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兇手的自白

本章節 5423 字
更新於: 2022-09-06
這是一間直接隸屬中央管控的特殊獨島監獄──「中央監獄特區」。
特區是位於雨城外郊管制區的森林島湖,島湖上有著一座大型監獄,位處在"A區"的大樓全都是關著隔離犯,這樓一向是不對外開放參訪的,卻在今天的第五樓層,獨立式個人玻璃牢房隔離窗前卻放置著一組探訪用的乾淨桌椅、茶水、直播設備等,這座獨島監獄的"A區"所關的人犯,都是極具凶惡的判決殺人犯,今天廊道上卻意外迴盪著高跟鞋特有的摩擦聲響,隨伴著成熟女性獨有的淡淡胭脂粉香,正刺激著一向灰沉的牢籠鼓躁著激昂心跳。
至於特區可以說是國家專為這座湖島監獄而設籍的,位於雨城附近,隸屬中央,這一整座島湖共切割為兩大區塊,往山區深處是未開發的典型沼澤濕地,另一處便是監獄用地,接近雨城陸地的管制口是典獄長、獄警、行政、醫謢等工作人員辦公、居住的地方,另一邊緊挨著懸涯的便是監控的牢房區,它呈ㄇ字型的五層樓建物,共分三區三級犯。
A區是隔離犯,犯人僅能於管控區活動、終生不得假釋、不得上訴,唯一死刑。
B區是管制犯,依殺人罪重分層羈押,監押以上訴待判決殺人重罪刑犯及無期徒刑管制犯。
C區是重型犯,依犯罪類型、罪重分層羈押。
而在ㄇ字的缺口另有一棟九層樓的圓形獨立樓,是四周高壓電流牆的封閉區,一處單獨高密管制區,斑駁的外牆有著許多故事,是雨城最古老的建築物之ㄧ,這也是這座監獄最早的特殊牢房,最完善的監控設施,更是人們會記得的名字~「灰塔」。
"在灰塔只有生沒有死;寧求死刑也不進灰塔;灰塔,來自地獄的牢籠;在灰塔別想輕易死亡;灰塔,死亡是最仁慈的救贖"
這樣等等的話語不時流傳著,可想而知灰塔的名聲有多響亮。
灰塔共只有三層一直以來都有著自己獨設的中心活動區、及監控設置、人員組織,它有三個永不,"永不得假釋、永不得探監、永不得上訴",這裡永遠沒有死亡的仁慈,唯一終身監禁直至死亡,它最特別的便是依舊保留著古老的水牢,以及中古的刑具房、一張椅子的黑房、不容轉身的悔閉室和一座老教堂等等無法想像的特殊地方,更重要的是連自我了結也不可能發生的監控,關於灰塔有太多的特殊。
當然了,今天的特訪是"A區",所以就不再多談有關灰塔的故事了。

**
A區第五樓長廊儘頭的個人牢房,昏暗的陰影裡,一個長相極度普通、平庸的身影,正放空望著天花板發呆,真的很難令人和極惡的變態兇人畫上等號。
這一日是雨城最大影視台J1的預約訪談,主播特派記者"凱絲"是在努力爭取下得來的獨家直播專訪,她一直很努力的在爭取能有較大的表現,這是她最好的一次機會,她在心底反覆的建設著自己的心理,這是她的一個大案子,她得表現的更專業更完美,讓觀眾更加記住不忘她。
這條長廊在鞋跟的摩擦下咑咑作響,催促著她的心跳撲通!撲通著,終於帶領的獄警停下腳步,在確認一切安全手續後便開口了。
『前頭便是了,記得所有一切均要依循該有的規矩,另外我們會一直在一旁,請安心。』獄警說完後便同另一位同仁退向另一旁隨時待命著。
這已不是這位專業女主播第一次進入監獄近距離採訪犯人,甚至可以說她算是頗有這方面經驗,但這座特殊監獄以及那頭的受訪人犯總令她不安的壓抑著,心頭起伏著某種害怕,她知道眼前看似平庸的犯人和以往採訪的人犯是不同的。這人是狡獪、變態、滅絕人性的冷血魔術師,但她仍是收起發抖的心一如往昔的揚起俐落的幹練姿態,她會完整、圓滿的完成這次訪談直播專案,向一旁同樣戰戰兢兢的攝影小組點頭示意開始。

記者凱絲小姐正輕輕揚起頭,在深深做完呼吸後邁開步伐走向訪談區慢慢坐定,這張訪問時準備的臨時桌椅,隔著警備防彈窗更拉近距離的面對著人犯,這位特派主播一直還是不自覺的緊張著精神,而一旁的影視設備人員及警員同樣是十二分精神的警戒著。
在訪談一開始,窗內的犯人,一直是低頭呆望著未曾翻開的圖書畫冊,一邊卻漫不經心的對於訪問就像是閒話家常的聊著那些血腥。
『呵,妳問我為什麼……呵』犯人先是輕聲一笑,終於抬起頭沒有焦距的雙眼,卻感覺著毛骨悚然的像是被釘住,一會卻又無奈抿嘴一笑,好像對面的主播非常不專業,正問著什麼愚蠢、好笑的問題。
一連幾個對於人性有關的問題,凱絲先是小心的提問著、記錄著。
這些對於犯人而言是無趣,甚至是可笑的質疑,但,犯人總是會耐心的解說著。
『對於這些犯案,你是如何的心情呢?』凱絲再次提問。
『心情?嘿嘿』犯人一副陶醉的笑著,回憶的說起:
『嘻!剛犯完案後我喜歡回到現場細細品嚐自己精心的傑作,在現場從沒有人發現到我,從來沒有喔……嘿……就連警察也一樣喔,看著那些淨化後的美麗軀體白皙純淨,一塊塊慢慢放進運屍袋….噢~我的血液又熱了。』犯人驕傲的神情像是在述說,一切由他正掌控,掌控著那些人的生與死,他的眼神此時不再放空、迷茫,而是聚焦在凱絲身上閃動著光彩。
凱絲渾身一顫,深呼吸的快速紀錄著並且習性的備註下自己的感覺、想法及見解,一邊保持專業的說明,更是在她所認為的安全距離觀看著眼前忽然精神奕奕的述說者。
窗內傳來明顯不同於方才平直的聲音,此時麥克風傳來的是愉悅的嘶啞聲。
『喔……那天在我身下尖叫的女人,長相我忘了……不過在進入她最後一次時,刀子也正劃過她柔弱透著紫紅的頸子,噗嗤著……,然後我們一直結合著,直到她氣絕時收縮到最極致、我們是如此密合、溶為一體,嘿……那一瞬間的美好…是無法形容,只能一再體驗,嘿嘿,知道嗎?是她(他)們……是她(他)們讓我上了癮的……有如中毒者再也無法戒去,那恍如天堂的絕美滋味,那種絕妙……,呵呵,終於我找到屬於我的天堂,那一刻是如此安全、美好宛如蛻變的重生、處子的懷抱……喔……嘻嘻,是最無畏寬容的溫暖。』犯人忘我的陶醉著,懷抱著自己的雙肩嘆息般閉起雙眼,安心滿足的沉沁在當時。
『從此我又可以安睡了!』犯人讚嘆著,深深沉浸在那片血紅裡。
然,在凱絲眼裡只有令人深深噁心與厭惡。
凱絲忍不住吞嚥著口水,皺著眉連灌著礦泉水以平復那股噁心,望著眼前玻璃窗內那令她如惡夢的犯人表情,卻也只能硬著發毛的頭皮,繼續專業的直播這場問答。
在那當時她從不知自己成名的野心竟是如此殘忍的代價,如果可以後悔,她絕不願去抓住這個訪談的機會。
『你……記得這是你最後犯下的第幾起案子了,警局那邊的紀錄共是七個,是這個數嗎?還有受害者有女……有男……你又是如何……挑選的……』凱絲翻閱著資料並記錄,盡量讓自己忽略因看著紙張上怵目驚心的照片而發抖的手,在問起有男、有女時筆尖明顯劃開泛出墨水,播放的鏡頭更是放大清晰的特寫播放著這一幅幅照片,及凱絲此時蒼白無自知的脆弱,直播的點讚及觀看人數更是從未有的快速上升。
『挑選?一切是隨機,是上帝的旨意……呵……當然我不會去記得這是第幾個,因為每一個都是唯一的一場美麗而寧靜祭典。』犯人緩緩揚起眉頭,睜開的雙眼輕鬆著,傾斜著身子不以為意的輕靠著椅背淡淡微笑著說,然後原本輕鬆自傲的神情慢慢變的猙獰、兇狠,就像是忽而陷入某一段記憶中,他深深思索著。
犯人原本輕鬆的眼神忽而睜大,變的謹慎、兇狠著。
凱絲觀察到這一變化,快速速寫、註解起,一旁攝影機捕捉著範人這一刻的特寫,凱絲掌心似乎正冒著汗,讓她比平常更握緊筆桿,此時錄音筆是一片短暫的空白空轉聲及凱絲不自覺的急促呼息,和犯人沉默後一聲急促壓抑的抽呼聲後,犯人又開口了。
『不過……我有印象最深、最深的,就那麼一次,唯一不忘的。』犯人輕瞇著眼低下眼神,小心翼翼著。
『是什麼?』凱絲不加思索便接問。
『嘿,那一次是剛進熱夏的午後,前晚操弄完的身軀,在我精心製作下,更是藝術的傑作,為了淨化她(他)們的靈魂,污穢的身軀流盡最後一滴血是必要的,呵呵,可我每次都無法完美如意,然後又用鮮血一次又一次刷洗著她(他)們直到乾淨,再一塊塊慢慢拼疊成最完美的樣子,優美、安靜的躺在廢棄公園雕像懷抱裡,用血洗滌後的身軀就像個白雪娃娃一樣潔淨,飄著淡淡的處子腥甜味道,是獻給這座雨城最美的祭品,再一次綻放著,為了保有他們的真實及我的敬意,我用的都是最崇高的祭法及最美麗無瑕的保存,是我親手調配的保存劑,記得……那一天下午,她終於被發現了,警察、記者和圍觀的群眾,都在熱烈的討論著、欣賞著我的新作品,我正驕傲著一顆心,就像是孩子般純真的慶呼著,心飛的高遠,忽然一雙筆直的、冷冷的眼睛探向這邊…只是一秒,我的心失速的墜落著、心跳激昂著,就那麼一秒,我就決定了……呼……噓。』犯人本來興高采烈說著自己的傑作,忽而壓低聲音,神秘的小心翼翼說著,一雙垂放椅子兩旁的雙手卻早已不自覺緊握成拳,戰慄的感覺令他雀躍。
『決定!…決定什麼?』凱絲也感染著那氣氛,吞嚥的喉嚨高高的吊起,不由得也情緒緊張的張口問起。
犯人忽然睜大雙眼大聲吼著,上身猛然向前一探,雙手拍向玻璃隔屏。
『那個人必須細細吃掉……品嘗他的每一分一吋!呵……呼……兮……呵。』犯人嘶吼著、粗喘著也無法平息他的心。
『呼……呼……兮……呼……融為一體,這是唯一想融為一體,好想,呼……兮……呵,好想,好想,要喔。』犯人一高一低起伏著胸口在慢慢平撫心緒後,似乎意識到自己的激動,他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拉拉自己的衣服下襬,又輕鬆的靠回椅背。
望著遠方像是回憶著。
『那個人必須吃掉。』犯人再次重複著。
『為……為什麼。』凱絲鼓起勇氣追問。攝影人員緊緊追播著犯人,和凱絲。
『那個人必須吃掉,因為那雙漆黑的眼睛,彷彿鑽進我的心頭,搞的我心驚肉顫的,咕……從未有的從靈魂直竄的顫慄,(犯人用力吞嚥起喉嚨,凱絲如此記錄著)我看過無數雙、無數種情緒…絕望、歡愉、慾念、貪婪、醜陋、恐懼、美麗的…種種,甚至是人們心靈最深處的眼睛,瀕死前的淚眼、憤恨、恐懼,但這雙眼非常不同,深邃的黑洞平靜無波,卻彷彿又似驚濤駭浪,在那片黑色的深海裡一定藏有著什麼…一定有著什麼,呵…好想知道喔…呵,那雙眼令我深深著迷卻又相當的警惕、渾身興奮的跳躍著美麗的小音符,那一瞬間我便高潮了……,呼……是身心靈的高潮,那雙美麗、漆黑…危險的深邃雙眸。我當時這樣告戒自己千萬小心,卻又不停想要那雙眼,那是我見過最美的顏色,彷彿沒有生息的寂靜黑暗……卻閃耀著我一直想要抓住的光……。』
犯人自顧自的興奮說著,垂握的手彷彿被指引般緩緩抓向上空,想抓住那片光。
『那……一片光……』犯人就這麼定住身影。
『能……形容你說的哪個人嗎?』記者凱絲全神專注著,彷彿聽著最精採的故事,她不自覺又吞嚥起口水、急迫追問著,不想放過任何一絲情節,來時的害怕與不安早已忘了,她正陷入故事裡的情節,不自覺被犯人引導著。
『長相……我記不得,也不需要,只要記得那雙眼就夠了,呵,好想要啊……呵……噢,對了,那是一個少年,有著一雙冰黑的眼睛,如墨暈染著光我永遠不忘他那左眼角,一顆很鮮明的血紅色淚痣,像顆水滴紅寶石,那深深的黑被襯的更美,那顆紅色血滴,彷彿由著黑潭裡溢出所凝結的無瑕血淚,呵……呵……好想喔……好想再見見那雙眼……呵……當舌頭滑過那顆血淚……嘻……一定……無以言喻的美妙,呵呵,好想啊,哈……一次,只要一次就能滿足了……』犯人自顧的宛如偏執狂瘋子般的癡笑著,甚至緩緩貼向玻璃陶醉般用舌頭舔舐著,呼出的鼻息激動的噴灑在玻璃上。
凱絲只覺全身像是有無數毛毛蟲正噁心的爬行著,紀錄的手甚至是抖著的。
「不,也許他根本就是瘋子,一個瘋狂、變態殺人犯,他早已失去人性了!」 凱絲在筆記本上重重註解著。然後又深吸著空氣平復心情,讓自己忍下想奔離的衝動感。
而凱絲若是透過鏡頭,定會崩潰的尖叫,玻璃上舌頭描繪過的是凱絲的臉輪、雙唇、臉頰,最後是雙眼,此時直播更是攀上未曾有的高點。
『那……看著那些被你所殺害的人……屍……不會有罪惡感嗎?』凱絲不想再繼續引起對方瘋狂的少年話題,雖然她很在意犯人口中的少年,但眼前瘋狂執著的眼神令她害怕,再一次深吸了口氣,向上爬的野心讓她提起勇氣問出最重要的問題,所有雨城群眾最在意的疑問。
犯人輕蔑的瞄向凱絲,收回壓在窗前的前傾身子,此刻的眼白是佈滿血絲,然後輕聲笑著(隔著玻璃,眼前犯人的輕笑,我彷彿聽見那笑聲迴盪著,凱絲重重的畫過一筆),那眼神及嘴角的笑,令凱絲瞬間渾身立起疙瘩。
那是雙猶如看著獵物死亡的殘忍、滅絕人性的眼神。
『呵……妳是在問我?問我看著現場的肉塊會不會有罪惡感,呵…….記者小姐您真是說笑了,那是傑作,藝術的傑作……最完美的祭品……是神聖的……,更是美味的喔,你會對進食有罪惡感嗎,呵呵,我想想……對了,有一次配著紅酒……那腥鏽的鐵味一起搭配真是甜美……還有下次換穿婚紗好了……在沉靜的鮮紅裡盛開著純白的花朵,慢慢化成嬌豔的火紅……嘿,真是美啊,我的血液……噢……真是的又興奮吶……嘿……好棒喔……呵……吸……呼……』說著犯人忍不住乾舔著嘴角,雙眼這次是緊盯著記者"凱絲",雙手還狀似優雅的覆上下身的火熱,慢慢的滑動、高喊著。
『呼……阿……嗯……光想就興奮了,那花朵憐愛起來一定格外藝術、分外美麗……呵……真想快點……進去呢,深埋進那炙熱美麗的純白。呵……嗯……』犯人甚至是瞇起雙眼享受著他此刻腦海裡的鮮紅顫慄。
整個長廊灰暗的燈光下、刺鼻的腐霉味、重重迴盪著那粗喘,令人噁心的聲音,還有那雙她刻意不去看的眼神。
……看著手上筆記本最後的一個問題」愛人的頭顱」,但她實在是再也問不下去,摀著反胃想吐的嘴,顧不得專業表現,迅速快步離去。
三天後,凱絲下著再重新剪接的影結語標題:
【惡魔的遊樂園,骷髏魔術師雙手所扼殺的一具具鮮紅祭品,果然是泯滅人心的鬼。】
以上是冉警官貼身存放的犯罪紀錄冊子,有關於凱絲生前最後一場報導內容所摘錄整理出的手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