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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9-27
  見到那柄聖劍出鞘,感受到敵軍天使長的殺意,阿撒茲勒隨即站出來,護在我的面前,「住嘴,卡麥爾,挑戰桑楊沙的權威,就是挑戰我.地獄七君,阿撒茲勒的權威!」

  對面那關著頭盔的天使長沒有應答,只用手勢讓卡麥爾別再繼續說話,旋即揚手拋出一個能量極強的白魔法。

  惡魔無法承受這種逆屬性的攻擊,若是真的被白魔法所傷,傷處將無法痊癒,就是路西斐爾老人家來了都救不了。他瞄準阿薩茲勒的心臟,看來是真心想致阿撒茲勒於死地。

  我反手也對著卡麥爾放出黑魔法。「別這麼做!」我朝那名天使長大喊:「否則我會使用與你一樣等級的黑魔術來傷害卡麥爾!」

  阿撒茲勒才想拔劍,卡麥爾就掀開天使長的面罩,露出他的真面目,「好啊,來打啊!」

  霎時,萬物無聲。

  奶白金色的細碎瀏海,碧藍似海的玻璃雙眼,精緻高挺的鼻,無血色的唇瓣;那是一張彷彿在照鏡子般,長得和我一模一樣的臉。這還是我第一次實際見到住在天國的另一半靈魂。

  我手中的魔力凝聚未受影響,阿撒茲勒卻鬆了手,拔不出劍來,彷彿失了神,「是你,桑楊沙……」我可以理解他的心情,那個人真的長得和以前的我一模一樣,就是現在的我,也早已受到魔界的氣場所影響,不但個性有所改變,頭髮亦被習受的魔力浸染成黑色。

  要阿撒茲勒去和對面的桑楊沙作戰,就像是要他再一次去傷害那個他曾經後悔傷害的人。他曾與我立下約定,再也不會傷害我;我卻不知道對面那個穿著鎧甲的漂亮瓷人偶,到底算不算是「我」?

  必須在戰場上和卡麥爾--還有「我自己」交戰,使我心酸,難受。

  可更讓我感到難受的,是站在對面戰陣,那個身著一襲被打磨得發亮的銀色鎧甲,一邊凝聚著光系魔法,準備殺傷阿撒茲勒,同時卻又雙目流淌出血淚的,我自己。

  他對著阿撒茲勒的眼神沒有敵視,也沒有迷惘;他很清楚自己的職責,他必須攻擊,否則耶和華不會容許他繼續在天國裡存在;他的眼裡卻又充滿對阿撒茲勒的迷戀。諷刺的是,他始終喊不出阿撒茲勒的名字,因為他早已忘卻這個不該存在他腦海中的男人。

  於是他一邊流淚,一邊喊著:「惡魔!我要代行萬軍之耶和華的權柄,殺了你!殺了你……」他手中凝聚的聖光,明顯隨著心緒的擺盪而忽明忽暗,於是他挽起劍花,快步殺向阿撒茲勒,連刺了好幾下,速度極快;阿撒茲勒經過多次重鑄,每次都有損靈魂,身手完全不比從前,立時負了傷。「呃、哈啊……!」

  一股嗆人的燒焦味撲鼻而來,源自阿撒茲勒流血的腳踝以及大腿。他蒼白的皮膚被那把劍燙掉了好幾處,底下血紅色的絲絲肌肉暴露無遺。這把聖物對高階惡魔猶有這般殺傷力,若是低階惡魔被砍了一下,怕不是瞬間爆開來,看得人著實膽寒。命令「那個桑楊沙」握持這把劍來到冥府征戰,耶和華那毫無容赦的心思也是可見一斑了。

  阿撒茲勒只懂得閃躲,從不還手。我在心裡問他:「為什麼你不還手?」他在心裡回答我:「他可以殺了我,但是……我絕對不可以殺死他。他就是你,他和你有相同的臉,相同的靈魂。」

  對面的我心臟被卡麥爾束縛著,不能反抗;阿撒茲勒見到這樣的我,捨不得動手。我從他們兩人的臉上,看見相同的痛苦。

  原來,哪怕失去記憶的我,都還是愛著阿撒茲勒的,就算他並不明白為什麼。

  我為阿撒茲勒與那大天使長之間的宿命感到悲戚。然而既是宿命,這樣的相遇將會重複數千,數百遍,直到天國與地獄俱滅。


  都是因為對面的那個我,使得我的摯愛不得不窮盡一生去躲避他,萬死無辭;都是因為對面的那個我,使得我與阿薩茲勒永遠不得安生……「那個人」才是耶和華最大的武器,是纏繞在阿撒茲勒的靈魂上真正的枷鎖;再這麼下去,沒有任何人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倘若有人成為你路上的絆腳石,不讓你實現你的夢想或是得到幸福,你可以用黑魔法來獲得你所渴望的結果……黑魔法需要依附強大的力量與精神。只要你能接受在使用完魔法以後,必然會造成何等慘劇的後果,你就能掌握它。」

  在向魔君初次請益黑魔法的造詣時,猶記入門課上,路西斐爾的導言如此說道:「使用黑魔法會產生不可逆性的改變,影響諸多未來。白魔法的精髓與力量在於奉獻,而黑魔法的根源--來自犧牲。『自我的』犧牲。」


  於是我將凝聚完魔力的陣法,對準了對面的那個桑楊沙。

  我能聽見阿撒茲勒對著我咆嘯道:「停手!不要這麼做!如果對面的那個你死了,你與他的靈魂相同,你也會跟著一起--」

  卡麥爾亦挺身阻擋到那個一身銀白盔甲的天使長跟前,朝著我大吼道:「桑楊沙,別!別!快收手!他說得對,你會--」

  「保護天使長!」

  「保護奧札將軍,快打斷他的咒式!!」

  一時間,戰爭停止了,所有的人都撲向我,對面的天使軍團擠成人牆,護著他們的將帥;我方的惡魔們,也拚盡全力想干擾我施法。

  可是隨著我全身上下的魔力都被抽乾,自手中畫出的法陣,轟擊出去的那一瞬間,四周的景物都夷平了。

  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一切試圖想以大音量擠入我聽覺的聲音,就這樣,再也聽不到了。

  阿撒茲勒的臉容,阿撒茲勒的嗓音,阿撒茲勒的氣味。

  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聽不到,也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哪怕是永恆而不滅,也能盼到終結的一日。

  就像末日之時,覆蓋耶路撒冷的終焉雪。一切,只是虛幻。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