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離別

十六.離別
幾週的時間，說快不快，說慢不慢，每日的禮儀課程都過得很充實，與父母的每一餐也都當作是最後一次來珍惜，逐漸的，該來的還是會來，明天...就是進宮的日子了，幸好國公府因為離紫禁城不算遠的關係，所以可以不用三更半夜就出府，而此時此刻的紫蘇和徽音躺在床上聊天
「明天就要進宮了，都說..一入宮門深似海，我有些害怕...」紫蘇雙眼直盯天花板，神色逐漸黯淡
「沒事的，咱們從小就在一起，如今入宮也是在一起，還有我在呢，怕什麼，從小都是我保護妳的，入宮後也是一樣」徽音是一個直來直往的人，她的膽子也和個性一樣，紫蘇五歲時，曾在國公府的後山上玩耍時，遇到一隻青綠色的蛇，五歲的孩子自然是會怕蛇的，因此紫蘇一看到那隻蛇，就急忙後退，卻不想那隻蛇或許是將她視作為獵物追了上來，那蛇爬得太快，讓年僅五歲的紫蘇因為急匆匆地想要跑得更快而跌至地上，見那蛇就快要接近紫蘇了，徽音從一旁衝出來，手拿一根樹枝，用力一揮，那蛇便不知所蹤，事後紫蘇一直將這件事銘記於心

「再說了，妳如此多才多藝，琴棋書畫又精通，別人還不多喜歡妳一點啊」
「額娘是舞蹈世家出生，姐姐被稱作才女，哥哥武功又那麼厲害，我不過是他們簡化後的綜合罷了，在舞蹈世家出生的不是我，被稱為才女的也不是我，武功絕倫的更不是我，既然有更厲害的，那別人為何要喜歡我，我並沒有自己獨特的能力」紫蘇閉上眼，想著剛才被她提到的每個人，她對他們是崇拜的，更是感激不盡的，紫蘇開始回想自己方才說的那些話是不是太過了
「妳獨特的能力就是什麼都會啊！況且一山又比一山高，照妳這麼說，那皇上也不該喜歡紫寧姊姊了，我覺得吧，不必成為最強者，山頂很冷的，不如就站在山腰陪我呀」紫蘇聽著徽音暖洋洋的話，緩緩睜開眼，只留下一抹微笑
「有妳真好」紫蘇抓起徽音平放在棉被外的那溫暖又勇敢的手
「啊！妳輕一點，我的手還沒完全好，妳又忘記啦」
「對不起啊，在想別的事情，所以就沒注意...都六年了...全京城的有名大夫，都幫妳看過了一遍，可就是不見好...我看那就不是什麼水仙花汁，如果是水仙花汁哪會到現在都還沒有痊癒」
「哎呀，別說這個了，比起六年前已經好得多了，至少都可以射箭了，那我就滿足啦」
「入宮後就不能自由自在了，想到還是有些難過，什麼都得被拘束著」紫蘇遺憾道
「妳要是什麼時候想騎馬跟射箭了，我就跟妳一起溜出宮去」徽音轉頭看向紫蘇，臉上掛著自信的微笑，惹得紫蘇不禁笑出聲
「噗，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欸，我可是認真的」徽音看紫蘇竟然是這個反應，有些生氣的把身子轉向牆面
「好好好，知道了，那妳可一定要帶我去啊，不許推託」兩人相視一笑，沉沉睡去

今日紫蘇和徽音比平常還要早了一個時辰起床，兩人打算親自為家人製作早膳，雖只做五道菜，但每一道都有它的意義
第一道黑糖饅頭，徽音七歲時，和額娘一起走在街道上，路邊有一攤子，是賣黑糖饅頭的，侯夫人想著快到飯點了，便允許徽音買了幾顆回去，兩人到了侯府後，有一位婦人坐在大門前的階梯上，身上背一個嬰兒，右手還牽著一個孩子，三個人的衣服全是補丁，臉上也有些泥土和污漬，徽音看著他們，心中有些複雜，想了一想，便把手上的饅頭給了這位婦人，侯夫人靈機一動，便讓這婦人來侯府做事，免得讓她覺得平白無故收資助，會很沒臉面，不過也不讓她做會累的，就讓她做些輕活，這樣她才能有剩下的體力照顧孩子，還允許能夠把她的孩子養在侯府裡，如今那兩個孩子也茁壯成長，侯府經過這件事情後，每一年都會救濟那些自己養著孩子的婦人
第二道湯圓，一碗裝滿湯圓，且每一顆顏色都完全不一樣，都是紫蘇親手揉的，打算把這碗送給紫嫣和三姨娘肚子中還沒出生的小嬰兒，雖然他們的未來紫蘇參與不到，但是她希望，這些湯圓可以代替她陪在他們身邊
第三道年糕，這是紫蘇送給哥哥的料理，年糕有年年高升之意，而佟佳．珩已經到了弱冠之年，是時候也該獨當一面了，身為鎮國公獨子，終究要子承父業，因此紫蘇祝福他年年高升，專門做一道菜，就為了給這個經常照顧她的哥哥，若說紫寧是負責紫蘇的學業，那佟佳．珩就是負責紫蘇的騎馬、射箭...等娛樂，他也時不時就帶著這個妹妹去街道上逛逛，若是看到喜歡的東西，他也一定二話不說就買下來，因此對於紫蘇，這個哥哥無人可比擬
第四道水果沙拉，這是一盆裝滿各式水果的大碗，裡面有每個人愛吃的水果，鎮國公的木瓜、國公夫人的鳳梨、廷遠侯的梨子、侯夫人的石榴、佟佳．珩的芒果、佟佳．紫嫣的蘋果和國公府二姨娘的荔枝、三姨娘的檸檬，全部拌在一起，自然也不會少了紫蘇和徽音的草莓和香蕉，這盆水果就像是從前的鎮國公府和侯府，大家都聚在一起，沒有少任何一個人
最後一道是人蔘雞湯，人蔘有「蔘蔘」不息之意，也就是有祝長壽的寓意，健康和長壽是紫蘇和徽音最想送給父母的祝福，也是她們最真實的願望，即便以後不能陪伴在父母膝下，但父母還在，對她們來說，就是最幸福的事了
五道菜都備齊後，一道一道擺至餐桌上，今日是休沐，因此不需上朝，通常大家是不會聚在一起用早膳的，但今日特殊，因此鎮國公還特赦了兩位姨娘和紫嫣也可以上桌，大家圍在圓形木桌上，因為人多，所以肩並肩，顯得好像有點擠，卻又有點溫馨，這幾天教導禮儀的靖影姑姑，挾著一些小宮女走入鎮國公府，看見單調地站在木桌附近的紫蘇和徽音，先是行了一禮
「二位小主，時辰差不多了，該道別了」紫蘇和徽音聽到這句話，互看一眼，輕輕牽起手，走到父母面前跪下
「阿瑪、額娘，女兒如今要離開這十六年的家，下次見...不知是何時...阿瑪、額娘勿掛念，女兒定會每月寫家書寄回，可惜不能繼續侍奉膝下，女兒...來世再報恩」紫蘇說到一半忍不住開始哽咽，想著如今竟要離開家人，眼淚止也止不住，一滴滴圓滾滾的淚水，不斷滑落
「紫蘇啊，進宮後好生照顧自己，要是銀兩不夠用，或是要阿瑪跟額娘幫忙的，儘管告訴我們，知道嗎？」
「嗯，紫蘇知道了」
紫蘇目光轉向坐在父母旁邊，雙眼也已泛紅的哥哥
「哥哥，紫蘇不在，你可要好生侍奉阿瑪、額娘啊，等來日有機會再相見，我和你還有姊姊三人再好好聊聊，還有嫣兒，嫣兒如今才十三，可要幫我好生照顧她」
「知道了，妳不用操心，宮內複雜，妳可千萬要謹慎，若是有人惹妳了，一封信來，哥哥會替妳教訓他」佟佳·珩站起身，走到紫蘇前，將她和徽音扶起，並像平時一樣輕柔的摸摸她的頭
紫蘇走到紫嫣前面，彎下腰抱抱她
「嫣兒，姊姊會想妳的」
「姊姊...」紫嫣正打算把手抬起，回應紫蘇的擁抱，可坐在旁邊的二姨娘，趁他人不注意，用手拍了下紫嫣的背，打消紫嫣的動作
「阿瑪、額娘，你們只有我一個孩子，我一定會讓兆佳氏全族發揚光大的」徽音走向廷遠侯和夫人
「傻孩子，妳好好的便是了，不用妳來扛兆佳氏，妳阿瑪可還在呢，妳只管好好生活，每月寄家書回府，可不許偷懶，這宮裡不比府內，紫禁城嚴謹，妳切要謹言慎行，妳和紫蘇都要好好的，等來日阿瑪爭取到入宮探視的機會，便會再見的」侯夫人細心的叮囑她，眼神滿是擔心，怕徽音大剌剌的，在靜默的宮中，會受委屈
「二位小主，是時候了，該啟程了」紫蘇和徽音見靖影姑姑進來催了，連忙再看看餐桌上的家人們，眼中含淚，這時紫蘇突然想到兩樣重要的東西，轉身問問千蘋千玫
「櫻花月影金釵和櫛裙舞的鐲子帶上了嗎」
「帶上了，小主妳昨日親自收進箱內的」千蘋點頭回答道
紫蘇和徽音再度牽起手，跟著靖影姑姑走到大門，不過餐桌上除了二姨娘和紫嫣，其餘人因為放心不下便一同跟到大門去
紫蘇上馬車前，又再看了看每個人的面孔，才緩緩踏上馬車，可上馬車後依然念著家人，因此一直把窗子大開著，將頭探出，並大喊一聲
「阿瑪、額娘多保重，紫蘇此生有幸做你們的女兒，真的很幸福」
馬車到此時終於啟程，而紫蘇明白，人生要學習的不過是離別，未來還會有更多的離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