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接待殿內，滿廳滿室皆由代表祥瑞之氣的絳紅漆成，可氣氛卻一片死氣沉沉的，眾人皆不敢出一聲大氣。但就在凌御天和賀蘭嫣進殿時，大家的神色皆起了微妙的變化——

　　接下來，又有好戲可以看了。

　　殿上，凌傲天見自家兄長來了，趕緊上前稟告道：「兄長！兄長您快想想辦法吧！將軍鬧著要取消郡主的參賽資格，若這件事傳到皇帝面前就麻煩了！」

　　聞言，凌御天望向南宮冽，想讓他同自己商量一下對策。可凌御天前腳剛邁出，後腳便聽到一聲極其清脆的聲響。眾人聽聞後皆是一驚，紛紛扭頭循聲看去，卻只見一名少女垂手立於案前，頭還歪歪的低著，她面上的神情竟教人看不清。

　　凌御天也回頭往那發出聲音的方向看去，可只看一眼就怔住了。這一眼，他看得非常清楚：賀蘭嫣站在賀蘭灝面前，身子隱隱顫抖、雙手拳頭緊握在側；頭垂得低低的，髮絲還有些凌亂；她的面上佈滿驚恐之色，左臉上還浮現一塊紅色印子。

　　這是……被她父親打了？

　　正當凌御天要過去察看時，賀蘭沁已經搶先一步過去了。

　　賀蘭沁聽見聲音後，趕緊起身到賀蘭嫣身邊。先是將覆在她臉上的髮絲整理好，接著便是手忙腳亂檢查一番，擔心地道：「姊姊妳還好吧？！有沒有怎樣？啊？」

　　賀蘭嫣一聽是賀蘭沁的聲音，便慢慢平復情緒，輕輕推開她的手後，平靜地道：「勞郡主掛心了，阿嫣無事。」可她的頭卻一直低著，沒有抬起。

　　眾人看了她們姊妹倆的互動後，忍不住譏笑議論：「都道賀蘭大小姐在府上不受寵，沒想到竟然到了這種地步……」

　　「是啊！在自己妹妹面前還得自貶身份，叫妹妹的封號呢……」

　　「這畢竟是公眾場合，遵循皇家的禮數也無妨。只是……唉……還當著眾人的面遭自己的父親甩耳刮子呢！」

　　「依我看吶，這賀蘭嫣嫁不出去囉~」

　　「是啊……」

　　「沒望了…………」

　　此時，眾人的言論愈來愈不堪入耳，凌御天愈聽臉色也愈黑，而四宗的人也聽得直皺眉頭，這麼嚼舌根有意思嗎？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南宮冽見事態愈發不可收拾，輕咳兩聲提醒，還不忘一一掃視眾人，眾人才堪堪閉了嘴。

　　誰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賀蘭灝竟是起身再甩賀蘭嫣一巴掌，這下兩邊臉頰都腫了！

　　這賀蘭嫣到底是做了何等大事，才惹得賀蘭灝如此大發雷霆，需要當眾羞辱？

　　此時此刻，並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再出聲，生怕又在四宗面前丟臉。只有凌御天，一聽見聲響，馬上一個箭步擋在賀蘭嫣身前，微慍道：「賀蘭將軍，這是我凌天宗的地盤，請您自重！」

　　可賀蘭灝似乎不怕他，反問道：「你叫我自重？！哼！該自重的是這孽障！在本將的書房外偷聽本將和郡主議事，完全沒有一個下人的樣！隨後又吃裡扒外，偷偷跑來貴宗通風報信！沁兒是本將的女兒，她的事自然是由本將安排！不能參賽便不能參賽！她一個外人插什麼手！」

　　語畢，不僅是凌御天，在場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議。賀蘭灝根本不把賀蘭嫣當成自家兒女看待！在他眼裡，賀蘭嫣就是一個下人、一個外人，甚至是孽障！

　　但神奇的是，賀蘭嫣聽了賀蘭灝這一席話後竟然無動於衷，彷彿她早就知曉一般。然賀蘭沁卻不同，她聽了之後直接激動道： 「什麼孽障？！什麼吃裡扒外？！什麼外人？！姊姊她也是我們賀蘭家的孩子吶！與您也是有血緣關係的！怎麼能如此侮辱她呢？！」

　　賀蘭灝看賀蘭沁如此袒護她，似是不忍了，暴怒道：「我侮辱她？！哼！妳也不看看她身上流的是什麼人的血！連庶女都不如的野種憑什麼在我賀蘭家要吃要喝的？！就因為頂著大小姐的名號，需給府裡最好的吃穿用度，連御賜的寶物也要給她？！沁兒，妳要知道，若她不曾出現，這些東西都是妳的！」

　　「笑話！」賀蘭沁也不甘示弱回道：「在您嫌棄姊姊之前您有沒有想過，她會來到這世上是她願意的嗎？她娘親會有這樣的出身難不成還是她自己選的？還有，您怎麼會認為全送她的東西都收在她房間，而不是在我這兒呢？！從小，您便教姊姊凡事都要讓我這個妹妹，她讓了，可您呢？您卻一直挑事、處處找麻煩！沁兒不懂，您這樣做，究竟是何居心吶？！」

　　「妳——」

　　「夠了——！！！！！」

　　這一下，所有人噤若寒蟬，就連低頭沉默的賀蘭嫣也抬起頭來望向他。只見凌御天眼眶發紅、額上青筋爆起，右手掌撫在碎成兩半的桌案上，臉色可說是陰沉得嚇人。

　　而他面前的賀蘭灝被那聲響嚇得臉色發白，眼楮驚恐的盯著已經碎裂的桌子。這麼多年來，賀蘭灝只見過凌云發飆，那如地獄森羅般的情景他一輩子也忘不掉！今日凌御天突來的氣，竟令他感到有過之而無不及！

　　唯有四宗的人對凌御天的行為舉止置若罔聞，因為他們很清楚，無非是賀蘭灝的言語太過分，否則以他那冷淡的性子，根本不會插手這件事。

　　一旁，南宮冽見震懾力夠了，便緩緩起身走向凌御天，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讓他平靜下來。等他無恙後，才轉身向賀蘭灝說道：「將軍，麻煩隨冽某到偏殿一趟。」

　　之後，也轉向賀蘭沁，道：「郡主也請過來一趟。」

　　聞言，賀蘭沁先是看了一眼自家姊姊，確定她沒事以後，才甘願離開。而賀蘭灝則是像人偶一般，雙目無神、腳步虛浮被人提著線往偏殿走去。

　　待二人走後，凌御天重新沉澱心緒，悠悠吩咐道：「傲天，安撫眾人。藍宗主，麻煩您協助傲天。」

　　「好。」藍雨雪點頭道。

　　吩咐完，凌御天掃視殿內眾人一圈後，語氣轉為嚴肅道：「今日之事，還望諸位守口如瓶，凌某不希望有半點風聲走漏！尤其是皇上那邊，否則後果如何，諸位清楚！還有——賀蘭公子，從今日起，賀蘭嫣歸入我凌天宗內門弟子，此後，與賀蘭家再無任何瓜葛！」

　　語畢，凌御天忿然甩袖，牽起賀蘭嫣便往外走去。

　　身後，賀蘭玦對凌御天說的話恍若未聞，面無表情目送他們離開，但他的手卻不自覺冒起一道道青筋————看來，說不在意都是假的……

　　♦

　　議事殿偏殿。

　　殿內坐著兩個人，右邊那位年紀較長，雙目無神地望著前方發呆；左邊那位是亭亭玉立的姑娘，可她現在心煩意亂，目光急切的望向門口。而門口站了一個人，只見他的手在空中比劃幾下後，便袖手一揮走了進來。

　　當那人進來後，他的手又是一揮，一張白紙陡然出現在二人面前，他悠悠開口道：「先解決大小姐的事：晚輩與凌宗主私自做了決定，將大小姐從賀蘭氏族中除名，歸入凌天宗，屬於凌天弟子。這件事，大公子已經知曉。」

　　聞言，賀蘭灝火氣又來，咬牙切齒道：「南宮宗主與凌宗主是否管得太寬些？這是本將的家事！」

　　「哦？家事？」南宮冽譏諷道：「將軍，方才您在前殿時，字字句句侮辱嫣姑娘，還說她是外人，根本就沒把她當自己的子女看待。既然如此，那這件事就不算是賀蘭家的家事了。」

　　賀蘭灝怒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