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二十七章：明心。

　
　　除了雲凡之外，就只有這個虛影，那聲音正是來至它。

　　聲音沒有情感，分不出男女，更像機械提問。

　　這就是最後一關嗎？之前是壓制慾望、控制魔氣，如今是要直面本心嗎？

　　「為什麼前進呢？明明你只想安穩，平平淡淡過完一生，為何還要繼續邁進？」

　　聲音再度傳來。

　　「樹欲靜而風風不歇，我能有什麼辦法。」

　　雲凡回道，一邊思考究竟是真有人問他還是規則的提問。

　　「為何還要繼續前進……」

　　對向落下相似的話語，雲凡楞神：「為了……承諾？為了達到對方的要求，完成與她的約束。」

　　「……為何還要繼續前進。」

　　聲音再度傳來，重複同樣的問題。

　　一陣沉默下，看著眼前模糊的虛影，漸漸對方不再模糊，像一面鏡子倒映出他，只是對方一臉嚴肅，不如他這般迷惘。

　　明心嗎？

　　所以我為什麼前進？

　　答應輕狂，替她重塑肉身，義母也需要肉身，為了這些他必須強大起來，但這是被動的……

　　為了什麼呢？

　　心底不斷反思，一張張臉孔滑過記憶。

　　為了再相見嗎？因為不想失去她們的消息，想和她們再見，過去的她們，這世界中碰到的她們……

　　是了，但不竟然。

　　那時三族爭強，雲凡一直有個想法，讓白虎、血族、人族平等共存。

　　想要什麼，為什麼前進？

　　想要自由，不被家族束縛，想要隨心所欲，想自己做選擇，擇我所愛，愛我所擇……

　　記憶傳來問心那段記憶，她的堅持，她企圖與命運抗衡。

　　體內道途逐漸清明，往前的石鋪路上朦朧的霧氣散了許多，石磚間的縫隙變得分明，道路兩側長出青草，花卉生長。

　　「為了……」

　　雲凡沉了口氣：「為了改變這該死的規則，合則守，無則破。為了給我所珍視、真愛之人一個希望的未來。」

　　語落周圍一片寂靜，幾許過後，那聲音再度傳來。

　　「這些值得嗎？值得你放棄自己所想要的，值讓大地染血嗎？」

　　「隨你成長白骨累累，那些因你而死的人，沒有自己的展望，只能成為你達到目標的基石嗎？」

　　雲凡再次陷入沉默，一直來這問題困擾著雲凡，就如姜家分院那些人，雲凡無法說服自己，他們全都該死，他又確定他們該死，這種該死來至雲凡想殺，屬於私人的憤恨。

　　時間分分秒秒過去，雲凡不答，聲音也沒有繼續，周圍詭異的寂靜。

　　此處明心，逼迫當事者正視己心，參與者內心最掙扎為何，問題就是什麼，如不正視，通關無望。

　　以個體而言，問心不過是一個個數，他也是一個個數，為了一個個數他殺了整個分家，那些人固然有錯，也可能是情勢所逼，也許在其他方面有善良的地方。

　　世界上鮮有絕對的惡，人在某方為惡，某方可能是善，正是因此雲凡心中一直有芥蒂。

　　換成熊家，那些傻大個都是直腸子的傢伙，因為擋了某些人統一荒岩，才遭針對。為了保全熊家、初墨、與其父親，雲凡將那些子弟殺了大半，其中沒有聽從家族要求前來的嗎，可以說他們也是身不由己。

　　或說一怒殺至周國，或說道厥事變，往事襲上心頭，每一件都是一堵牆，越蓋越高也越發厚實，讓他難以破開。

　　稍早接觸凶耳的畫面映入腦海，那些人的訕笑，問心的遭遇播放在雲凡腦海。

　　「凡……」

　　一聲輕喚，語氣哀傷，那是姜問心，她向他伸手，彷彿求助。

　　「雲哥哥……」

　　畫面再變，殘關滿是殘肢，韓湘翎跪在地上，領頭兵長大刀高舉，狠狠砍落。

　　「好痛！」「放開、放開我，我要殺了你們！」

　　現代化的實驗室中，夜雋雅與白柔身上插滿的管線，鮮紅的血液透過輸血管傳遞著，她們沒了過往的朝氣，奄奄一息任憑那些科學家殘虐，在她們身上做著各種的實驗。

　　荒岩熊家，空蕩蕩的大宅少了歡樂，城外大地染紅，遍地屍體，不只熊家子弟，幾大家族都有，不遠一道巨大坑洞，正是熊開山自爆之處，那方還落著一顆碧綠小球，是那丫頭最愛的食物，如今卻不見其人。

　　「夠、夠了！」

　　雲凡激吼出聲，雙眼布滿血絲，陡然笑道：「他人如何與我何干？我只要我在乎的人過得自在無慮，便都值得！」

　　他徹底醒悟，若不願這些事情發生，就只能犧牲某些來杜絕，那些人未必罪該萬死，可惜與他站在對立面。

　　道理雲凡一直都懂，只是被道德與他人目光牽扯，越發融入世界，越難不在乎這些，一開始他並沒有這麼多掙扎，隨著在意的人越多，所要做出的抉擇就越多。

　　自私嗎？這世界誰不自私，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有能力、雙贏時他可幫忙，碰上取捨時，唯擇所愛。

　　或許有人會說此思非君子、英雄所為，可雲凡從不認為自己是君子，更不想當英雄。對他來說連愛人親友都保護不了，就算能保護世界又如何。

　　不是聖人不施聖行，這下他徹底明白自己的取捨，內心那阻道的荊棘逐漸消散。

　　虛影在此時淡化，該位置浮現石檯，檯上青銅圓盤，邊緣有五個缺口。

　　看它的形狀，雲凡取出五枚銀牌，鑲入其中。

　　圓盤隆隆作響，開始轉動，下一秒眼前一花。

　　光線刺激視野，雲凡瞇起眼睛，耳邊傳來嘈雜，幾道充滿敵意的目光從四方而來。