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救贖（完）

　　在蘿絲身後的遠方，花原的地平線上，亮起了清晨的第一道光。

　　在陽光以外的天空處，是即將所剩無幾的黑夜，漸漸地從蘿絲的方向退到我身後。而正在逼退黑夜的白光，將蘿絲的長髮照得如火般焰紅，也提醒了我她的雙眼在陰影中有多麼翠綠。

　　「啊……啊……」

　　「你、你不講點什麼嗎？」

　　我試著講話，但腦袋一片空白。

　　「啊……我、妳、妳說喜歡……」

　　蘿絲撇開通紅的臉，不回應我。

　　「所、所以，是那種真的喜歡？是那種……哇！？」我講到一半，蘿絲突然抱了上來，撞的時候還有點用力，我差點沒站穩。

　　她把臉埋在我右肩上。

　　我們停在這狀態幾秒後，蘿絲才聲音有些模糊地說道：「……要再親一次太害羞了……」

　　我的心跳震耳欲聾，但不只如此，我也聽得到、感受得到另一個不同的心跳……既然我聽得這麼清楚，蘿絲肯定也把我的聽得很清楚吧？天啊，這樣想著就覺得很羞恥……

　　即使如此，我也抱回去了。這是我第一次跟蘿絲有這麼大方的接觸，或者說，是我第一次跟他人這麼緊密地抱在一起。

　　明明她還挺纖細的，怎麼抱起來這麼柔軟？

　　「沒、沒關係，把上次那個當作是預支……」

　　「那可是我的初吻喔。」蘿絲的聲音從我右肩傳來，我甚至能感覺到她的臉正在發燙。

　　「喔、喔！我也是……我不會忘記的。」

　　「當然不能忘啊……笨蛋。」


　　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我們維持著抱著的狀態不知道有多久，我的腦袋被心跳擾亂得完全想不了事情，只知道真的抱了好一陣子，這段期間我們兩人都沒講任何話。

　　「那、那個、差、差不多了吧？」最後是蘿絲在這姿勢下笨拙地問道。

　　「噢！噢，好、好……」我邊結巴邊放開了抱著蘿絲的手，我們兩人才總算分開。看來我的笨拙也沒比她好到哪去。

　　「所以……那個，我們現在算是……」我問道。我們兩人陷入一種奇妙的尷尬。

　　「你覺得是什麼？」蘿絲不敢看向我。

　　「那個……戀、戀……」真的嗎？這是真的嗎？就這樣講出來，就是既成事實了嗎！？

　　「戀、戀戀──」

　　「啊！」

　　「啊？」

　　就在我正把那兩個字說出口時，蘿絲突然想起什麼，叫了出來。

　　「怎、怎麼了嗎？」

　　不會吧？她該不會是要反悔吧……？突然想起我有什麼地方不能原諒之類的，或是突然想清楚了跟我在一起好像不是個好主意之類的！？

　　「那個！」

　　「嗯！？」

　　蘿絲好像突然想起什麼重要的事，她皺著眉頭，很認真地看過來。看來跟我猜測的可能不太一樣。

　　「在……我們的事情之前，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噢、喔，可以啊？怎麼了？」

　　「就是、那個……穗香的事，你對她是怎麼想的？」

　　蘿絲對穗香的稱呼是什麼時候換了的？

　　「我對穗香的事？」

　　「嗯……其實，現在這些事情，是她鼓勵我的。穗香幫我想了辦法、鼓勵我行動。所以，我沒辦法放著她不管。」

　　這樣啊，是穗香促成蘿絲行動的，就跟她當初對我的支持一樣。可以說我跟蘿絲能夠和好，甚至成為現在這樣的關係，都是多虧了穗香的幫助，她真的對我很好，不論我怎麼回報都不夠。

　　蘿絲突然問道：「你知道穗香為什麼要這樣做嗎？」

　　她的這句話不是疑問。

　　「這個……」

　　「因為她是真心的希望你能幸福。」


　　其實我也明白，我甚至不認為我對穗香有像她對我那樣的好。

　　蘿絲轉身，走了幾步。她背對著我說道：「穗香跟我講了不少……說實話，我不覺得她對你的感情有輸給我。」

　　「她對我的感情……」

　　穗香有那個意思嗎？這就是她為什麼對我那麼好的原因？但我……

　　「所以，我不想丟下她，自己先偷跑。而且我也不想要席亞你丟下她。」

　　蘿絲轉頭，認真地看過來。

　　「我知道的，席亞你的心裡，也有穗香的位子吧？」

　　我頓時說不出話來。

　　「這……我……」怎麼辦？我該怎麼回答？穗香對我？那我對穗香呢？蘿絲又會對我作何感想？



　　「呼──」蘿絲彷彿鬆了一口氣。

　　怎、怎麼回事？那是什麼反應？

　　「看你那個模樣我就放心了。」她說。

　　「啊、哈？」

　　蘿絲雙手叉腰：「你剛剛想的全都表現在臉上了啊，你也喜歡穗香，不是嗎？」

　　「啊、啊，不是這樣的，但是！」

　　「沒有什麼但是了！你現在回去皇宮接穗香，然後跟她講明你的感覺！」

　　「欸？等、等一下……」我扶著額頭，思考了一下後說：「我、我確實不能說是對她沒有感覺……說老實話，我也確實會心動……但這樣不就又演變成告白了嗎？」

　　「沒錯啊？就是要你這麼做啊？」

　　「不是，這樣就變成同時跟妳們兩個……」

　　「嗯啊！又沒什麼不可以。」蘿絲一派輕鬆地講，然後又突然「啊」了一聲。

　　「不、不過，前提是我必須要是你、你的第一唷！這不可以忘記……」她紅著臉說。

　　「這……等等，等一下，但將來……成婚的話？」

　　「欸！？所、所以說啦！只要我是正妻，讓你有一兩個側室也不是不可以啦……話說你也想得太遠了吧……
」蘿絲最後一句有點小聲。

　　「哈……？」

　　「嗯～所以，你就趕快去找她吧！她也等很久了。」

　　「那蘿絲妳呢？」

　　「嗯……我也差不多該回去了。」

　　我靈機一動，突然想到：「要不然回伯格村？」

　　「欸？」

　　「我先送妳過去，然後再回去找穗香。妳也很久沒回來了，讓爸爸跟媽媽看看妳吧？」

　　蘿絲從驚訝轉變為期待的模樣。

　　「嗯、啊！好、好啊！」

　　「那就這樣決定了。」看她的模樣，她真的很想盧卡斯爸爸跟茱莉亞媽媽。

　　我走到蘿絲面前，握上她的手。她也沒有任何抗拒，也回握了我。從今以後我們兩人的關係將不再相同，我相當期待……但在那之前，我還有該去的地方。

　　〈全能〉、〈傳送〉。



　　※※※



　　傳送魔法陣從我的腳下消失，眼前已經來到查爾斯宮的廣場上。

　　太陽剛升起，廣場這還瀰漫著早晨清新的空氣。周遭的樹林傳來許多早起的鳥叫聲。

　　我望了望四周，有皇宮的騎士在巡邏中看到我，但是在確認了我的模樣後便離去了。大概是澤維爾的吩咐吧。

　　穗香就坐在廣場旁的一張長椅上。她身旁也有皇宮的騎士在保護著。我走靠近過去。

　　「啊，這樣就可以了，我待會就離開，謝謝你們。」穗香站起來，朝著身旁的兩位騎士鞠躬答謝。

　　兩位騎士貌似被穗香的舉動嚇到，趕緊跪下：「不敢當！只是皇帝陛下的命令，那小的退下了！」


　　「那麼，結果怎麼樣？」

　　我來到穗香旁，她第一句就問這個。

　　「啊！這個……還蠻順利的，現在已經算是戀人了吧，哈哈哈……」我傻笑著，明明是講蘿絲跟我的事，我還是會感到緊張。

　　「那真的太好了……」穗香微笑道，但她又看了看我身後：「不過，蘿絲小姐呢？怎麼沒跟你在一起？」

　　「噢，因為她很久沒回伯格村了，所以就想說帶她回去一趟，她現在在老家。」

　　「這樣啊，盧卡斯叔叔跟茱莉亞阿姨一定很想他們的女兒吧……嗯？那不也是席亞桑的家嗎？為什麼不一起回去？」

　　「那個……」我吐了一口氣，快速地鼓起勇氣：「因為我有事要跟妳說！」

　　穗香被我小小地嚇了一下，我太突然了嗎？

　　「席亞桑有事要說……」她喃喃道，然後像是想到什麼：「難道……蘿絲小姐……都、都說出來了嗎！？」

　　「啊……啊哈哈……嗯，她都告訴我了。」我尷尬地笑道。

　　穗香的臉漸漸竄紅，她皺起眉，突然變得相當緊張、手忙腳亂的。

　　「怎、怎麼這樣！？不、不是的，不是像蘿絲小姐講的那樣！」她慌忙地解釋，兩手也胡亂比劃著，整個人陷入混亂。

　　「欸？不是嗎？」

　　「不、不是的！我只是想要你們好就好！只要能夠回報席亞桑的恩情就好！我、我並沒有想要什麼更進一步的、的什麼……」穗香最後連話都說不清楚。

　　她慌亂地退了幾步。

　　「等、等等，可以、可以先聽我說嗎？」

　　隨著穗香的後退，我放慢動作靠近她。

　　「席、席亞桑要說什麼！？」

　　她向後碰到長椅，已經無路可退，只好慌忙地坐到椅子上，用著害怕的眼神看著我。

　　我朝穗香跪下，放低姿態，試著不要嚇到她。但她的眼神還是有些害怕，除此之外，也有困惑，或是期待，許多複雜的情緒參在其中。

　　「拜託了，請聽我說。」

　　「欸、欸？」

　　「雖然妳剛剛一直否認，但我相信蘿絲說的話。」

　　「我、我……」穗香的嘴唇在顫抖。

　　「是因為害怕嗎？害怕自己的心情會影響到蘿絲跟我，害怕從今以後不能再跟我們相處，所以妳拒絕承認，是這樣嗎？」

　　「我……我只希望你們能幸福，我想要席亞桑幸福就好……」

　　「我知道，我比較愚鈍，即使如此，妳的付出我都看在眼裡。蘿絲也一樣。」

　　「蘿絲小姐？」

　　「嗯，是她點醒了我，也是她鼓勵了我必須要來跟妳坦承我的想法。就像妳一直在支持著我們一樣，蘿絲也支持著妳。」

　　「但是、我、我真的沒關係的！席亞桑不用勉強……」

　　「就是這種地方啊？」

　　看著她困惑的模樣，我繼續說道：「在妳對我的付出裡，我也漸漸地對妳有了別的感覺。這可不是什麼勉強或是同情。」

　　「唔！？」穗香瞪大雙眼。

　　「我一直都是擅自享受著妳的溫柔與照顧，想要裝作沒事發生。但妳付出的感情從沒有變過，而我每天都沐浴其中。等到我發覺時，我對妳的感覺早就已經變得像對蘿絲那樣子了……」

　　「席、席亞桑對我！？」

　　「嗯，我喜歡妳！就像妳對我好一樣，我也想像那樣對妳付出！」

　　穗香雙手摀住嘴，快要哭出來似的：「真的、真的可以嗎……？」

　　「當然可以，不過蘿絲說第一的位子只能是她……哇啊！？」我講到一半，穗香就撲了過來、抱住我。怎麼今天一直發生這樣的事？

　　穗香也把臉埋在我肩膀的地方，含糊地說：「沒關係、沒關係……第幾都可以，不想跟席亞桑分開……我也是、我也喜歡席亞桑……」

　　我們兩人跪著、互相擁抱著，就跟剛剛一樣，兩人的心跳快速交錯，但不像我跟蘿絲那樣抱得那麼久──穗香突然放開我。

　　「嗯？」

　　我的胸口感覺到她的雙手貼上，她稍微使力，我便感受到嘴唇傳來柔軟的感覺。

　　眼前是她長長的睫毛，她通紅的臉感覺有股熱氣，還能隱約聞到頭髮的香味，但嘴唇……她的唇貼上了我的……感覺有些濕潤、柔軟，又好像有一點甜……

　　她闔著眼，但在驚訝中，我忘記把眼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