出輕浮的咯咯笑聲。
「 我們奉本國命令到此執行逮捕要犯的公務, 」高瘦男子以宣示的口吻說道,「 所以請不要阻擋我們的去路。 」
「 哦 …… 」傭兵以下巴指著被高瘦男子扛在肩上的奧萊格,「 所謂的要犯就是指他嗎? 」
「 是的。 」
「 哎呀,這下子就有點尷尬了, 」傭兵吸了吸鼻子,「 因為我們的任務也是要帶走這位老伯。 」
「 那我建議你可以聯繫聯邦的大使館說明狀況,因為敝方早在好幾個標準日前就盯上此人,而且就我所知,直到我們向陶米特里當局取得核准,貴方都未曾有 …… 」
「 在這裡可不是這樣處理問題的,先生, 」傭兵打斷殺手的話頭,「 安置營有安置營的規矩,這裡不講先來後到,最高、也是唯一的原則就是用武力決定發話權。 」
「 …… 沒有商量的空間嗎? 」高瘦男子快速掃視對方的陣容,這些傭兵各個神情自若,他們目前都還只橫持著步槍,但全都亮著射擊保險關閉的燈示。
「 除了老實將人交過來,你恐怕沒有其他選擇了, 」傭兵抬高聲量作出輕度的威脅,「 雖然這樣不怎麼文明、可能還有點卑鄙,不過現實是我們有六個人,而你們只有兩個,所以還請務必選擇和平解決的方法吧。 」
傭兵無意間透露出自己不知道還有第三個殺手的存在。
「 我明白了, 」高瘦男子表面上故作嘆息,但實際上對著兩名同伴發出暗號,當他朝發話的傭兵跨出第一步,身後的女子便即發難。
她的身形迅速,如鬼魅般一下子便竄到傭兵領隊右側的隊友面前。
「 !? 」這名傭兵大吃一驚,他其實沒有放鬆警戒,但也正因為如此,被女子從正面發動襲擊反而造成更大程度的震撼,讓他的行動產生足以構成致命失誤的延遲。
女子描準那張驚訝而顯得呆滯的臉孔下方發出疾刺,她的拳頭在旁人眼中只是無害的空揮,但是未能觸及目標要害的距離其實是由一柄以特殊透光材料打造的無形刀刃所填補,這是只有使用者本人才能掌握形體以及長度的隱形之刃,女子憑多年訓練的手感,將利刃刺進缺少護甲保護的柔軟喉嚨,並以簡單卻狠辣的勾劃動作撕裂對方的頸動脈,受害者的鮮血從傷處噴湧濺灑而出,她已消失在原本的位置,轉而對左側的下一個目標發動攻擊。
傭兵領隊即忙舉槍卻仍慢了一步,無形刀刃對準他握住槍護木的手腕揮擊,將手掌連接尺骨的部分離開來,領隊忍著痛苦勉強射擊,但女子已一個靈活側躍避開射線,幾枚子彈飛射出去,差點打中他的隊友。
其餘的傭兵這才相繼有所反應,紛紛舉槍瞄準那個迅捷而危險的煞星,而這時位在80公尺外的第三個殺手配合時機,一槍貫穿目標的頭盔,中彈者應聲而倒。
「 狙擊手! 」
傭兵們高呼發出警告,他們無暇顧及眼前的任務,攙起重傷的領隊便四散尋找掩蔽,位在現場的兩名殺手也不戀戰,而是抓緊時間奔往接應的車輛。
來到車旁,高瘦男子將不省人事的奧萊格丟往後座讓女子看管,自己則坐上前座的副手席。
「 開車! 」他對默塔家族派來的車手喝令,小混混沒見過這種場面,目睹剛才的一切而嚇的有些發茫。
「 我叫你開車! 」高瘦男子反手一個耳光甩在這個年輕人臉上,「 馬上! 」這才讓車手驚醒過來,猛踩加速閥開動車子。
「 要去哪裡? 」車手顫聲發問,同時感到臉頰熱辣辣的發疼。
「 去C撤離點, 」高瘦男子恢復冷靜口氣,同時將一柄從傭兵奪來的步槍向後拋給女子。
那是他們事前安排好接回雷格的指定地點。
「 否定, 」然而這位同伴在通訊器中如此拒絕,「 敵人動員了相當多的人數,現在已經有一支隊伍朝這裡逼近,大概是利用彈道追蹤來鎖定我的位置,你們必須繼續這次的任務,願古摩瑞永續長存! 」
「 …… 古摩瑞永續長存! 」高瘦男子經過短暫的沉默才開口回覆,並果決的切斷通訊。
他和雷格是合作超過五年的搭檔,兩人就職場環境來說可能算是彼此最親近的友人,不過另一方面來說,行刑隊完全不存在具有多愁善感這種特質的人。
「 變更計畫, 」他對車手下令,「 去出口,我們現在就要離開這裡。 」
比起白晝,進入模擬夜晚時段的營區顯得相對冷清許多。不論人類建立起由多少個星球開拓而成的文明,似乎仍擺脫不了利用黑暗掩護犯罪行徑的天性,為了避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煩,絕多數居民的夜間活動只侷限於居住公寓的範圍內,除了部分集中夜生活機能的特定區域,入夜後仍在街頭走動的多是要離營外出的夜班工人,縱使是這些人也是三五成群的匆匆趕往出口區域搭乘接駁車,以免和在暗巷中游移的可疑身影牽扯上關係。
但是在 S-3B 號出口區域一帶的今晚卻反常的熱鬧,本該淨空的街道上演著一場飛車追逐。
一輛限制用於營內型號的雪行車在街道上超速飆馳,直衝道路盡頭的水循環處理廠,並在即將發生意外的前一刻來個向左急彎,車子的驅動器在駛入下一條街時發出被逼至極限的運轉噪音,好補回在轉彎過程中損失的速度。
兩部類似型號的車子緊追在後,依序跟著過彎,領頭車試圖不減速來拉近追捕距離,但卻沒有考慮自身經過強化的沉重車殼所帶來的慣性影響,結果從理想的行進軌跡大幅滑偏出去,狠狠撞上廠區的一具處理槽,半個車身破入槽箱,浸在充滿微生物的褐灰色稠狀液體中,後方的僚車見狀趕緊修正車速,卻仍無可避免的衝撞上成為阻礙物的前車,結果整個失控彈飛,在空中旋轉劃出半圓的螺旋曲線,車底朝天的摔回地上,下場更為狼狽。
成功過彎的車子裡,行刑隊的女殺手從後座的擋風罩觀察,確認追擊者的狀況。
「 甩掉它們了。 」她說。
「 暫時而已,還會有更多的麻煩, 」前座副手席上的高瘦男子以一貫的冷靜口吻回道,「 前面有路障。 」這句話是對旁邊的駕駛說的。
「 我看到了, 」車手說,不自覺的加重握住方向盤的力道。
和身旁指揮駕駛的殺手相比,車手現下的表情緊張、衣服下更是浸著令人不適的冷汗,他對於目前身處的一切毫無心理準備,被家族大佬指派時曾以為這只是一趟單純的接送工作,不料卻演變成了被一支『 軍隊 』追殺的場面,老實說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載運的乘客到底是什麼來頭,但現在追捕自己的可是營區內無人不曉的一票狠角色,這群外籍傭兵有聯邦政府的勢力在背後撐腰,就連本地最吃得開的迦德納幫都不敢沒事去招惹,更別說他們這種只能佔著幾條街收點保護費的小家族了。
「 注意路障, 」這時高瘦男子再度警告,指著前方不遠處的路口,「 在這裡左轉。 」
「 這不是前往 S-3B 號出口的方向喔。 」車手不解的回應。雙手仍順從轉動方向盤。
「 對方現在也應該推斷出我們打算從那裡離開安置營,我估計所有可通行的路線都被封鎖住了。 」
「 那現在要怎麼辦? 」車手著急問道,缺少目的而不知止盡的逃亡讓他感到十分害怕。
「 去你們的地盤。 」殺手毫無遲疑的提議,顯然早就將這件事列入行動的考慮選項。
他的打算是暫時躲藏起來避開風頭,然後伺機潛出營區,畢竟傭兵部隊的人手再多,也不足以同時守住安置營的每一個出口。
「 行不通的啦, 」車手被這個主意嚇了一跳,「 我們鬧出這麼大的事如果還把麻煩引回去,老大準把我宰了,而且我保證他絕不敢處逆那些傭兵,一但事情找上門,肯定會反過來把你們交出去的。 」
「 嗯,那就算了, 」高瘦男子果決放棄想法,他從車內電腦調出地圖,選擇另一個在營外安排接應的出口,「 盡你所能用最快的速度趕到 W-5K 號門。 」
「 瞭解 …… 」
「 又有敵人追上來了, 」後座的女子發出警告,「 三輛車,看來是從剛才避開的路障跑出來的。 」
高瘦男子也向後望去,果然見到橫向排開的三輛雪行車,而且持續拉近距離,加速性能明顯優於上一批追擊者,位於左右側的兩車更特別超前,夾擊意圖十分明顯。
「 拖住他們, 」他對女子下令,自己也抽出配槍,打開側窗朝後方射擊。
女子跟著照辦,用奪來的『 彎刀 』步槍打出一連串的點射。
這次追擊的車輛速度快,但是防護效能就差了一點,以高推力模式發射的步槍子彈在傭兵的車殼上鑿出零散洞孔,其中一枚子彈幸運穿過車子剛體結構的縫隙,從單薄的數位儀錶板破車而入,打傷了駕駛,迫使這輛車緊急剎止,從追逐賽陶汰除名。
剩下兩輛車。
但是女子也耗光了彈藥,她們在奪取步槍時沒能順手多撿幾個彈匣,而且這種舊式型號的槍機系統還不具備適應不同口徑彈藥的功能,因此她將這柄失去價值的步槍徒勞的( 但總不失為一種抵抗 )使勁向敵方擲去,改用威力遜色的配槍持續開火。
飛車槍戰持續了十幾條街區,直到他們衝進這區的主要活動廣場,這是以往將整個區塊的居民集合起來進行清查的開闊用地,入夜的此刻根本不會有人在這裡閒晃,徒然駕車闖進這片空虛死寂的黯幕,實在予人一股詭譎的異樣氣氛。
但是對於受過專門訓練的殺手來說,卻是會悚然感到切實危險的狀況。
「 怎麼跑到這種地方來了? 」高瘦男子含著怒氣責問車手。
「 呃? 」車手不明所以,茫然反應道,「 你不是說要盡快到達 …… 」
「 這種地勢只要對方安排一個狙擊手就能盯住整個區域了,你難道不會用點腦 …… 」
殺手數落到一半突然停口,因為這的確要算是自己的失誤,他似乎過於習慣身邊有個熟悉戰術技巧的雷格做搭檔,以至於在專注後方追趕的敵人時,疏忽了對這個幫派小混混下達必要的指示。
「 …… 總之,立刻離開這裡回到 …… 」
但是他的話還沒說完,擔憂便即應驗。
從兩個不同方向射擊的精靈子彈擊中他們的座車,彈道刻意避開乘員,一發精準的切斷配電線路,另一發則毀了整個驅動器,但是車手卻因為這起突來的攻擊慌了手腳,他無法理解車子突然失去動力的原因,想要試圖補救卻採取錯誤方法,結果導致整台車在高速下失控,猛的側向一拐,彈向空中,旋轉著掉回地面,連續翻滾幾圈後才終於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