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13.出浴後的怦然心動》

讓星野光吃下藥後，月野兔急匆匆地用冰箱裡剩下的材料煮了一小鍋粥，囫圇吞棗後就當吃過了，此時疲倦感襲來，緊繃了一天的精神跟身體有點承受不住。
「以前也常常加班啊……都沒這麼累。」
她一臉困惑地縮進被窩，沒察覺到因加班而造成的肉體勞累、跟照顧身體不舒服的戀人而有的心理疲勞是不同等級的，只覺得因為感冒就拒絕一起睡覺的男人有夠小氣。
「我不感冒哪有機會支使你削兔子蘋果給我吃啊？壞蛋，支使我倒是很開心嘛……」
抱怨歸抱怨，月野兔的臉上卻浮現笑容，畢竟被支使這件事全看被支使者怎麼想，只要覺得心裡甜且甘願，那就是能讓感情升溫的小事情。
「不過，好少看到星野這麼幼稚，還滿可愛的……」她笑得雙頰微紅，發出有點憨傻的笑聲在床上翻滾，暗自慶幸星野光因為感冒的原因拒絕同床共枕，她才能毫無形象地胡思亂想。
住在一起之後，她發現星野跟想像中不太一樣。
原本以為他跟學生時代一樣，很幼稚、賴皮、像個長不大的小孩，還很自以為是又自戀，但……他卻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一個可靠、穩重、成熟，且更具魅力跟吸引力的男人，還是全球女生的夢中情人。
而那樣完美的男人，卻喜歡她喜歡了快十年……
「唔！」月野兔抓過床上外型是星野光的玩偶一把蓋住臉，害羞與不敢置信的情緒彼此融合、變化，成為近似於優越感與竊喜的情緒，心底深處的質疑則被盡數壓制。
「可是，為什麼啊？」
任憑她想破了腦袋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能被那麼優秀的人喜歡上。
論成績，她沒有倒數但也不是名列前茅；論容貌，比她好看的人多得太多了；論能力，她沒有特別專精的技能，幹什麼都是半桶水；論情商……如果好的話，想必不會在職場上這麼受挫才是。
就她這樣一個什麼都不好、沒有半點優點的女孩，哪裡招人喜歡了呢？
她很想知道，卻沒有膽子去問，一個人縮在被子裡發出哼嗚嗚的低鳴。
嗡嗡、嗡嗡……
「唔？」
她拿起手機，好奇這麼晚了還有誰會傳訊息來，點開才發現是木野真琴。
星野好點了嗎？
「好……多……了……唷！」
她一邊唸一邊打字，接著按下發送。
訊息旁邊馬上顯示已讀，隨後新訊息傳來。
如果一直沒退燒，可以讓他擦個澡，如果病人想洗澡也可以，但要隨時留意。
月野兔皺起眉頭，回了一個問號，依舊是馬上已讀馬上回覆。
怕暈倒。
也許是要解釋起來太麻煩，木野真琴隨後扔來一個網址，點開後是照護發燒病人的各種知識，十分詳盡，月野兔一字一句細看，直到她聽見一聲開關門的微小聲音。
「嗯？」
她皺起眉，放下手機，仔細聆聽外頭的動靜，緊接著淅瀝瀝的水聲響起，她便知道是某個人忍受不了一身黏膩而進浴室洗澡了。
「啊，要去看著……」
她馬上從床上起來，躡手躡腳地走出房間、來到盥洗間，透過毛玻璃可以看見一個模糊的黑影站在蓮蓬頭底下，水從上而下潑灑，像極了一首交響曲，以水滴為主旋律的美麗交響曲。
她心想對方會半夜偷偷起來洗澡，應該是不想讓她知道，一邊罵男孩子都愛面子，一邊蹲到洗手台邊靠著門，想如果星野光要出來的話她也可以早一步開溜，他也不會覺得丟臉。
他自己爬起來洗澡了。
她偷偷跟木野真琴打小報告。
電話另一端的人先回了一個哈哈大笑的貼圖，接著叮囑小兔留意不要讓病人在浴室暈倒，就說要先去忙了。
「這麼晚還要忙，小真琴好拚命喔……」
她關掉聊天視窗，一邊盤算要找時間去探望一下木野真琴，剛換工作又搬新家，肯定蠟燭兩頭燒，甚至忙到深夜了還不能睡覺，得好好幫她補一下身體才行。
扭頭觀察，浴室裡的水還在潑灑，沒有要停下的趨勢，她便放心地點開手機裡的小遊戲打發時間，一款只要三個同樣圖案放一排就能消除的益智遊戲，正好能活絡腦袋。
「看看今天能不能破到第一千關……」
她全神貫注在遊戲中，努力思考該怎麼移動才能消除最多圖案得分，渾然不覺水聲已經停止了，毛玻璃另一邊的人影伸長手拿了一條毛巾擦拭臉跟身體，接著拿起衣服往身上套，而後打開門走出來──
「呃！」
他被蹲在角落捧著手機玩的人影嚇了一跳，但因為跟自己同居的人只有一個，所以他馬上反應過來對方是誰，只是不解為什麼會深夜蹲在這裡。
「妳蹲在這裡幹嘛，丸子頭？」
月野兔的腦袋還在思考該逃跑還是該裝傻，一時沒有回應，露出有點憨傻的笑容朝他嘿嘿笑。
「我在……我在偷拍你，你信嗎？」
「噗哧。」

＊

「怕我暈倒？」
「嗯，不然我幹嘛蹲那邊？膝蓋很痠耶。」
星野光笑著用他的照片很貴，但可以用勞力換取後便拉著她回到房間，並耍賴著要她幫忙擦頭髮跟吹乾。
「你不會自己擦喔。」
「哎唷，雙手跟雙腳都有點無力，感冒可能還沒好……」他馬上裝出感冒嚴重到快暈倒的樣子，試圖博取同情。
「那還去洗澡？活該。」
罵歸罵，她還是擔心對方的狀況，拿起掛在架子上的毛巾就替他擦拭頭髮，先用毛巾包住髮絲，接著用掌心蓋住，慢慢用力讓毛巾吸乾水分，動作溫柔而緩慢。
「身體黏黏的，不舒服。」
「好吧……」
月野兔的視線四處飄移，因為不知道該放哪裡而手足無措。
星野光出來後只套了件寬鬆的上衣，隱約可見肩膀的線條消失在衣服裡，露出的後頸還淌著幾顆水珠，在白皙的肌膚上慢慢下滑，接著被步料盡數吸收，顏色深淺不一的分佈像某種隱晦的暗示。
鼻間聞嗅到陣陣淡香，是浴室裡肥皂的紫丁香味，她某次跟木野真琴一起逛手工皂店，獨愛這款，買了很多塊回來，此時此刻她竟分不清楚是一起住久了味道有所沾染，還是因為他也用了自己每天都用的肥皂所致。
她悄悄嚥了口口水，覺得這房間好熱，熱到她都出汗了。
「好了，幫你吹乾。」
她拿起吹風機，啟動，在嗡嗡嗡的噪音包圍中就像有了防護，不怕被看到此時此刻心裡所想的事情一樣安心了些。
手指輕輕伸進毛髮中，不像女孩子那麼柔軟細膩、也不像男孩子那麼粗糙硬挺的髮絲是很奇特的觸感，根根分明的細髮摩娑著皮膚，引起輕微的顫慄感的同時也讓人想勾起手指，讓髮絲纏繞指尖，像被人用指腹磨蹭似的心跳加速。
這頭髮也太美了……她在心裡驚嘆道。
「丸子頭，妳別再這樣看了好嗎？」
「啊？」
她愣了一下，反射性低頭看向星野光，卻發現他正全神貫注地盯著鏡子裡的自己。
「妳啊，一直用那種眼神看我，我會忍不住喔？」
星野光露出苦笑，接著抬高手握住她的手腕往下拉，自己則用雙腳的力量慢慢轉動椅子，兩人變成面對面的姿勢，視線也不再透過鏡子相對。
「我、我哪有看你。」
月野兔逞強地辯駁，卻也明白自己的所作所為其實都在對方的觀察下無所遁形，不禁羞紅了臉。
「我認得那種眼神，跟我是一樣的。」星野光露出一抹雜揉著得意與寵溺的笑容，並用食指輕摳她的掌心，顯得格外親暱與曖昧，「我剛住進來的那時候，有幾次妳洗完澡，只穿著睡衣在客廳晃來晃去的時候，我也常常不知道該看哪裡，但……」
心裡明白不妥，可雙眼就是會下意識追隨著那抹美麗的身影而去。
無關理智、無關意願，那是埋藏在心裡更深處、最深處對喜歡的人的渴望，經過長時間的埋藏，發出像是陳年佳釀般濃郁的氣味，對他來說毫無疑問是最致命的吸引。
「難怪，之前我洗澡的時候你就會回房間……」
當時不覺得奇怪，還覺得他很懂得避嫌，甚至主動做出契約上沒有的禮貌行為，現在回想起來卻有些突兀。
「因為一個不小心就會露出大野狼的眼神啊。」星野光有點害臊地苦笑，「丸子頭不知道吧，妳剛洗好澡出來的時候，渾身都散發著很香的味道……」
那對星野光來說是相當具有吸引力的。
濕淋淋的頭髮被浴巾包裹著，少許髮絲因為太短或太長而無法被包覆，裸露在外的暗金色襯得白皙的肌膚更加細膩、誘人，散發著淡奶油般的色澤；淡淡的肥皂香氣早已與體味融為一體，隨著她的一舉一動不斷向外擴散；尚未乾透的肌膚上能瞅見水珠滾動滑落殘留下的濕痕，宛如邀請，讓人忍不住順著痕跡往下想窺探更多──
也許被戀愛這種情緒纏身的人總是殊途同歸，他們關注的、在意的、試圖窺探的，甚至因此而怦然心動的原因也大同小異。
月野兔紅著臉，小小聲地抱怨。
「大色鬼。」
「這點我倆彼此彼此吧？」星野光哈哈大笑，接著起身，拉著月野兔的手一起躺回床上，「剛剛妳也是頭野獸啊，大母狼。」
眼看對方已經把被子拉高、蓋住兩人，她嘟起嘴，半撒嬌半諷刺地說：「不是說今天不要一起睡的嗎？」
「我後悔了。」星野光裡直氣壯地宣告，接著翻身從床頭櫃裡拿出口罩往自己臉上戴，之後才一把抱住對方，「還是一起睡吧，不然總是睡不安穩，才想著起來洗個澡的，有點肥皂味好睡。」
「你到底多喜歡我啊？」她哈哈大笑，並伸手在他的鼻樑上用力捏緊，讓口罩能貼合臉部。
「很喜歡喔。」他瞇起眼，即使看不到半張臉，也能知道此時此刻的他正笑著，眼神裡的情緒是藏不住的，「喜歡到就算現在要我不當偶像都可以的程度。」
「寧可當小白臉嗎？」她笑得更開心了。
「我還沒試過當妳的小白臉，感覺滿有趣的。」他挑起眉說，並用遙控器把室內燈調整成可以安心入眠的亮度。
「我可養不起你，所以請乖乖當你的偶像。」
月野兔伸出不安分的雙手，捧著對方的臉頰，隨後在口罩上輕輕印上一個吻，隔著步料，只能隱隱約約感覺到對方的雙唇因為驚訝而微微張開，且溫度比以往要高。
「好了，晚安。」
她笑著往對方懷裡蹭，像隻貓蜷縮著，雙手緊抓著星野光的睡衣領口，笑容格外甜蜜，心想果然還是跟喜歡的人待在一起最讓人感到安心、幸福，並暗暗盤算著改天要跟木野真琴詢問哪些食材能最有效提升體抗力，不然又感冒的話就不能一起睡覺了。
「晚安。」
對情人的內心活動渾然不知的他也跟著露出微笑，心想今晚肯定能做個好夢。


《DAY 13.出浴後的怦然心動》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