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虹外傳：守望者

冬天早晨的空氣實在太冷了，她雖然知道該起來了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沒辦法從床上起來，她在床上扭動掙扎了好一段時間後還是沒辦法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昨天偷喝了酒還是因為晚睡的關係，她覺得好累，她隱約聽見拉門被拉開的聲音

「不舒服嗎？」

微涼的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臉，她微微睜開眼

「王爺……」「不舒服？」「冷……」「我再命人添些柴火好嗎？」

她搖搖頭，坐了起來，轉眼兩年過去了，院子外的楓樹苗也長大了不少，可惜現在已經是冬天了，窗外是一片雪白

「聽說妳昨天喝了酒，是嗎？」

她心虛地低下頭，「王爺怎麼知道的？」「李曉楊跟我說的，天氣冷，多穿點，還有妳什麼時後能直接叫我啊……」

他忍不住嘆了口氣，而她卻露出笑容，眼前的少年已經退去稚氣，多了幾分成熟與穩重，深邃卻清澈的眼神不如其他貴族那般般充滿著三分高傲，三分戲謔和四分漫不經心，那雙缺失安全感的眼睛總是認真地想把每個細節刻在腦海裡，流連於青樓藝館也不過是想找到和自己一樣的人，一樣身不由己，一樣舉目無親

這些事情她很清楚，她也不介意，畢竟詩詞歌賦，琴棋書畫，這些她一樣也不懂，但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他還是不快樂，也不知道外頭為什麼從來沒有聽過有關他的傳言，有可能是因為他生性謹慎，就連去白府拜訪朋友也只通過地下密道前往

總之，關於外頭的那些事她不想多想，她生活中最大的樂趣就是再他的書房中找樂子，去研究那些北方來的玩意兒，一封一封的反覆讀著那為西方公主寫來的書信，去書房樓下的廚房看來自南方的廚師變著花樣的坐從沒看過的甜品，偶爾跟衣瑜去後山看看，這便構成了她的一切

年關將近，政務也多了起來，可見平常地方官員有多懶散

他這麼想著，進食的速度慢了下來，李曉楊拍了一下他

「葉雁，要遲到了。」「有你這麼趕主子吃飯的嗎？今天幫我看著她，盡量別讓她往山上跑，天氣這麼冷……」「我看你對曦虹比對自己還上心。」「她有點傻，連我說去青樓都沒反應……」「你確定她知道青樓是哪嗎？」「反正你今天看好她就對了，我出門了。」「喔。」

衣瑜已經備好馬，就在葉雁要離開的時候，曦虹跑來了

「怎麼了？」

她低著頭掙扎了一會兒，最後慢慢吐出了四個字

「路上小心。」

葉雁笑了一下，「我知道了，我會小心的，注意保暖。」「是……」

葉雁回到馬車內，他開心的不得了，這傢伙終於主動跟他說話了，她那個嬌羞的樣子超可愛，衣瑜無奈地嘆了口氣，真不知道自家主子為什麼這麼喜歡這個女生，明明也沒有那裡特別的

「我喜歡。」「好，王爺喜歡就娶回來吧。」「你倒希望有個人來管我。」

曦虹目送葉雁遠去，隨後又回到院子裡，李曉楊一直跟著她，她走著停了下來，回頭看向李曉楊

「別理我，我只是奉王爺之命保護小姐的安全。」「喔……」

她點點頭，回去自己院子了，李曉楊看她回了院子便躲了起來

她翻開了來自北方的著名小說，葉雁總有辦法弄來這些她甚至都沒聽說過的東西

〈作者序〉：這個世界就是一座資源有限的森林，以下是規則：
1.每個文明都是帶槍的獵人
2.生存是獵人的第一目的
3.盡可能的活到最後
4.為了生存你可以不擇手段
—歡迎來到黑暗森林……

她很快便沉浸在小說的故事裡面，侍女在外面照顧庭院裡的花花草草，今年冬天特別冷，梅花在早冬就已經零星的開，自己的院子裡種了幾顆可以生產糖漿的楓樹，那個甜點師常來這裡採糖漿，這幾棵楓樹是從萊文瑟茵買進的，據說花了不少錢

「小姐？」

曦虹回過神來，看向侍女，「是？」「秦夫人想見您。」

曦虹低下頭，她其實一直不敢跟母親單獨相處，對她來說，她已經是個陌生人了，八年的空白期，說真的，她早就忘了母親長什麼樣了

「我……晚點吧……」

她抱著書躲去了葉雁的書房，由於葉雁下過令不許衣和李曉楊以外的下人進入，侍女也只能守在外面，反正裡面很溫暖，倒也不算違反王爺的命令，書桌上放著新從萊文瑟茵公主寄來的信

她拿起來，是一如既往的抱怨，抱怨別的國家，抱怨貴族和父親的逼婚，曦虹很好奇她到底長什麼樣，聽葉雁說是個看起來很有氣質的女生，兩人已經好多年沒見了，不過從她小時候的樣子看，「是有成為美女的潛力」，葉雁是這麼說的，還有另外一個齊格爾克寄養公主，聽說也很漂亮

「吼，偷看……」

曦虹轉過頭，「王爺？今天怎麼……」「下朝之後就溜回來了，而且時間也不早了。」

曦虹看了一下旁邊的掛鐘，時間確實不早了，她有點納悶自己看書到底看了多久，但既然他回來了，就代表他也知道母親來找她

「妳想見嗎？不想的話我可以說妳昨晚宿醉還沒醒。」

她猶豫了一會兒，「王爺希望我見嗎？」「她肯定想見見妳的，但……我覺得現在還不適合，我知道妳怕生，還需要一點時間。」

其實葉雁是羨慕曦虹的，至少她母親還活著，他喊來李曉楊，讓他用剛才那藉口搪塞過去，這時有個侍女被衣瑜領著進來

「王爺，這是今年送禮的名單，請您過目。」

曦虹也湊過去看，名單還有一些和他關係比較好的其他王室，看來他被選為攝政王不是沒有原因的

北方送給的是幾對珍禽，送給南方的是幾箱名貴藥材的種苗，不過送給西方的卻是茶葉

「萊文瑟茵的國王和公主平時都有喝茶的習慣，芮森奧特公主平時的娛樂就是賞玩禽鳥，西尼蘭洛女王有一整座溫室，既然都花錢送禮了，不如就送點會讓人家喜歡的東西，至於我們東方人……送個瓷器或字畫就好了。」

曦虹輕笑了一下，葉雁頓了頓，「怎麼了嗎？」「沒什麼，我給王爺泡杯茶好嗎？」「好，麻煩妳了。」

這時李曉陽也從窗戶翻了進來

「請帖。」

葉雁伸手就要拿，李曉楊卻抽了回去。「不是你的。」他遞給曦虹，「白家夫人邀請小姐去茶會，只邀請小姐。」

葉雁點點頭，「你就是故意弄我的。」「是白夫人邀請小姐的，又不是我，我怎麼弄你……」

「不過……」

曦虹看了一下請帖有些猶豫

「怎麼了？」「去要幹嘛？」「喝茶啊，插插花，聊聊八卦。」

李曉楊翻了個白眼，這傢伙是真的不懂還是假的不懂啊……

「小姐放心，白夫人不會找來那種人的。」「好像也是……」

她看向葉雁

「想去就去，有人酸妳就懟回去，真的氣不過把熱茶潑到對方臉上也沒關係，妳背後有攝政王撐著，不比她們遜色。」

曦虹點點頭，心裡有點暖暖的，這個人真的很疼她，她也暗暗下了決心，不管發生什麼都要忍下來，不能給他添麻煩

中午兩人都不餓，簡單的吃了點東西之後又聊起了有關萊文瑟茵的兩位公主，葉雁避重就輕的跳過自己被欺負的那一段，被欺負就算了還被兩個小女生拯救，這實在有點丟臉，而且他還找到了多年以前意外留下的一張照片，是當時住在軒轅閣的三個孩子加上星河和納森跟意外入鏡的英格瑪

「這傢伙就是萊文瑟茵的公主。」

棕色頭髮配上一雙靈動卻桀傲的眼睛，圓潤的臉蛋特別討人喜歡，旁邊的金髮女孩則是漂亮的瓜子臉，海藍色的大眼睛心不在焉地看著別的地方

「前幾年見她的時候整個人的氣質都不一樣了，感覺已經被馴化了，變得好聽她爸爸的話。」「以前不聽的嗎？」「當然，她以前很皮的，欸，對，時間差不多了，回來再告訴妳其他的。」

其實葉雁覺得她能去社交一下也挺好的，畢竟一個人待在家裡多無聊，就算宅院再大，被關久了也會顯得小了，他吩咐李曉楊跟著去保護曦虹安全

「不是說我會武功就能隨意使喚我好嗎？」

雖然嘴上這麼說他還是去了，葉雁在他們走後也乾脆在書房補眠

曦虹也不知道為什麼白家夫人就這麼喜歡她，三天兩頭的邀請她去，不過之前都是連著葉雁一起邀的，今天只約她一個讓她覺得有點可怕

不會，她是好人，不會對我怎麼樣的……吧……

她越想越覺得緊張，但緊張也沒有用，進了白府後被白夫人的侍女帶去後院的一處湖中亭賞雪

「夫人。」「等妳好久啊，我還以為妳不來了呢。」

曦虹不知該怎麼回答，顯得有點窘迫，讓隨行的侍女拿來了點心，打開漆木盒，裡面放著幾顆半透明的小方塊，裡麵包著小片的楓葉，琥珀色從上至下漸層到透明，透著一股淡雅的甜香

「好漂亮的茶點，真羨慕妳啊，能常常吃到這種東西。」

湖畔種著一整片的梅花，開的比葉雁種的茂盛的多

「喔，少澆水就會讓它們誤以為有旱災，所以會提早開花結果剛好今年的雨水又比較少。」「這樣啊……」「你們家的廚子也會拿梅花來做糕點嗎？」「糖漬後拿來當裝飾。」

旁邊的侍女泡完茶後就離開了，曦虹還是不怎麼說話，白夫人也不太想逼她，畢竟她的年紀還太小

「王爺在府中種了這麼多花，妳有沒有特別喜歡什麼植物？」「楓樹……」「聽說王爺前兩年買了好幾株回來，原來是為了妳買的啊……」「是……」

話題又這麼斷了，她真的沒什麼機會跟別人社交，幸好攝政王家比較幽靜一些，不然她肯定應付不過來的，兩個人就這樣品茶，吃著茶點，那一顆顆晶瑩剔透的菓子帶著不久前離去的秋氣

「這味道好特別，是用什麼做的？」「楓糖。」「楓糖？」「嗯，有些楓樹產生的樹汁裡有糖，可以拿來做甜點。」

「這就是用那個做的嗎？」

曦虹點點頭，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有點開心，但身體卻覺得哪裡怪怪的，不過因為沒什麼不舒服，她也沒怎麼在意，基本上兩人聊天基本上都是簡單的一問一答，聊著聊著，白夫人站了起來活動一下筋骨，注意到了什麼，即便周遭沒人，她還是壓低了聲音

「妳來過月事了嗎？」

曦虹愣了一下，搖搖頭，白夫人讓她待著別動

幾秒之後，她明白了些什麼，這時白夫人也趕了回來，她站起來的同時回頭瞄了一眼，石椅上掠過的那一抹深色的紅讓她嚇暈過去

白夫人一臉懵，竟然連看到自己的血都會暈，真不知道該同情還是該覺得好笑，她還是把曦虹帶回去照顧，順便派人去把葉雁找來，白仲浚饒有興致的看著

「夫人為了夫君的仕途可真努力。」「你別笑了，待會好生招待王爺。」

白仲浚笑了笑，「這傢伙會自己來。」「你說這傢伙哪來的自信，要養這不大不小的女孩不容易啊，萬一這是發生在王爺府……」「他會請太醫。」

想也是，白夫人看了一下床上的女孩，白白淨淨，一雙眉又細又長，一看就是個美人胚子

「你說……」「有可能。」「你怎麼知道我要說什麼？」「這傢伙可能喜歡年紀小的女孩，對吧，乍看之下是如此，但實際上他只是可憐這個女孩而已，要不是因為當年萊文瑟茵陛下垂憐……」

他悠悠地嘆了口氣，如果有機會，他也很想見一見這位傳聞中的國王，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可以帶出五個極具領袖魅力的攝政高官，間接培育的都不知道有幾個

葉雁被驚醒，聽到曦虹的事情後二話不說策馬趕了過去

「王爺。」「曦虹呢？」「別急，沒事，就是被嚇暈過去而已。」

白仲浚安撫道，但現在葉雁根本管不了這麼多，他滿腦子都是曦虹的狀況如何，他被領著來到偏房，看見曦虹安然無事鬆了口氣，終於願意好好聽白夫人解釋情況

「怎麼回事？」

白夫人把白仲浚趕出去後好好跟他解釋了一下情況，葉雁嘆了口氣，坐在床邊溫柔地看著她

「你要好好照顧這個女孩，如果你真的喜歡她的話。」「我……」

葉雁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也許現在默認會比較好，於是他低頭沉默著

「我說的記住了嗎？」「記住了。」「你要把她帶回去了嗎？」「好，不然她醒來肯定會覺得很難堪……」

他將身上的披肩脫下來包著他，小心翼翼的將她抱起來，抱回馬車上，葉雁輕輕捧著她的臉

應該挺不舒服的……

曦虹醒過來，看著葉雁發愣，接著把臉埋在棉被裡頭

「我又給您丟人了是不是？」

看著曦虹膽怯內就的目光，葉雁溫柔地拍拍她的臉，「丟什麼人？這不是挺正常的？」「是嗎？」葉雁點點頭

「妳在這等我一會，我去給妳拿好吃的。」她乖巧的點點頭

葉雁笑了笑，「還是妳要跟我去書房？」「嗯！」葉雁將她領到書房，給她沖了杯熱可可

「謝謝王爺。」「痛不痛？」「有點……但也不太疼。」

葉雁去背後的櫃子裡拿出一個紙盒，掰了一片藥給她，「我去給妳倒杯水吧，吃了就不會痛了。」

隨後葉雁去倒水和拿點別的東西，曦虹抬頭看見這滿櫃的書，好奇的想拿來翻一翻，葉雁從門縫偷看著，想著找個時間帶她去北方看看吧

過了幾日，曦虹一早起來沒看見葉雁，就連李曉楊都連著不見了，找了一整圈都沒看見人，只能找個侍女問問

「王爺去哪了？」她逮著一個侍女問

「小姐不知道嗎？王爺帶兵出征了。」

她愣了愣，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了，他丟下她一聲不吭的走了，不過想想也是，根本沒必要喊她

這時侍女交給她一串鑰匙，曦虹拿起來看了看，應該是書房的鑰匙，這意外的驚喜很快掃清又被丟下的鬱悶

打開書房來到葉雁藏書的地方，她可開心了，這幾日她都待在書房，書房又暖又舒服，還沒人盯著，不過她每日都會抽空找到個可以看到府外的位置，想看看能不能等到有葉雁的消息

一日兩日，一周兩周，在葉雁離家的二十日後，葉雁在夜裡回來了，不過受了不小的傷

聽見外頭的動靜，曦虹趕到葉雁房中，他虛弱的撐在床板上，看見曦虹後怕她害怕，命人趕緊把她帶走

「我都十四了……」曦虹忍不住抱怨著，去找藥了回來幫葉雁敷著

「妳不怕？」「我怕？為什麼覺得……」「那妳之前……」她愣了愣，「我就是有點嚇到了。」

葉雁將曦虹簍入懷中，「聽說妳還等我啊？」曦虹低下暈紅的臉，「嗯……」他常舒了一口氣，「挺好的……」「什麼挺好的？」

「有妳在這，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