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本章節 11121 字
更新於: 2022-08-03
  「根本胡鬧。」
  「啊哈哈……」
  望著坐在面前的虹檁不停敲著盤起的雙臂,郁鴻尷尬地笑了笑。
  這裡是方才經過的泊船區。
  兩人正坐在一艘安排好的快艇中,感受著直逼燥熱的暖流流過身體。
  熱意令郁鴻忍不住抹了抹實際上沒流一滴汗的脖子,並以敬畏的目光望向被拐彎的道路和山坡擋住的觀景台方向。
  就算保守估計,直線距離肯定也超過三百公尺。如果芷芸說的沒錯,那這裡理應是結界外,但熱流卻比虹檁在面前施展能力時來得更強。
  「這就是上級魔術師的力量嗎……」
  「嘛,是啊。」
  儘管虹檁板著一張臉嘴上不饒人,唯獨說出這句話時煩躁緩和了些。
  「不過這是有芯妤輔助加上對方的結界物就是了。」
  快艇敞開的座位區讓虹檁輕易靠著椅背後仰,跟著郁鴻望向芷芸所在之處。
  芷芸的作戰計畫如下:
  由芯妤輔助,和芷芸合力篡奪對方的結界,反過來直接監視整座旗後山。
  對方察覺這不能再更張揚的行動,就算靠海一側有安排逃生路線,也肯定不會蠢到從能量來向的路線落跑。就算他們還是打算正面突破,海上還有打過招呼的港務警備待命。
  那麼,就只能走陸路,朝旗津市區的方向逃跑。
  這樣一來,就會一頭撞上由高雄的上級魔術師派來的人。
  虹檁和郁鴻就在來時經過的泊船區等候,以防緊急狀況時可以馬上攔截。
  原本被逼著要親自攻堅的我方只需要裝傻,等著撿尾刀就行。
  「我們剛張開結界偵查,人正準備進去啊?誰知道那些組織的人腳底都抹油,那麼快就逃到他們面前?啊哈哈哈哈哈!完 美 甩 鍋!
  我就看他怎麼咬定我在找他碴!還想拿咱當刀使啊?沒門!」
  郁鴻彷彿還能從藍牙耳機聽見剛剛芷芸自信滿滿的大笑。
  雪圻因為吵著想看魔術,和芯妤、芷芸留在觀景台。不過郁鴻臨走前,雪圻頂了頂自己的腰。
  雪圻眨眼露出笑容的模樣彷彿在說「幹得好!」
  雖然這讓郁鴻一下又想起了雪圻的事,不過現在郁鴻倒沒餘裕再去想那件事。
  「師傅腦子抽了是不是……一不小心讓他們溜掉怎麼辦?」
  虹檁的焦躁從得知計畫開始就完全寫在臉上,不時說著些無濟於事、平時絕不會出口的抱怨。
  然而,郁鴻只是低下頭,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虹檁說話。
  泊船區細小的潮聲中,虹檁方才的迷茫神色在郁鴻腦中揮之不去。
  「我想幫助人的理由根本沒那麼崇高,而且會跟別人拉開距離也不過是因為跟我走太近肯定沒有好結果罷了。」
  虹檁的話不停在腦中盤旋。
  一直以來,虹檁在郁鴻心中都是孤高美麗的代名詞。
  可自從看見虹檁那迷茫的表情,郁鴻竟覺得總是遙不可及的虹檁……與自己有幾分相似。
  恐怕一直以來自己……只是自以為是地憧憬虹檁。
  但如果不是孤高或習慣獨處,而是基於不願提起的理由拒絕和他人走近……
  郁鴻蜷伏上身俯視船板,默默交握雙手。
  那虹檁又為什麼要和只是學弟的自己說這些?
  郁鴻的心思越來越亂,但一時也理不清雜亂的思緒。
  然而,藍牙耳機突然傳來芷芸和雪圻的尖叫。
  「欸……芯妤!」
  「老師!老師妳怎麼……血!?」
  「咕……」
  接著,隨芯妤痛苦的呻吟傳入郁鴻和虹檁耳中,對側逐漸擴散的尖叫及逃跑的腳步聲也漸漸侵蝕三人本來清晰的聲音。
  「有槍擊!雪圻小妹妳快躲到建築後面,芯妤交給我!」
  「咦?」
  郁鴻當場愣住。
  虹檁的瞳孔則霎時一縮,立刻按著耳機跳起。
  「怎麼了!」
  「對方直接從燈塔上開槍!媽的瘋狗,居然敢光明正大朝人群……唔!芯妤妳撐著!」
  芷芸的吼叫在嘈雜中有些模糊。
  就在郁鴻還呆坐在原地時,虹檁已經跳上了駕駛座。
  「我就說這計畫爛透了!師傅妳給我照顧好芯妤!要是有什麼萬一,我活著回來第一個找妳算帳!」
  「鬼知道對方是瘋狗……!反正我確認芯妤沒事就過去,先別亂來!欸?虹檁妳在幹嘛,為什麼有檔位切換聲!」
  「要幹什麼還用說嗎!」
  欸?
  郁鴻這才反應過來,起身望向正熟練地操控船隻配件的虹檁。
  下一秒,快艇的引擎瞬間發出狂野的咆嘯,加速衝了出去。
  「我要親手逮住兇手!」
  「唔欸欸欸欸!」
  郁鴻一個沒站穩直接倒向船後,千鈞一髮之際死死抓住了快艇後緣的扶手。
  整個人幾乎是飛在半空中,被拖著在水面飆速前進。郁鴻的尖叫和快艇引擎的咆嘯混雜著衝向高雄港。
  「郁鴻小弟,拜託你別讓虹檁亂來!」
  「我還想請芷芸小姐妳阻止她啊啊啊!學姊拜託開慢一點啊啊啊啊!」
  「剛剛沒待在泊船區就閉嘴!打死我都不會讓那些王八蛋溜掉!」
  「剛剛沒時間下船啊!而且學姊妳為什麼會開快艇……咿咿咿!前面、前面啊啊啊啊!」
  出泊船區後快艇就一直保持直線前進。眼看快艇離正在港內慢悠悠移動的貨櫃船越來越近,虹檁卻絲毫沒有要減速的跡象。郁鴻用幾乎要扯爛喉嚨的音量才勉強蓋過引擎聲。
  同時,虹檁迅速向右將舵轉到底,濺了一波海水在貨櫃船上後繼續直線向旗津飆去。
  「呼、呼……還以為要死了。」
  郁鴻死抓扶手才沒被急轉彎的離心力甩出去。當郁鴻回頭望向被拋在身後的貨櫃船時,郁鴻整張臉早已是一把鼻涕一把淚。
  虹檁卻連頭都沒回一下。
  「吵死了!連駕照都能用雞腿換了,別為了這種小事大驚小怪好不好!」
  「高中生會開快艇怎麼想都很奇怪吧!」
  「芷芸在小琉球教過我。」
  虹檁就像是被刺激的鬥牛,壓根不顧郁鴻會不會被甩下去,瞬間將快艇的油門催到最大。
  風切、破浪、引擎的強大咆哮徹底填滿了郁鴻的聽覺。
  其中還有郁鴻隨之放大的尖叫。
  「救命啊啊啊啊啊!」
  「哥哥你好吵!雪圻沒辦法專心幫老師止血啦!」
  「妳來被拖在船後面看看啊啊啊啊!」
  在高雄港搭船不算是新奇的體驗。
  有辦法的話,在高雄港裡搭快艇暢遊也可能不算新奇。
  不過搭著女高中生駕駛的快艇,在美麗的夜景中在港裡飆速完全是個新的體驗。
  新過頭了!
  「我還覺得奇怪!這快艇是有突發狀況的時候要送我們去旗津的吧!不是應該配個駕駛嗎!?」
  「綁走柳香,還弄傷芯妤……我要把那些狗娘養的通通丟到港邊做中部粽!」
  郁鴻的尖叫響徹耳機,坐在駕駛座上的虹檁卻整個人肩膀拱起,旁若無人地喊著殺意騰騰的話。
  和當時攻擊郁鴻和雪圻,完全沒注意芯妤的攔阻一樣。
  虹檁已經失去理智了。
  「芷芸小姐!把我的信任還來啊啊啊啊!」
  「辦不到!我得先幫芯妤止血!」
  耳機另一端的尖叫和雜亂的呼喊仍在持續。
  芷芸踩著急促的步伐,將芯妤拖入一旁的建築掩體。
  「對方有槍,虹檁還這樣自己亂來太危險了。」
  在將芯妤緊急拖至觀景台邊的建築裡後,雪圻也跪在痛苦按著肩的芯妤身邊。
  「肩膀……」
  看著冉冉流出鮮血的傷口,雪圻能做到的只有顫抖著摀住自己的嘴。
  芷芸於是趕緊將注意力拉回芯妤身上。
  然而,她並未停下對郁鴻的託付。
  「嘖,該死……等我確定她狀況穩定就去幫忙。郁鴻小弟,拜託你接下來當個節制器!」
  芷芸像是正強行要自己冷靜下來,以有些乾燥的嗓音說著。
  然而,虹檁仍死咬著眼前目標,顯然沒聽見芷芸對郁鴻說的話。
  「現在只有你做得到,就算只是當個拖油瓶也好。」
  芷芸反常的沉重話音令郁鴻暫且忘了尖叫。
  「麻煩你保護她,虹檁拜託你了。」
  語畢,通話陷入只有引擎與周遭嘈雜的短暫空檔。
  不久後,芷芸顫抖的話音再度響起。
  「抱歉,這次是我又疏忽了。」
  又?
  僅僅一個字,郁鴻察覺芷芸將現況與某件自己不知道的事連在一起。
  不過芷芸並未再說出能讓郁鴻繼續推敲的話語。
  芯妤的胸口還在規律起伏。
  看著摯友躺在地上的身影,一片染滿腥紅的深山森林浮現於芷芸的腦海。
  肩膀……
  如果是動脈……
  回憶與再度重演的現實重疊,令芷芸瘋狂回想著幾年來窩在家裡時,不停讀進腦中的急救知識。
  要抓緊時間排除直接威脅生命的要素。
  一想起要點,芷芸立刻伸手試圖解開芯妤的上衣。
  同時,芷芸卻發現自己的手正在顫抖。
  不可以,別想東想西!
  芷芸幾乎要咬碎自己的牙齒,立刻掐住掌心,試圖以掌骨被壓迫的疼痛強制自己停下顫抖。
  然而,急促的呼吸卻令芷芸始終緩不下加速的心跳。
  「該死……該死!怎麼能讓同樣的事再來一次!」
  除了虹檁,芷芸憤怒的嘶吼當場響徹所有人耳中。
  這時,一道突來的溫暖觸感覆上芷芸的手。
  芷芸倏然回神,發現芯妤正握著自己的手,以一如平時的溫柔眼神望著自己。
  「我沒事,冷靜一點。」
  「芯妤妳不要說話!」
  芷芸的嗓音有些顫抖,不過很快她就發現芯妤的臉色並沒有發白。
  「……欸?」
  「感覺……傷口不深,至少確定沒貫穿身體。」
  芯妤動了動手臂,雖然被打出的孔洞會痛,但感覺連骨頭都沒事。
  狙擊槍的威力不可能只有這點。
  「奇怪?」
  困惑頓時分散了芷芸的緊張,一道細小的熱感也因此吸引芷芸的注意。
  那是從芯妤的傷口傳來的。
  然而,當被困惑驅使的芷芸再度往芯妤的傷口看去時,芯妤露出了一抹苦笑。
  「冷靜一點,我相信妳能救我的。」
  芯妤彷彿確信自己不會有事,苦笑中的憂慮反而還比較擔心芷芸。
  「因為妳是我的英雄啊。」
  就這麼一句話,令芷芸徹底取回了冷靜,停滯的思考瞬間開始轉動。
  為什麼先打芯妤?是知道我們會來嗎?
  不對。
  就算對方知道,或是有辦法在人群中精準分出誰是施術者,那應該會先狙我才對,應該真的是偶然才打中芯妤。
  雪圻還壓著芯妤傷口。
  看著兩人突然自顧自地對話,芷芸又接著陷入沉默,雪圻臉上盡是困惑。
  察覺雪圻的目光,芷芸立刻甩了甩頭,接著脫下上衣示意雪圻換手。
  同時,芷芸的唐突怒吼頓時嚇得雪圻一縮。
  「還有力氣廢話不如閉嘴以免牽動傷口!雪圻小妹,叫救護車!」
  「啊!是!」
  雪圻剛才被混亂搞得連這基本事項都忘了。
  一經提醒,雪圻不敢怠慢,馬上掏出手機。
  看著雪圻拿起手機,芷芸一面按住了芯妤的傷口,並繼續向朝敵陣衝去的兩人下達指示。

  閃過貨櫃船後,明明周邊還有一些貌似港警的船隻,快艇卻一路都沒被攔阻,拉著劃破黑夜的嘶吼直奔旗津而去。
  看來確實溝通過。
  儘管被水花郁鴻濺得一身濕,但在快艇回復直線衝刺後,穩住了重心的郁鴻聽完芷芸的話卻不禁微微咬住下唇。
  老師看來沒事,不過……
  我?
  保護學姊?
  芷芸沒來由的信任令郁鴻無所適從。
  看看現在自己都還狼狽地掛在船後,說要保護虹檁……
  我做得到嗎?
  郁鴻糾結著。
  然而,虹檁的迷茫之色卻在這時浮上腦海。
  真的……做不到嗎?
  一道不曾思考過的方向這時在郁鴻腦中被勾起。
  郁鴻不禁抬頭望向駕駛座上的虹檁背影。
  綁著無數輪胎的堤岸卻已經貼近眼前和身邊。
  「欸?」
  下一秒,快艇直接撞上了綁著輪胎的堤岸。
  「嗚噗嗚嗚嗚!」
  被甩上岸的郁鴻當場跌了個狗吃屎,突然很慶幸雪圻沒和自己待在一起。
  虹檁卻沒有留給郁鴻喊痛的時間,拎起書包就跳上岸。
  「走了!芷芸,對方在哪!」
  「……」
  「計畫都出包了,妳敢保證人不會又溜了?快講!」
  「剛剛看都在山裡,估計是把坑道當自己家了!山腳的步道那邊有封起來的坑道口,從那邊進去應該能堵到人!」
  「知道了!」
  虹檁說完便往旗後山跑去。
  郁鴻只得頂著渾身的疼,揉著隱隱作痛的腦袋將雙腳肌力催到極限,卻還幾乎看不見虹檁狂奔中的車尾燈。
  夜裡,旗後山腳下只有老屋群,以及固定亮起路燈照亮黑暗的山腳。兩人一路跑過臨海小路時,一路上也沒見到人。
  雖然這一帶入夜基本就會靜下來,但這已經到了死寂的程度,甚至有些詭異。
  郁鴻也不曉得這是不是結界的效果,不過總之……
  操!有點恐怖!
  恐懼令郁鴻顧不得多餘的思考,拖著一身冷汗緊跟虹檁的背影不放。
  「呼、呼……」
  當郁鴻最後在緊鄰山壁的步道口追上虹檁時,郁鴻已經搞不清楚自己是因為跑步而喘氣,還是因為那詭異的寧靜了。
  如果順著步道一路向上,將通往旗後山頂。
  虹檁臉不紅氣不喘,正望著步道旁陡峭的山壁。
  在離地將近五公尺處,鑲嵌著一道被漆成淡綠色,如今已嚴重生鏽掉漆的沉厚鐵門。
  那是被封死的二戰時期日軍坑道。
  在這黑夜裡,想起虹檁剛剛和芷芸的對話,郁鴻不禁打了個哆嗦。
  「學姊,真的要直接衝進……」
  「礙事。」
  然而,郁鴻話都還沒說完,鐵門便瞬間在虹檁的冷言中化成一球浮在空中的鐵漿。
  紅融的鐵漿照亮了內側有些破敗的石砌拱型坑道。
  「用能力不是會被發現嗎……?」
  「沒那個美國時間繞路,而且躲躲藏藏的話強攻就沒意義了。」
  郁鴻看得有些呆愣,虹檁卻冷冷回應後迅速勾起食指。
  鐵漿隨即化成一架帶著氧化雜斑的鐵梯。虹檁的書包同時飛出一道鐵流,在空中化為短棒後落入虹檁手中。
  虹檁一把將鐵棒塞入郁鴻手中
  「等等待在我後面,不準超過兩公尺。」
  「喔……喔。」
  說完,虹檁火速踏上梯子,沒有留下任何反駁的餘地。
  郁鴻只得唯唯諾諾地跟上。

  狹窄的坑道時而筆直,時而曲折分岔。
  兩人在迴音重重的黑暗中快步行進,虹檁書包裡的金屬碰撞聲也更為強烈。
  郁鴻一手拿著手機照明,另一手則緊握虹檁交給自己的武器,催促著痠痛的雙腿跟上虹檁。
  沿途,許多坑道甚至已有土石崩落,完好的則多數積滿髒污。恐怕是自封死入口後,內部便從來沒有整修。
  風聲在黑暗中忽悠溜過,聽得郁鴻心底發寒。
  「真的有人會躲這種地方嗎?不會走一走直接遇到死路吧?」
  「應該不會,這條往海邊最快。有腦袋的人都知道,確保這條能逃是在這種地方落腳的基本事項。」
  「這樣講好像我沒有腦袋……」
  「對。」
  郁鴻不認為這是自己身為一個死老百姓該知道的事,但芷芸不留情面的話仍令郁鴻心中一陣刺痛。
  繼續說著的芷芸卻半點停頓都沒有。
  「芯妤被狙前燈塔上有一個反應,另外還有兩三個聚集在靠近山體上層的地方。」
  「山裡的會不會是敵人?」
  「不知道,也可能那裡就是關人的地方。你們直接順著坑道往上找,要是苗頭不對就撤退等我過去。」
  「……不能直接痛扁他們嗎?」
  虹檁持續壓低音量與芷芸對話。郁鴻則仔細聽著,好分散對這地方感覺隨時會鬧鬼的恐懼。
  期間,郁鴻順著手機的光芒望向前方。
  坑道在身邊岔開了一條長度三公尺左右的拱型小道,不曉得是不是過去用來安放彈藥的地方。
  前方十公尺左右則是坑道盡頭,T字型交會口斑駁的灰色壁面被手電筒照得通亮。
  兩人在對話聲中逐漸靠近岔路。
  「媽了個巴子!自己想送別拖黃郁鴻下水!我給妳的坑道圖有記住吧?」
  「嘖,記得。我會注意……停!」
  然而,就在兩人即將站上路口的前一刻,虹檁突然停下腳步,伸手將郁鴻擋在身後。
  接著虹檁一語不發,迅速回身抓過郁鴻的手機將燈光調暗,並示意郁鴻趕快退後。
  突來的狀況令郁鴻只敢依言照辦,不敢多問。
  手機的燈光暗得只能微微照亮兩人的臉。
  昏暗中,虹檁拉著郁鴻躲回疑儲藏處的小道,並小心翼翼地探出半顆頭,指向岔路的左側坑道。
  「那條有聲音。」
  彷彿要應證虹檁的話,少了對話的干擾後,郁鴻隨即聽見一陣木頭撞擊般的喀拉聲正從那條坑道傳來。
  同時,複數能力發動的熱意證朝兩人靠近。
  「四個。」
  虹檁呢喃著緩緩拉開書包。
  終於完整看見內容物的郁鴻登時傻了眼。
  虹檁帶的是學校定製的書包,如果硬擠到極限,差不多能容納二十本左右的教科書。
  現在裡頭卻全塞滿了鐵塊。
  「四個?四個什麼?」
  「聽起來應該是人的腳步聲,不過感覺怪怪的,一直有發出木頭的聲音。」
  虹檁小聲回應芷芸,一邊從書包捧起兩個巴掌大的鐵塊。
  鐵塊瞬間變成上百片手指長的刀片。
  虹檁一發動能力,對方似乎也進入了戒備狀態,木頭的碰撞聲嘎然而止。
  「木頭聲?等一下,那……」
  芷芸一聽完便驚覺不對。
  「先下手為強。」
  然而芷芸話還沒說完,刀片就化作風暴飛了出去。
  刀片飛出的瞬間,四道腳步聲便再度響起。
  緊接著,刀片刺入物體的聲音接連傳來,但命中的聲音間隙在兩秒內越縮越短,人理應會有的慘叫也始終沒有出現。
  取而代之的是響亮的咚咚命中聲。
  那並非刺入人體會有的音感。
  「嗯?」
  虹檁一驚,但還來不及採取下一步行動,一道人影便衝出轉角,直撲正探頭窺伺的虹檁而來。
  「是魔術師的人偶!」
  「咕!?」
  在芷芸的吼聲中,虹檁迅速鍊成一把鐵棒衝出儲藏間,憑著微弱的光芒精準接下迎面而來的攻擊。
  在微弱的燈光中,兩人看清了「人」的真面目。
  空洞的木紋沒有五官,木製人身插滿刀片,爬滿全身的木紋活像全身受了插針刑的犯人流下的一道道暗色鮮血。
  光人偶會動就夠獵奇,更不用說長那種樣子,還在這種黑不溜丟的老坑道裡了。
  「呀啊啊啊啊!」
  雞皮疙瘩跟著腎上腺素爆炸的感覺竄過全身,郁鴻馬上連滾帶爬鑽向虹檁背後。
  途中郁鴻誤觸了手機的燈光按鈕,白亮的燈光霎時照亮了坑道。
  強烈的光瞬間提醒郁鴻,必須拾回兩人在黑暗中的保命符。
  可就在郁鴻回頭打算光速拾起落在虹檁腳邊的手機時,另外三道慢了會的人影也在亮光中從坑道盡頭現身。
  現身的同樣是人偶,不過武器有些不一樣。
  其中一個握著武士刀,另外兩個手中則是……
  「──散彈槍!」
  在郁鴻的尖叫中,與虹檁對峙的持棒人偶以僵硬的動作側身退開。
  兩把陰森森的槍口登時指向兩人。
  「在搞什麼!後退!」
  「唔噗!」
  虹檁一把抓住郁鴻的後領往後甩。丟在儲藏處的書包也飛出大量鐵塊,瞬間鑄成一堵嵌入地面、阻擋坑道大半的沉厚圓弧型鐵盾。
  下一秒,槍聲與拉動前護木的退殼聲接連響起。
  「鬼叫是有用喔?躲進來!不然不小心被反彈的散彈打到!」
  見被丟到後頭的郁鴻還傻在原地,壓低身子撐住盾牌的虹檁當場破口大罵。
  「是!」
  聞言,郁鴻慌忙躲進虹檁的盾牌下。
  散彈的大片衝擊不停打上鐵盾,每響起一波雜亂的乒乓聲,虹檁的腳步便是一沉。
  然而,盾面的弧度似乎成功彈開大量散彈,兩人幸運地沒有受傷。
  「沒事吧!那槍聲怎麼回事!」
  「四個木人,兩把散彈!」
  虹檁的喊聲與槍聲迴盪在狹窄的坑道內。
  終於在十幾發連射後,槍聲才平息。
  虹檁立刻掏出手機,在盾面融出一個小洞後以鏡頭對準。
  在手機帶著綠屏的夜拍模式下,坑道盡頭的兩個人偶正在裝彈,生硬動作看著就像古早恐怖片會有的僵硬驚悚感。
  同時,持木棒的人偶接替裝彈中的同伴,朝盾面狠狠打擊。
  「唔……?」
  虹檁腳步一陣踉蹌,但仍側身撐住盾牌,持續將手機按在唯一能安全窺探對方動向的缺口上。
  持刀的人偶也踩著僵硬的步伐跟了上來。
  在極近距離下,閃著陰光的武士刀與粗曠的棍棒壓迫感完全不輸散彈槍。
  兩近戰、兩中程,沒有痛感和恐懼的士兵。
  在這種狹窄的坑道裡,沒有應對手段的人根本只有被幹掉的份。
  不過受過芷芸教育的虹檁當然不是那種人。
  「妳知道該怎麼對付吧?不用我再教吧?」
  在芷芸的挖苦中,虹檁快速掃過四個人偶的動作。
  比起一開始單一的人偶衝鋒,四個同時動作的時候非常僵硬。
  而且……都有兩把散彈了居然一下讓兩把同時打完。
  對方很沒有戰術概念。
  確信這一點,虹檁登時瞇起眼。
  「……當然。黃郁鴻!」
  虹檁突來的大喊令屏息縮在盾下的郁鴻促然抬頭。
  「是、是!」
  「用蠻力和這種木人偶硬幹沒用!也不知道後面還有什麼,我要盡量保留能力……嘖,煩死了!」
  說到一半,持刀的人偶已來到前線,試圖扳開虹檁的盾牌。持棍的人偶則繼續瘋狂砸著盾牌。
  後排的兩個持槍人偶也裝完子彈,也不管前方還有自己的人偶,繼續朝盾牌開槍壓制。
  「所以等等我要一擊解決!你用手機鏡頭確定能力的作用位置,封住那些人偶的行動。」
  「我……我嗎?」
  突如其來的任務令郁鴻錯愕地指著自己。
  「不然那些人偶裡有第二個黃郁鴻嗎!快動手別廢話!剩下我處理!」
  虹檁的大罵中,郁鴻趕緊撐著發抖的雙臂靠向手機。
  手機的鏡頭幾乎被卡在前方的兩個人偶擋住,只能從縫隙間窺探後方又一次打光了子彈的人偶。
  僵硬的木頭手指正從腰間掏出大顆大顆的子彈塞入槍管。
  凍住手腕、膝蓋的四個關節就行了吧?
  郁鴻急忙抬頭,看向還掐著盾牌的兩雙木掌。接著便集中精神盯著螢幕,試圖喚醒訓練掌握的手感。
  然而不知為何,能力沒有發動。
  「咦?為、為什麼!?」
  郁鴻咬著牙死命集中注意力,但能力不發動就是不發動。
  「你在拖什麼鬼!咕……!」
  「能力用不出來……唔啊!」
  虹檁忍不住再一次破口大罵,持刀人偶卻突然改變拉扯的力道,驅使沉重的軀體壓上盾牌。
  分了神的虹檁一時沒穩住,手機隨之落地。
  向下壓了一大截的盾牌也敲中了郁鴻的頭,咚的一聲後是直衝大腦的疼痛,郁鴻痛得幾乎要站不起來。
  可持刀人偶持續的重壓仍沒有停止,甚至突然又加了一倍。
  似乎連持棒人偶都加入了重壓。
  對方似乎打算就這樣直接把兩人壓在盾牌下。
  「咕啊啊啊!」
  虹檁撐得整張臉通紅,總算是扛住了兩個人偶的重量。另一邊,芷芸和雪圻緊張的呼喚也接著傳來。
  「蛤?能力用不出來什麼意思?那慘叫又怎麼回事!」
  「哥哥?哥哥你怎麼了!?」
  「鬼知道黃郁鴻在幹嘛啊啊啊啊!這些人偶是裡面灌鉛嗎!?」
  虹檁獨自扛著四個人偶攻擊,暴躁回覆的同時,以充血的雙眼瞪向郁鴻。
  彷彿在說:再讓老娘一個人扛線,等等就第一個斃了你。
  「不、不曉得!訓練的時候得出能力的想像現在突然用不出來!」
  然而,儘管郁鴻忍著後腦的悶痛不停嘗試,卻始終無法使出訓練時已經能輕易掌握的冰塊。
  可虹檁現在可沒那閒情逸致聽郁鴻的辯解。再拖下去只怕連兩個持槍人偶都會加入重壓。
  要是被壓倒就完蛋了。
  「那我來!離我遠一點!」
  虹檁嚴聲令下,右腳奮力蹬向地面,緩緩將渾厚的壓迫頂回。
  雖然知道虹檁沒那個意思,但在虹檁面前派不上用場,郁鴻還是有點受傷。
  不過郁鴻也只能照做。
  「魔偶是吧?」
  終於在郁鴻退到五公尺外後,虹檁在陰沉的咒罵中讓書包裡剩下的鐵塊全數飛出。
  熔融的鐵塊一個個黏上盾牌,連著整個盾面開始發紅。
  橘亮的火光挾著被虛實兩股逐漸升溫的燥熱捲動的風流,從虹檁身上直撲郁鴻而來。
  「唔?」
  於虛,使用能力的熱流堪比芷芸使用結界的燥熱。於實,鐵漿捲起的熱風與火光悶燒著皮膚與習慣黑暗的雙眼。
  熱流令郁鴻的雙眼難受地瞇起,並舉手遮擋。然而,虹檁身上升至巔峰的能量仍促使郁鴻從指間的縫隙窺探。
  「別以為這樣就拿你沒輒!你個垃圾!」
  最後,在虹檁一聲怒吼下,盾牌瞬間刺出無數外層半熔融的燒紅鐵錐。
  鐵錐霎時深深刺入四個人偶體內,兩個持槍的人偶頓時掙紮起來,想擺脫鐵錐刺擊處逐漸冒出的悶煙。可半熔的錐子就像黏著劑般死死扣住了它們的身體,令其傷口冒出的煙越來越濃。
  對方見狀立刻驅使另外兩個近戰人偶,瘋狂扳起虹檁那體積縮減後,僅能勉強護住身體的鐵盾。
  混亂中,虹檁卻突然鬆手向後一跳。
  人偶登時失去重心雙雙後仰,虹檁沒有放過這個機會,瞬間奮力握拳。
  「去死。」
  簡短的寒冷聲調中,盾牌立刻消失。同時,四道轟聲巨響在兩人面前炸了開來。
  「唔啊!」
  四散的木塊令郁鴻反射護住頭部。當爆炸平息,郁鴻再度望向虹檁時,支離破碎的四個人偶早已燃燒著小火掉了滿地。
  站在前方的虹檁正粗聲喘著氣。
  原本人偶所在的位置只留下四個燒紅的大鐵球。
  虹檁緩緩朝鐵球勾了勾手指,融化的鐵球再緩緩露出空心的內部後,便逐漸變回擺放整齊的鐵塊。
  「哎呀,聽起來解決得挺順利的。孩子果然會長大啊。」
  「好厲害……」
  在芷芸的風涼話中,郁鴻呆望著虹檁那胸膛劇烈起伏的背影,不禁喃喃自語。
  「呼、呼……那些人偶通常都直接把咒文刻在身上,不然就是嵌在身體裡。比起慢慢找,還不如直接打爛。」
  虹檁則喘著粗氣回應,說完卻彷彿失去了力氣,頓時癱坐在地。
  「學姊!沒事吧!」
  「呼、呼……沒什麼,只是用這種招式超出我能負荷的強度罷了,不過顧及時間和有效性也只能這麼做。休息一會就好了。」
  郁鴻趕緊靠過去,虹檁卻舉手示意不用擔心,並按著胸口等待心跳平復。
  看著虹檁額頭上滴落的大顆汗珠,郁鴻愧疚地低頭盯著自己的手。
  「抱歉……」
  「……」
  虹檁卻沒有回答,僅是掏出手機照向人偶的碎片。
  除了燃燒著點點火光的木塊,周遭還散落著某種被撐開後裂成碎塊的古銅色金屬。
  虹檁皺眉。
  「銅?」
  「沒事就好……蛤什麼?最近銅價看漲,快幫我蒐集起來。」
  「……」
  即使隔著耳機,虹檁帶著粗聲喘息的沉默仍傳到了芷芸那兒。
  「沒事,八成是用來加固人偶的。不過一般都是灌鉛,他們居然用銅?這不只少見,成本還挺高啊。」
  芷芸的語氣登時嚴肅不少。
  「是說郁鴻小弟用不出能力是怎麼回事?」
  「……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我剛剛都照著訓練時的方式試著發動……但就是用不出來。」
  「呣?我還真沒聽過這種狀況。照理來說有專人訓練過,還都用出來過了,不可能啊……」
  芷芸獨自呢喃了一會。
  途中,自遠方出現的救護車鳴笛聲進入了三人耳中。
  「啊,這邊!雪圻小妹妳繼續按著,我去招呼救護車。」
  芷芸的呢喃也隨之中斷,在一陣雜亂的呼喊後才重新開口。
  「沒關係,那虹檁妳保護好郁鴻小弟。反正小心,能遠端操控四個偶的魔術師至少有中下級的程度,正面的話憑你們兩個下級很容易被打爛。」
  「知道了。我大概還有六成餘力,要帶黃郁鴻逃跑應該沒問題。我們等等沿人偶來的路往上,情況如果真的不對,我就後撤或等妳來……咳、咳。」
  一口氣沒喘上來,虹檁一陣乾咳。
  「妳真的沒事嗎?」
  「呼……不好也得好,至少得撐到把柳香救出來。」
  「……」
  虹檁堅毅的嗓音令芷芸停頓了會。
  隨後,芷芸才淡淡開口。
  「好,總之以自身安全和救出柳香小妹妹為優先,我等等就過去。郁鴻小弟,我會讓雪圻小妹陪芯妤去醫院,不用擔心她的安全。虹檁一樣拜託你了。」
  說完,芷芸便轉而招呼救護車。
  虹檁則喘著氣,緩緩撐起身子。
  郁鴻猶豫了會後朝虹檁伸手,虹檁卻舉手示意不用攙扶,並迅速抹去臉上的汗。
  將鐵塊拾回書包後,虹檁便再度邁步朝人偶出現的岔路走去。
  那副樣子彷彿不想和郁鴻說話。
  郁鴻只得低頭將手收回,默默跟在虹檁背後前進。
  狹窄的坑道中空虛地迴盪著兩人的腳步聲。
  但就在兩人要拐過人偶出現的岔路時,虹檁突然開口。
  「所以呢?」
  「!」
  郁鴻渾身一抖。
  然而,虹檁的嗓音不見一絲壓迫感。
  「師傅拜託你什麼?」
  「咦……?」
  郁鴻望向虹檁,意料之外的問題令郁鴻錯愕的聲調有些上揚。
  郁鴻本以為自己沒派上用場,惹虹檁生氣了;但虹檁眼中僅有警戒周遭的沉穩,微皺的眉間則帶著困惑。
  虹檁的側臉又一次令郁鴻看得出神,加上原本的預期落空,郁鴻一陣結巴。
  「呃……沒、沒事。」
  「喔。」
  虹檁微翻了個白眼便再度望向前方。
  然而,滿腔的自責卻驅使郁鴻吞吞吐吐地繼續開口。
  「學姊……相信嗎?」
  「相信。」
  「用不出能力的事也是?」
  「嗯。」
  「學姐妳都不懷疑一下嗎?」
  「你很煩欸。」
  虹檁不耐的目光回頭刺向郁鴻。
  「用不出來就用不出來,都說相信你了。這種時候你沒理由騙我,而且你也沒那個膽子。」
  「……呃。」
  好吧,是沒錯。
  「還是說你騙我?」
  明明虹檁直白道出現實,郁鴻心中卻反而一陣不踏實,只好趕緊轉移話題。
  「沒,沒有……那些銅不用撿嗎?」
  「去死。」
  「我、我以為芷芸小姐真的有什麼要用的地方……」
  白目發言換來虹檁的殺意,郁鴻立刻低頭閉嘴。
  然而此時,虹檁的迷茫神色卻跟著芷芸的託付再度浮現在郁鴻心中。
  自己正被信任。
  不再只是雪圻和師長,芷芸和虹檁都信任著自己。
  連過去完全不敢想像的對話,如今卻已成為逐漸熟悉的節奏。
  儘管有些不真實,但郁鴻過去認為不可能的幻想,如今竟都在自己眼前一一成真。
  郁鴻感覺心中有道透明的牆被打破,不禁抿起雙唇。
  或許我只是憧憬學姊。
  但……如果連做著這些事時也都在迷茫,甚至遭受芷芸小姐反對的學姊,都能一一實現自己認為該做的事。
  那在雪圻和老師之外,都已經被一個原本不認識的人,跟一個本來認為遙不可及的人相信了的我……
  不管是對學姊的了解,還是學姊願意無條件幫助他人的模樣……
  我是不是也能試著達成看看?
  思及此,郁鴻輕輕握起了拳頭。
  身後坑道卻突然響起了一聲細小的石子碰撞聲。
  「「!」」
  兩人的身體也同時竄過一道熱流。
  「危險!」
  虹檁飛速回身將郁鴻拉向自己。
  一道人影緊接著衝出轉角。在剎那的眼角餘光中,郁鴻瞥見對方似乎舉著槍。
  虹檁驚叫的迴音尚未停歇,書包中的鐵塊便盡數飛出,化作灼熱鐵流向人影襲去。
  整條坑道瞬間被鐵漿的光芒照得通亮。
  黏稠的鐵漿彷彿撞上一堵在坑道中憑空橫出的牆,正沿著垂直方向緩緩流向地面。
  然而,整體仍維持流體性質的鐵漿表面,卻突兀地出現了一座座新生火山般的錐形。
  顯然被擋下的物體原本擁有極高的速度。
  八成是子彈。
  和人偶出現時不同,這次與死亡錯身而過的感覺過於真實。郁鴻一動也不敢動,只是呆呆望著那些錐形著彈處同樣被重力下拉,逐漸回歸鐵漿應有的流動。
  不過錐形都還沒完全被吸入鐵漿表面,郁鴻就又一次被虹檁往後拉。
  「嘖,沒幹掉!對方很強,你退遠一點!」
  虹檁急促的話音還沒停下,便將鐵漿如剛搗好的麻糬被硬生抽離。
  當鐵漿重新在身前的地面集成一攤時,兩人才看清憑空出現在坑道轉角處的障礙物是什麼。
  那是一堵被烤得發紅,卻仍看得出帶著銅色的牆壁。
  接著,固態的銅牆越來越紅,最終熔成和虹檁的鐵同樣的液態。
  相同的焠火黃光在一道平穩的嗓音中照亮了對方的臉。
  來者是一名二十歲上下的年輕金髮女子。
  女子身穿綠灰兩色戰術青蛙裝;在同樣色調的軍帽下,半長的金髮則束成低馬尾懸在身後。
  白人特有的潔白面容如作工精細的洋娃娃般標緻,沒有起伏的眼角卻也帶著人偶般的疏遠感。
  然而,連著眼角的翡翠色眼瞳卻正在火光照耀下,反射著獵者般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