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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9-22
阿撒茲勒,我不要你為我痛苦,那真的使我難受。我怎麼捨得、我不該,也不能讓你這樣。
夾雜著斷續的嗚咽,阿撒茲勒強忍著情緒說道:「桑楊沙……我絕不回到耶和華那裏。」
「我要再次反抗!只要我還能反抗,不論我被擊落多少次,耶路撒冷的大坑也好,地獄深處的硫磺火湖也罷,我將再次站起,挺著破敗不堪的殘軀繼續奮戰--哪怕提劍飛來的是拉斐爾也好,米迦勒也罷,哪怕無數次,我都要與神爭戰到底。」
我不忍見他如此,勸他:「放棄吧,這樣活著實在太累了。你明知一切的反抗與掙扎都是癡妄,是天國所不能理解,更無法容忍的。你是不容易被擊倒,但是天國裡還有強過你的大天使在,你仍會被擊倒無數次。你想重複如此的死亡多少回?你的精神能忍受這些輪迴的崩潰與苦楚嗎?何況耶和華只要動一根手指頭,就能把你瞬間化作塵埃。」
阿撒茲勒的話聲,卻逐漸自低沉變得高亢,「他們只祝福你和卡麥爾,視我為汙穢,為眾惡之首,不配與你廝守……其實我別無所求,不過是想好好地再愛你一次。」他的語氣開始充滿決意:「如此的悲願,天國亦不能滿足,那麼我回那處又有何用?他們視我為寇讎,不過是因著他們不能戰勝路西法,才拿我作靶而已,無聊透頂!」
他彷彿有許許多多的話想向我盡訴,急切而熱忱地,層層疊疊地說著:「桑楊沙,在這段因著被拉斐爾擊殺而寂滅的漫長歲月裡,我反覆思考了很多--如今,我終於想透澈了。」
「以後我要帶你去一個地方,只有那裡可以接受我們在一起,不視我們的結合為禁忌,更不會因著我對你的愛而擊殺我、因著你對我的愛而囚禁你的靈魂。」
「就算要與全世界為敵也罷,至少我們可以在那裏擁有自由。倘若能繼續擁有你,就算作王的那個人不再是我,我也願意服從於他人的權柄之下。」
我很欣慰,亦感覺到在歷經此番死生之劫以後,阿撒茲勒的靈命產生了多大的轉變,但是我選擇告訴他:「阿撒茲勒,這不可能。」
「你既是自耶和華所出,權力就是你性子裡最根深蒂固的渴望。」
「你難道沒看出你的權力欲,就與耶和華對天國權柄的執著完全一致麼?他不容忍有人在他的面前作王,一如你也絕不可能容忍別人作你的王;你不能為了我,而捨棄你最深沉的慾望。這不是你的錯,僅僅是天性使然而已。」
阿撒茲勒沉寂了一會兒,彷彿又在深思。
「桑楊沙,你是對的。」隨後,他截然而果斷地回應道:「但是我願意用我接下來所有的人生、壽命,不論幾世,向你證明我可以為你拋卻這一切,就像你也願意為我這麼做。」
「從今以後,我的肉體將不再自天國所出,這是我對你說的預言,是只有你我才知道的隱世之秘。」
「請你等我,桑楊沙。」
「就算你從此再也不完整,就算你還有一半的靈魂被囚禁在天上、在卡麥爾那裏;就算此生註定只有一半的你能繼續憐憫我、愛著我,但是我會再來。屆時,我會把你從耶路撒冷解放出來。」
「--我好想再次握住你溫柔白皙的雙手,聽你令人心醉的嗓音,在我耳邊輕輕地叫喚我的名字。我會做到的,只要你願意等我。」
隨著最後一句話消散於幽冥之間,此後,我再也沒聽過阿撒茲勒的聲音。
與此同時,以諾早已盡了陽壽,被上帝接到天上。不知幾千、幾百歲月荏苒而過,我沒有任何知覺,只清楚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我們的時代已經過去,新的世紀開始了。
亞伯蘭的後裔進入沙漠中,夏甲的後代成為新的一大支派;神差遣米迦勒下凡與雅各摔角;便雅憫離開迦南地,進入拉哈伯;摩西起身反抗,引領他的子民出拉哈伯;一代又一代的士師們守護這些性子與阿撒茲勒同樣頑劣、不順服神的子民,直到他們站立在約櫃前,使祭司膏立他們的第一個王;所羅門的悖逆招致上帝的懲罰,以色列就此分裂為北國與南國,北國為亞述人所屠滅,南國宗室淪為巴比倫之囚;古列王允許神的子民回到沉寂千年的故都.耶路撒冷,重修他們充滿眼淚與哀哭、那曾經敘寫無數榮耀與華美的至聖之殿……
當染血的耶路撒冷埋屍千年的大坑再次被刨開之時,拿起我靈魂的那人,他的六對翅膀全是黑色,如墨,如死亡,如冰冷。
他仍長髮如瀑,目若寒冰,肌膚勝雪,可他一身緊縛的黑衣,繫著枷鎖,幽幽的眸子裡不間斷地燃燒著幽明的恨火。他高挺的鼻樑帶著冷漠,緊抿的唇瓣訴說著對歲月的隱忍與不甘。
此生還得與他重逢,使我大喜過望,卻也充滿哀戚。「阿撒茲勒,你變了。」就像變幻莫測的世間,他與往日從此不同,不能再回到過去那聖潔、脫俗的時候。
他不像是記憶中我愛的那個人,可我知道他仍是;即使樣貌改變,他的靈魂也終不改變。他就是阿撒茲勒,那與我立約,將帶我飛離耶路撒冷之人。
「是。我變了。」我能感受到他握著我的掌心裡浮滿了血腥、陰騭的魔力,這種純粹邪惡的力量使我渾身疼痛。大量的魔力自他渾身上下刀刻的烙印與迴路內泉湧而出。
「我終於能再次見到你了,桑楊沙……這一天,我等了很久。」他淒然一笑。
就在愈發清晰、寫滿曼達安語以及惡魔圖騰的陣法在他週遭展開之際,他猛力地摔碎玻璃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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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火舌自法陣中洶湧竄出,頓時吞噬了他整個人,他卻默默忍受,任憑地獄之力向他恣意索求,也不曾壓制、躲閃、還手--他這是在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